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朱庆馀闲居四首
楚楚临轩竹,青青映水蒲。道人能爱静,诸事近清枯。
尽日衡门闭,苍苔一径新。客心非厌静,悟道不忧贫。
白屋悬尘榻,清樽忆故人。近来疏懒甚,诗债后吟身。
闲客幽栖处,潇然一草庐。路通元亮宅,门对子云居。
按剑心犹壮,琴书乐有馀。黄金都散尽,收得邺侯书。
寂寥荒馆下,投老欲何为。草色凝陈榻,书声出董帷。
闲云长作伴,归鹤独相随。才薄知无用,安贫不自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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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楼中尽晓妆,望仙楼上望君王。
大清早,宫妃们在十二楼打扮梳妆;登上望仙楼台,盼望着临幸的君王。
锁衔金兽连环冷,水滴铜龙昼漏长。
兽形门环紧锁宫门,内心十分凄怆;铜龙漏斗越滴越慢,坐待更觉日长。
云髻罢梳还对镜,罗衣欲换更添香。
发髻梳理完毕,还要对镜反复端详,重换一件罗衣,注意加熏一些香料。
遥窥正殿帘开处,袍袴宫人扫御床。
远远看见,正殿闪动人影启开珠帘;看见短袍绣裤宫女,正在打扫御床。
十二楼中尽晓妆,望仙楼上望君王。
十二楼:指一清早宫人就在梳妆以待幸。望仙楼:意谓望君如望仙。
锁衔(xián)金兽连环冷,水滴铜龙昼漏(lòu)长。
水滴铜龙昼漏长:指铜壶滴漏,古时计时仪器。
云髻(jì)罢梳还对镜,罗衣欲换更添香。
遥窥(kuī)正殿帘开处,袍袴(kù)宫人扫御床。
袍袴宫人:指穿着衣袴的宫女。
宫怨是唐诗中屡见的题材。薛逢的这首《宫词》,从望幸着笔,刻画了宫妃企望君王恩幸而不可得的怨恨心理,情致委婉,有其独特风格。
诗的首联,即点明人物身份和全诗主旨:“十二楼中尽晓妆,望仙楼上望君王。”“十二楼”、“望仙楼”皆指宫妃的住处。《史记·封禅书》记,方士言“黄帝时为五城十二楼,以候神人于执期”;又,《旧唐书·武宗本纪》记,“会昌五年作望仙楼于神策军”。诗中用“十二楼”、“望仙楼”代指宫妃的住所,非实指,是取其“候神”、“望仙”的涵义。这两句是说,宫妃们在宫楼之上,一大早就着意梳妆打扮,象盼望神仙降临一样企首翘望着君王的恩幸。
颔联通过对周围环境的渲染,烘托望幸之人内心的清冷、寂寞:“锁衔金兽连环冷,水滴铜龙昼漏长。”这两句说,宫门上那兽形门环被紧紧锁住,那龙纹漏壶水滴声声。上句“冷”字,既写出铜质门环之冰凉,又显出深宫紧闭之冷寂,映衬出宫妃心情的凄冷。下句“长”字,通过宫妃对漏壶中没完没了的滴水声的独特感受,刻画出她昼长难耐的孤寂无聊的心境。 颈联通过宫妃的着意装饰打扮,进一步刻画她百无聊赖的心理。“云髻罢梳还对镜,罗衣欲换更添香”,是说刚刚梳罢那浓密如云的发髻,又对着镜子端详,惟恐有什么不妥贴之处;想再换一件新艳的罗衣,又给它加熏一些香气。这一联将宫妃那盼望中叫人失望、失望中又怀着希望的心理状态,刻画得十分逼真。“望”的时间越长,越叫人心情难堪,说是没指望吧,又怀着某种期待;说是有希望吧,望眼欲穿,实在渺茫。罢梳复又对镜,换衣重又添香,不过是心情烦乱无聊和想望之极的写照。
末联写宫妃“望”极而怨的心情,不过这种怨恨表达得极其曲折隐晦:“遥窥正殿帘开处,袍袴宫人扫御床”。“袍袴”,指穿短袍绣袴的宫女。“遥窥”二字,表现了妃子复杂微妙的心理:我这尊贵的妃子成日价翘首空望,还倒不如那洒扫的宫女能接近皇帝!又表明,君王即将临幸正殿,不会再来的了。似乎有一种近乎绝望的哀怨隐隐地透露出来。
这首诗对人物心理状态的描写极其细腻、逼真。自首联总起望幸之意后,下三联即把这种“望”的心情融于对周围环境的描画、对人物动作的状写和对人物间的处境的反衬之中,生动地反映了宫妃们的空虚、寂寞、苦闷、伤怨的精神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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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陵没胡沙,苏武还汉家。
汉武帝时,李陵被匈奴大军围困,兵败后投降匈奴,从此他的一生就埋没在胡沙边塞之地。苏武出使匈奴被扣留,不屈服于匈奴,就在北海牧羊,多年后才得以重返汉朝。
迢迢五原关,朔雪乱边花。
五原关迢迢万里,朔雪纷飞,大如夏花。
一去隔绝国,思归但长嗟。
从此一去就相隔在绝远之国,思念家乡却不能归来,只能长嗟短叹。
鸿雁向西北,因书报天涯。
鸿雁年年飞向西北,让它们来替自己传递书信,寄到远方的亲人身边。
李陵没(mò)胡沙,苏武还汉家。
李陵:汉武帝命令将军李广利抗击匈奴,李陵率部出居延北千余里,以分单于兵。后李陵军被匈奴大军围困,兵败而降。苏武:苏武出使匈奴被扣留,不屈服于匈奴,就在北海牧羊。多年后才得以重返汉朝。
迢(tiáo)迢五原关,朔(shuò)雪乱边花。
五原关:在唐盐州五原县境内。
一去隔绝国,思归但长嗟(jiē)。
绝域:绝远之国。
鸿雁向西北,因书报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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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到长门秋草黄。画梁双燕去,出宫墙。玉箫无复理霓裳。金蝉坠,鸾镜掩休妆。
秋天到了,长门宫的芳草又染上秋黄。画梁间的燕子相伴离去,成双成对飞出宫墙。玉箫已是久久地沉默,无须再吹奏伴舞霓裳。发上的金蝉摇摇欲坠,妆奁镜盒早已关掩上,再不去照那矫美的容妆。
忆昔在昭阳。舞衣红绶带,绣鸳鸯。至今犹惹御炉香。魂梦断,愁听漏更长。
忆往昔,昭阳宫内的美好时光。身着绫罗翩翩起舞,舞衣上绣着七彩的鸳鸯。那鲜艳的红绸飘带,在舞曲中飞旋飘扬,至今还撩起御炉缕缕飘香。如今相思魂消梦断,夜夜愁听更漏声声悠长。
参考资料:
1、 钱国莲.《花间词全集》.北京:当代世界出版社,2002:692、 毕宝魁,王素梅.《花间集》.沈阳:春风文艺出版社,1995:1743、 顾农,徐侠.《中国历代名家流派词传·花间派词传》.长春:吉林人民出版社,1999:1964、 林兆祥.《唐宋花间廿四家词赏析》.郑州:中州古籍出版社,2011:1125、 王力.《古汉语常用字字典》(第9版).北京:商务印书馆,20056、 崔黎民.《花间集全译》.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1997:209秋到长门秋草黄。画梁双燕去,出宫墙。玉箫(xiāo)无复理霓(ní)裳(cháng)。金蝉坠,鸾(luán)镜掩休妆。
长门:长门宫。此指皇宫。双燕去:谓秋深。又用燕双去衬人独在。玉箫:洞箫。古人称精美物常以“玉”比喻,如“玉笛”、“玉容”、“玉楼”、“玉食”等。理:治,引申为演奏。霓裳:《霓裳羽衣曲》的略称。金蝉:首饰。韩偓《春闷偶成》:“醉后金蝉重,欢余玉燕歌。”鸾镜:镜子。妆:装扮。
忆昔在昭阳。舞衣红绶(shòu)带,绣鸳鸯。至今犹惹御炉香。魂梦断,愁听漏更长。
昭阳:宫名。汉成帝宠幸的赵飞燕、赵合德姐妹即住在昭阳宫。此代指受宠时所居之所。绶带:丝带。漏更:更漏。
参考资料:
1、 钱国莲.《花间词全集》.北京:当代世界出版社,2002:692、 毕宝魁,王素梅.《花间集》.沈阳:春风文艺出版社,1995:1743、 顾农,徐侠.《中国历代名家流派词传·花间派词传》.长春:吉林人民出版社,1999:1964、 林兆祥.《唐宋花间廿四家词赏析》.郑州:中州古籍出版社,2011:1125、 王力.《古汉语常用字字典》(第9版).北京:商务印书馆,20056、 崔黎民.《花间集全译》.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1997:209这首词写的是宫女失宠后的惨淡生活。其词分为上下阕,上阕写的是宫女失宠后的生活景象,下阕写的则是宫女得宠时的风光生活。作者在这里通过上下阕宫女生活的对比,突出了宫女失宠后生活的惨淡以及宫女的忧愁、寂寞心情。
词的上阕不仅写出了宫女失宠后的惨淡生活,还写出了失宠后宫女所住的宫墙的惨淡景象。词的第一句就写出了宫墙的惨淡,草木枯黄,什么也没有。特别是“秋”字,为全文奠定了悲凉的气氛。秋在中国古人的诗词当中大多都是扮演着悲凉的角色,因此作者抓住了秋的意象,在词的开头奠定了悲凉的气息,“秋到长门秋草黄”,开头的季节就是在悲凉的秋天,而且在宫墙内除了长满秋黄色的草,就再也没有什么其他的东西了,显得特别萧条。而且,作者还很好地借用了地名,“长门”一词喻示了宫女的生活如同当年陈皇后所居住的长门一样是那样地萧条,自己与陈皇后一样的孤单和寂寞。作者借用这个在当时人们所熟悉的例子,说明了宫女在失宠时的惨淡生活以及宫女寂寞忧愁的心情。双燕飞,出宫墙,是表明自己失宠后宫墙的惨淡景象,就连具有生命的鸟儿也飞走了,只剩下孤单的自己。以上这些都是写的宫墙的惨淡景象,词的第二句开始写宫女的惨淡生活:“霓裳”现在即使穿上了,也没有玉箫来伴音,落到“玉箫无复理霓裳”的地步。这里突出宫女的生活已不再是从前那样歌舞升平,就连像金蝉一样的头饰散了,也懒得搭理了,这是因为自己已经失宠了。词的上阕就是通过运用对比,对宫墙的惨淡景象和宫女生活的惨淡进行描写,来说明宫女心情的寂寞与忧愁。
下阕则通过把宫女曾经得宠的风光生活与现实进行对比,凸显了宫女失宠之后生活的惨淡和宫女的忧愁与寂寞。词的开头就为回忆了宫女在过去得宠时的风光生活。词通过一个“忆”字很好地过渡到了下面所写的宫女得宠时的生活。作者在这里与上阕中的长门一样借用了。昭阳”,当时宫女的生活与杨贵妃一样都是轻歌曼舞、神采飞扬、绣美鸳鸯。在这里,词的感情基调是轻快的,是对自己过去生活的向往。但是,下句直接转入现实的生活,以上都是自己的回忆,而现实当中自己的生活却是如此落寞,表现出自己对过去生活的向往,对再次得到宠幸的期望。作者在这里用了一个强有力的动词“断”,将宫女拉回了现实当中,将现实与过去分开,将梦想与现实分开,“断”字犹如当头棒,将宫女的美梦打醒,将她拉回到现实生活当中。在现实的生活中,宫女只有整夜怀着孤单的心情,听着漏声到天亮。在这里,作者也运用了对比的手法,将宫女的惨淡生活以及忧愁落寞的心情表现出来,这种反面的对比则更凸显了宫女的惨淡生活和寂寞的心情。
作者在这里塑造的清新朴素的意象,以及对比手法的运用,为人们展现出了宫女生活的惨淡和忧愁寂寞的心情。
参考资料:
1、 周世伟.《韦庄词汇释别解》.成都:西南交通大学出版社,2009:119-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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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月去人只数尺,风灯照夜欲三更。
水中的月影离我只有数尺之远,船中桅杆上的风灯照耀着夜空,时间马上就要进入三更天。
沙头宿鹭联拳静,船尾跳鱼拨剌鸣。
栖息在沙滩上的白鹭静静地蜷身而睡,突然船尾方向传来“拨剌”一声,原来有一条鱼儿跃出水面。
江月去人只数尺,风灯照夜欲三更(gēng)。
“去人”句:意谓月影靠船很近。江月:江面上空的月亮。风灯:船中桅杆上挂着照夜的灯,有纸罩避风。三更:指半夜十一时至翌晨一时。
沙头宿鹭(lù)联拳静,船尾跳鱼拨剌(là)鸣。
“沙头”句:指夜宿的白鹭屈曲着身子,静静地蜷躺在沙滩上。沙头:沙滩边;沙洲边。拳:屈曲貌。一说“联拳”通“连蜷”,蜷身之意。静:一作“起”。拨剌:鱼在水里跳动所发出的声音。拨:一作“跋”,一作“泼”。
在绝句体中,有一种“一句一绝”的格调。即每句写一景,多用两联骈偶,句子之间似无关联。它最初起源于晋代《四时咏》(“春水满四泽,夏云多奇峰。秋月扬明辉,冬岭秀孤松”)。唐代作者已不多,唯杜甫最喜运用这种体格。或许是因为他太精于诗律,运用这种绝体,可以因难见巧。他最脍炙人口的绝句如“两个黄鹂鸣翠柳”“糁径杨花铺白毡”“迟日江山丽”等,也都是用这种体格。这些诗的优点不只在于写景生动,律对精切,而尤其在于能形成一个统一完美的意境,句与句彼此照应,融为一幅完整图画。
这首诗写夜泊之景。诗人写月夜,不从空中之月写起,而写水中月影(“江月”),一开始就抓住江上夜景的特色。“去人只数尺”是说月影靠船秀近,“江清月近人”,它同时写出江水之清明。江中月影近人,画出了“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的江间月夜美景,境界是宁静而安谧的。第二句写舟中樯竿上挂着照夜的灯,在月下灯光显得冲淡而柔和。桅灯当有纸罩避风,故曰“风灯”。其时江间并没有风,否则江水不会那样宁静,月影也不会那样清晰可接了。一二句似乎都是写景,但已暗示出一个未眠人的存在(第一句已点出“人”字),这就是诗人自己。从“江月”写到“风灯”,从舟外写到舟内,由远及近。然后再写到江岸,又是由近移远。由于月照沙岸如雪,沙头景物隐略可辨,夜宿的白鹭屈曲着身子,三五成群团聚在沙滩上,它们睡得那样安恬,与环境极为和谐;同时又表现出宁静的景物中有生命的呼吸。这和平境界的可爱,惟有饱经丧乱的不眠人才能充分体会。
诗句中洋溢着诗人对和平生活的向往和对于自然界小生命的热爱,这与诗人忧国忧民的精神是一脉相通的。诗人对着“沙头宿鹭”,不禁衷心赞美夜的“静”美。由于他与自然万类息息相通,这“静”与“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王维《竹里馆》)的寂静幽独该有多少不同。忽然船尾传来“拨剌”的声响,使凝神睇视着的诗人猛地惊醒,他转向船尾,只见波光粼粼的水面上跃起一条大鱼,在夜空中画了一条若隐若现的弧线后,又潜入水中。
诗的前三句着力刻画都在一个“静”字,末句却写动、写声,似乎破了静谧之境,然而其表达效果恰好相反,以动破静,愈见其静;以声破静,愈见其静。与“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王籍《入若耶溪》)有异曲同工之处。这是陪衬的手法,适当把对立因素渗入统一的基调,可以强化总的基调。这是诗、画、音乐都常采用的手法。诗的末两句分写鱼、鸟,一动一静,相反相成,抓住了江上月夜最有特点同时又最富于诗意的情景,写得逼真、亲切而又传神,可见诗人体物之工。
此诗乍看上去,四句分写月、灯、鸟、鱼,各成一景,不相联属,确是“一句一绝”。然而,诗人通过远近推移、动静相成的手法,使舟内舟外、江间陆上、物与物、情与景之间相互关联,浑融一体,读之如身历其境,由境会意。因而决不是什么“断锦裂缯”(胡应麟)。“老去诗篇浑漫与”,从诗题“漫成”可知是诗人一时得心应手之作,这种工致而天然的境界不是徒事雕章琢句者能达到的。
参考资料:
1、 周啸天 等.唐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83:590-5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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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家南渡日,此地旧长安。
地即帝王宅,山为龙虎盘。
金陵空壮观,天堑净波澜。
醉客回桡去,吴歌且自欢。
地拥金陵势,城回江水流。
当时百万户,夹道起朱楼。
亡国生春草,王宫没古丘。
空余后湖月,波上对瀛州。
六代兴亡国,三杯为尔歌。
苑方秦地少,山似洛阳多。
古殿吴花草,深宫晋绮罗。
并随人事灭,东逝与沧波。
晋家南渡日,此地旧长安。
晋朝南渡以后,在这里建都,代替了旧日的长安。
地即帝王宅,山为龙虎盘。
这里的地形是人间帝王的住宅,山势则为虎踞龙盘。
金陵空壮观,天堑净波澜。
而钟山却空有壮丽的景象,长江天堑也变得清波平静不起波澜。
醉客回桡去,吴歌且自欢。
游客在沉醉中归去,欢乐的吴歌在江上传遍。
地拥金陵势,城回江水流。
地形凭借钟山的龙盘之势,绕城有江水横流。
当时百万户,夹道起朱楼。
当年六朝的权贵,夹道筑起座座朱楼。
亡国生春草,王宫没古丘。
而今荒败的王宫长满了野草,旧日的离宫别馆已到处是凄凉的古丘。
空余后湖月,波上对瀛州。
只有那玄武湖上的明月,照着清波,像是照耀在海上的瀛洲。
六代兴亡国,三杯为尔歌。
面对记载着六朝兴亡的古都,三杯酒后让我为你献上一支歌。
苑方秦地少,山似洛阳多。
论宫苑你比长安少,比山水你和洛阳差不多。
古殿吴花草,深宫晋绮罗。
你残破的古殿中曾生长着吴王喜爱的花朵,幽暗的宫墙中曾有晋代后妃们的绮罗。
并随人事灭,东逝与沧波。
这些都与前朝的繁盛一起消失,可叹的往事早已付与长江东逝的碧波。
参考资料:
1、 詹福瑞 等.李白诗全译.石家庄:河北人民出版社,1997:829-831晋家南渡(dù)日,此地旧长安。
长安:唐以后诗文中常用作都城的通称。这句是说金陵(今江苏南京)在晋朝南渡后曾作为都城。旧:一作“即”。
地即帝王宅,山为龙虎盘。
“地即”二句:一作“碧宇楼台满,青山龙虎盘”。钟山龙蟠,石头虎踞,诸葛亮称为帝王之宅。
金陵空壮观,天堑(qiàn)净波澜。
天堑:天然的壕沟,言其险要可以隔断交通。此指长江。“天堑”一作“江塞”。
醉客回桡(ráo)去,吴歌且自欢。
回桡:掉转船头,改变航向。桡:船桨。吴歌:吴地之歌。亦指江南民歌。
地拥金陵势,城回江水流。
拥:环抱的样子。金陵:这里指金陵山,即今南京的钟山。江:一作“汉”。这句意为:江水绕城而流。
当时百万户,夹道起朱楼。
当时:指六朝时期。夹道:在道路两旁。朱搂:谓富丽华美的楼阁。
亡国生春草,王宫没古丘。
国:都城。亡国:指相继灭亡的六朝的故都金陵。王宫:一作“离宫”。离宫:正宫之外供帝王出巡时居住的宫室。
空余后湖月,波上对瀛(yíng)州。
空余:只剩下。后湖:即金陵城北的玄武湖,在今南京市东北。瀛洲:传说中的仙山。这里指玄武湖中的洲岛。瀛:一作“江”。
六代兴亡国,三杯为尔歌。
六代:即六朝。《小学绀珠》:六朝:吴、东晋、宋、齐、梁、陈,皆都建业。
苑方秦地少,山似洛阳多。
秦地:指秦国所辖的地域。此指长安。少:一作“小”。
古殿吴花草,深宫晋绮(qǐ)罗。
深宫:宫禁之中,帝王居住处。绮罗:泛指华贵的丝织品或丝绸衣服。
并随人事灭,东逝与沧波。
与:一作“只”。沧波:碧波。
参考资料:
1、 詹福瑞 等.李白诗全译.石家庄:河北人民出版社,1997:829-831晋家南渡日,此地旧长安。
地即帝王宅,山为龙虎盘。
金陵空壮观,天堑净波澜。
醉客回桡去,吴歌且自欢。
地拥金陵势,城回江水流。
当时百万户,夹道起朱楼。
亡国生春草,王宫没古丘。
空余后湖月,波上对瀛州。
六代兴亡国,三杯为尔歌。
苑方秦地少,山似洛阳多。
古殿吴花草,深宫晋绮罗。
并随人事灭,东逝与沧波。
瞿蜕园、朱金城指出这组诗同储光羲《临江亭王咏》词意相似,都是怀古概今、忧伤时事之作,显有弦外之音(《李白集校注》卷二十二评笺)。
第一首描绘金陵城的壮险形势以寄慨。诗人一落笔便流露出深沉的吊古伤今之情。起句“晋家南渡日”概括了西晋末的一场历史浩劫。晋怀帝永嘉五年(311),前汉刘聪的相国刘曜引兵攻陷洛阳,怀帝被俘,士民死者三万余人。汉兵烧杀抢掠,掘陵墓,焚宫庙,将洛阳变成一片废墟。是年,汉兵又攻占长安。中原士民避乱者多南渡江。而今,李白游金陵之时,自范阳起兵的安禄山已攻陷长安,玄宗仓皇出逃四川。北方人土纷纷携家南渡,避乱江东。历史好像重演了西晋永嘉年间的故事。因此,这一句诗犹如惊雷劈空而来,撼人心魄,表明了当时唐王朝已面临山河破碎、社稷倾圮的严重局面。次句“此地旧长安”,饱含着诗人对胡骑践踏京都长安的悲痛。金陵此地,今日依然是歌舞昇平气象,这正像昔日的长安。诗人没有说如今长安是怎样一副局面,他是不忍心说。这里可参照诗人在《永王东巡歌》中所描写的“三川北虏乱如麻,四海南奔似永嘉”的情景,想象当时长安的悲惨境地。
颔联写金陵城的陆地形势。上句说,金陵为六朝帝都,这里遗留着帝王住宅、巍峨宫阙。金陵城东有钟山,城西有石头山。王琦注引张勃《吴录》载,诸葛亮曾称叹“钟山龙蟠,石头虎踞。”下句说,钟山和石头山犹如龙蟠虎踞于金陵东西,气象雄壮。这一联在写景中显现出金陵城历代的繁华,宫廷的伟丽,王朝的兴盛,山势的壮观。诗人倾注了对祖国锦绣山川和悠久帝都的热爱之情。颈联写江面。金陵城北是空阔长江,主与钟山争雄。由于有长江限隔南北,金陵历来易守难攻,号称“天堑”。然而,六朝的末代统治者都是奢侈淫乐,不修内政,专恃天险,以为可以长治久安,但结果无一不导致金陵失陷而亡国。李白眺望着滔滔江流,回顾历史,联想当世,不由得喟然长叹。这两句含蓄地揭示了六朝兴亡的秘密,其意蕴正与后来诗人刘禹锡在《金陵怀古》中以精辟议论道出的“兴废由人事,山川空地形”相同。这里写的是“金陵空壮观”,其实诗人是暗讽“长安空壮观。”当今唐代的统治者依托关中百二山河之险,也没有能够阻遇安史叛军长驱入关攻占长安,以致重蹈六朝的复辙。“空”字可谓意味深长。“天堑净波澜”句,又透露出李白对平定叛乱的思考。瞿、朱二先生曾指出,《金陵三首》“当与《永王东巡歌》合看。”他们在《永王东巡歌》的按语中说:“当时玄宗号令不出剑门,肃宗崎岖边塞,忠于唐室之诸将皆力不足以敌安、史,则身处江南如李白者,安得不思抒奇计以济时艰?”(《李白集校注》卷二十二评笺)因为此后不久,李白就加入了永王李璘军幕并献奇计,力主永王据金陵为根本,而后用舟师泛海,直取幽燕,颠覆安史老巢。可以推想李白写“天堑净波澜”句时,对于据有长江天险的金陵城面临的重要战略地位已有所预见,并作了思考。
然而,写这组诗的时候,李白还是流落江湖的布衣诗人。他自负有谢安之志、王佐之才,却请缨无路,报国无门,内心的痛苦和焦虑可想而知。尾联写他正在吊古伤今之际,忽然听到从江上舟中和江岸歌楼酒馆传来一阵阵软媚的吴歌声。诗人痛感在这衰世之年,竟仍有人不以国家危亡为念,照旧声色歌舞,寻欢作乐。他实在不愿听这种靡靡之音,于是令船家转棹而去。这里的“醉客”,是诗人自喻。说是“醉客”,其实他是最清醒的。这一联运用倒卷笔法,先写醉客回桡而去,再点出吴歌自欢,这样就更含蓄地表达出诗人对当时享乐腐败世风的辛辣讽刺,他的深沉悲痛和无限感叹。这里的意蕴,同刘禹锡的“《后庭花》一曲,幽怨不堪听”(《金陵怀古》)和杜牧的“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泊秦淮)》,正是一脉相承的。
第二首用盛衰对照手法,抒写兴亡之感,借以示警当世。首联以倒装句式,描绘金陵城依山环水的地理形势。颔联写六朝兴盛时期,金陵城人户百万,朱楼夹道,一片富丽繁华景象。颈联一转,感叹亡国后满城春草萋萋,王宫埋没于古丘,触目荒凉、衰败。这两联一盛一衰,前后映照,包含着极深的历史教训。尾联描绘惟有那亘古不变的后湖月,仍旧照着湖波上那个荒凉冷落的瀛洲岛。这一幅清冷,朦胧的景色,融合着诗人对于故国萧条、人事变幻的深沉感伤。余音袅袅,发人深思,引人遐想。
第三首直以六代兴亡喻指唐王朝盛衰。首联即以唱叹出之。诗人为六代忽兴忽亡之国浇洒三杯美酒,唱一曲悲怆挽歌。颔联巧妙地将眼前的金陵城与心中系念着的洛阳、长安联系起来写。从字面上说,这两句不过是写由于历经兵燹,金陵的宫苑多已坍塌荒芜,比起秦地即长安来是少了;但围绕着这座故都的群山,却同洛阳一样多。其实,内在的深层含意是说:宫苑如林的长安城而今只怕在胡人的铁蹄下已化作一片废墟、焦土了。东都洛阳四周虽有群山作屏障,却因当政和握兵者的昏庸无能早已沦落;金陵城的山峰同洛阳一样多,到底能不能坚守得住也是难说。诗人的感慨藏而不露,寄寓在仿佛是纯客观的景物描写之中。这一联是叹今。颈联接写对历史陈迹的凭吊。吴国昔日金碧辉煌的宫殿,而今长满了野花荒草;当年东晋深宫中的绮罗珍宝,也早已荡然无存。言外之意是说,这一代代的王朝衰亡得如此迅疾,已足以使人深思,警醒。尾联总束一笔,感叹六朝繁华已尽随人事而灭,好像与长江的碧波一道向东流逝,一去不返。诗人在第一首诗中,还只是通过“金陵空壮观”暗示国家兴亡不在于山川形势的险要;而在这里他已用“人事”一词,点出了社稷的存灭取决于人事。这是组诗画龙点睛的一笔。结句展现长江沧波,无休无止,滚滚东流而去。这正是诗人不可抑止的滚滚心潮。这个结尾犹如“临去秋波”,情绪无限悲凉,意境浑茫、渺远。
总的来看,李白的《金陵三首》以十分简括、浓缩的笔墨,选择了很少的带象喻性的金陵景物意象,巧妙地将它们衔接、映衬与对照,使之容纳了大跨度的时间与空间,从而抒发出吊古伤今、借古鉴今的丰富情思。三首诗的情调慷慨悲凉,意境壮阔深远,深深地体现了诗人忧国忧民的满腔热忱。李白作诗任情而写,挥洒自如,不喜受声律约束,尤擅于七言古风。他写律诗,也常运古诗之气格入律,使律中有古,对中有散。《金陵三首》中,有颔联不对仗的,如“当时百万户,夹道起朱楼”;有颈联不工对的,如“金陵空壮观,天堑净波澜”;也有首联对仗的,如“地拥金陵势,城迥江水流。”可见他对仗不拘常格,纯任自然。这三首五律写得自然流走,有飘逸之致,节奏明快而不平直,语意斩截而不浅露,词采清丽而又雄健。它没有杜甫五律组诗那样描写工致,格律谨严,章法缜密,沉郁顿挫。它是疏宕的,粗线条的,大写意和大概括的。它虽非李白的代表作,却是唐代诗人中较早地以金陵怀古为题材的佳篇,对于后来刘禹锡、杜牧等人的金陵怀古咏史诗给予了很大的影响。
参考资料:
1、 詹福瑞 等.李白诗全译.石家庄:河北人民出版社,1997:829-8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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