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来音信千里,恨此情难寄。碧纱秋月,梧情夜雨,几回无寐。
碧纱窗里看惯了春花秋月,听厌了梧情夜雨点点滴滴敲打着相思之人的心,多少回彻夜无眠。
楼高目断,天遥云黯,只堪憔悴。念兰堂红烛,心长焰短,向人垂泪。
她日登上高楼眺望,天地寥阔,阴云密布,全无离人的半点踪影,让人更加忧伤憔悴。可叹啊!那厅堂里燃着的红烛,空自心长焰短,替人流着一滴滴相思的苦泪。
参考资料:
1、 罗漫主编.《宋词新选》:湖北教育出版社,2001年:第139页2、 夏于全主编.《唐诗宋词 第十三卷 宋词》:北方妇女儿童出版社,2006年:第102页别来音信千里,恨此情难寄。碧纱秋月,梧桐夜雨,几回无寐(mèi)。
碧纱:即碧纱厨。绿纱编制的蚊帐。无寐:失眠。目断:望尽,望而不见。憔悴:瘦弱萎靡的样子。
楼高目断,天遥云黯(àn),只堪憔(qiáo)悴(cuì)。念兰堂红烛,心长焰短,向人垂泪。
念兰堂红烛:想到芳香高雅居室里的红烛。心长焰短:烛芯虽长,烛焰却短。隐喻心有余而力不足。向人垂泪:对人垂泪(蜡泪)。
参考资料:
1、 罗漫主编.《宋词新选》:湖北教育出版社,2001年:第139页2、 夏于全主编.《唐诗宋词 第十三卷 宋词》:北方妇女儿童出版社,2006年:第102页此词写难以排遣、无所寄托的思念之情。情无所寄,相会无期,夜长无寐,只好移情于烛:明明是人心里难过,却说蜡烛向人垂泪;明明是人心余力拙,却说蜡烛心长焰短。这里,人即烛,烛即人。
“别来音信千里,恨此情难寄”开篇点题,说自与情人离别以来,音信远隔千里,惆怅的是,这一片深情无从寄去。以情语开篇后,作者接着以景写情,“碧纱秋月,梧桐夜雨”写的是:碧纱窗下,对着皎洁的秋月,卧听淅淅沥沥的夜雨滴梧桐叶上。
“几回无寐”上承景语,点破相思,说的是:有多少回啊彻夜无眠!“碧纱”二句,代表不同时间、地点、景物,目的是突出“几回无寐”四字。对月听雨,本是古诗词中常用的写表情的动作,用于此处,思与境谐,表明主人公难以排遣的怀人之情。类似的意境有温庭筠的《更漏子》:“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上片泛写别后相思,下片实写此时此地的感受。
“楼高目断,天遥云黯,只堪憔悴”几句写的是:登上高楼极望,只见天空辽阔,层云黯淡,更令人痛苦憔悴。其中,“楼高目断”,另笔提起,与上片“几回无寐”似接非接,颇有波澜起伏之势。“念兰堂红烛,心长焰短,向人垂泪。”一结三句,是全词最精美之笔。以红烛拟人,古人多有,如杜牧《赠别》诗:“蜡烛有心还惜别,替人垂泪到天明。”同样是使用“移情”手法,以蜡烛向人垂泪表示自己心里难过,但杜牧诗的着眼点“替人垂泪”而且“有心”,大晏词则以“心长焰短”一语见长。那细长的烛心也即词人之心,心长,也就是情长意长,思念悠长恨悠长;焰短,蜡烛火焰短小,暗示着主人公力不从心,希望渺茫。这三句景真情足,读来只觉悱恻缠绵,令人低徊。
这首词妙于淡雅闲适之外,透出一股深厚苍凉,反映了作者性情沉郁的一面。
参考资料:
1、 徐培均评注.《唐宋词小令精华》:中州古籍出版社,1992年:第113页2、 周汝昌,唐圭璋,俞平伯等著.《唐宋词鉴赏辞典 唐·五代·北宋》:上海辞书出版社,2011:第402—403页3、 陆国斌,钟振振编.《历代小令词精华》:岳麓书社,1993年:第146页4、 田宝琴.《诗词曲赋名作鉴赏大辞典 词曲赋卷》:北岳文艺出版社,1989年:第137页渺空烟四远,是何年、青天坠长星?幻苍崖云树,名娃金屋,残霸宫城。箭径酸风射眼,腻水染花腥。时靸双鸳响,廊叶秋声。
极目远眺四方,缥缈的长空万里,云烟渺茫向四处飘散。不知是何年何月,青天坠下的长星。幻化出这座苍翠的山崖,云树葱笼,幻化出上面有残灭的春秋霸主吴王夫差的宫城,美人西施就藏娇馆娃宫。幻化出气壮山河的霸业英雄。灵岩山前的采香径笔直如一支弓箭,凄冷秋风刺人眼睛。污腻了的流水中漂流着当年每人用来化妆的脂粉,沾染得岸上的花朵都带了点腥。耳边仿佛传来阵阵清脆的声响,不知是美人穿着木屐走在响廊的余音,还是风吹秋叶发出飒飒的凄凉之声。
宫里吴王沉醉,倩五湖倦客,独钓醒醒。问苍波无语,华发奈山青。水涵空、阑干高处,送乱鸦斜日落渔汀。连呼酒、上琴台去,秋与云平。
深宫中吴王沉醉于酒色,以亡国亡身的悲剧留下让后人耻笑的话柄。只有头脑清醒的范蠡,在太湖上垂钓,功成身退。我想问苍茫的水波,到底是什么力量主宰着历史的兴衰盛亡。苍波也无法回答,默默无声。我的满头白发正是愁苦无奈之结果,而无情的群山,却依旧翠苍青青。江水浩瀚包涵着无垠的长空。我独自凭倚高栏鸟瞰远景,只见纷乱的几只乌鸦,在夕阳的余晖下落下凄凉的洲汀。我连声呼唤把酒取来,快快登上琴台,去观赏秋光与去霄齐平的美景。
参考资料:
1、 上彊邨民(编) 蔡义江(解) .宋词三百首全解 .上海 : 复旦大学出版社 , 2008/11/1 : 第292-293页 .2、 吕明涛,谷学彝编著 . 宋诗三百首 .北京 :中华书局 , 2009.7 :第264-265页 .渺(miǎo)空烟四远,是何年、青天坠(zhuì)长星?幻苍崖云树,名娃金屋,残霸(bà)宫城。箭径酸风射眼,腻(nì)水染花腥(xīng)。时靸(sǎ)双鸳响,廊叶秋声。
长星:彗星。苍崖云树:青山丛林。名娃金屋:此指西施,为越王勾践献给吴王夫差的美女。金屋,用汉武帝金屋藏娇的故事。借指吴王在灵岩山上为西施修建的馆娃宫。残霸:指吴王夫差,他曾先后破越败齐,争霸中原,后为越王勾践所败,身死国灭,霸业有始无终。箭径:即采香径。酸风射眼:寒风吹得眼睛发痛。酸风,凉风。腻水:宫女濯妆的脂粉水。靸:一种草制的拖鞋拖鞋。此作动词,指穿着拖鞋。双鸳:鸳鸯履,女鞋。廊:响屐廊。
宫里吴王沉醉,倩五湖倦客,独钓醒醒。问苍波无语,华发奈山青。水涵(hán)空、阑干高处,送乱鸦斜日落渔汀(tīng)。连呼酒、上琴台去,秋与云平。
五湖倦客:指范蠡。范蠡辅佐越王勾践灭吴后,功成身退,泛舟五湖(太湖)。醒醒:清楚;清醒。华发:花白头发。涵空:指水映天空。琴台:在灵岩山上。
参考资料:
1、 上彊邨民(编) 蔡义江(解) .宋词三百首全解 .上海 : 复旦大学出版社 , 2008/11/1 : 第292-293页 .2、 吕明涛,谷学彝编著 . 宋诗三百首 .北京 :中华书局 , 2009.7 :第264-265页 .这首词是作者游苏州灵岩山时所作。开头紧贴“灵岩”之“灵”字,说此山是天上星星坠落而成。“幻”字续写灵岩青树贴天,吴王建宫馆于此的史实。“酸风射眼”转写怀古之情,昭示出吴王之所以败亡的根源。下阕第一句,承上将吴王失败的原因点明,认为范蠡是明智的“倦客”。“问苍波无语”呼应开头,唤起今世之忧。接着感叹自己壮志未酬的哀愁。
这是一首怀古词。吴文英游灵岩山,见吴国遗迹想起了吴国兴衰的史实,联想到宋朝国事,抒发感慨而作此词。
这首词通过凭吊吴宫古迹,叙述吴越争霸往事,叹古今兴亡之感和白发无成之恨。上片怀古,下片伤今。吴与宋,时不同,事相似。一伤南宋偏安,恐蹈当年吴王夫差沉溺声色,先胜后败的覆辙。二伤一些仁人志士被迫引退。三伤作者自己,"问苍天无语,华发奈山青"。最后寓情于景,抒发自己内心的感慨。
作者改变正常的思维方式,将常人眼中的实景化为虚幻,将常人眼中的虚幻化为实景,通过奇特的艺术想象和联想,创造出如梦如幻的艺术境界。虚实相衬,沉郁苍凉,体现了作者在雕镂组绣以外的奇特才气。
梦窗词人,南宋奇才,一生只曾是幕僚门客,其经纶抱负,一寄之于词曲,此已可哀,然即以词言,世人亦多以组绣雕镂之工下视梦窗,不能识其惊才绝艳,更无论其卓荦奇特之气,文人运厄,往往如斯,能不令人为之长叹!
本篇小题曰“陪庾幕诸公游灵岩”。庾幕是指提举常平仓的官衙中的幕友西宾,词人自家便是幕宾之一员。灵岩山,在苏州西面,颇有名胜,而以吴王夫差的遗迹为负盛名。
此词全篇以一“幻”字为眼目,而借吴越争霸的往事以写其满眼兴亡、一腔悲慨之感。幻,有数层涵义:幻,故奇而不平;幻,故虚以衬实;幻,故艳而不俗;幻,故悲而能壮。此幻字,在第一韵后,随即点出。全篇由此字生发,笔如波谲青诡,令人莫测神思;复如游龙夭矫,以常情俗致而绳其文采者,瞠目而称怪矣。
此词开端句法,选注家多点断为“渺空烟四远,是何年、青天坠长星?”此乃拘于现代“语法”观念,而不解吾华汉文音律之浅见也。词为音乐文学,当时一篇脱手,立付歌坛,故以原谱音律节奏为最要之“句逗”,然长调长句中,又有一二处文义断连顿挫之点,原可适与律同,亦不妨小小变通旋斡,而非机械得如同读断“散文”“白话”一般。此种例句,俯拾而是。至于本篇开端启拍之长句,又不止于上述一义,其间妙理,更须指意。盖以世俗之“常识”而推,时、空二间,必待区分,不可混语。故“四远”为“渺空烟”之事,必属上连;而“何年”乃“坠长星”之事,允宜下缀也。殊不知在词人梦窗意念理路中,时之与空,本不须分,可以互喻换写,可以错综交织。如此处梦窗先则纵目空烟杳渺,环望无垠──此“四远”也,空间也,然而却又同时驰想:与如彼之遥远难名的空间相伴者,正是一种荒古难名的时间。此恰如今日天文学上以“光年”计距离,其空距即时距,二者一也,本不可分也。是以目见无边之空,即悟无始之古──于是乃设问青:此茫茫何处,渺渺何年,不知如何遂出此灵岩?莫非坠自青天之一巨星乎(此正似现代人所谓“巨大的陨石”了)?而由此坠星,遂幻出种种景象与事相;幻者,幻化而生之谓。灵岩山上,乃幻化出苍崖古木,以及青霭烟霞……乃更幻化出美人的“藏娇”之金屋,霸主的盘踞之宫城。主题至此托出,却从容自苍崖青树迤逦而递及之。笔似十分暇豫矣,然而主题一经引出,即便乘势而下,笔笔勾勒,笔笔皴染,亦即笔笔逼进,生出层层“幻”境,现于吾人之目前。
以下便以“采香泾”再展想象的历史之画图:采香泾乃吴王宫女采集香料之处,一水其直如箭,故又名箭泾,泾亦读去声,作“径”,形误。宫中脂粉,流出宫外,以至溪流皆为之“腻”,语意出自杜牧之《阿房宫赋》:“渭流涨腻,弃脂水也。”此系脱化古人,不足为奇,足以为奇者,箭泾而续之以酸风射眼(用李长吉“东关酸风射眸子”),腻水而系之以染花腥,遂将古史前尘,与目中实境(酸风,秋日凉冷之风也),幻而为一,不知其古耶今耶?抑古即今,今亦古耶?感慨系之。花腥二字尤奇,盖谓吴宫美女,脂粉成河,流出宫墙,使所浇溉之山花不独染着脂粉之香气,亦且带有人体之“腥”味。下此“腥”者,为复是美?为复是恶?诚恐一时难辨。而尔时词人鼻观中所闻,一似此种腥香特有之气味,犹为灵岩花木散发不尽!
再下,又以“响屧廊”之故典增一层皴染。相传吴王筑此廊,令足底木空声彻,西施着木屧行经廊上,辄生妙响。词人身置廊间,妙响已杳,而廊前木叶,酸风吹之,飒飒然别是一番滋味──当日之“双鸳”(美人所着鸳屧),此时之万叶,不知何者为真,何者为幻?抑真者亦幻,幻者即真耶?又不禁感慨系之矣!幻笔无端,幻境丛叠,而上片至此一束。
过片便另换一番笔致,似议论而仍归感慨。其意若曰:吴越争雄,越王勾践为欲复仇,使美人之计,遣范蠡进西施于夫差,夫差惑之,其国遂亡,越仇得复。然而孰为范氏功成的真正原因?曰:吴王之沉醉是。倘彼能不耽沉醉,范氏焉得功成而遁归五湖,钓游以乐吴之覆亡乎?故非勾践范蠡之能,实夫差甘愿乐为之地耳!醒醒(平声如“星”),与“沉醉”对映。──为昏迷不国者下一当头棒喝。良可悲也。
古既往矣,今复何如?究谁使之?欲问苍波(太湖即五湖之一),而苍波无语。终谁答之?水似无情,山又何若?曰:山亦笑人──山之青永永,人之发斑斑矣。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欤?抑古往今来,山青水苍,人事自不改其覆辙乎?此疑又终莫能释。
望久,望久,沉思,沉思,倚危阑,眺澄景,见苍波巨浸,涵溶碧落──灵岩山旁有涵空洞,下瞰太湖,词人暗用之,──直到归鸦争树,斜照沉汀,一切幻境沉思,悉还现实,不禁憬然、悢然,百端交集。“送乱鸦斜日落渔汀”,真是好极!此方是一篇之警策,全幅之精神。一“送”字,尤为神笔!然而送有何好?学人当自求之,非讲说所能“包办”一切也。
至此,从“五湖”起,写“苍波”,写“山青”(山者,水之对也),写“渔汀”写“涵空”(空亦水之对也),笔笔皆在水上萦注,而校勘家竟改“问苍波”为“问苍天”,真是颠倒是非,不辨妍媸之至。“天”字与上片开端“青天”犯复,犹自可也,“问天”陈言落套,乃梦窗词笔所最不肯取之大忌,如何点金成铁?问苍波,何等味厚,何等意永,含咏不尽,岂容窜易为常言套语,甚矣此道之不易言也。
又有一义须明:乱鸦斜日,谓之为写实,是矣;然谓之为比兴,又觉相宜。大抵高手遣辞,皆手法超妙,涵义丰盈;“将活龙打做死蛇弄”,所失多矣。
一结更归振爽。琴台,亦在灵岩,本地风光。连呼酒,一派豪气如见。秋与青平,更为奇绝!杜牧之曾青南山秋气,两相争高;今梦窗更曰秋与青平,宛如会心相祝!在词人意中,“秋”亦是一“实体”,亦可以“移动坐标”、亦可以“计量”,故青一登琴台最高处,乃觉适才之阑干,不足为高,及更上层楼,直近青霄,而“秋”与青乃在同等“高度”。以今语译之,“青有多高,秋就有多高!”高秋自古为时序之堪舒望眼,亦自古为文士之悲慨难置。旷远高明,又复低徊宛转,则此篇之词境,亦奇境也。而世人以组绣雕镂之工视梦窗,梦窗又焉能辩?悲夫!
参考资料:
1、 唐圭璋等著 .唐宋词鉴赏辞典》(南宋·辽·金卷) .上海 :上海辞书出版社 , 1988年版(2010年5月重印) : 第2037-2040页 .2、 上彊邨民(编) 蔡义江(解) .宋词三百首全解 .上海 : 复旦大学出版社 , 2008/11/1 : 第292-293页 .接淅报官府,敢违王事程。
等不到煮饭就得向官府报到,岂敢违背王事规定的期程?
宵征江夏县,睡起汉阳城。
连夜乘船从江夏出发,一觉醒来已经到达汉阳城。
邻里烦追送,杯盘泻浊清。
麻烦乡里邻居赶来送行,杯盘里泻的酒有浊有清。
袛应瘴乡老,难答故人情。
我只该在蛮瘴之乡老死,难得再有机会报答故人的深情。
参考资料:
1、 朱安群 等.黄庭坚诗文选译.成都:巴蜀书社,1991:182-183接淅(xī)报官府,敢违王事程。
接淅:捧着已经淘湿的米,来不及将生米煮熟。淅:淘过的米。敢:岂敢。王事:王命差遣的公事。程:期限。
宵(xiāo)征江夏县,睡起汉阳城。
“宵征”句:是说连夜从武昌出发。宵征,夜行。
邻里烦追送,杯盘泻浊(zhuó)清。
追送:偏义复词,实指“送”,殷勤地送别。浊清:偏义复词,实指“清”,清香的好酒。
袛应瘴(zhàng)乡老,难答故人情。
瘴乡:南方瘴疠之地,易使人生病。这里指宜州(治所在今广西宜山)。老:终老,到老死去。答:报答。
参考资料:
1、 朱安群 等.黄庭坚诗文选译.成都:巴蜀书社,1991:182-183此诗首联“接淅报官府,敢违王事程”,描写出一片紧张、急迫的气氛:贬谪的命令催魂逼命,急如星火,连做饭的工夫也没有;“王事”在身,不敢有片刻的耽搁。这里作者用“接淅”的典故恰当地比喻了官命之急迫,其悲愤心情透出纸背。次联承接上联之意,通过时间、地点的转换,具体地描写出舟行之急。这一联诗意急切,如同《诗经·召南·小星》所状写的“肃肃宵征,夙夜在公”。两个对偶句语气又极流畅,而且切合水路舟行急速的事实。“王事”紧迫,江流湍急,船行飞快,诗中将那情景和气氛描写得十分生动。颈联写邻里、朋旧赶来送行的情景。“邻里烦追送,杯盘泻浊清”,叙事中透出无限的情意。“追送”和“浊清”都是偏义词:“追送”就是“送”,“烦”字透出作者的感激之意;“浊清”实指“清”。但是,“追送”的“追”字又进一步把前面两联的紧迫气氛渲染出来:诗人走得那样突然,以至邻里、故旧事先都没有得到消息,而仓促之间追到汉阳为之饯行。那泻入杯中的一杯杯饯行酒,包含了很多深情厚意。末联写诗人的感慨:“袛应瘴乡老,难答故人情。”此番谪居边远之地,功名前程乃至生命都是不可卜知的,这一切诗人也不计较,只是“故人”的友谊和真挚的感情永远无法报答,这才是终身遗恨的事。作者自崇宁二年(1103年)十二月十九日从武昌出发,经过长途跋涉,方于次年夏天到达宜州贬所,到宜州后仅一年,便怀着冤愤与世长辞了。老死瘴疠之乡而“难答故人情”,成为他留给“故人”的诀别之辞。
这首诗是因亲朋故旧饯行,内心感念不已而写的,因此感情真挚动人,用典较少,语言平易流畅,不像黄庭坚其他的诗那样刻意雕琢,讲求险怪奇丽。但是,诗的章法仍然是谨严细密的,四联之间,起、承、转、合的关系颇耐寻究。首联“起”,叙述紧急离开武昌的原因:王事在身,必须“接淅”而行。颔联“承”,承接上联之意,具体描写行程紧急、必须“宵征”的情形。颈联“转”,由行程的紧迫转为写邻里的追送和置酒饯别。末联“合”,归结点题,抒发离别之情。黄庭坚长于律诗,而律诗的章法是颇有诀窍的,其中之一便是“起、承、转、合”。《红楼梦》第四十八回写到香菱向林黛玉学诗,林黛玉说:“什么难事,也值得去学?不过是起、承、转、合,当中承转,是两副对子,平声的对仄声,虚的对实的,实的对虚的。若是果有了奇句,连平仄虚实不对都使得。”这里曹雪芹通过林黛玉之口说出的这段话,有助于揣摩理解黄庭坚这首律诗艺术上的特点。
参考资料:
1、 李敬一 等.宋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87:575-576曲阑干外天如水。昨夜还曾倚。初将明月比佳期。长向月圆时候、望人归。
回廊上的栏杆曲曲弯弯,外面的天色像水一样清澈湛蓝。昨天晚上,我也曾在这里凭倚栏杆。人们都把明月比作佳期,认为月满时人也会团圆。因此我每天都在这里倚眺望,盼望心上人早日回到身边。
罗衣著破前香在。旧意谁教改。一春离恨懒调弦。犹有两行闲泪、宝筝前。
绫罗的衣服虽已穿坏,但以前的余情尚在,令我缅怀留恋。可是不知旅行在外的游子,是谁让他把初衷改变。一春以来,因为离愁别恨而满怀愁怨,也懒得抚筝调弦。还有那两行因闲愁而伤心的眼泪,滴落在那宝筝的面前。
曲阑干外天如水。昨夜还曾倚(yǐ)。初将明月比佳期。长向月圆时候、望人归。
罗衣著(zhuó)破前香在。旧意谁教改。一春离恨懒调弦。犹有两行闲泪、宝筝(zhēng)前。
罗衣著破:著,穿。闲泪:闲愁之泪。
起首两句主写倚阑,而写今夕倚阑,却从“昨夜曾倚”见出,同样一句词,内涵容量便增加一倍不止。——既然连夜皆倚阑而望,当还有多少个如“昨夜”者!“ 天如水” ,比喻夜空如水般明澈与清凉,可是其意不在于写天,而在于以明净的天空引出皓洁的明月。歇拍两句写女主人公的对月怀人。男子去后一直不回来,也没说准什么时候回来,她结想成痴,就相信了传统的或当时流行的说法—— 月圆人团圆,每遇月圆,就倚阑苦望。词中写女主人公倚阑看月,从希望到绝望,有其独到之处。“初将”是说“本将”,这一语汇,便已含有“后却不然”的意味。下面却跳过这层意思,径写“长望”,其中自有一而再、再而三以至多次的希望和失望的交替在不言之中。“初”字起,“长”字承转,两个要紧的字眼,括尽一时期以来望月情事,从中烘托出女主人公的痴情和怨意。
过片两句,从等待无望而终于悟知痴想成虚。“罗衣著破”,是时长日久;“前香在”,则以罗衣前香之犹存比喻往日欢情的温馨难忘,委婉表达对旧情的缱绻眷恋。“旧意谁教改”?问语怨意颇深。人情易变,不如前香之尚在;易散之香比人情还要持久,词中女主人公感到深深的痛苦。结拍二句,点出全词的“离恨”主旨,以“一春”写离恨的时间久长,以“懒调弦”、“两行闲泪”形容离恨的悲苦之深,将愁极无聊之感抒写到极致。春日本为芳思缠绵之时,然而日日为离恨所苦,自然无心调弦弹筝,然而又百无聊赖,于是不得不对着筝弦黯然神伤。这种内心的苦恨,被作者表现得维妙维肖。陈延焯谓“北宋晏小山工于言情”,确然不错。此词运笔有迥环往复之妙,读之使人心魂摇荡,低徊不已。
晚岁躬耕不怨贫,只鸡斗酒聚比邻。都无晋宋之间事,自是羲皇以上人。
陶渊明晚年躬耕田园,安于清贫,以薄肴淡酒邀会相邻,彼此融合无间。他鄙薄晋宋年间的社会现实,向往和平淳朴的上古生活。
千载后,百遍存。更无一字不清真。若教王谢诸郎在,未抵柴桑陌上尘。
千年过后,流传下来的陶诗有一百多篇,没有一字不是清新纯真的。他晚年归耕在柴桑,即便是柴桑的尘土也远较王、谢诸郎高洁。
参考资料:
1、 朱德才.辛弃疾词选.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一九八八年:253-254晚岁躬耕(gēng)不怨贫,只鸡斗酒聚比邻。都无晋宋之间事,自是羲(xī)皇以上人。
躬耕:亲自耕种。斗:盛酒的容器。羲皇以上人:指上古以远的人。
千载后,百遍存。更无一字不清真。若教王谢诸郎在,未抵柴桑陌(mò)上尘。
清真:指陶诗独具的一种风格:清新纯真。王、谢诸郎:王、谢两家的子弟。王、谢是东晋的两大望族,其子弟以潇洒儒雅见称。柴桑:在今江西省九江市西南。陶渊明柴桑人,晚年归耕也在柴桑。
参考资料:
1、 朱德才.辛弃疾词选.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一九八八年:253-25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