忆亡弟次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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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耽青史逐名流,何意修文地下游。忍听意歌闻薤露,不堪乘醉过西州。

有怀填海嗟何及,无力回天可自由。却忆夜堂谁共语,数声啼鸟万山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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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尚鹏

(?—约1582)广东南海人,字少南。嘉靖三十二年进士。授乐平知县,擢御史,出按河南、浙江等地,搏击豪强,吏民震慑。嘉靖四十四年,在浙江推行一条鞭法,为一条鞭法之始。隆庆元年,迁大理右寺丞。次年,擢右佥都御史,兼领九边屯务。诸御史督盐政者以事权被夺,起而攻之,斥为民。万历四年起故官巡抚福建,拜左副都御史。忤张居正罢归,家居四年卒,谥惠敏。有《百可亭摘稿》。 284篇诗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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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江红·屈指兴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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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指兴亡,恨南北、黄图消歇。便几个、孤忠图义,冰清玉烈。赵信城边羌笛雨,李陵台上胡笳月。惨模糊、吹出玉关情,声凄切。
汉宫露,梁园雪。双龙逝,一鸿灭。剩逋臣怒击,唾壶皆缺。豪杰气吞白凤髓,高怀眦饮黄羊血。试排云、待把捧日心,诉金阙。

屈指兴亡,恨南北、黄图消歇。便几个、孤忠大义,冰清玉烈。赵信城边羌笛雨,李陵台上胡笳月。惨模糊、吹出玉关情,声凄切。
岁月无几,屈指可数,而大明版图自北到南消歇殆尽。在江山变色、民族斗争尖锐激烈的年代里,坚持忠义大节的冰清玉洁的志士又有几个呢?赵信城、李陵台都曾是追歼敌人的凯旋处,或者是追思故国的望乡地,现在传来的是幽幽羌调,呜呜胡笳。曲调呜咽幽怨,声声凄厉。

汉宫露,梁园雪。双龙逝,一鸿灭。剩逋臣怒击,唾壶皆缺。豪杰气吞白凤髓,高怀眦饮黄羊血。试排云、待把捧日心,诉金阙。
汉宫、梁园的辉煌一去不复返。双龙逝,鲁王也已不在。但自己即使是逃亡之臣,依然怒击唾壶。气吞白凤髓,饮尽敌人血。排开云雾,只为向逝去的帝王表述我的忠心。

屈指兴亡,恨南北、黄图消歇。便几个、孤忠大义,冰清玉烈。赵信城边羌(qiāng)笛雨,李陵台上胡笳(jiā)月。惨模糊、吹出玉关情,声凄切。
赵信城:在今外蒙古真颜山。李陵台:在今山西大同城北五百里。这里用赵信城、李陵台泛指边关。梁园:故址在今开封东南,为汉代梁孝五所筑的名园。双龙:唐王朱聿键和桂王朱由榔。

汉宫露,梁园雪。双龙逝,一鸿灭。剩逋(bū)臣怒击,唾壶皆缺。豪杰气吞白凤髓(suǐ),高怀眦(zì)饮黄羊血。试排云、待把捧日心,诉金阙。
一鸿:鲁王朱以海,曾为“监国”,与永历同年死于金门。鲁王在抗清战斗中,经常漂泊浙江、福建海上,故贴切地称之为“鸿”。眦饮:裂眦而饮,意为痛恨之极。日心:忠心。排云:指排开云层。

屈指兴亡,恨南北、黄图消歇。便几个、孤忠大义,冰清玉烈。赵信城边羌笛雨,李陵台上胡笳月。惨模糊、吹出玉关情,声凄切。
汉宫露,梁园雪。双龙逝,一鸿灭。剩逋臣怒击,唾壶皆缺。豪杰气吞白凤髓,高怀眦饮黄羊血。试排云、待把捧日心,诉金阙。
  “怒发冲冠,凭阑处、潇潇雨歇。”岳飞的一阙《满江红》,千古传诵,激励着多少志士仁人的壮怀。张煌言吟诵之作,不禁“仰天长啸”,步其原韵,写下了自己的《满江红》。
   
  “屈指兴亡,恨南北、黄图消歇”。岁月无几,屈指可数,而大明版图自北到南消歇殆尽。从顺治元年(1644)到康熙三年(1664),清王朝消灭了弘光、隆武、永历等南明政权和各地的抗清斗争,一统天下。这二十年,在漫长的历史发展中,不过是一刹那。但立国二百七十多年的明王朝居然迅速覆灭,真正是憾事、恨事、伤心事。“便几个”二句,慨叹在江山变色、民族头争尖锐激烈的年代里,能够发扬民族正气,坚持忠义大节的冰清玉洁的志士,实在太少了。“赵信城边羌笛雨,李陵台上胡笳月,惨模糊,吹出玉关情,声凄切”。赵信城在今外蒙古真颜山。据《汉书·卫青霍去病传》,卫青追赶单于到达这里,“得匈奴积粟食军,军留一日而还,悉烧其城余粟以归。”李陵台在今山西大同城北五百里。据《大同府志》,相传李陵不得南归,登临此地以望汉。这里用赵信城、李陵台泛指边关。它们曾经是追歼敌人的凯旋处,或者是追思故国的望乡地,现在传来的是幽幽羌调,呜呜胡笳。“笳一会兮琴一拍,心愤怨兮无人知(汉蔡文姬《胡笳十八拍》),”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这凄惨的曲调,寄托着亡国之痛,沦落之苦。
   
  过片“汉宫露,梁园雪”云云,以古喻今。汉一武帝曾在长安建章宫内建造高二十丈的铜柱,上有仙人,手捧承露盘,梁园故址在今开封东南,为汉代梁孝五所筑的名园。它们是汉家文明的代表。“露”与“雪”,既是景物,又有露易消,雪易化的含义。“黄图消歇”,附丽之物焉能独存?由此很自然地过渡到当代的政治变迁:“双龙逝,一鸿灭”。“双龙”指唐王朱聿键和桂王朱由榔。唐王立号隆武,顺治三年(1646)在汀州遇害。桂王立号永历,康熙元年(1662)在昆明殉难。称“双龙”,因为他们建元立号,自为南明一代皇帝。“一鸿”指鲁王朱以海,曾为“监国”,与永历同年死于金门。鲁王在抗清战斗中,经常漂泊浙江、福建海上,故贴切地称之为“鸿”。“黄图消歇”,君王逝去,但自己作为忠臣义士,豪气未消,即使成为“逋臣”——逃亡之世,依然怒击唾壶,壮心未已。据《晋书·王敦传》,王敦酒后往往高歌曹操的诗句:“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以如意击唾壶为节,壶边尽缺”。王敦其人不足道,但他的这一举动为后人所称扬,此事也就成为有名的典故,其意义在于“烈士暮年,壮心不已”。“豪杰气吞白凤髓,高怀眦饮黄羊血”,则是“壮心不已”的形象体现,又是岳飞《满江红》“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的翻换。世俗以“龙肝凤髓,豹胎鲤尾”为食中珍品,“白凤之膏,丹豹之髓”尤为贵重。眦饮,裂眦而饮,意为痛恨之极。“气吞”、“眦饮”二句,淡化了岳飞原句中原始的复仇色彩,较为雅驯。结句“试排云、待把捧日心,诉金阙”,捧日心,即忠心。唐钱起《赠阙下裴舍人》有“霄汉长悬捧日心”之句。初读之,或觉此处是岳飞“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的同义反复,但细细体察,二词仍然有别。岳飞之“朝天阙”,义为拜见当今天子,张词之“诉金阙”,意为向逝去的帝王表述忠心。“金阙”,也可指天帝居处。张煌言作此词时,南明君主已无存者,故金阙决不会指现实世界中的帝王居处。由此可见,这首词的结尾比岳飞原作要低沉。岳飞之时,虽中原沦丧,而南宋还有半壁江山存在。张煌言晚岁,中华大地已尽入清人掌握。其词之低回沉痛。盖时势使然。

参考资料:

1、 喜马拉雅.满江红·屈指兴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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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相思·秋风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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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清,秋月明。叶叶梧桐槛外声。难教归梦成。
砌蛩鸣,树鸟惊。塞雁行行天际横。偏伤旅客情。

秋风清,秋月明。叶叶梧桐槛外声。难教归梦成。
月明风清,秋色宜人,栏杆外梧桐叶被秋风吹动,发出阵阵轻响。睹景伤情,不禁悲从中来,辗转反侧,归梦难成。

砌蛩鸣,树鸟惊。塞雁行行天际横。偏伤旅客情。
台阶旁蟋蟀的悲鸣,夜间寂静,树上栖息的鸟儿见月光而惊飞。仰首望天,映入眼帘的是大雁成行,横于天际。北雁南归,更使羁旅他乡的游子倍增伤感。

秋风清,秋月明。叶叶梧桐槛(jiàn)外声。难教归梦成。
槛:栏杆。

(qì)(qióng)鸣,树鸟惊。塞雁行行天际横。偏伤旅客情。
砌蛩:台阶旁的蟋蟀。蛩,蟋蟀。塞雁:秋天雁从塞上飞回,故称。

秋风清,秋月明。叶叶梧桐槛外声。难教归梦成。
砌蛩鸣,树鸟惊。塞雁行行天际横。偏伤旅客情。

  这是一首抒写思乡的小令。上片起首三句,月明风清,秋色宜人,栏杆外梧桐叶被秋风吹动,发出阵阵轻响。思乡的词人睹景伤情,不禁悲从中来,更增添了思乡的愁绪,于是辗转反侧,归梦难成。

  下片,写户外近处的景物。传入耳中的是台阶旁蟋蟀的悲鸣,夜间寂静,树上栖息的鸟儿见月光而惊飞。两句见出环境的凄凉、冷寂,正应词人孤独的思乡心理。仰首望天,映入眼帘的是大雁成行,横于天际。北雁南归,更触动了他的乡情,使他这羁旅他乡的游子倍增伤感。从听觉、到视觉的转换,拓宽了词作的意象空间,加上烘托、反衬等修辞手法的运用,游子思乡的主题逐渐深入,水到渠成,引出尾句,以“偏伤旅客情”重笔直陈作结。

  全词把极寻常的思乡之情,写得含蓄蕴藉,曲折动人,移情于景,借各种具体可感的意象把无形的思乡曲曲传出,文心细密,动人心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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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岁·淡烟平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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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烟平楚,又送王孙去。花有泪,莺无语。芭蕉心一寸,杨柳丝千缕。今夜雨,定应化作相思树。
忆昔欢游处,触目成前古。良会处,知何许?百杯桑落酒,三叠阳关句。情未了,月明潮上迷津渚。

淡烟平楚,又送王孙去。花有泪,莺无语。芭蕉心一寸,杨柳丝千缕。今夜雨,定应化作相思树。
平野上淡淡的烟雾,又送贵族公子而去。花儿仍在哭泣,黄莺寂然无语。芭蕉心缩卷不展,依依杨柳愁思千缕。今夜的雨,一定会化为那相思树,双目所过间,都成前尘故事。

忆昔欢游处,触目成前古。良会处,知何许?百杯桑落酒,三叠阳关句。情未了,月明潮上迷津渚。
不知何时能再相会?饮下百倍桑落酒,高唱三叠阳关句,情还未了,渡口边的月已迷蒙了江水。

参考资料:

1、 徐培均 .婉约词萃 :华东师范大学 ,2000年7月 :294 .2、 黄天骥,李恒义选注 .元明词三百首 :岳麓书社 ,1994.4 :第166页 .

淡烟平楚,又送王孙去。花有泪,莺无语。芭蕉(jiāo)心一寸,杨柳丝千缕。今夜雨,定应化作相思树。
平楚:即平林。王孙:贵族公子。相思树:千宝《搜神记·韩凭妻》载,战国宋康王舍人韩凭妻何氏貌美,康王夺之,罚韩凭筑长城,不久,夫妻相继自杀。康王怒,使二人坟墓相望。隔夜间,两坟头皆长出梓木,旬日间粗可合抱,根交错,枝接杂宋人哀怜,称其木为相思树。

忆昔欢游处,触目成前古。良会处,知何许?百杯桑(sāng)落酒,三叠阳关句。情未了,月明潮上迷津渚。
前古:古代;往古。 良会:美好的聚会。三叠阳关:即《阳关曲》,以王维《送元二使安西》诗为辞,送别时唱。津诸:即津渡,渡口。

参考资料:

1、 徐培均 .婉约词萃 :华东师范大学 ,2000年7月 :294 .2、 黄天骥,李恒义选注 .元明词三百首 :岳麓书社 ,1994.4 :第166页 .
淡烟平楚,又送王孙去。花有泪,莺无语。芭蕉心一寸,杨柳丝千缕。今夜雨,定应化作相思树。
忆昔欢游处,触目成前古。良会处,知何许?百杯桑落酒,三叠阳关句。情未了,月明潮上迷津渚。

  此词写离别之苦。

  上阕连用花、莺、芭蕉、杨柳、雨、相思树六种物事作渲染、衬托,以柳“丝”谐情“思”,并引进凄婉的爱情传说,表达双方情谊之深,抒发不忍离别的感情。“芭蕉心一寸,杨柳思千缕”与“百杯桑落酒,三叠阳关句”两联警绝,把饯别时的景色场面与情感交融在一起。一、千、百、三等数量词反复出现,既表现出情绪的激烈,而又变化错落,灵动自如。

  下阕则将时间前拉后伸,见前欢不可再,后会亦无期,从而将这次离别的苦楚,放大到整个人生,整个今古。“百杯”句,即“劝君更进”之意,劝酒以表关切,“三叠”句,即吟诗或作诗以赠别。末尾二句言反复叙别,尚未尽达其情,月已出,潮亦生,船就要开走了。“月明潮上迷津渚”七字融叙事、写景、抒情于一体,寄情于景,以景结篇,而又遥应开头,颇为巧妙。

参考资料:

1、 黄天骥,李恒义选注 .元明词三百首 :岳麓书社 ,1994.4 :第166页 .2、 孙文光 彭国忠 刘荣平注评 .明清词三百首 :黄山书社 ,1999年05月第1版 :第6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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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西夜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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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萧风雨满关河,酒尽西楼听雁过。
莫怪行人头尽白,异乡秋色不胜多。

萧萧风雨满关河,酒尽西楼听雁过。
风雨潇潇洒满山河,独坐西楼,饮尽美酒,只听那归雁孤鸣飞过。

莫怪行人头尽白,异乡秋色不胜多。
不要惊怪于行人的满头白发,只因为他乡的秋色更让人惆怅难过。

萧萧风雨满关河,酒尽西楼听雁过。
关河:山河。

莫怪行人头尽白,异乡秋色不胜多。
莫:不要。怪:奇怪,惊怪。

萧萧风雨满关河,酒尽西楼听雁过。
莫怪行人头尽白,异乡秋色不胜多。

  袁凯,字景文,江南华亭(今上海市奉贤区陶宅)人,元朝末年当过小小的府吏,博学有才,写得一手好诗。大明洪武三年(1370),袁凯被荐授为御史,成为皇帝的近臣。

  朱元璋坐稳江山后,疑忌心大膨胀,臣属因一句话或几个字而被杀的不少。袁凯也不例外,由于朱元璋的猜忌,不久他便被逼装疯,食狗彘之食,才幸免于死。这便是他的一生,因此在他存世不多的诗作中大都充满了悲苦之音。这首《淮西独坐》是很典型的一首,内容很一般,也没有什么愁、苦、哀、泣之类的词语,但读来却令人“悲惋欲涕”。

  第一句“潇潇风雨满关河”点明客观环境,风雨之时最易使人产生一种飘忽不定的情绪,充分感受到自然威力的巨大以及人生的孤弱、渺茫。第二句写作者个人的活动:独坐西楼,酒已饮尽,酒兴阑珊,正感到百无聊赖,这时天边一声雁唳,有远而近,复由近而远,渐渐地过去了,消逝了,一切又归于岑寂。以上二句所写的都是平淡而一般的日常生活,既没有惊风暴雨的震荡,也没有生离死别的摧伤,那么离乡的行人为什么头都白了呢?“异乡秋色不胜多”啊!这是一句十分精辟的生活格言,正如“贫疑陋巷春偏少,贵想豪家月最明”,自然景物本无差异,然贫富不同,感受便不同。客中与家乡的光景也是如此,喜者见喜,忧者见忧,在离人的眼光中遂不免处处皆秋,事事可愁了。这是一种普遍的心理特征,几乎人人都有类似的体验,所谓人人心中所有,口中所无,然袁凯却能准确地、生动而形象地将它表达出来,这大概便是这首小诗脍炙人口的原因吧!

参考资料:

1、 喜马拉雅.淮西夜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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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绛唇·春日风雨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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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眼韶华,东风惯是吹红去。几番烟雾,只有花难护。
梦里相思,故国王孙路。春无主!杜鹃啼处,泪洒胭脂雨。

满眼韶华,东风惯是吹红去。几番烟雾,只有花难护。
美丽的春光映入眼帘,春日东风总是将繁花吹散。几重烟雨朦胧,只有这些娇弱的花朵难以庇护。

梦里相思,故国王孙路。春无主!杜鹃啼处,泪洒胭脂雨。
梦里总是时不时浮现起旧时故国的道路。春天反复无常,在那杜鹃泣血的地方,分不清落花染红的是春雨还是眼泪。

满眼韶(sháo)华,东风惯是吹红去。几番烟雾,只有花难护。
“几番”句:指清兵入关后的一系列事变。

梦里相思,故国王孙路。春无主!杜鹃啼处,泪洒胭(yān)(zhī)雨。
王孙:对尊礼、思慕者的称呼,如淮南小山《招隐士》的“王孙游兮不归”。这里疑指鲁王、唐王。“春无”三句:叹复国不易。

满眼韶华,东风惯是吹红去。几番烟雾,只有花难护。
梦里相思,故国王孙路。春无主!杜鹃啼处,泪洒胭脂雨。

  此词见于《陈忠裕全集》,借惜花怀人,寄托亡国哀痛与复国希望。正如题中所示,此词是写“春日风雨有感”。“春日风雨”,是当时所处的环境、节候和气氛,而“有感”则是寄离词人的感慨和情怀。词之起二句,先扬后抑。此时词人举目所见,是“满眼韶华”,一片春光。继而东风乍起,落红遍地。这一顿挫,表现了自然界的变化,从而也折射出时代的变化。陈子龙生当明清易代之际,对明王朝怀有深厚感情。在他看来,明代江山无限美好,正如满眼韶华。可是清兵南下,“扬州十日”、“嘉定三屠”,犹如骤起狂风,将万紫千红摧残殆尽。在这里,词人用的是比兴手法。“韶华”(春光)和“红”(花),代表美好事物,代表他所热爱的明代江山和明代人民;而“东风”则是邪恶势力的象征,也隐喻清兵的南下,“东风”一辞作贬义者,古已有之,如陆游《钗头凤》“东风恶,欢情薄”,此处只是移用于词人所憎恶的事物罢了。下面二句,以“几番”照应前面的“惯”字。说明东风之摧残百花非止一次,而是经常如此。“烟雾’二字,补足前句未及写出的“雨”字。春天的风雨连绵无尽,常常呈现烟雾迷蒙的状态。在东风肆虐、烟雨茫茫的天气中,百卉凋残,一片凄凉,于是词人不禁发出由衷的慨叹:“只有花难护!”前几句造足蓄势,至此词人的感情迸发而出,力抵千钧。在生活中,他奔走呼号,出生入死,力求挽救明朝的危亡,结果毫无效果。因此这一句正是反映了词人内心深处的亡国之痛。

  下片宕开一笔,径写对明王朝的系念,但在词的意脉上仍与上片紧密相连。词人在白天看到风雨摧残的落花,到了晚上便自然联想到惨遭践踏的故国。“梦里相思”一句,为艳词中常语,然而此处用以表达爱国之情,却非常深刻而又贴切。“王孙”一辞,通常被理解为贵族子弟,如《楚辞·招隐士》“王孙游兮不归,春草生兮萋萋”,但这里的本意却更接近杜甫《哀王孙》中所说的“可怜王孙泣路隅”。在清兵南下之际,朱明的宗室子弟,或流离道路,或辗转沟壑,唯有少数人如唐王朱聿键、鲁王朱以海等仍在企图反抗。此处作者对明代王孙魂牵梦萦,实际上是将复兴明代的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可是梦醒之后,依然风雨如磐,落红成阵。面对如此残酷的现实,他不得不发出“春无主”的哀叹。结二句进一步渲染出这种悲哀情绪,哭出了国家将亡的忧思。句中的“杜鹃”,又名杜宇,相传是古蜀国的君主望帝之魂所化,它隐于西山,日夜悲啼,口吻常常出血。后人常用杜鹃啼血借指失国之痛。这里说“泪染胭脂雨”系由“啼血”转化而来,则杜鹃悲鸣时流出血泪,洒在飘飏落花的风雨中,红雨满天,景象壮丽而又悲惨。词人若非怀有深仇惨痛是写不出这样的句子的。用“胭脂”形容雨中落花,前人有杜甫的《曲江对雨》“林花着雨胭脂湿”;而用以兼喻泪水的有李煜的《乌夜啼》“胭脂泪,留人醉,几时重”;陈子龙则将这些故实融会贯通,自铸伟词,赋予新意,令人读来便觉有更深刻的意蕴和更强烈的美感。

  陈子龙比较重视诗词的寄托,他曾说过他之作诗是为了“忧时托志”(《六子诗序》)。此词形式上虽“风流婉丽”,但词人借以“忧时托志”则与其诗作是一样的,阅读时须透过绮丽的表面,去体会深永的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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