岘山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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岘山如闯襄庐南,钜平跻赏留爱谈。
官邪俗沦祭不屋,君来怀古茵凭惭。
孤峰嵚岖汉之曲,云梁月皋万螺矗。
轻裘四眺风物佳,宾客文章欢意促。
酒酣嘅涕邀灵期。金碑揭然民哭遗。
斧薪弗翦召棠树,箫鼓相传栾社祠。
使君籍在华光省,秩废诹新剡章请。
篆楹舄采神宴娭,比故才坚诗播永。
我尝学史称君伐,又感先贤祀无歇。
德名信与苍崖俱,旷贵纷纷煨壤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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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淑

宋徐州丰县人,字献臣。李若谷子。真宗时赐进士及第。历史馆修撰、知制诰,为翰林学士,进吏部员外郎。详练朝廷典故,凡有沿革,帝多咨访。制作诰命,为时所称。出知许州,岁饥,取民所食五种上之,朝廷为蠲其赋。官终知河中府。尝修《国朝会要》、《三朝训鉴图》、《閤门仪制》等。有《诗苑类稿》及别集。 7篇诗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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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泉子·长忆孤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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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忆孤山,山在湖心如黛簇。僧房四面向湖开。轻棹去还来。
芰荷香喷连云阁。阁上清声檐下铎。别来尘土污人衣。空役梦魂飞。

长忆孤山,山在湖心如黛簇。僧房四面向湖开。轻棹去还来。

芰荷香喷连云阁。阁上清声檐下铎。别来尘土污人衣。空役梦魂飞。

参考资料:

1、 唐圭璋 .《唐宋词选注》 .北京 :出版社 ,1982年4月第一版 :第104页 .

长忆孤山,山在湖心如黛(dài)(cù)。僧房四面向湖开。轻棹去还来。
黛簇:形容山峰如同眉峰簇聚。黛,本指山色,这里指山。

芰荷香喷连云阁。阁上清声檐下铎(duó)。别来尘土污人衣。空役梦魂飞。
芰(jì计)荷:出水的荷花。铎:大铃的一种。役:动词。差使。这两句说离开孤山后风尘仆仆于旅途之中,徒然使梦魂飞越关山(指只是在梦中重游孤山)

参考资料:

1、 唐圭璋 .《唐宋词选注》 .北京 :出版社 ,1982年4月第一版 :第104页 .
长忆孤山,山在湖心如黛簇。僧房四面向湖开。轻棹去还来。
芰荷香喷连云阁。阁上清声檐下铎。别来尘土污人衣。空役梦魂飞。

  潘阆作《洒泉子》十首,分咏杭州诸景。这首词是回忆杭州西湖孤山胜景。孤山处于湖心。山上有一座僧房,僧房四面的门窗面湖而开,僧人和游人可以乘坐小舟在湖上往返。山顶还有一座连云阁,阁的四面临湖,湖面上布满绿芰青荷,清香四溢;阁檐四角悬挂着铃铎,风吹铃动,清音远扬。根据孤山这里的地势环境和景物特点,作者确立了一个颇为别致的构思,即以孤山为圆心,以西湖为圆周,将有关景物都纳入一个辐射圈中,构成一幅由圆心向四周流动、扩散的图画,展示出这一带环境的清净、幽美、超尘脱俗。作者的追忆和感叹,也正着眼于孤山的幽静、佛地的圣洁,用来与扰攘纷浊的人世对照,最后,以“空役梦魂飞”一句表现他对钱塘、对西湖、对孤山、对这块乐土的深切怀念。从词人的构思出发,词中写景,无论是取景的角度,摄取景物,画面的转动、及静景和动景的配合,还是有关词语、音响、色泽、亮度的选择,都别具一格。

  “长忆孤山。山在湖心如黛簇”,一开头先确定画幅的中心点——孤山。山的位置在湖心,山的形状如黛簇。黛者,古代女子画眉用的黛墨,青而带黑,此喻山色;簇者,丛聚之意。青黛集聚,是形容矗立湖心的孤山。山呈黛色,给人的感受是苍翠幽深,人迹罕到;山峰聚簇,正好使画面的圆心凝聚于一点。接下去写山上的僧房:“僧房四面向湖开”,屋舍显得清静,敞亮,而空间则向四面开拓。“轻棹去还来”,一句为上片作结。轻舟如箭,往返于湖上,使整幅画面由静变动,往复流动,山和湖由它沟通,僧人也借它和游客交往。这样,孤山和僧房便不再与人世隔绝,它既是修行的“仙境”,又是人踪可到的地方,也是作者往昔经常游息的处所。

  下片转而描写连云阁。“芰荷香喷连云阁。阁上清声檐下铎”二句,一取荷香,一取铃音,这香,这音,都不断地在空中飘扬、传播,同样也造成一种四散流动的感觉。如果将它和上片末句小舟轻棹在湖上往返的流动感比较,一则显得迅疾、轻灵,一则显得优雅、淡泊。所以“芰荷香喷”二句,与其说是为了写动,不如说是为了写静,但无论是动是静,都有一种流动感。纵观全词及其呈现的画面,无论由点及面,或由面及点,亦无不有此种流动感。这就是本词艺术上的成功之处。

参考资料:

1、 唐圭璋 .《唐宋词鉴赏辞典》 .江苏 :江苏古籍出版社 ,1986年12月第一版 :186-187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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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答元明黔南赠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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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里相看忘逆旅,三声清泪落离觞。
朝云往日攀天梦,夜雨何时对榻凉。
急雪脊令相并影,惊风鸿雁不成行。
归舟天际常回首,从此频书慰断肠。

万里相看忘逆旅,三声清泪落离觞。
兄弟俩在离家万里的黔州边远之地,依依惜别似乎忘记了身在逆境的羁旅生涯,野猿的悲鸣使我们从离别忘情中清醒,伤心的泪水落洒落在离别时的酒杯之中。

朝云往日攀天梦,夜雨何时对榻凉。
回忆起楚怀王梦见神女朝云暮雪之事,使我不禁想到自己的登天之梦破灭。夜雨淅淅沥沥,何时可以和兄长对床而卧,长聚相伴。

急雪脊令相并影,惊风鸿雁不成行。
风雨雪交加急降,鹡鸰鸟在风雪中形影不离,鸿雁在风暴中惊慌的离散失群,飞不成行。

归舟天际常回首,从此频书慰断肠。
相必兄长你会在归舟中常常翘首遥望天边,频频回首离别的方向,从今后还要多寄来书信安慰天涯断肠的我。

参考资料:

1、 蒋方 .黄庭坚集.南京市:凤凰出版社,2007:51-532、 张海鸥.宋名家诗导读.广州市:广东人民出版社 ,2001:180-1813、 李元强,卢晋.宋诗鉴赏辞典.上海市:上海科学技术文献出版社,2008:233-2344、 朱安群,叶树发. 黄庭坚诗文选译古代文史名著选译丛书:凤凰出版社,2011.05:147-149

万里相看忘逆旅,三声清泪落离觞(shāng)
万里:代指路途遥远。相看:相对。逆旅:旅店。 觞:指酒杯。

朝云声日攀(pān)天梦,夜雨何时对榻(tà)凉。
攀天:代指仕途坎坷,阻力重重。。

急雪脊令相并影,惊风鸿雁不成行。
脊令:鸟名,即鹡鸰[jī líng]。鸿雁:喻兄弟。

归舟天际常回首,从此频书慰断肠。
频书:常常通信。

参考资料:

1、 蒋方 .黄庭坚集.南京市:凤凰出版社,2007:51-532、 张海鸥.宋名家诗导读.广州市:广东人民出版社 ,2001:180-1813、 李元强,卢晋.宋诗鉴赏辞典.上海市:上海科学技术文献出版社,2008:233-2344、 朱安群,叶树发. 黄庭坚诗文选译古代文史名著选译丛书:凤凰出版社,2011.05:147-149
万里相看忘逆旅,三声清泪落离觞。
朝云声日攀天梦,夜雨何时对榻凉。
急雪脊令相并影,惊风鸿雁不成行。
归舟天际常回首,从此频书慰断肠。

  全诗感情深笃,首联即正面写离别的衷痛,掀起感情的波澜。在离家万里的边远之地,兄弟相对,情深谊长,忘记了是谪居异乡,暂寓逆旅。但无情的现实却是离别在即,归途迢递,兄弟将天各一方。野猿的哀啼悲鸣陡然使他从幻想中清醒过来,于是点点清泪洒落在离别时的酒杯中。

  颔联写抱负落空,但求将来能兄弟相伴,晤言一室之内,长享天伦之乐。作者被贬当日与兄长黄元明同过巫峡时,回忆起楚王梦见神女的故事。同时也隐寓诗人声日的抱负,好似登天之梦,已经破灭。邪佞当道,仕途阻力重重,如《代书》:“屈指推日星,许身上云霞。安知九天关,虎豹守夜叉。”《送少章从翰林苏公余杭》:“欲攀天关守九虎,但有笔力回万牛。”这一比喻又是来自屈原的“楚辞”,如《离骚》:“吾令帝阍开关兮,倚闾阖而望予。”《惜诵》:“昔余梦登天兮,魂中道而无杭。”《招魂》:“魂兮归来!君无上天些!虎豹九关,啄害下人些。”“夜雨”句则是用韦应物与苏轼的诗意,感叹什么时候兄弟能长聚相伴,对榻话旧。韦应物《示全真元长》诗:“宁知风雪夜,复此对床眠。”后经白居易沿用,“风雪”又化为“风雨”,其《雨中招张司业宿》诗说:“能来同宿否,听雨对床眠?”苏轼兄弟极喜此句,他们早年同读韦应物此诗,“侧然感之,乃相约早退,为闲居之乐”(苏辙《逍遥堂会宿诗序》),所以他们的诗中常常咏及“对床夜语”,用以指摆脱了官场的束缚后,兄弟之间亲切温馨、自由自在的生活,如苏轼“寒灯相对记畴昔,夜雨何时听萧瑟?”(《辛丑十一月十九日既与子由别于郑州西门之外马上赋诗一篇寄之》)此句即为黄庭坚诗句的出处。“凉”又是暗用陶渊明“五、六月中,北窗下卧,遇凉风暂至,自谓是羲皇上人”的意思(《与子俨等疏》),形容归隐后的逍遥自得。黄庭坚在这里与长兄以退隐相约,表达了他在政治上遭受挫折而失望后,想在隐逸与天伦之乐中寻找慰藉的思想。

  颈联既是写景,又是比兴,进一步申足兄弟之情。出句写大雪纷飞中,但见鹡鸰鸟相互依傍,同时也是喻兄弟患难与共。《诗经·小雅·常棣》:“脊令在原,兄弟急难。”对句则写惊风中,大雁离散失群,飞不成行。“雁行”也是切兄弟之意,《礼记·王制》:“父之齿随行,兄之齿雁行。”就写景而言,这一联是赋笔,但赋中有比,同时从睹物兴怀而言,则又是象中有兴。诗人眼前的风雪交加之景使他感叹自己境遇的险恶、兄弟的离散,所以将雪称作“急”,风称作“惊”,正反映了诗人触景所生之情。柳宗元《登柳州城楼寄漳汀封连四州刺史》中所写的“惊风乱飐芙蓉水,密雨斜侵薛荔墙”,正为黄庭坚所借鉴。这一联用典贴切,形象生动。对比鲜明,“脊令并影”既是手足情深的写照,又反衬出兄弟离散的哀伤。

  尾联从自身宕开,翻进一层,写兄长在归舟中常常翘首遥望天际,盼望兄弟早日归来。谢朓《之宣城出新林浦向板桥》诗说:“天际识归舟,云中辨江树。”黄庭坚化用此诗,而在写法上则吸取前人的艺术经验,比单纯写自己的相思来得更深婉蕴藉,更富有情致。如王维的《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结句从对方落笔,反写兄弟思念自己:“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杜甫《月夜》写“遥怜小儿女,未解忆长安。香雾云鬟湿,清辉玉臂寒”,都是同一手法。结句作临别时的珍重叮咛之语:从今后可要多多来信,以慰我这天涯断肠人。诗人的满腔深情都倾注在这声声嘱咐中了。

  这首诗表现出黄庭坚在化用典故成语上的深厚功力。他用典繁富,但经过锻炼熔铸,却显得浑成无迹;正所谓水中着盐,食而方知其味。由于善用典故、点化成语,大大丰富了诗句的内涵,触发了层层的联想,所以这首诗读来令人回味无穷。黄庭坚的诗以瘦劲挺拔著称,但这只是问题的一面。由于他宅心忠厚,感情诚挚,所以他的诗作,拗峭中仍不失深婉之致,尤其是为师友、兄弟赠答之作,更是情真意切,颇为感人,此诗即是一例。

参考资料:

1、 缪钺.《宋诗鉴赏辞典》.上海市:上海辞书出版社,1987:541-5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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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庭芳·夏日溧水无想山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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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老莺雏,雨肥梅子,午阴嘉树清圆。地卑山近,衣润费炉烟。人静乌鸢自乐,小桥外、新绿溅溅。凭阑久,黄芦苦竹,拟泛九江船。
年年。如社燕,飘流瀚海,来寄修椽。且莫思身外,长近尊前。憔悴江南倦客,不堪听、急管繁弦。歌筵畔,先安簟枕,容我醉时眠。

风老莺雏,雨肥梅子,午阴嘉树清圆。地卑山近,衣润费炉烟。人静乌鸢自乐,小桥外、新绿溅溅。凭阑久,黄芦苦竹,拟泛九江船。
风使春季的莺雏长大,夏雨让梅子变得肥美,正午茂密的树下圆形的阴凉笼罩的地面。地势低洼靠近山,衣服潮湿总费炉火烘干。人家寂静乌鸦无忧自乐翩翩,小桥外边,新涨的绿水湍流激溅。久久凭靠栏杆,遍地黄芦苦竹,竟仿佛我自己像遭贬的白居易泛舟九江边。

年年。如社燕,飘流瀚海,来寄修椽。且莫思身外,长近尊前。憔悴江南倦客,不堪听、急管繁弦。歌筵畔,先安簟枕,容我醉时眠。
年复一年。犹如春来秋去的社燕,飘飞流浪在大漠荒原,来寄居在长长的屋檐。且不去想那身外的功名业绩,还是怡心畅神,常坐酒樽前。我这疲倦、憔悴的江南游子,再不忍听激越、繁复的管弦。就在歌宴边,为我安上一个枕席,让我醉后可以随意安眠。

参考资料:

1、 王步高 .唐诗宋词鉴赏 :北京大学出版社 ,2003 :278 .

风老莺雏(chú),雨肥梅子,午阴嘉树清圆。地卑(bēi)山近,衣润费炉烟。人静乌鸢(yuān)自乐,小桥外、新绿溅溅。凭阑久,黄芦苦竹,拟泛九江船。
风老莺雏:幼莺在暖风里长大了。午阴嘉树清圆:正午的时候,太阳光下的树影,又清晰,又圆正。卑:低。润:湿乌鸢: 即乌鸦。溅溅:流水声。黄芦苦竹,拟泛九江船:出自白居易《琵琶行》“黄芦苦竹绕宅生。”

年年。如社燕,飘流瀚(hàn)海,来寄修椽(chuán)。且莫思身外,长近尊前。憔悴江南倦客,不堪听、急管繁弦。歌筵(yán)畔,先安簟(diàn)枕,容我醉时眠。
社燕:燕子当春社时飞来,秋社时飞走,故称社燕。瀚海:沙漠,指荒远之地。修椽:长椽子。句谓燕子营巢寄寓在房梁上。身外:身外事,指功名利禄。尊:同樽,古代盛酒的器具。急管繁弦:形容各种乐器同时演奏的热闹情景。筵:竹席。枕簟:枕席。

参考资料:

1、 王步高 .唐诗宋词鉴赏 :北京大学出版社 ,2003 :278 .
风老莺雏,雨肥梅子,午阴嘉树清圆。地卑山近,衣润费炉烟。人静乌鸢自乐,小桥外、新绿溅溅。凭阑久,黄芦苦竹,拟泛九江船。
年年。如社燕,飘流瀚海,来寄修椽。且莫思身外,长近尊前。憔悴江南倦客,不堪听、急管繁弦。歌筵畔,先安簟枕,容我醉时眠。

  周邦彦为北宋末期词学大家。由于他深通音律,创制慢词很多,无论写景抒情,都能刻画入微,形容尽致。章法变化多端,疏密相间,笔力奇横。王国维推尊为词中老杜,确非溢美之词。兹分析一下他的《满庭芳》一首词,即可见一斑:

  周邦彦于公元1093年(哲宗元祐八年)任溧水(今江苏溧水县)令,时年三十七岁。无想山在溧水县南十八里,山上无想寺(一名禅寂院)中有韩熙载读书堂。韩曾有赠寺僧诗云:“无想景幽远,山屏四面开。凭师领鹤去,待我桂冠来。药为依时采,松宜绕舍栽。林泉自多兴,不是效刘雷。”由此可见无想山之幽僻。郑文焯以为无想山乃邦彦所名,非是。

  上片写足江南初夏景色,极其细密;下片即景抒情,曲折回环,章法完全从柳词化出。“风老”三句,是说莺雏已经长成,梅子亦均结实。杜牧有“风蒲燕雏老”之句,杜甫有“红绽雨肥梅”之句,皆含风雨滋长万物之意。两句对仗工整,老字、肥字皆以形容词作动词用,极其生动。时值中午,阳光直射,树荫亭亭如幄,正如刘禹锡所云:“日午树荫正,独吟池上亭。”“圆”字绘出绿树葱茏的形象。此词正是作者在无想山写所闻所见的景物之美。

  “地卑”两句承上而来,写溧水地低而近山的特殊环境,雨多树密,此时又正值黄梅季节,所谓“梅子黄时雨”,使得处处湿重而衣物潮润,炉香熏衣,需时较久,“费”字道出衣服之润湿,则地卑久雨的景象不言自明,湿越重,衣越润,费炉烟愈多,一“费”字既具体又概括,形象袅袅,精炼异常。

  “人静”句据陈元龙注云:“杜甫诗‘人静乌鸢乐’。”今本杜集无此语。正因为空山人寂,所以才能领略乌鸢逍遥情态。“自”字极灵动传神,画出鸟儿之无拘无束,令人生羡,但也反映出自己的心情苦闷。周词《琐窗寒》云:“想东园桃李自春”,用“自”字同样有无穷韵味。“小桥”句仍写静境,水色澄清,水声溅溅,说明雨多,这又与上文“地卑”、“衣润”等相互关联。邦彦治溧水时有新绿池、姑射亭、待月轩、萧闲堂诸名胜。

  “凭栏久”承上,意谓上述景物,均是凭栏眺望时所见。词意至此,进一步联系到自身。“黄芦苦竹”,用白居易《琵琶行》中“住近湓江地低湿,黄芦苦竹绕宅生”之句,点出自己的处境与被贬谪的白居易相类。“疑”字别本作“拟”,当以“疑”字为胜。

  换头“年年”,为句中韵。《乐府指迷》云:“词中多有句中韵,人多不晓,不惟读之可听,而歌时最要叶韵应拍,不可以为闲字而不押,……又如《满庭芳》过处‘年年,如社燕’,‘年’字是韵,不可不察也。”三句自叹身世,曲折道来。作者在此以社燕自比,社燕每年春社时来,秋社时去,从漠北瀚海飘流来此,于人家屋椽之间暂时栖身,这里暗示出他宦情如逆旅的心情。

  “且莫思”两句,劝人一齐放下,开怀行乐,词意从杜甫诗“莫思身外无穷事,且尽尊前有限杯”中化出。“憔悴”两句,又作一转,飘泊不定的江南倦客,虽然强抑悲怀,不思种种烦恼的身外事,但盛宴当前,丝竹纷陈,又令人难以为情而徒增伤感,这种深刻而沉痛的拙笔、重笔、大笔,正是周词的特色。

  “歌筵畔”句再转作收。“容我醉时眠”,用陶潜语:“潜若先醉,便语客:‘我醉欲眠卿可去。’”(《南史·陶潜传》)李白亦有“我醉欲眠卿且去”之句,这里用其意而又有所不同,歌筵弦管,客之所乐,而醉眠忘忧,为己之所欲,两者尽可各择所好。“容我”两字,极其婉转,暗示作者愁思无已,惟有借醉眠以了之。

  周邦彦自公元1087年(元祐二年)离开汴京,先后流宦于庐州、荆南、溧水等僻远之地,故多自伤身世之叹,这种思想在此词中也有所反映。但此词的特色是蕴藉含蓄,词人的内心活动亦多隐约不露。例如上片细写静景,说明作者对四周景物的感受细微,又似极其客观,纯属欣赏;但“凭栏久”三句,以贬居江州的白居易自比,则其内心之矛盾苦痛,亦可概见。不过其表现方式却是与《琵琶行》不同。陈廷焯说:“但说得虽哀怨,却不激烈,沉郁顿挫中别饶蕴藉。”(《白雨斋词话》)说明两者风格之不同。下片笔锋一转再转,曲折传出作者流宦他乡的苦况,他自比暂寄修椽的社燕,又想借酒忘愁而苦于不能,但终于只能以醉眠求得内心短暂的宁静。《蓼园词选》指出:“‘且莫思’至句末,写其心之难遣也,末句妙于语言。”这“妙于语言”亦指含蓄而言。

  宋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云:“清真词多用唐人诗语,隐括入律,浑然天成,长调尤善铺叙,富艳精工。”这话是对的。即如这首词就用了杜甫、白居易、刘禹锡、杜牧诸人的诗,而结合真景真情,炼字琢句,运化无痕,气脉不断,实为难能可贵的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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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一居士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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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一居士初谪滁山,自号醉翁。既老而衰且病,将退休于颍水之上,则又更号六一居士。

  客有问曰:“六一,何谓也?”居士曰:“吾家藏书一万卷,集录三代以来金石遗文一千卷,有琴一张,有棋一局,而常置酒一壶。”客曰:“是为五一尔,奈何?”居士曰:“以吾一翁,老于此五物之间,是岂不为六一乎?”客笑曰:“子欲逃名者乎?而屡易其号。此庄生所诮畏影而走乎日中者也;余将见子疾走大喘渴死,而名不得逃也。”居士曰:“吾固知名之不可逃,然亦知夫不必逃也;吾为此名,聊以志吾之乐尔。”客曰:“其乐如何?”居士曰:“吾之乐可胜道哉!方其得意于五物也,泰山在前而不见,疾雷破柱而不惊;虽响九奏于洞庭之野,阅大战于涿鹿之原,未足喻其乐且适也。然常患不得极吾乐于其间者,世事之为吾累者众也。其大者有二焉,轩裳珪组劳吾形于外,忧患思虑劳吾心于内,使吾形不病而已悴,心未老而先衰,尚何暇于五物哉?虽然,吾自乞其身于朝者三年矣,一日天子恻然哀之,赐其骸骨,使得与此五物偕返于田庐,庶几偿其夙愿焉。此吾之所以志也。”客复笑曰:“子知轩裳珪组之累其形,而不知五物之累其心乎?”居士曰:“不然。累于彼者已劳矣,又多忧;累于此者既佚矣,幸无患。吾其何择哉?”于是与客俱起,握手大笑曰:“置之,区区不足较也。”

  已而叹曰:“夫士少而仕,老而休,盖有不待七十者矣。吾素慕之,宜去一也。吾尝用于时矣,而讫无称焉,宜去二也。壮犹如此,今既老且病矣,乃以难强之筋骸,贪过分之荣禄,是将违其素志而自食其言,宜去三也。吾负三宜去,虽无五物,其去宜矣,复何道哉!”

  熙宁三年九月七日,六一居士自传。

  六一居士初谪滁山,自号醉翁。既老而衰且病,将退休于颍水之上,则又更号六一居士。
  六一居士最初被贬谪到滁州山乡时,自己以醉翁为号。年老体弱,又多病,将要辞别官场,到颍水之滨颐养天年,便又改变名号叫六一居士。

  客有问曰:“六一,何谓也?”居士曰:“吾家藏书一万卷,集录三代以来金石遗文一千卷,有琴一张,有棋一局,而常置酒一壶。”客曰:“是为五一尔,奈何?”居士曰:“以吾一翁,老于此五物之间,是岂不为六一乎?”客笑曰:“子欲逃名者乎?而屡易其号。此庄生所诮畏影而走乎日中者也;余将见子疾走大喘渴死,而名不得逃也。”居士曰:“吾固知名之不可逃,然亦知夫不必逃也;吾为此名,聊以志吾之乐尔。”客曰:“其乐如何?”居士曰:“吾之乐可胜道哉!方其得意于五物也,泰山在前而不见,疾雷破柱而不惊;虽响九奏于洞庭之野,阅大战于涿鹿之原,未足喻其乐且适也。然常患不得极吾乐于其间者,世事之为吾累者众也。其大者有二焉,轩裳珪组劳吾形于外,忧患思虑劳吾心于内,使吾形不病而已悴,心未老而先衰,尚何暇于五物哉?虽然,吾自乞其身于朝者三年矣,一日天子恻然哀之,赐其骸骨,使得与此五物偕返于田庐,庶几偿其夙愿焉。此吾之所以志也。”客复笑曰:“子知轩裳珪组之累其形,而不知五物之累其心乎?”居士曰:“不然。累于彼者已劳矣,又多忧;累于此者既佚矣,幸无患。吾其何择哉?”于是与客俱起,握手大笑曰:“置之,区区不足较也。”
  有位客人问道:“六一,讲的是什么?”居士说:“我家里藏了书一万卷,收集收录夏商周三代以来金石文字一千卷,有一张琴,有一盘棋,又经常备好酒一壶。”客人说:“这只是五个一,怎么说‘六一’呢?”居士说:“加上我这一个老头,在这五种物品中间老去,这难道不是‘六一’了吗?”客人笑着说:“您大概是想逃避名声的人吧,因而屡次改换名号。这正像庄子所讥讽的那个害怕影子而跑到阳光中去的人;我将会看见您(像那个人一样),迅速奔跑,大口喘气,干渴而死,名声却不能逃脱。”居士说:“我本就知道名声不可以逃脱,也知道我没有必要逃避;我取这个名号,姑且用来记下我的乐趣罢了。”客人说:“你的乐趣怎么样呢?”居士说:“我的乐趣可以说得尽吗!当自己在这五种物品中得到意趣时,泰山在面前也看不见,迅雷劈破柱子也不惊慌;即使在洞庭湖原野上奏响九韶音乐,在涿鹿大地观看大战役,也不足以形容自己的快乐和舒适。然而常常忧虑不能在这五种物品中尽情享乐,原因是世事给我的拖累太多了。其中大的方面有两件,官车、官服、符信、印绶从外面使我的身体感到劳累,忧患思虑从里面使我的内心感到疲惫,使我没有生病却已经显得憔悴,人没有老,精神却已衰竭,还有什么空闲花在这五种物品上呢?虽然如此,我向朝廷请求告老还乡已有三年了,(如果)某一天天子发出恻隐之心哀怜我,赐还我这把老骨头,让我能够和这五种物品一起回归田园,差不多就有希望实现自己素来的愿望了。这便是我记述我的乐趣的原因。”客人又笑着说:“您知道官车、官服、符信、印绶劳累自己的身体,却不知道这五种物品也会劳累心力吗?”居士说:“不是这样。我被官场拖累,已经劳苦了,又有很多忧愁;被这些物品所吸引,既很安逸,又庆幸没有祸患。我将选择哪方面呢?”于是和客人一同站起来,握着手大笑说:“停止辩论吧,区区小事是不值得比较的。”

  已而叹曰:“夫士少而仕,老而休,盖有不待七十者矣。吾素慕之,宜去一也。吾尝用于时矣,而讫无称焉,宜去二也。壮犹如此,今既老且病矣,乃以难强之筋骸,贪过分之荣禄,是将违其素志而自食其言,宜去三也。吾负三宜去,虽无五物,其去宜矣,复何道哉!”
  辩论之后,居士叹息说:“读书人从年轻时开始做官,到年老时退休,往往是有等不到七十岁就退休的人。我素来羡慕他们,这是我应当离职的第一点理由。我曾经被当朝任用,但最终没有值得称道的政绩,这是应当离职的第二点理由。强壮时尚且如此,现在既老又多病,凭着难以支撑的身体去贪恋过多的职位俸禄,这将会违背自己平素的志愿,自食其言,这是应当离职的第三点理由。我有这三点应当离职的理由,即使没有这五种物品,(我)离职也是应当的,还要再说什么呢!”

  熙宁三年九月七日,六一居士自传。
  熙宁三年九月七日,六一居士自传。

参考资料:

1、 曲德来.唐宋八大家散文 广选 新注 集评 欧阳修卷:辽宁人民出版社,1996:443-4462、 陈振鹏 张培恒.古文鉴赏辞典(下):上海辞书出版社,2001:1223-1226

  六一居士初谪(zhé)(chú)山,自号醉翁。既老而衰且病,将退休于颍(yǐng)水之上,则又更号六一居士。
  初谪滁山:庆历六年(1046),欧阳修被贬为滁州知州,时年四十岁。将退休于颍水之上:熙宁元年(1068),欧阳修在颍州(今安徽阜阳市)修建房屋,准备退休于此。

  客有问曰:“六一,何谓也?”居士曰:“吾家藏书一万卷,集录三代以来金石遗文一千卷,有琴一张,有棋一局,而常置酒一壶。”客曰:“是为五一尔,奈何?”居士曰:“以吾一翁,老于此五物之间,是岂不为六一乎?”客笑曰:“子欲逃名者乎?而屡(lǚ)易其号。此庄生所诮畏影而走乎日中者也;余将见子疾走大喘(chuǎn)渴死,而名不得逃也。”居士曰:“吾固知名之不可逃,然亦知夫不必逃也;吾为此名,聊以志吾之乐尔。”客曰:“其乐如何?”居士曰:“吾之乐可胜道哉!方其得意于五物也,泰山在前而不见,疾雷破柱而不惊;虽响九奏于洞庭之野,阅大战于涿鹿之原,未足喻其乐且适也。然常患不得极吾乐于其间者,世事之为吾累者众也。其大者有二焉,轩裳珪(guī)组劳吾形于外,忧患思虑劳吾心于内,使吾形不病而已悴,心未老而先衰,尚何暇(xiá)于五物哉?虽然,吾自乞其身于朝者三年矣,一日天子恻(cè)然哀之,赐其骸(hái)骨,使得与此五物偕返于田庐,庶几偿其夙(sù)愿焉。此吾之所以志也。”客复笑曰:“子知轩裳珪组之累其形,而不知五物之累其心乎?”居士曰:“不然。累于彼者已劳矣,又多忧;累于此者既佚矣,幸无患。吾其何择哉?”于是与客俱起,握手大笑曰:“置之,区区不足较也。”
  三代:指夏商周。金石遗文:指欧阳修所收集的钟鼎和石刻文字的拓本。欧阳修撰有《集石录》,为在国现存最早的著录金石的专著。逃名:避名声而不居。庄生:指庄子。诮,讥笑。志:记,标记。“泰山”二句:以为心有专注,不闻外物。语本《鹖冠子·天则》:“一叶蔽目,不见泰山;两耳塞豆,不闻雷霆。”九奏:即“九韶”,虞舜时的音乐。阅大战于涿鹿之原:《史记·五帝本纪》记黄帝与蚩尤战于涿鹿之野,隧擒杀蚩尤事。轩裳珪组:分指古代大臣所乘车驾,所着服饰,所执玉板,所佩印绶,总指官场事物。劳:形容词使动用法,使······劳累。乞其身:要求退休。一日:一旦,终有一天。赐其骸骨:比喻皇帝同意其告老退休。庶几:大概,差不多;或许可以。佚:安逸,安乐。置之:放在一边。区区:形容事小。

  已而叹曰:“夫士少而仕,老而休,盖有不待七十者矣。吾素慕之,宜去一也。吾尝用于时矣,而讫(qì)无称焉,宜去二也。壮犹如此,今既老且病矣,乃以难强之筋骸(hái),贪过分之荣禄,是将违其素志而自食其言,宜去三也。吾负三宜去,虽无五物,其去宜矣,复何道哉!”
  不待七十:古代规定官员七十岁退休(“致仕”“致政”),欧阳修写本文时为六十四岁,所以用他人也有不到七十就告退的作为自解。用于时:指出仕。无称:没有值得称道的政绩。违其素志而自食其言:违背自己的平生志向而说话不算话。欧阳修早在皇祐元年任颍州知州时,已萌归田退休之意。后在《归田录序》中明确表示了“退避荣宠,而优游田亩”的心愿。素志,一向的志向。负:具有。

  熙宁三年九月七日,六一居士自传。

参考资料:

1、 曲德来.唐宋八大家散文 广选 新注 集评 欧阳修卷:辽宁人民出版社,1996:443-4462、 陈振鹏 张培恒.古文鉴赏辞典(下):上海辞书出版社,2001:1223-1226

  六一居士初谪滁山,自号醉翁。既老而衰且病,将退休于颍水之上,则又更号六一居士。

  客有问曰:“六一,何谓也?”居士曰:“吾家藏书一万卷,集录三代以来金石遗文一千卷,有琴一张,有棋一局,而常置酒一壶。”客曰:“是为五一尔,奈何?”居士曰:“以吾一翁,老于此五物之间,是岂不为六一乎?”客笑曰:“子欲逃名者乎?而屡易其号。此庄生所诮畏影而走乎日中者也;余将见子疾走大喘渴死,而名不得逃也。”居士曰:“吾固知名之不可逃,然亦知夫不必逃也;吾为此名,聊以志吾之乐尔。”客曰:“其乐如何?”居士曰:“吾之乐可胜道哉!方其得意于五物也,泰山在前而不见,疾雷破柱而不惊;虽响九奏于洞庭之野,阅大战于涿鹿之原,未足喻其乐且适也。然常患不得极吾乐于其间者,世事之为吾累者众也。其大者有二焉,轩裳珪组劳吾形于外,忧患思虑劳吾心于内,使吾形不病而已悴,心未老而先衰,尚何暇于五物哉?虽然,吾自乞其身于朝者三年矣,一日天子恻然哀之,赐其骸骨,使得与此五物偕返于田庐,庶几偿其夙愿焉。此吾之所以志也。”客复笑曰:“子知轩裳珪组之累其形,而不知五物之累其心乎?”居士曰:“不然。累于彼者已劳矣,又多忧;累于此者既佚矣,幸无患。吾其何择哉?”于是与客俱起,握手大笑曰:“置之,区区不足较也。”

  已而叹曰:“夫士少而仕,老而休,盖有不待七十者矣。吾素慕之,宜去一也。吾尝用于时矣,而讫无称焉,宜去二也。壮犹如此,今既老且病矣,乃以难强之筋骸,贪过分之荣禄,是将违其素志而自食其言,宜去三也。吾负三宜去,虽无五物,其去宜矣,复何道哉!”

  熙宁三年九月七日,六一居士自传。

  第一小节,作者先介绍了自己的二个别号“醉翁”、“六一居士”。“醉翁”是庆历六年他被贬滁州时的自号。熙宁元年,欧阳修又在颖州修建房屋,准备退居,他“既老而衰且病,将退休于颐水之上,则又更号六一居士。”滁州有滁山,颖州有颖水,合起来就表示出作者晚年想摆脱世间烦扰、寄悄山水的思想。

  第二小节,作者采用主客间答形式,借客人的提间,先说明自己称六一居士的含义,即晚年在家中陪伴一老翁自己的是一万卷书,一干卷金石遗文,一张琴,一盘棋,一壶酒。从这个称号的含义,一方面可以休察出作者晚年只赖于这五种物品的孤寂无聊的生活,另一方面也可看出作者想摆脱烦扰、凭此安度晚年的乐趣。但客人仍就作者多次更改称号提出疑问:“子欲逃名者乎?而屡易其号。此庄生所诮畏影而走乎日中者也;余将见子疾走大喘渴死,而名不得逃也。”对这个道理。作者不是不知道,所以他说:“吾因知名之不可逃,然亦知夫不必逃也;吾为此名,聊以志吾之乐尔。”由此引发,作者便开始抒写自己晚年陶醉于五种物品的乐趣,就是当此时,泰山在面前也看不见,炸雷劈破屋柱也不惊慌;即使在洞庭大原野奏起九韶仙乐,在涿鹿山前观看激烈战斗场面,也比不上这样快乐舒适。但是目前,作者还苦于不能在这些物品里面尽情亨乐。其原因,是“轩裳珪组劳吾形于外”二是“优患思虑劳吾心于内。”这样使得作者虽没生病而外貌已显得憔悴,虽还没太老而精神却已衰竭,没有什么空暇陶醉于这五种物品了。可见作者对官场生活已十分厌倦,因此急于退休过安闲的隐居生活。虽然作者目前还没能退休,但是他坚信,由于他向朝廷告老辞退已三年,朝廷总会能予批准,那时回到田园享受与五种物品交触之乐的愿望一定能实现;所以起下这个六一居士的名号来表达自己向往的乐趣。客人又间:“子知轩裳珪组之累其形,而不知五物之累其心乎?”于是作者接着分析,长期被官场拖累已经很觉劳苦了,而且还有很多优患缠身;为这五种物品吸引是精神上得到安逸,而且没有祸患。两者相比,当然是选择后者了。

  从第二小节的主容问答之中,作者晚年消极隐退的思想显露了出来。欧阳修年青时意气风发、豪情满怀。他以天下为己任,立志改革时弊,是范仲淹“庆历新政”运动的积极参与者。在文学上,他团结、提携一大批优秀文人,反对“西昆体”,倡导“古文”运动,被公认为文坛的领袖。但是,随着政治上的一次次受挫,一次次被放逐,他心恢意懒了。虽晚年被重新起用,官位也很高,但朝政的腐败,官场的尔虞我诈,加上志同道合的挚友的相继去世,使他再展宏图的幻想破灭了,思想开始消极、苦闷,甚至对王安石的变法也持了消极对立的态度。欧阳修从勇于改革到消极悲观,在政治生涯中可谓是虎头蛇尾、有始无终。这固然暴露了他思想上的弱点,但这也是当时社会和历史的局限。

  在主客对话的基础上,作者最后又进一步总结了自己想退隐的三条理由。一是年青时出去做官,年老了退休,不一定非得等到七十岁,这是人生的规律。二是自己任职期间并没有值得称赞的成绩。三是自己壮年时就想退职(欧阳修中年以后的诗文就多有辞官归田的思想),现在年老体弱就不能再贪图过分的荣耀俸禄了。作者说,具备这三条理由,即使没有五种物品的吸引,也应该离职了。言外之意是更何况有与这五种物品共处的乐趣。三条理由表面上看正当、充分,但字里行间却流着作者对仕宦生活的厌倦。

  这篇文章在传记文中是别具一格的。它没有具体叙述自己一生的主要经历,而是由自己晚年更名六一居士的由来说到自己的乐趣,又说到自己渴望退休的心情及对现实生活的厌倦。由于文章采用了汉赋的主客同答方式,所以很便于逐层推进地阐述这种思想和情趣,而且也使行文跌宕多姿、情感深切,本文的语言也是既平易晓杨又形象深刻。如作者写他陶醉于五种物品之时说“泰山在前而不见,疾雷破柱而不惊,虽响九奏于洞庭之野,阅大战于涿鹿之原,未足喻其乐且适也。”这比喻极为生动,它既喻为自然界的各种声响又喻为社会官场的糟杂事物。作者能置之而不顾,深刻说明他对五种物品的乐而不倦和专心致志。

参考资料:

1、 陈振鹏 张培恒.古文鉴赏辞典(下):上海辞书出版社,2001:1223-12262、 陈振鹏 张培恒.古文鉴赏辞典(下):上海辞书出版社,2001:1223-1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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哨遍·为米折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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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渊明赋《归去来》,有其词而无其声。余治东坡,筑雪堂于上。人俱笑其陋,独鄱阳董毅夫过而悦之,有卜邻之意。乃取《归去来》词,稍加檃括,使就声律,以遗毅夫。 使家童歌之,时相从于东坡,释耒而和之,扣牛角而为之节,不亦乐乎?

为米折腰,因酒弃家,口体交相累。归去来,谁不遣君归。觉从前皆非今是。露未晞。征夫指予归路,门前笑语喧童稚。嗟旧菊都荒,新松暗老,吾年今已如此。但小窗容膝闭柴扉。策杖看孤云暮鸿飞。云出无心,鸟倦知还,本非有意。
噫!归去来兮。我今忘我兼忘世。亲戚无浪语,琴书中有真味。步翠麓崎岖,泛溪窈窕,涓涓暗谷流春水。观草木欣荣,幽人自感,吾生行且休矣。念寓形宇内复几时。不自觉皇皇欲何之?委吾心、去留谁计。神仙知在何处?富贵非吾志。但知临水登山啸咏,自引壶觞自醉。此生天命更何疑。且乘流、遇坎还止。

陶渊明赋《归去来》,有其词而无其声。余治东坡,筑雪堂于上。人俱笑其陋,独鄱阳董毅夫过而悦之,有卜邻之意。乃取《归去来》词,稍加檃括,使就声律,以遗毅夫。 使家童歌之,时相从于东坡,释耒而和之,扣牛角而为之节,不亦乐乎?
陶渊明写《归去来兮辞》,文章有词句而没有配声律。我在东坡置地之后,在坡上面建筑了雪堂。人们都笑话雪堂简陋,只有鄱阳人董毅夫过访觉得很喜欢,并有为邻的打算。于是拿来取《归去来兮辞》,稍微加以檃括,使它符合声律,用以赠送给董毅夫。 让家中僮仆歌唱,当时僮仆跟随我在东坡上,我放下农具与他唱和,敲击牛角为他打节拍,不是很快乐吗?

为米折腰,因酒弃家,口体交相累。归去来,谁不遣君归。觉从前皆非今是。露未晞。征夫指予归路,门前笑语喧童稚。嗟旧菊都荒,新松暗老,吾年今已如此。但小窗容膝闭柴扉。策杖看孤云暮鸿飞。云出无心,鸟倦知还,本非有意。
为了生存而委屈自己,为了追求而离开家庭,身体和内心都已疲惫不堪。回去吧,谁不想我回家呢。我感到从前的生活都不是现在所期盼的。路旁白露尚未干。行人指给我回家的路,门前有嬉笑的孩童。曾经种植的菊田已经荒芜,原先年轻的松树已经悄悄衰老,不得不感叹我如今已和它们一样。只有小窗容我驻足,关紧了院子的大门。拿起拐杖到窗前看风高云淡,暮鸟归巢。云飞天空,本没有心思,暮鸟归巢,也只是本能。

噫!归去来兮。我今忘我兼忘世。亲戚无浪语,琴书中有真味。步翠麓崎岖,泛溪窈窕,涓涓暗谷流春水。观草木欣荣,幽人自感,吾生行且休矣。念寓形宇内复几时。不自觉皇皇欲何之?委吾心、去留谁计。神仙知在何处?富贵非吾志。但知临水登山啸咏,自引壶觞自醉。此生天命更何疑。且乘流、遇坎还止。
哎呀!回归乡下了。我忘却了自己,也忘却了世界。亲戚之间已经无话可谈,只有音乐和文学才能带来真正的快乐。在翠绿的山里崎岖的小路上散步,叮咚的小溪与我为伴,暗谷里同样有着春的希望。看见草木是何等繁盛,感叹说生命也该在这里结束吧。自家的破房能算哪一类呢?为什么要担惊受怕不可终日?收敛自己的心思,不管门外的变化。神仙只会在哪里呢?至少不是对富贵的渴求。只用在水岸在山巅自在地高呼,用壶中的美酒来超脱自己。这不就是神仙一样自在的天命么?像水一样前进,遇到坎就停下。

陶渊明赋《归去来》,有其词而无其声。余治东坡,筑雪堂于上。人俱笑其陋,独鄱(pó)阳董毅夫过而悦之,有卜邻之意。乃取《归去来》词,稍加檃(yǐn)括,使就声律,以遗毅夫。 使家童歌之,时相从于东坡,释耒(lěi)而和之,扣牛角而为之节,不亦乐乎?
治东坡:指在东坡垦荒耕种。鄱阳:今江西省鄱阳县东。董毅夫:人名。卜邻:选择邻居,即做邻居的意思。檃括:就某文体原有内容、词句改写为另一体裁之创作手法。释耒:放下农具。节:节拍,打节拍。

为米折腰,因酒弃家,口体交相累。归去来,谁不遣君归。觉从前皆非今是。露未晞(xī)。征夫指予归路,门前笑语喧童稚(zhì)。嗟(jiē)旧菊都荒,新松暗老,吾年今已如此。但小窗容膝闭柴扉(fēi)。策杖看孤云暮鸿飞。云出无心,鸟倦知还,本非有意。
口体交相累:因口欲而拖累身体,因身体不受委屈而影响口欲。交相,互相。晞:干。征夫:指行人。“门前”句:言儿童在门前笑语喧哗。嗟:慨叹。容膝:仅容下双膝,言居室狭小。扉:门。策杖:拄杖。

噫!归去来兮。我今忘我兼忘世。亲戚无浪语,琴书中有真味。步翠麓崎(qí)(qū),泛溪窈(yǎo)(tiǎo),涓涓暗谷流春水。观草木欣荣,幽人自感,吾生行且休矣。念寓形宇内复几时。不自觉皇皇欲何之?委吾心、去留谁计。神仙知在何处?富贵非吾志。但知临水登山啸咏,自引壶觞(shāng)自醉。此生天命更何疑。且乘流、遇坎还止。
浪语:乱语。麓:山脚。窈窕:美好貌。一说幽深貌。幽人:隐居的人。这里系作者自指。皇皇:同“惶惶”。心不安貌。觞:酒杯。遇坎还止:意谓随意而安,顺其自然。坎,坑、穴。

陶渊明赋《归去来》,有其词而无其声。余治东坡,筑雪堂于上。人俱笑其陋,独鄱阳董毅夫过而悦之,有卜邻之意。乃取《归去来》词,稍加檃括,使就声律,以遗毅夫。 使家童歌之,时相从于东坡,释耒而和之,扣牛角而为之节,不亦乐乎?

为米折腰,因酒弃家,口体交相累。归去来,谁不遣君归。觉从前皆非今是。露未晞。征夫指予归路,门前笑语喧童稚。嗟旧菊都荒,新松暗老,吾年今已如此。但小窗容膝闭柴扉。策杖看孤云暮鸿飞。云出无心,鸟倦知还,本非有意。
噫!归去来兮。我今忘我兼忘世。亲戚无浪语,琴书中有真味。步翠麓崎岖,泛溪窈窕,涓涓暗谷流春水。观草木欣荣,幽人自感,吾生行且休矣。念寓形宇内复几时。不自觉皇皇欲何之?委吾心、去留谁计。神仙知在何处?富贵非吾志。但知临水登山啸咏,自引壶觞自醉。此生天命更何疑。且乘流、遇坎还止。

  此词檃括陶渊明《归去来辞》而成。檃括,就是就原有的文章加以剪裁改写。此词仅微改《归去来辞》语句,不改其意,使之符合声律。

  此词主旨即是“归去来”。苏轼之爱陶渊明,在于欣赏他的弃官归隐。苏轼在仕途中挫伤累累,太需要解脱,“归去来”便是他抚慰心灵的最佳方法,逃避现实的最佳途径。全词从未归以前之误、去彼来此之急写起,一直写到归来游赏之趣,田园之乐,及家人相聚之欢,最后以随缘自适作结,写得周到而浑成。尽管词意全系出自《归去来辞》,但抒写的是自己的怀抱,与胸中无此境界,徒以檃括为趣不同。

  陶渊明《归去来辞》的文字,可说非常精练,没有一句废话。在这种情况下要加以檃括,有著相当高的难度,非一般人能为之。苏轼檃括此作的高妙处,在他融合了《归去来辞》的“序”与“正文”的精旨。譬如,《哨遍》的首句“为米折腰”,概括了陶渊明史传的可靠记载;次句“因酒弃家”,凝缩了“序”文的“公田之利,足以为酒,故便求之”等语;第三句“口体相交累”,从“序”一下过渡至“正文”,除了味道不变,甚至还有导入主境的妙效。所以说,苏轼改写《归去来辞》,实际是一种艺术创造。

参考资料:

1、 陈如江.一蓑烟雨任平生:东坡词.济南:山东文艺出版社,2014:106-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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