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永初之有七兮,余随子乎东征。时孟春之吉子兮,撰良辰而将行。乃举趾而升舆兮,夕予宿乎偃师。遂去故而就新兮,志怆悢而怀悲!
明发曙而不寐兮,心迟迟而有违。酌鞰酒以弛念兮,喟抑情而自非。谅不登樔而椓蠡兮,得不陈力而相追。且从众而就列兮,听天命之所归。遵通衢之大道兮,求捷径欲从谁?乃遂往而徂逝兮,聊游目而遨魂!
历七邑而观览兮,遭巩县之多艰。望河洛之交流兮,看成皋之旋门。既免脱于峻崄兮,历荥阳而过卷。食原武之息足,宿阳武之桑间。涉封丘而践路兮,慕京师而窃叹!小人性之怀土兮,自书传而有焉。
遂进道而少前兮,得平丘之北边。入匡郭而追远兮,念夫子之厄勤。彼衰乱之无道兮,乃困畏乎圣人。怅容与而久驻兮,忘子夕而将昏。到长垣之境界,察农野之居民。睹蒲城之丘墟兮,生荆棘之榛榛。惕觉寤而顾问兮,想子路之威神。卫人嘉其勇义兮,讫于今而称云。蘧氏在城之东南兮,民亦尚其丘坟。唯令德为不朽兮,身既没而名存。
惟经典之所美兮,贵道德与仁贤。吴札称多君子兮,其言信而有徵。后衰微而遭患兮,遂陵迟而不兴。知性命之在天,由力行而近仁。勉仰高而蹈景兮,尽忠恕而与人。好正直而不回兮,精诚通于明神。庶灵祇之鉴照兮,佑贞良而辅信。
乱曰:君子之思,必成文兮。盍各言志,慕古人兮。先君行止,则有作兮。虽其不敏,敢不法兮。贵贱贫富,不可求兮。正身履道,以俟时兮。修短之运,愚智同兮。靖恭委命,唯吉凶兮。敬慎无怠,思嗛约兮。清静少欲,师公绰兮。
惟永初之有七兮,余随子乎东征。时孟春之吉日兮,撰良辰而将行。乃举趾而升舆兮,夕予宿乎偃师。遂去故而就新兮,志怆悢而怀悲!
在汉安帝永初七年的这一年,我随赴任的儿子一起从京师迁往东边的陈留。时值孟春的阳春季节,选择了良辰吉日启程。早晨匆匆登车上路,傍晚时在偃师夜宿。告别了久居的京城,寄身于陌生的新地。
明发曙而不寐兮,心迟迟而有违。酌鞰酒以弛念兮,喟抑情而自非。谅不登樔而椓蠡兮,得不陈力而相追。且从众而就列兮,听天命之所归。遵通衢之大道兮,求捷径欲从谁?乃遂往而徂逝兮,聊游目而遨魂!
心里充满了悲伤的情怀,天亮时仍然无法入睡。情知是内心徘徊不前,又无法与命运抗争。手捧着酒杯思绪万千啊!感叹压抑的心情无法排遣。实在是没出生在巢居击蠡的上古时代啊!只怕是再没有机会贡献自己的才力。姑且顺其自然、随同大流的趋势吧,听天由命等待命运的归宿。遵循崎岖的治国之道吧,想寻求捷径又能够听从于谁呢?就这样悄悄的从京师消逝吧,暂且让高傲的魂灵四处漫游。
历七邑而观览兮,遭巩县之多艰。望河洛之交流兮,看成皋之旋门。既免脱于峻崄兮,历荥阳而过卷。食原武之息足,宿阳武之桑间。涉封丘而践路兮,慕京师而窃叹!小人性之怀土兮,自书传而有焉。
一路上历经七个城邑,又遭遇了巩县的道路艰险。眺望了黄河与洛水交汇的景象,见识了成皋县著名的旋门壮观。翻越了一座座险峻的山岗,跨越了赫赫有名的荥阳城。在原武县匆匆歇脚用过午餐,当晚露宿在阳武县的桑林之间。渡过了封丘河水马不停蹄的赶路,暗自感叹着思恋的故乡越走越远。地位低下的人难免思念故土啊,自书的叙传里有详细的记载。
遂进道而少前兮,得平丘之北边。入匡郭而追远兮,念夫子之厄勤。彼衰乱之无道兮,乃困畏乎圣人。怅容与而久驻兮,忘日夕而将昏。到长垣之境界,察农野之居民。睹蒲城之丘墟兮,生荆棘之榛榛。惕觉寤而顾问兮,想子路之威神。卫人嘉其勇义兮,讫于今而称云。蘧氏在城之东南兮,民亦尚其丘坟。唯令德为不朽兮,身既没而名存。
沿路前进走不了多久,就到了平丘县的北城边。进入名胜的匡郭之地忍不住思绪遥远,当年孔夫子遭受围困的情景如在眼前。那是个怎样衰乱的世道啊!难怪会有圣人被围困的事件。我久久地在站在那里惆怅徘徊,直到暮色降临而忘记回返。到了长桓县的地界,顺道察访居住在郊外的农民。目睹了蒲城县的古迹废墟,那里早已是荆棘丛生、灌木迷漫。我忧伤的向身边的人请教再三,思慕着子路当年的威望和神灵。卫国人都传颂他的勇敢和义气,到如今还无不称道颂赞。蒲城东南是贤能的蘧瑗的家乡,那里的老百姓也尊重他的坟地。
惟经典之所美兮,贵道德与仁贤。吴札称多君子兮,其言信而有徵。后衰微而遭患兮,遂陵迟而不兴。知性命之在天,由力行而近仁。勉仰高而蹈景兮,尽忠恕而与人。好正直而不回兮,精诚通于明神。庶灵祇之鉴照兮,佑贞良而辅信。
人世间只有美德永垂不朽啊!身躯埋葬了还有名望长存。典范的著作里赞美不绝啊,人们敬重的是美德和仁贤。吴国公子季扎说过:“卫国君子多而无患”,他的话不但可信而且还很灵验。后来的衰落导致了患难不断,于是那里衰败,再也没有兴盛。我懂得上天主宰着人的命运,从此就身体力行接近仁贤。勉励自己实行高尚的言行,对人应尽忠孝、善于宽恕。亲善正直而无怨无悔,让神明知道我的精诚。愿神灵审查并监察我的言行,保佑我真诚善良的辅佐之心。
乱曰:君子之思,必成文兮。盍各言志,慕古人兮。先君行止,则有作兮。虽其不敏,敢不法兮。贵贱贫富,不可求兮。正身履道,以俟时兮。修短之运,愚智同兮。靖恭委命,唯吉凶兮。敬慎无怠,思嗛约兮。清静少欲,师公绰兮。
下面是乱说:君子思考的问题,必定是称道的礼制;为何不各言其志,追慕古人呢?先父所到之处就会有佳作产生,虽然我才思不够敏捷,怎能不效法笔端?人世间的贫贱富贵是不能强求的啊!洁身自好、坚持正道,以此等待时来运转。长寿和短命在于天道,愚钝和聪慧来源相同。安心等待命运的安排,不管它是吉还是凶。敬业慎行不敢懈怠,牢记谦虚时刻反省。清心寡欲于平静,效仿孟公绰为楷模。
惟永初之有七兮,余随子乎东征。时孟春之吉子兮,撰良辰而将行。乃举趾而升舆兮,夕予宿乎偃师。遂去故而就新兮,志怆悢而怀悲!
明发曙而不寐兮,心迟迟而有违。酌鞰酒以弛念兮,喟抑情而自非。谅不登樔而椓蠡兮,得不陈力而相追。且从众而就列兮,听天命之所归。遵通衢之大道兮,求捷径欲从谁?乃遂往而徂逝兮,聊游目而遨魂!
历七邑而观览兮,遭巩县之多艰。望河洛之交流兮,看成皋之旋门。既免脱于峻崄兮,历荥阳而过卷。食原武之息足,宿阳武之桑间。涉封丘而践路兮,慕京师而窃叹!小人性之怀土兮,自书传而有焉。
遂进道而少前兮,得平丘之北边。入匡郭而追远兮,念夫子之厄勤。彼衰乱之无道兮,乃困畏乎圣人。怅容与而久驻兮,忘子夕而将昏。到长垣之境界,察农野之居民。睹蒲城之丘墟兮,生荆棘之榛榛。惕觉寤而顾问兮,想子路之威神。卫人嘉其勇义兮,讫于今而称云。蘧氏在城之东南兮,民亦尚其丘坟。唯令德为不朽兮,身既没而名存。
惟经典之所美兮,贵道德与仁贤。吴札称多君子兮,其言信而有徵。后衰微而遭患兮,遂陵迟而不兴。知性命之在天,由力行而近仁。勉仰高而蹈景兮,尽忠恕而与人。好正直而不回兮,精诚通于明神。庶灵祇之鉴照兮,佑贞良而辅信。
乱曰:君子之思,必成文兮。盍各言志,慕古人兮。先君行止,则有作兮。虽其不敏,敢不法兮。贵贱贫富,不可求兮。正身履道,以俟时兮。修短之运,愚智同兮。靖恭委命,唯吉凶兮。敬慎无怠,思嗛约兮。清静少欲,师公绰兮。
这篇征行赋作于汉安帝永初七年(公元113年),斯年班昭随儿子曹成(字子谷)去陈留赴任。本赋主要是抒写沿途的所见所感,注重四个方面:
一是写离开京城的悲伤之情;当“去故就新”时,想到身寄异地,悲伤不已,彻夜难眠。随着行程的推进,离京城越来越远,而“怀土”念故之情越发沉重,由此表达了身不由已的悲情。
二是写长途跋涉的劳苦之情。班昭历经七邑,风餐露宿,跋山涉水之劳,在所难免。赋文直言其事,既有巩县多艰,又有河洛险阻,更有桑间露宿。由此不能不追怀上古安居乐业的时代生活。
三是写缅怀先贤之情。过匡地而同情孔子受困的厄运,过卫地赞美子路的勇义精神,过蘧乡时追怀伯玉的美德不朽。这些怀古之情,既是表明自己的情感志趣的高尚,也是借古人“衰徴遭患”的命运来宽慰自我,聊以解忧。
四是写体察民难之情。这方面的文字虽然只有四句,而从蒲城丘墟、荆棘丛生的荒凉景象的描写,表明了东汉末年的时乱所带来的灾难。作者有意识的“察农野之居民”,可见班昭对灾难深重的农民是寄予同情的。
时隔十六年后,蔡邕由陈留赴京,正好与班昭的行程逆向而动,但同样呼出“民露处而寝湿”的共同心声,这不能否认此赋所产生的影响。
赋末“乱辞”直抒其情,强化了赋文的抒情主题,将个人富贵难求、俟时难得的命运,与东汉末年愚智不分、吉凶莫测的社会命运相联系在一起,其深刻性就在于,在交待自身遭受厄运的同时,透露了对社会的批判之情。
本赋的语言简明畅达,一气呵成,读来感人至深。
此外,其乱辞称:“ 先君行止,则有作兮,虽其不敏,敢不法兮。”这表明班昭的《东征赋》是效法其父班彪的《北征赋》而作。赋中记叙自洛阳至陈留的经历,对于孔子、子路、 蘧伯玉等先哲前贤多有称颂,都是触景生情,发为感慨。和班彪的《北征赋》相比,《东征赋》的感情描写更为细腻,作者把自己内心的矛盾和苦闷曲折而真实地反映出来,强自开解而又无可奈何,低徊往复,而又有古淡的文风。
南国有佳人,容华若桃李。
在南方,有一位美丽的女子,她的面容若桃花般芳艳,如李花般清丽。
朝游江北岸,夕宿潇湘沚。
早晨她来到江北岸边游玩,夜晚她到萧湘的小岛中休憩。
时俗薄朱颜,谁为发皓齿?
当世的风气轻视美丽的容颜,贝齿轻启的微笑为谁而发呢?
俯仰岁将暮,荣耀难久恃。
转瞬间,岁月消逝,可是青春的美貌是难以永远存在的。
南国有佳人,容华若桃李。
南国:古代泛指江南一带。容华:容貌。
朝游江北岸,夕宿潇湘沚。
湘沚:湘水中的小洲。湘水在湖南,入洞庭湖。沚,水中小洲。朝游北岸,夕宿湘沚,是以湘水女神自喻,应取意于屈原《九歌》。
时俗薄朱颜,谁为发皓(hào)齿?
薄朱颜:不重视美貌的人,这里指不重视有才德的人。发皓齿:指唱歌或说话,这里是指推荐、介绍。
俯仰岁将暮,荣耀难久恃(shì)。
俯仰:低头扬头之间,极言时间之短。荣耀:花开绚艳的样子,这里指人的青春盛颜。久恃:久留,久待。
萧统《文选》选录曹植《杂诗》六首,获得历代诗评家的赞赏和肯定,是曹植诗歌中的著名篇章。此诗是其中的第四首。
这首诗是曹植后期所作,采用比喻手法,表现了他怀才不遇的苦闷。曹植不但文才很高,而且具有政治抱负,希求建功立业,垂名青史。曹操一度想立曹植为太子,结果没有实现。曹操死后,他因此备受其兄曹丕(魏文帝)、侄子曹叡(魏明帝)的猜忌和压抑,屡徙封地,连生活都很不安定,根本谈不上实现政治抱负。这首诗以佳人自比:佳人的容貌艳若桃李之花,比喻自己才能的杰出;“时俗”二句,说佳人的美貌和歌唱才能都不为时人所赏识,比喻自己怀才不遇;“俯仰”二句,说时光流驶,佳人的容华难以久恃,寄寓了自己盛年时无法施展抱负的深沉慨叹。
在我国古典文学作品中,从屈原的辞赋开始,就形成了以美人香草比喻贤能之士的传统。曹植这首诗,在构思和写法上明显地学习屈赋。屈原《九歌》中的湘君、湘夫人二神,其游踪大致在沅、湘、长江一带,《湘夫人》篇中有“闻佳人兮召予”句,以佳人指湘夫人。曹植这首诗中的前四句,其构思用语,大约即从《湘君》、《湘夫人》篇生发而来。《离骚》云:“汨余若将不及兮,恐年岁之不吾与。”“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曹诗末二句又是从它们脱胎而出。这种继承发展关系,可以帮助说明这首诗的主题是抒发怀才不遇的苦闷。元代刘履《文选诗补注》(卷二)释此篇题旨说:“此亦自言才美足以有用,今但游息闲散之地,不见顾重于当世,将恐时移岁改,功业未建,遂湮没而无闻焉。故借佳人为喻以自伤也。”清代张玉谷《古诗赏析》(卷九)也说:“此诗伤己之徒抱奇才,仆仆移藩,无人调护君侧,而年将老也。通体以佳人作比,首二自矜,中四自惜,末二自慨,音促韵长。”刘、张两人的解释都是颇为中肯的。曹植在《求自试表》一文中,强烈地表现了他要求在政治上建功立业的愿望,文中后面部分有云:“臣窃感先帝早崩,威王弃世,臣独何人,以堪长久!常恐先朝露填沟壑,坟土未干,而身名并灭。”这段话的意思与此篇“俯仰岁将暮,荣耀难久恃”二句的内容也是息息相通的。
有一种说法,认为这首诗的主题不是作者自伤,而是为曹彪鸣不平。“佳人”盖指彪,时为吴王也。《魏志》:彪于黄初三年,徙封吴王,五年改封寿春县,七年徙封白马。朝游夕宿,喻迁徙无定也。”(见黄节《曹子建诗注》卷一)曹彪是曹植的异母弟,曹植与曹彪同受朝廷猜忌压抑,有同病相怜之感,黄节的看法可备一说,但证据毕竟不足。徐公持同志说:“按曹彪虽膺过吴王的封爵,其封城却并不真在吴地。当时自江以南,全在孙氏控制之下,曹彪无由得至江南。他这个吴王封在寿春附近,此点曹植不会不知。所以诗写‘南国’‘佳人’,‘朝游江北岸,夕宿潇湘沚’等等,不可能是指曹彪,而是借用楚辞的意境和成语,来抒发自己对‘时俗薄朱颜’的感慨,其主旨是怀才不遇。”这样讲比较合乎情理。
这首诗与曹植的另一首名作《美女篇》主题相当,在艺术描写上却有丰腴与简约的区别,可进行一下比较。《美女篇》全诗较长,节录如下:
美女妖且闲,采桑歧路间。柔条纷冉冉,落叶何翩翩。攘袖见素手,皓腕约金环。……借问女何居,乃在城南端,青楼临大路,高门结重关。容华耀朝日,谁不希令颜?媒氏何所营,玉帛不时安?佳人慕高义,求贤良独难。众人徒嗷嗷,安知彼所观。盛年处房室,中夜独长叹。
《美女篇》的主题,过去不少评论者都指出它是曹植以美女自比,比喻他怀抱才能而不得施展。如清王尧衢《古唐诗合解》(卷三)说:“子建求自试而不见用,如美女之不见售,故以为比。”《美女篇》与《杂诗》“南国篇”的主题相同,又同用比喻手法,城南美女与南国佳人,都是曹植自比。《美女篇》“佳人慕高义”以下四句,说城南美女不为众人所理解,意思与“南国篇”的“时俗”二句相通,点明了“怀才不遇”的主旨。“盛年处房室’二句,也与“南国篇”的“俯仰”二句一样,在结尾表现了深沉的慨叹。上面《美女篇》的引文,在“攘袖”二句下省略了十句,这十句连同“攘袖”二句都是写城南女的姿态和装束,从各个方面来刻划她的美丽,而“南国”篇写佳人之美,仅用了“容华若挑李”一句,非常简括。《美女篇》在其他方面的描写也较“南国”篇丰腴,但写美女姿态装束的一段尤为突出。这两首诗同用比喻法写同一个主题,但使用了详略不同的写法,“南国”篇简练爽朗,《美女篇》华赡生动,在艺术上各擅胜场,用词造句毫无雷同之感,这里表现了曹植高超的写作才能。
钟嵘《诗品》评曹植诗云:“骨气奇高,词采华茂,情兼雅怨,体被文质。”这是对曹植诗歌很深刻的评语。“情兼雅怨”是论思想内容,指出曹植诗具有“小雅怨诽而不乱”的特色,曹植后期的不少诗作,倾吐牢愁,的确多近似小雅的怨诽之词,《杂诗》“南国篇”、《美女篇》都是其例。骨气即气骨,也就是风骨。骨气奇高,是赞美曹植诗富有风骨,即富有爽朗刚健的风貌。词采华茂,是赞美曹植诗语言华美丰富。钟嵘主张诗歌应当“干之以风力(即风骨),润之以丹采”(《诗品序》),即以爽朗刚健的风骨为骨干,再用华美的辞采加以润饰,二者结合起来,达到优美的艺术境界。曹植的诗“骨气奇高,词采华茂”,符合于他的艺术标准,所以获得极高评价。明胡应麟在评曹植《五游》、《升天行》诸诗时云:“词藻宏富,而气骨苍然。”(《诗薮》内编卷一)也是承袭了钟嵘的批评标准。
曹植的诗,总的说来是风骨、词采二者兼备,但仔细分析,不同的诗篇在某一方面往往有所侧重,有的风骨更遒劲一些,有的词采更宏富一些。他的部分诗篇,像《箜篌引》、《美女篇》、《白马篇》、《名都篇》等,大抵篇幅稍长,对偶句与铺陈语较多,其词采华茂的特色就显得更为突出,但也仍然具有风骨。另外有一部分诗,像《野田黄雀行》、《泰山梁甫行》、《杂诗六首》等,大抵篇幅稍短,描写较简练,对偶句与铺陈语少,这类诗篇更鲜明地显示出骨气奇高的特色,但也仍然具有词采。王世贞评曹植诗说:“子建天才流丽,虽誉冠千古,而实逊父兄。何以故?材太高,辞太华。”(《艺苑卮言》卷三)王世贞认为曹植诗成就低于曹操、曹丕,意见未必公允,但曹植诗在词采华茂这方面的确大大超过其父兄,特别如《箜篌引》、《美女篇》一类诗表现尤为突出。王世贞又说:“子桓之《杂诗》二首,子建之《杂诗》六首,可入《十九首》,不能辨也。”(同上)又从风格的质朴刚健方面对曹植的《杂诗》六首给予很高评价,认为可与汉代无名氏的《古诗十九首》并驾齐驱。王世贞不喜华丽文风,所以对曹植作出这样的评价,但由此也可以看出,曹植的不同诗篇,在风骨和词采二者的某一方面的确有所侧重。
《杂诗》“南国”篇这首诗,其中“时俗薄朱颜”二句,也是文采斐然;但大体说来,其艺术上的主要特色是简练峭直,语短情长,含蕴丰富,意境深邃,它虽然不像《美女篇》铺陈细致,词藻华美,但也自具一种爽朗自然之美,经得起吟咏咀嚼。
邹忌修八尺有余,而形貌昳丽。朝服衣冠,窥镜,谓其妻曰:“我孰与城北徐公美?”其妻曰:“君美甚,徐公何能及君也?”城北徐公,齐国之美丽者也。忌不自信,而复问其妾曰:“吾孰与徐公美?”妾曰:“徐公何能及君也?”旦日,客从外来,与坐谈,问之客曰:“吾与徐公孰美?”客曰:“徐公不若君之美也。”明日徐公来,孰视之,自以为不如;窥镜而自视,又弗如远甚。暮寝而思之,曰:“吾妻之美我者,私我也;妾之美我者,畏我也;客之美我者,欲有求于我也。”
于是入朝见威王,曰:“臣诚知不如徐公美。臣之妻私臣,臣之妾畏臣,臣之客欲有求于臣,皆以美于徐公。今齐地方千里,百二十城,宫妇左右莫不私王,朝廷之臣莫不畏王,四境之内莫不有求于王:由此观之,王之蔽甚矣。”
王曰:“善。”乃下令:“群臣吏民能面刺寡人之过者,受上赏;上书谏寡人者,受中赏;能谤讥于市朝,闻寡人之耳者,受下赏。”令初下,群臣进谏,门庭若市;数月之后,时时而间进;期年之后,虽欲言,无可进者。燕、赵、韩、魏闻之,皆朝于齐。此所谓战胜于朝廷。
邹忌修八尺有余,而形貌昳丽。朝服衣冠,窥镜,谓其妻曰:“我孰与城北徐公美?”其妻曰:“君美甚,徐公何能及君也?”城北徐公,齐国之美丽者也。忌不自信,而复问其妾曰:“吾孰与徐公美?”妾曰:“徐公何能及君也?”旦日,客从外来,与坐谈,问之客曰:“吾与徐公孰美?”客曰:“徐公不若君之美也。”明日徐公来,孰视之,自以为不如;窥镜而自视,又弗如远甚。暮寝而思之,曰:“吾妻之美我者,私我也;妾之美我者,畏我也;客之美我者,欲有求于我也。”
邹忌身高八尺多,而且外形、容貌光艳美丽。早晨穿戴好衣帽,照着镜子,对他妻子说:“我和城北徐公相比,谁更美?”他的妻子说:“您非常美,徐公怎么能比得上您?” 城北的徐公是齐国的美男子。邹忌不相信自己比徐公美,于是又问他的妾:“我和徐公相比,谁更美?”妾回答说:“徐公哪能比得上您?”第二天,有客人从外面来拜访,邹忌与他相坐而谈,问客人:“我和徐公比,谁更美?”客人说:“徐公不如您美丽。” 又过了一天,徐公来了,邹忌仔细地看着他,自己认为不如徐公美;再照镜子看着自己,更是觉得自己与徐公相差甚远。晚上他躺在床上休息时想这件事,说:“我的妻子认为我美,是偏爱我;我的妾认为我美,是害怕我;我的客人认为我美,是有事情有求于我。”
于是入朝见威王,曰:“臣诚知不如徐公美。臣之妻私臣,臣之妾畏臣,臣之客欲有求于臣,皆以美于徐公。今齐地方千里,百二十城,宫妇左右莫不私王,朝廷之臣莫不畏王,四境之内莫不有求于王:由此观之,王之蔽甚矣。”
于是邹忌上朝拜见齐威王,说:“我知道自己确实比不上徐公美。可是我的妻子偏爱我,我的妾害怕我,我的客人有事想要求助于我,所以他们都认为我比徐公美。如今齐国有方圆千里的疆土,一百二十座城池。宫中的姬妾及身边的近臣,没有一个不偏爱大王的,朝中的大臣没有一个不惧怕大王的,全国的百姓没有不对大王有所求的。由此看来,大王您受到的蒙蔽太严重了!”
王曰:“善。”乃下令:“群臣吏民能面刺寡人之过者,受上赏;上书谏寡人者,受中赏;能谤讥于市朝,闻寡人之耳者,受下赏。”令初下,群臣进谏,门庭若市;数月之后,时时而间进;期年之后,虽欲言,无可进者。燕、赵、韩、魏闻之,皆朝于齐。此所谓战胜于朝廷。
齐威王说:“你说的很好!”于是就下了命令:“大小的官吏,大臣和百姓们,能够当面批评我的过错的人,给予上等奖赏;上书直言规劝我的人,给予中等奖赏;能够在众人集聚的公共场所指责议论我的过失,并传到我耳朵里的人,给予下等奖赏。” 命令刚下达,许多大臣都来进献谏言,宫门和庭院像集市一样喧闹;几个月以后,还不时地有人偶尔进谏;满一年以后,即使有人想进谏,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了。燕、赵、韩、魏等国听说了这件事,都到齐国朝拜齐威王。这就是所说的在朝廷之中不战自胜。
参考资料:
1、 语文出版社教材研究中心.语文.八年级.下.北京:语文出版社,2003.1(2013.12重印):164-1652、 吴楚材,吴调侯选编,崔钟雷主编.古文观止.哈尔滨:哈尔滨出版社,2012.3(2013.7重印)3、 (清)吴楚材.国学今读 古文观止 插图版:中国纺织出版社,2017.01:第59页 邹(zōu)忌(jì)修八尺有余,而形貌昳(yì)丽。朝(zhāo)服衣冠,窥镜,谓其妻曰:“我孰(shú)与城北徐公美?”其妻曰:“君美甚,徐公何能及君也?”城北徐公,齐国之美丽者也。忌不自信,而复问其妾曰:“吾孰与徐公美?”妾曰:“徐公何能及君也?”旦日,客从外来,与坐谈,问之客曰:“吾与徐公孰美?”客曰:“徐公不若君之美也。”明日徐公来,孰视之,自以为不如;窥镜而自视,又弗(fú)如远甚。暮寝而思之,曰:“吾妻之美我者,私我也;妾之美我者,畏我也;客之美我者,欲有求于我也。”
邹忌:战国时齐人,善鼓琴,有辩才,曾任齐相。讽:指下级对上级以委婉曲折的言语进行规劝。齐王:即齐威王。纳谏:接受规劝。纳,接受,接纳。修:长,这里指身高。八尺:战国时一尺约合今天的七寸左右。昳丽:光艳美丽。朝服衣冠:早晨穿戴好衣帽。服,穿戴。朝,早晨。窥镜:照镜子。孰:谁,哪一个。与:和……比。及:比得上。旦日:明日,第二天。孰视之:孰,同“熟”,仔细。之,代指城北徐公。弗如远甚:远远地不如。弗:不。寝:躺,卧。美我者:以我为美。私:偏爱,动词。
于是入朝见威王,曰:“臣诚知不如徐公美。臣之妻私臣,臣之妾畏臣,臣之客欲有求于臣,皆以美于徐公。今齐地方千里,百二十城,宫妇左右莫不私王,朝廷之臣莫不畏王,四境之内莫不有求于王:由此观之,王之蔽(bì)甚矣。”
诚知:确实知道。皆以美于徐公:都认为我比徐公美。以:以为,认为。于:比。地:土地,疆域。方:方圆纵横。宫妇:宫中的姬妾。左右:国君身边的近臣。四境之内:全国范围内的人。之:音节助词,不译。蔽:蒙蔽,这里指受蒙蔽。
王曰:“善。”乃下令:“群臣吏民能面刺寡人之过者,受上赏;上书谏(jiàn)寡人者,受中赏;能谤(bàng)讥于市朝(cháo),闻寡人之耳者,受下赏。”令初下,群臣进谏,门庭若市;数月之后,时时而间(jiàn)进;期(jī)年之后,虽欲言,无可进者。燕、赵、韩、魏闻之,皆朝于齐。此所谓战胜于朝廷。
善:好。乃:于是,就。面刺:当面指责。面,当面。刺,指责,议论。受:给予,付予。谤讥于市朝:在公众场所议论君王的过失。谤:公开指责别人的过错。讥,讽刺。谤讥,指责,议论。市朝,公共场合。闻:这里是“使……听到”的意思。属于形容词的使动用法。时时而间进:有时候有人偶然进谏。间进:偶然有人进谏。间:间或,偶尔,有时候。进:进谏。期年:满一年。期:满。朝于齐:到齐国来朝见(齐王)。此所谓战胜于朝廷:这就是身居朝廷,不必用兵,就战胜了敌国。
参考资料:
1、 语文出版社教材研究中心.语文.八年级.下.北京:语文出版社,2003.1(2013.12重印):164-1652、 吴楚材,吴调侯选编,崔钟雷主编.古文观止.哈尔滨:哈尔滨出版社,2012.3(2013.7重印)3、 (清)吴楚材.国学今读 古文观止 插图版:中国纺织出版社,2017.01:第59页邹忌修八尺有余,而形貌昳丽。朝服衣冠,窥镜,谓其妻曰:“我孰与城北徐公美?”其妻曰:“君美甚,徐公何能及君也?”城北徐公,齐国之美丽者也。忌不自信,而复问其妾曰:“吾孰与徐公美?”妾曰:“徐公何能及君也?”旦日,客从外来,与坐谈,问之客曰:“吾与徐公孰美?”客曰:“徐公不若君之美也。”明日徐公来,孰视之,自以为不如;窥镜而自视,又弗如远甚。暮寝而思之,曰:“吾妻之美我者,私我也;妾之美我者,畏我也;客之美我者,欲有求于我也。”
于是入朝见威王,曰:“臣诚知不如徐公美。臣之妻私臣,臣之妾畏臣,臣之客欲有求于臣,皆以美于徐公。今齐地方千里,百二十城,宫妇左右莫不私王,朝廷之臣莫不畏王,四境之内莫不有求于王:由此观之,王之蔽甚矣。”
王曰:“善。”乃下令:“群臣吏民能面刺寡人之过者,受上赏;上书谏寡人者,受中赏;能谤讥于市朝,闻寡人之耳者,受下赏。”令初下,群臣进谏,门庭若市;数月之后,时时而间进;期年之后,虽欲言,无可进者。燕、赵、韩、魏闻之,皆朝于齐。此所谓战胜于朝廷。
邹忌修八尺有余,而形貌昳丽。朝服衣冠,窥镜,
【句解】第一次“窥镜”自视,刻画了邹忌的外貌:身材魁梧,仪表堂堂,逼真地再现了他不无自得的神情。正是有了这点自信。才使他敢于和齐国有名的美男子比“美”。
谓其妻曰:“我孰与城北徐公美?”
【句解】其心里应该是对自己的美貌充满信心,所以,这第一问的语气应该是充满自信,且沾沾自喜的。
其妻曰:“君美甚,徐公何能及君也?”
【句解】妻子的回答,极赞其美,语态亲昵,饱含偏爱之情。尤其“美甚”二字,将此种神态、心理渲染得淋漓尽致。与后文“私我”呼应。
城北徐公,齐国之美丽者也。
【句解】插笔介绍徐公,说明徐公是齐国著名的美男子,为邹忌怕比不上他提供现实依据。
忌不自信,而复问其妾曰:“吾孰与徐公美?”
【句解】邹忌对自己的美貌略有怀疑。因此,这句话的语气应带有疑惑,并且急于知道结果。另外,考虑到所问的对象是小妾,因此,语气是严肃,焦虑,急切的。
妾曰:“徐公何能及君也?”
【句解】妾回答,少“君美甚”一句,仍用反问语气,表现了妾低微的地位和畏怯、顺从心理。与后文“畏我”呼应。
旦日,客从外来,与坐谈,问之客曰:“吾与徐公孰美?”
【句解】邹忌一方面希望妻、妾的回答是可信的,另一方面仍在怀疑。
客曰:“徐公不若君之美也。”
【句解】客回答,因有求于人,故答语婉转,阿谀奉承。与后文“有求于我”呼应。
明日,徐公来,孰视之,自以为不如;窥镜而自视,又弗如远甚。
【句解】“窥镜而自视”,自我感觉“弗如远甚”。可见,由“自信”到“自惭”,心理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暮寝而思之,曰:“吾妻之美我者,私我也;妾之美我者,畏我也;客之美我者,欲有求于我也。”
【句解】妻、妾、客的回答,都肯定了邹忌美于徐公,但邹忌并没有飘飘然,而是在会见徐公后,又经过冷静的思考悟出了妻、妾、客的谬赞是有其原因的,就是“私我”“畏我”“欲有求于我”。这表现了他实事求是的精神,终于看清事物的本质。这句话也是下文他用暗示、比喻的方法讽谏齐王的基础。
孝成帝时,客有荐雄文似相如者,上方郊祀甘泉泰畤、汾阴后土,以求继嗣,召雄待诏承明之庭。正月,从上甘泉还,奏甘泉赋以风。其辞曰:
惟汉十世,将郊上玄,定泰畤,雍神休,尊明号,同符三皇,录功五帝,恤胤锡羡,拓迹开统。于是乃命群僚,历吉日,协灵辰,星陈而天行。诏招摇与太阴兮,伏钩陈使当兵。属堪舆以壁垒兮,捎夔魖而抶獝狂。八神奔而警跸兮,振殷辚而军装。蚩尤之伦带干将而秉玉戚兮,飞蒙茸而走陆梁。齐緫緫以撙撙,其相胶轕兮,猋骇云迅,奋以方攘。骈罗列布,鳞以杂沓兮,柴虒参差,鱼颉而鸟䀪。翕赫曶霍,雾集而蒙合兮,半散昭烂,粲以成章。
于是乘舆乃登夫凤皇兮而翳华芝,驷苍螭兮六素虬,蠖略蕤绥,漓虖幓纚。帅尔阴闭,霅然阳开。腾清霄而轶浮景兮,夫何旟旐郅偈之旖旎也!流星旄以电爥兮,咸翠盖而鸾旗。敦万骑于中营兮,方玉车之千乘。声駍隐以陆离兮,轻先疾雷而馺遗风。凌高衍之嵱嵸兮,超纡谲之清澄。登椽栾而羾天门兮,驰阊阖而入凌兢。
是时未轃夫甘泉也,乃望通天之绎绎。下阴潜以惨廪兮,上洪纷而相错。直嶢嶢以造天兮,厥高庆而不可乎弥度。平原唐其坛曼兮,列新雉于林薄。攒并闾与茇䒷兮,纷被丽其亡鄂。崇丘陵之駊騀兮,深沟嵚岩而为谷。往往离宫般以相爥兮,封峦石关施靡乎延属。
于是大厦云谲波诡,嶊嶉而成观。仰挢首以高视兮,目冥眴而亡见。正浏滥以弘惝兮,指东西之漫漫。徒徊徊以徨徨兮,魂眇眇而昏乱。据軨轩而周流兮,忽軮轧而亡垠。翠玉树之青葱兮,璧马犀之瞵㻞。金人仡仡其承锺虡兮,嵌岩岩其龙鳞。扬光曜之燎爥兮,垂景炎之炘炘。配帝居之县圃兮,象泰壹之威神。洪台崛其独出兮,㨖北极之嶟嶟。列宿乃施于上荣兮,日月才经于柍桭。雷郁律于岩窔兮,电儵忽于墙藩。鬼魅不能自逮兮,半长途而下㒹。历倒景而绝飞梁兮,浮蠛蠓而撇天。
左欃枪而右玄冥兮,前熛阙而后应门。荫西海与幽都兮,涌醴汩以生川。蛟龙连蜷于东厓兮,白虎敦圉乎昆仑。览樛流于高光兮,溶方皇于西清。前殿崔巍兮,和氏玲珑。炕浮柱之飞榱兮,神莫莫而扶倾。闶阆阆其寥廓兮,似紫宫之峥嵘。骈交错而曼衍兮,㟎𡽁隗乎其相婴。乘云阁而上下兮,纷蒙笼以掍成。曳红采之流离兮,扬翠气之宛延。袭琁室与倾宫兮,若登高眇远,亡国肃虖临渊。
回猋肆其砀骇兮,翍桂椒而郁杼杨。香芬茀以穹隆兮,击薄栌而将荣。芗呹肸以棍批兮,声駍隐而历锺。排玉户而扬金铺兮,发兰蕙与𦲄藭。帷弸彋其拂汨兮,稍暗暗而靓深。阴阳清浊穆羽相和兮,若夔牙之调琴。般倕弃其剞劂兮,王尔投其钩绳。虽方征侨与偓佺兮,犹彷佛其若梦。
于是事变物化,目骇耳回。盖天子穆然,珍台闲馆,琁题玉英,蜵蜎蠖濩之中。惟夫所以澄心清魂,储精垂恩,感动天地,逆厘三神者;乃搜逑索偶皋伊之徒,冠伦魁能,函甘棠之惠,挟东征之意,相与齐乎阳灵之宫。靡薜荔而为席兮,折琼枝以为芳。吸清云之流瑕兮,饮若木之露英。集乎礼神之囿,登乎颂祇之堂。建光耀之长旓兮,昭华覆之威威。攀琁玑而下视兮,行游目乎三危。陈众车于东阬兮,肆玉釱而下驰。漂龙渊而还九垠兮,窥地底而上回。风傱傱而扶辖兮,鸾凤纷其衔蕤。梁弱水之濎溁兮,蹑不周之逶蛇。想西王母欣然而上寿兮,屏玉女而却宓妃。玉女亡所眺其清矑兮,宓妃曾不得施其蛾眉。方揽道德之精刚兮,侔神明与之为资。
于是钦柴宗祈,燎薰皇天,皋摇泰壹。举洪颐,树灵旗。樵蒸昆上,配藜四施。东爥沧海,西耀流沙,北熿幽都,南炀丹厓。玄瓒觩䚧,秬鬯泔淡。肸蠁丰融,懿懿芬芬。炎感黄龙兮,熛讹硕麟。选巫咸兮叫帝阍,开天庭兮延群神。傧暗蔼兮降清坛,瑞穰穰兮委如山。
于是事毕功弘,回车而归,度三峦兮偈棠黎。天阃决兮地垠开,八荒协兮万国谐。登长平兮雷鼓磕,天声起兮勇士厉。云飞扬兮雨滂沛,于胥德兮丽万世。
乱曰:崇崇圜丘,隆隐天兮;登降峛崺,单埢垣兮;增宫㠁差,骈嵯峨兮;岭巆嶙峋,洞无厓兮;上天之縡,杳旭卉兮;圣皇穆穆,信厥对兮;徕祇郊禋,神所依兮;徘徊招摇,灵迟迉兮;光辉眩耀,降厥福兮;子子孙孙,长无极兮。
孝成帝时,客有荐雄文似相如者,上方郊祀甘泉泰畤、汾阴后土,以求继嗣,召雄待诏承明之庭。正月,从上甘泉还,奏甘泉赋以风。其辞曰:
汉成帝时代,有位宾客以我的文章近似司马相如而把我举荐给朝廷。皇上将要到甘泉宫南的泰壹祠和汾阴睢上的后土祠举行祭祀天地的仪式,以求有子继承皇位。我当时正奉召在承明殿等候皇帝的任职诏命。永始四年正月,跟随皇帝从甘泉宫归来,就献上了这篇《甘泉赋》,加以讽喻。那赋辞说:
惟汉十世,将郊上玄,定泰畤,雍神休,尊明号,同符三皇,录功五帝,恤胤锡羡,拓迹开统。于是乃命群僚,历吉日,协灵辰,星陈而天行。诏招摇与太阴兮,伏钩陈使当兵。属堪舆以壁垒兮,捎夔魖而抶獝狂。八神奔而警跸兮,振殷辚而军装。蚩尤之伦带干将而秉玉戚兮,飞蒙茸而走陆梁。齐緫緫以撙撙,其相胶轕兮,猋骇云迅,奋以方攘。骈罗列布,鳞以杂沓兮,柴虒参差,鱼颉而鸟䀪。翕赫曶霍,雾集而蒙合兮,半散昭烂,粲以成章。
有汉十世,将祀上天,恢复泰壹神祠,祈求天神赐福,以皇帝的名号尊地祈祷于天神。上天赐予的符契同于三皇,树立的功勋囊括五帝。优虑无子,望天神赐福,以扩大伟业;使皇统延续。于是命令百官,选吉日,合良辰,百官排列如群星,运行像天体。命令北斗招摇与太阴呵,让钩陈星从命去掌管兵事。把军垒嘱托给神灵堪舆呵,让它们消灭那作孽多短的精怪恶鬼。八方之神奔驰而来清道护卫呵,个个奋然前行,接踵而上,身着严整的军装。那些蚩尤一样勇武的壮士,佩带干将利剑,手持玉柄大斧阿,跳跃起来乱乱纷纷,奔跑起来脚底生风。部伍集中,密密层层,行列严整呵,队形散开,错综交杂,风起云涌,奋然前行。整队布阵,鱼蜂错杂呵,参参差差,鱼跃鸟飞。集合靠拢,迅疾异常,行阵密布,如云似雾呵,突然散开,盔甲弓箭,光辉闪烁,灿烂多彩。
于是乘舆乃登夫凤皇兮而翳华芝,驷苍螭兮六素虬,蠖略蕤绥,漓虖幓纚。帅尔阴闭,霅然阳开。腾清霄而轶浮景兮,夫何旟旐郅偈之旖旎也!流星旄以电爥兮,咸翠盖而鸾旗。敦万骑于中营兮,方玉车之千乘。声駍隐以陆离兮,轻先疾雷而馺遗风。凌高衍之嵱嵸兮,超纡谲之清澄。登椽栾而羾天门兮,驰阊阖而入凌兢。
于是天子登上凤凰之车呵,上覆华芝伞盖,车驾骏马有黄有白呵,龙腾虎跃,鬃毛飘洒。众神侍卫紧随乘舆奔驰,忽而如乌云聚拢,忽而若阳光四散。乘舆升腾清霄越过浮云呵,那图象装饰的旗幡随风飘扬,何其轻盈柔顺!饰有星文的旗子在上空飞扬有如闪电划过,电光之下翠羽之盖鸾鸟之旗全然清晰可见。上万的骑卒驻扎于中营呵,玉饰的兵车有千辆并列。车声隆隆,前后相接呵,轻快奔驰超过迅雷,胜过疾风。凌越高原与群峰呵,跨过弯路与坦程。登上椽峦山就可到达天门呵,驰过阊阖就进入上苍的高寒之境。
是时未轃夫甘泉也,乃望通天之绎绎。下阴潜以惨廪兮,上洪纷而相错。直嶢嶢以造天兮,厥高庆而不可乎弥度。平原唐其坛曼兮,列新雉于林薄。攒并闾与茇䒷兮,纷被丽其亡鄂。崇丘陵之駊騀兮,深沟嵚岩而为谷。往往离宫般以相爥兮,封峦石关施靡乎延属。
这时,还未达甘泉之宫,眺望于高入云宵的通天之台。台下阴阴森森,顿生寒冷之感呵,台上宏伟错综,光辉灿烂。直立高耸以达天穹,那高度最终无法测量得清。平原广阔无垠呵,辛夷遍生林莽之间。棕榈薄荷丛聚而生,繁茂分披,无边无际。高高的丘陂险而且陡呵,深深的沟壑化为峡谷。离官别馆遍布四方交相辉映呵,封峦观石英观彼此相连,蜿蜒不断。
于是大厦云谲波诡,嶊嶉而成观。仰挢首以高视兮,目冥眴而亡见。正浏滥以弘惝兮,指东西之漫漫。徒徊徊以徨徨兮,魂眇眇而昏乱。据軨轩而周流兮,忽軮轧而亡垠。翠玉树之青葱兮,璧马犀之瞵㻞。金人仡仡其承锺虡兮,嵌岩岩其龙鳞。扬光曜之燎爥兮,垂景炎之炘炘。配帝居之县圃兮,象泰壹之威神。洪台崛其独出兮,㨖北极之嶟嶟。列宿乃施于上荣兮,日月才经于柍桭。雷郁律于岩窔兮,电儵忽于墙藩。鬼魅不能自逮兮,半长途而下㒹。历倒景而绝飞梁兮,浮蠛蠓而撇天。
于悬大厦云谲波诡,变幻莫测,巍峨奇巧,叹为奇观。高高举首而仰望呵,令人眼花缭乱,不见顶端。正四周浏览而感到宽敞豁亮呵,指东划西而漫漫无边。只是徘徊忧思,心魂恍惚而且昏乱。凭栏而远眺呵,突然呈现一片山野,崎岖不平而广大无边。甘泉宫翠树青葱碧绿呵,璧玉雕塑的马犀光彩璘璘。雄伟的金人身负着编钟木架呵,浑身金光闪闪,好似龙鳞开张。放出光辉恰如火炬照耀呵,日光辐射更显出火焰炽热。甘泉宫观可与天神居处的悬圃比美呵,同泰壹的威严神明恰好相像。洪台拔地而出呵,冲天峭立,直抵北斗。列星触到它翘起的檐头呵,日月也正经过它的星宇。雷声于宫殿深处低沉轰响呵,电光猝然于墙垣之上闪亮。鬼魅无法攀登呵,爬到半途就得坠落。楼台高出于日月上方的倒影,超越于悬空架起的飞梁呵,上浮于腾空的尘气,直拂于无际的天穹。
左欃枪而右玄冥兮,前熛阙而后应门。荫西海与幽都兮,涌醴汩以生川。蛟龙连蜷于东厓兮,白虎敦圉乎昆仑。览樛流于高光兮,溶方皇于西清。前殿崔巍兮,和氏玲珑。炕浮柱之飞榱兮,神莫莫而扶倾。闶阆阆其寥廓兮,似紫宫之峥嵘。骈交错而曼衍兮,㟎
孝成帝时,客有荐雄文似相如者,上方郊祀甘泉泰畤(zhì)、汾阴后土,以求继嗣(sì),召雄待诏承明之庭。正月,从上甘泉还,奏甘泉赋以风。其辞曰:
孝成帝:汉成帝刘骜。相如:司马相如。这句谓当时有人向成帝推荐扬雄,说他的文章和司马相如的文章相似。上:指汉成帝。郊:指祭天。祠:犹祀,指祭地。甘泉:指甘泉宫。秦始皇建甘泉前殿。汉武帝扩建,增通天、高光、迎风诸殿。位于今陕西省淳化县西北甘泉山。泰畤:天子祭天之处。汾阴:地名,以在汾水之南而得名。在今山西省万荣县境内。汉武帝时曾在此得宝鼎。后土:指当时天子祭地之处,设在汾阴。继嗣:指皇子。承明庭:即未央宫的承明殿,在当时长安故城内西南角。风:通“讽”。
惟汉十世,将郊上玄,定泰畤,雍神休,尊明号,同符三皇,录功五帝,恤(xù)胤(yìn)锡羡,拓迹开统。于是乃命群僚,历吉日,协灵辰,星陈而天行。诏招摇与太阴兮,伏钩陈使当兵。属(zhǔ)堪舆(yú)以壁垒兮,捎夔(kuí)魖(xū)而抶(chì)獝(yù)狂。八神奔而警跸(bì)兮,振殷辚(lín)而军装。蚩(chī)尤之伦带干将而秉玉戚兮,飞蒙茸而走陆梁。齐緫(zǒng)緫以撙(zǔn)撙,其相胶轕(gé)兮,猋(biāo)骇(hài)云迅,奋以方攘。骈罗列布,鳞以杂沓(tà)兮,柴虒(sī)参差,鱼颉(jié)而鸟䀪(háng)。翕(xī)赫曶(hū)霍,雾集而蒙合兮,半散昭烂,粲(càn)以成章。
十世:成帝为西汉第十世皇帝。上玄:指天。定泰畤:成帝于建始元年(前)罢甘泉、汾阴之祠。二年,始祭天于长安南郊,祭后土于北郊。后因无子嗣,于永始三年(前)冬诏恢复甘泉泰畤、汾阴后土之祭。故谓“定泰畤”。定,定祭。雍:和顺。休:美。汉武帝以下皆郊天于甘泉泰畤,成帝即位罢甘泉、祭南郊、史谓神不福助,频降灾眚,是逆神之意。今又定祭泰畤,是和顺神之美祥。尊:尊显、尊祀。明号:明神之号。符:符瑞,即天所赐之祥瑞。三皇:谓伏羲、神农、黄帝。这句谓希望能与三皇同符瑞。录:总有。五帝:谓少昊、颛顼、高辛、尧、舜。恤:忧。胤:子嗣。锡:同“赐”。羡:饶,多。拓:推广。统:统绪。当时成帝忧无子嗣,故重又定祭泰畤、后土,希求神明赐福,多生皇子,扩广基业,开启统绪。以上九句说明汉成帝定祭泰畤的目的和希望。历:选。协:合。灵辰:善时。招摇:北斗第七星。泰阴:星名,指岁后三辰。钩陈:星名。在紫微垣内,又谓之极星。当:阻挡。这两句谓诏告招摇与泰阴二星宿,让服使钩陈星阻挡不测之兵。:委托。堪舆:造图宅书之神。壁垒:军营围墙。这里指障碍物。梢、抶:都是击打、驱赶的意思。夔:木石之怪。魖:耗费财物的鬼。獝狂:恶鬼。这两句谓委托堪舆负责设置障碍物,驱赶各种鬼怪。八神:八方之神。警跸:帝王出行时清道,禁止行人来往。振:振奋。殷辚:盛大的样子。军装:谓作军事装饰。蚩尤:古九黎族部落酋长,以凶悍著名。伦:辈。这里以“蚩尤之伦”比喻负责保卫任务的武士。干将:指利剑。秉:持。玉戚;以玉饰柄的斧形武器。飞蒙茸而走陆梁:飞者蒙茸而乱,走者陆梁而跳。形容猛士的勇武捷健。蒙茸,紊乱。陆梁,跳跃的样子。緫緫:众多聚合的样子。撙撙:聚集。胶葛:交错。猋骇云讯:如猋风骇起,如云浪奋迅。方攘:奔离分散。这四句描写人群的聚合离散。骈:并。柴虒、参差:高低、长短不齐之貌。颉䀪:通“颉颃”,忽上忽下之貌。这四句描写队伍的排列变化。翕赫曶霍:开合之貌。雾集蒙合:如雾之集,如气之合。蒙:谓天气下渐。半散:即泮散,分布之状。照烂:光明。章:彩。这四句描写整个出行队伍声势浩大,光辉灿烂。从“于是”至“成章”,叙写出行前各种事项的准备情况。
于是乘舆乃登夫凤皇兮而翳(yì)华芝,驷苍螭(chī)兮六素虬(qiú),蠖(huò)略蕤(ruí)绥,漓(lí)虖(hū)幓(sēn)纚(xǐ)。帅尔阴闭,霅(sǎ)然阳开。腾清霄而轶(yì)浮景兮,夫何旟(yú)旐(zhào)郅(zhì)偈(jié)之旖(yǐ)旎(nǐ)也!流星旄(máo)以电爥(zhú)兮,咸翠盖而鸾旗。敦万骑于中营兮,方玉车之千乘。声駍(pēng)隐以陆离兮,轻先疾雷而馺(sà)遗风。凌高衍之嵱(yǒng)嵸(sǒng)兮,超纡(yū)谲(jué)之清澄。登椽栾而羾(gòng)天门兮,驰阊(chāng)阖(hé)而入凌兢(jīng)。
乘舆:皇帝所乘的车。这里代指皇帝。凤皇:指饰以凤凰的车子。皇:同“凰”。翳:隐蔽。华芝:华盖,即车上所建的华伞。螭:传说中的一种龙。虬:传说中的一种无角龙。驷、六:都表示一车所驾之数。驾车的实际是马,这里用铺张想象的写法,非谓真的以龙驾车。蠖略蕤绥:龙行之貌。漓虖幓纚:车饰之貌。这四句铺张描写天子的车乘。帅尔:犹倏忽、忽而。霅然:犹飒然。这两句形容众多的旗帜忽而聚合在一起,仿佛天阴了一样;飒然飘散,又仿佛天晴了一样。腾:升。清霄:天之高处。轶:闪过。浮景:流影。旟:画有鸟隼的旗。旐:画有龟蛇的旗。这里以旟旐代指各种旗帜。郅偈:形容旗杆之状。旖柅:形容旗上飘带的摆动。这两句描写旗帜升腾在高空,闪着流影,旗杆如林,彩带拂动。旄:杆顶斾有旄牛尾的旗。旗幅窄而长,上有星图,随风拂动,则有如星之流、如电之照的景象。翠盖:饰以翠羽的华盖。鸾旗:上绣鸾鸟而编以羽毛的旗。天子出,载在车上先行。敦:与“屯”同,聚意。方:并。玉车:以玉斾车。駍隐:形容车声大而盛。陆离:参差错综。轻:快。馺:指接连不断。遗风:余响。陵:登上。高衍:高广之地。嵱嵸:山峰众多之貌。超:过。纡谲:曲折。这两句写车驾登上高原,在曲折清澄的大道上行进。椽栾:甘泉南山。羾:至。天门:形容其地势极高。阊阖:天门名。凌兢:指高险而令人恐惧之地。这两句描写车驾在高险的椽栾山上行进的情况。
是时未轃(zhēn)夫甘泉也,乃望通天之绎绎。下阴潜以惨廪(lǐn)兮,上洪纷而相错。直嶢(yáo)嶢以造天兮,厥高庆而不可乎弥度。平原唐其坛曼兮,列新雉(zhì)于林薄。攒并闾(lǘ)与茇(bá)䒷(kuò)兮,纷被丽其亡鄂。崇丘陵之駊(pǒ)騀(wǒ)兮,深沟嵚(qīn)岩而为谷。往往离宫般(pán)以相爥兮,封峦石关施靡(mí)乎延属。
轃:与“臻”同,至的意思。通天:台名。绎绎:相连。这两句谓当时虽未到达甘泉,但已遥遥望见甘泉宫的通天台。阴潜:阴深。惨廪:寒凉。洪纷:大而乱杂。这两句描写从远处下瞧和上望通天台所见的情景。峣峣:高。造:至。庆:语助词。疆:同“强”。这两句谓通天台高入云天,不可度量。唐:形容广大。坛曼:无边之意。新雉:即辛夷,一种大树,枝叶都有香味。雉:同“薙”。薄:草丛生处。攒:聚。并闾:棕榈树。茇䒷:草名。被丽:披散。亡鄂:无边。这四句描写平原上的景色。崇:高。駊騀:高大。嵚岩:深险。这两句描写丘陵和山谷。往往:处处。离宫:古代帝王于正式宫殿之外别筑的宫室,以供随时游处。般:连接。相烛:相照,相映。封峦、石关:均为宫名。施靡:相及。属:连。
于是大厦云谲(jué)波诡,嶊(zuǐ)嶉(zuī)而成观。仰挢首以高视兮,目冥眴(xuàn)而亡见。正浏滥以弘惝(chǎng)兮,指东西之漫漫。徒徊徊以徨徨兮,魂眇眇而昏乱。据軨(líng)轩而周流兮,忽軮(yǎng)轧而亡垠(yín)。翠玉树之青葱兮,璧马犀之瞵(lín)㻞(bīn)。金人仡(yǐ)仡其承锺虡(jù)兮,嵌(qiàn)岩岩其龙鳞。扬光曜(yào)之燎爥(zhú)兮,垂景炎之炘(xīn)炘。配帝居之县圃兮,象泰壹之威神。洪台崛其独出兮,㨖(zhì)北极之嶟(zūn)嶟。列宿乃施于上荣兮,日月才经于柍(yāng)桭(chén)。雷郁律于岩窔(yào)兮,电儵(shū)忽于墙藩。鬼魅不能自逮兮,半长途而下㒹(diān)。历倒景而绝飞梁兮,浮蠛(miè)蠓(měng)而撇天。
大夏:即大厦。云谲波诡:形容厦屋结构奇巧多变。嶊嶉:高大雄伟之貌。观:观阙。这两句概述甘宫泉的外观。挢:举。冥眴:看不清。这两句写宫殿的高峻。浏滥:即浏览。弘惝:高大。漫漫:形容其长。这两句写其长大。回回、徨徨:都形容宫殿里头的空廓。眇眇:形容其深幽。这两句谓宫殿里头空廓深博,使人感到神魂迷乱。軨轩:格棂栏杆。周流:周视。忽:隐隐忽忽。軮轧:广大。这两句写凭栏仔细观览,目不暇接。玉树:武帝时集众宝所作之树,以玉为叶,植于前庭。壁:同“璧”。壁马犀:用璧玉饰作的马和犀。瞵㻞:纹理光洁。仡仡:勇健。钟虡:悬挂编钟的架子。嵌岩岩:开张。龙鳞:似龙之鳞。言其鳞甲开张,像真龙之形。燎烛:树于庭中的大烛。乘:升。景:大。炘炘炘:光明。这两句谓庭中的大烛扬着光曜,火炎升腾,光明灿烂。县圃:神仙所居之境。也是庭中模拟所建。泰壹:天帝。洪台:高台。掘:特出。㨖:至。嶟嶟:竦峭。列宿:模制的天上群星。施:延。荣:屋檐两端上翘的部分,即飞檐。经:经行。柍桭:屋檐中部。郁律:雷声。倏忽:疾。倒景:即倒影。飞梁:浮道之桥。绝:度。蠛蠓:浮气。撇:拂。
左欃(chán)枪而右玄冥兮,前熛(piāo)阙(quē)而后应门。荫西海与幽都兮,涌醴(lǐ)汩(gǔ)以生川。蛟龙连蜷于东厓(yá)兮,白虎敦圉(yǔ)乎昆仑。览樛(jiū)流于高光兮,溶方皇于西清。前殿崔巍(wēi)兮,和氏玲珑。炕(kàng)浮柱之飞榱(cuī)兮,神莫莫而扶倾。闶(kāng)阆(làng)阆其寥廓兮,似紫宫之峥(zhēng)嵘(róng)。骈(pián)交错而曼衍兮,㟎(tuǐ)
上陵何美美,下津风以寒。
登上诸陵但见景色何其美好,从陵上下来到达水边,水边的风何其清爽。
问客从何来,言从水中央。
问仙人从哪里来,仙人回答说他来自水中央。
桂树为君船,青丝为君笮,木兰为君棹,黄金错其间。
仙人出现时所乘的船极其豪华,桂木造成船,连系船用的绳索都是用青丝做成的。划船的船桨是用木兰做的,有黄金涂饰其间。
沧海之雀赤翅鸿,白雁随。
这时,只见水面上凤凰出现,众鸟随从,出现于山林中。
山林乍开乍合,曾不知日月明。
望去只见山林忽开忽合,连日月的光芒也被众鸟所遮蔽。
醴泉之水,光泽何蔚蔚。
甘甜的泉水,光泽熠熠。
芝为车,龙为马,览遨游,四海外。
我不禁想象神的车盖形似灵芝,驾着龙,在天地间遨游。
甘露初二年,芝生铜池中,仙人下来饮,延寿千万岁。
甘露二年,铜池中生出芝草,吉祥之兆引得仙人也下来饮于此泉中,人们喝了此泉的水更是延年益寿。
上陵(líng)何美美,下津风以寒。
上陵何美美:登上上陵但见景色何其美好。下津:指从陵上下来到达水边。
问客从何来,言从水中央。
客:指仙人。
桂树为君船,青丝为君笮(zuó),木兰为君棹(zhào),黄金错其间。
笮:竹子做的绳索,西南少数民族用以渡河。这里指维系船的绳索。木兰:树木名。棹:划船的工具。错:涂饰。
沧海之雀赤翅鸿,白雁随。
山林乍开乍合,曾不知日月明。
醴(lǐ)泉之水,光泽何蔚蔚。
醴泉:甘甜的泉水。古人以为是祥瑞。蔚蔚:茂盛的样子。
芝为车,龙为马,览遨游,四海外。
甘露初二年,芝生铜池中,仙人下来饮,延寿千万岁。
甘露:汉宣帝年号。芝生铜池中:古人以生出芝草为吉祥之兆。
汉章帝元和中,有宗庙食举六曲,加《重来》、《上陵》二曲,为《上陵》食举。这是汉宣帝时歌颂所谓祥瑞的诗。“上陵”即登上汉朝诸帝的陵墓。据史书记载,汉宣帝在即位前曾多次遨游诸陵间。此诗写到了神仙的出现及各种祥瑞之物的到来。
“上陵”即“上林”,为汉代天子的著名游猎之苑。司马相如《上林赋》,曾以“终始灞浐,出入泾渭”、“荡荡乎八川分流”,铺陈过它周围三百里的苍莽壮阔;以“奔星更于闺闼,宛虹扡于楯轩”,夸饰过它离宫七十余所的峻高富丽。但《上陵》歌的主意,却不在夸陈上林苑的“巨丽”,而是唱叹仙人降赐祥瑞的奇迹。开篇两句是赞美式的写景:“上陵何美美”,叹上林树木的蓊郁繁美;“下津风以寒”,叙苑中水津的凉风澹荡——正是“仙”客出现前的清奇之境。林木幽幽,风声飒然,衣袂飘飘的仙客突然现身,不能不令人惊异。“问客从何来,言从水中央”。前句问得惊讶,表现仙客之现莫知其来的飘忽无踪;后句答得微妙,他竟来自烟水迷离的水中,简直难以置信!但在仙客口中,却只发为淡淡一语,似乎根本不值得一提。其遥指水天、莞尔微笑的悠闲之态,愈加令人意外而惊喜。
仙客不仅来得神奇,其乘舟也格外芳洁富丽:“桂树为君船,青丝为君笮,木兰为君棹,黄金错其间。”笮(zuó):系船的竹索。桂舟兰棹,芬芳雅洁,映衬仙人的清风广袖,正给人以“似不从人间来”的缥缈之感。它不禁令人想起,屈原笔下的湘水之神,驾驭桂木龙舟,在洞庭湖上凌波飞驶的景象。但青丝为笮、黄金饰棹,似又与仙人的身份不甚相应,倒是显出了一种错金绣银的世俗富贵气。但汉人企慕的神仙生活,本就是世俗生活的延续和保存,反射出一种积极的对世间生活的全面关注和肯定。这与后世描述的洞中枯坐、鄙弃富贵的仙人,颇有异趣。此歌歌咏的上林仙客,显露的正是汉人企羡的特点。不过,他毕竟是“仙”,故其随从也世不多见:“沧海之雀赤翅鸿,白雁随。山林乍开乍合,曾不知日月明。”赤鸿、白雁,世所稀闻。它们的出现,往往被古人视为上天降赐的祥瑞,预兆着天下的太平。当年汉武帝“行幸东海,获赤雁”,就欣喜异常,还特为作了首《朱雁》之歌。汉宣帝元康、神爵年间,这类五彩神鸟,曾成千上万降集于京师宫殿及上林苑。人们以为这都是神仙降赐的好兆,喜得宣帝屡次下诏“大赦天下”、赏赐臣下爵禄或牛酒。这四句运用长短错综的杂言,描述鸿雁群随,翅翼忽张忽合,翔舞山林之间,以至遮蔽日月的景象,奇异动人,令人有身临其境、眼目撩乱之感。神奇的还不止于此:“醴泉之水,光泽何蔚蔚”——正当鸿雁翔集之际,山林间突又涌出一股股泉水,清亮闪光、汩汩不绝,而且甜美可口,则不是人间凡水所可比拟。随着上林之“仙”降临而出现的,正是如此应接不暇的奇迹。全诗歌咏至此,仿佛有天花乱坠于字行之间。
“芝为车,龙为马”以下,歌咏仙人的离去。诗中说:人们还沉浸在对种种仙瑞的欣喜若狂之中,仙人却冉冉升天、飘忽而去了。他来的时候,乘的是兰棹桂舟,浮现在烟水迷茫之间;离去时则又身登金芝、驾驭龙马,消失在青天白云之上。此刻海天青青,仙人已渺无影踪。他究竟去向了哪里?大概是到四海之外去览观遨游了吧?这四句全为三言短句,抒写仙人离去景象轻疾飘忽,留下了一种情系云天、绵绵无尽的意韵。歌中叙仙人以“金芝”为车,堪称奇思。不过这想象也有现实依据:据说公元前62年(宣帝元康四年),曾有“金芝九茎产于函德殿铜池(檐下承水之槽)中”,被视为仙人降临的瑞兆。公元前52年(甘露二年),又有“凤皇、甘露降集京师”。金芝本产于“名山之阴、金石之间”,附近的水饮之可“寿千年”(葛洪《抱朴子》),而今却生于檐下铜池,确是奇迹。人们由此发生仙人以芝为车降临宫殿的联想,也正在情理之中。至于“甘露”,乃“神露之精”,其味甘甜,饮之亦可长寿登仙。武帝当年为了获得它,曾“以铜作承露盘,高二十七丈”,“上有仙人掌承露,和玉屑,欲以求仙”(《三辅故事》)。而今亦降集京师,实为可喜可贺。此歌最后“甘露初二年,芝生铜池中”四句,说的就是这类奇事。字里行间,荡漾着人们对仙人降临,赐饮金芝、甘露,以延年益寿的希冀和喜悦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