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树摧残几片存,栏边为汝最伤神。
一棵树时时遭受摧残,现在有几片叶子还留存在枝头?站在栏杆旁,我最是为你感到伤心。
休翻雨滴寒鸣夜,曾抱花枝暖过春。
不要在寒冷的夜里,冷雨击打中辗转,想起以前也曾在温暖的春天里饱含花蕾。
与影有情唯日月,遇红无礼是泥尘。
算来只有日和月有情义,照着我依恋的树影。无礼的是泥土粗鲁地将秋天的红叶蹂躏。
上阳宫女多诗思,莫寄人间取次人。
上阳宫女诗情横溢,取下红叶题写诗句,请千万注意不要随意寄给草率的世人。
一树摧残几片存,栏边为汝最伤神。
休翻雨滴寒鸣夜,曾抱花枝暖过春。
与影有情唯日月,遇红无礼是泥尘。
上阳宫女多诗思,莫寄人间取次人。
上阳:唐宫名。玄宗时,杨妃擅宠,貌美宫人多被遣居于此。取次:意为随便、草草、等闲。
绿桑高下映平川,赛罢田神笑语喧。
高高低低的绿桑树映照平川,社日祭神歌舞后笑语喧天。
林外鸣鸠春雨歇,屋头初日杏花繁。
林外鹁鸪声声叫小雨渐渐停歇,屋头红日送春暖杏花正鲜。
参考资料:
1、 马世一.历代绝句三百首译析:吉林文史出版社,1992年05月第1版:第153页绿桑(sāng)高下映平川,赛罢田神笑语喧(xuān)。
高下:有高有矮。平川:平坦之地。田神:古时农村在春分前后祭社神,即此诗所说的田神,这一天叫做社日。祭祀时有歌有舞,用来祈祷丰收。喧:声音大。
林外鸣鸠(jiū)春雨歇,屋头初日杏花繁。
鸠:即鹁(bó)鸠,也叫鹁鸪。下雨时叫得越欢。歇:停。
参考资料:
1、 马世一.历代绝句三百首译析:吉林文史出版社,1992年05月第1版:第153页这首诗的前两句,从农村的环境概貌写到田家的欢声笑语;诗的后两句,从鸠鸣雨歇写到日上花繁。结句一个“繁”字,表现了春雨后农村生机勃勃的兴旺景象。全诗语言清新自然,以轻快的笔调,写出农家生活的乐趣。
诗人以细致的笔触,描绘出了江南地区农村的一派自然春光。江南的农村冈峦起伏,竹篱茅舍错落地散布在山冈下面。前面是一派平展的稻田.桑树高高低低地就栽在屋前屋后,春天来了,桑树长出了鲜嫩的绿叶,掩映在平川之间。春耕开始时,按风俗要向田神祈祷丰年。农村的男女老少看完了献祭田神的歌舞以后,带着欢快的情绪回到家里。到处洋溢着春天的欢乐。
“林外鸣鸠春雨歇,屋头初日杏花繁。”两句中诗人集中地描写了春天的景色。江南的春天经常会下夜雨,早晨雨停了,阳光照着湿漉漉的新枝嫩叶,显得特别青翠。鹁鸪鸟在树上咕咕地叫起来。果然,不一会儿太阳就从东边屋脊上升了起来。墙头的杏花经过夜雨的滋润,盛开得更加灿烂,给村庄装点着绚丽的春光。一幅生动的农村自然图景栩栩如生地展现在读者面前。
参考资料:
1、 曾强.唐宋诗词名篇 诠注详析 插图本:云南人民出版社,2010.06:第105页中斋上元客散感旧,赋《忆秦娥》见属,一读凄然。随韵寄情,不觉悲甚。
烧灯节,朝京道上风和雪。风和雪,江山如旧,朝京人绝。
百年短短兴亡别,与君犹对当时月。当时月,照人烛泪,照人梅发。
中斋上元客散感旧,赋《忆秦娥》见属,一读凄然。随韵寄情,不觉悲甚。
邓剡在上元节客散后怀念起往事,作一首《忆秦娥》词赠予我,我读过之后顿感凄凉,便按照原韵和了一首,不禁觉得非常悲痛。
烧灯节,朝京道上风和雪。风和雪,江山如旧,朝京人绝。
过去每逢元宵,成千上万的朝京士女,拥进城里观灯闹元宵。如今皇上太后都被掳到北方去了,京城已不复存在,进京朝拜的路上,行人断绝,有的只是满天风雪。
百年短短兴亡别,与君犹对当时月。当时月,照人烛泪,照人梅发。
刚才还是盛极一时,文恬武嬉,载歌载舞,极尽奢靡,转眼便成凄凉瓦砾焦土。唯有当年的明月,仍然永恒地照着人间,照着流泪的蜡烛,照着大家已经花白的头发。
参考资料:
1、 刘尊明 朱崇才.宋词鉴赏辞典.北京:商务印书馆,2015:335中斋(zhāi)上元客散感旧,赋(fù)《忆秦娥》见属(zhǔ),一读凄然。随韵寄情,不觉悲甚。
中斋:即邓剡,号中斋。词人之友。上元:正月十五为上元节,又称元宵节。见属:赠送。
烧灯节,朝京道上风和雪。风和雪,江山如旧,朝京人绝。
烧灯:燃灯。正月十五夜各处挂出花灯。朝京:通往京城的路。
百年短短兴亡别,与君犹对当时月。当时月,照人烛泪,照人梅发(fà)。
梅发:指花白的头发。
参考资料:
1、 刘尊明 朱崇才.宋词鉴赏辞典.北京:商务印书馆,2015:335中斋上元客散感旧,赋《忆秦娥》见属,一读凄然。随韵寄情,不觉悲甚。
烧灯节,朝京道上风和雪。风和雪,江山如旧,朝京人绝。
百年短短兴亡别,与君犹对当时月。当时月,照人烛泪,照人梅发。
这首词从上元节临安道上行人稀少,引发了他的亡国之恨,词情凄苦,表现了一个士大夫对故国的忠贞。
上片触景生情,写上元节凄凉景象。南宋都城临安,上元节多繁华热闹,《梦梁录》曾有这样的记载:“深坊小巷,绣额珠帘,巧制新装,竞夸华丽。公子王孙,王陵年少,更以纱笼喝道,将带佳人美女,遍地游赏。人都道玉漏频催,金鸡屡唱,兴尤未已。”这样的通宵欢乐,词人是记忆犹新的,就引起了与当今的对比。如今的上元节风雪交加,遮天盖地,故都内外,一片苍凉。词人起笔,就以故都烧灯节极度的繁华欢乐与现实中的风雪酷寒、无限凄凉进行强烈的对比,烘托出严酷冷寂的气氛。“风和雪,江山如旧,朝京人绝。”这里的“风和雪”,不单是自然景象的实写,更成了元蒙统治下那种严酷气氛的象征。正因如此,“风和雪”的再次复述,既是适应词牌格式的需要,更是词人着意的强调。有了这着意的强调,作者一腔亡国之痛就顺势而出了。“江山如旧”的“如”字,已蕴含着“风景不殊,正自有山河之异”(《世说新语》)的深哀大痛;“朝京人绝”的“绝”字,又寄寓着故都易主、人心绝望的深仇大恨。字里行间,充满了悲苦凄怆的情调。
上片写景,景以引情,描写元宵之夜故部路上风雪交加行人断绝的凄凉景象;下片抒情,景以衬情,抒发物是人非、怀念故国的悲苦心情。
“百年”二句,承上生发,直抒胸臆,感慨系之。人生百年,本已十分短暂,偏又经受了国破家亡、生离死别的深哀大痛;尽管人们都不再去故都观灯欢度佳节了,自己却还要跟知己好友面对故国的明月“感旧”“寄情”。使词人锥心泣血的“兴亡别”,不仅指“宣和旧日,临安南渡,芳景犹自如故”(《永遇乐》)的一去不返,更指南宋覆亡之后“无花只落空悲”(《汉宫春》)的眼前处境。江山剧变,明月如故,只能对月凭吊,寄怀故国了。一个“犹”字,既表达了永念故国的执着深情,也流露出莫可奈何的悲凉心境。词意发展到此,可谓沉痛至极。词人面对着“当时月”,故国情景,纷拥而来,眼前处境,却无比悲凉。这里的“当时月”,当然也不仅是适应词牌格式的需要,更是词人着意的强调,突出了他对故国的耿耿丹心和对元蒙统治的强烈厌恶。词人对月凭吊,寄情故国,“当时月”又在默默地照人如烛之泪,照人如梅之发。这两句对仗工整,情景交融,把“当时月”之善解人意和词人之悲凄坚贞交织起来了,意境苍凉,余味绵绵。
全词辞情哀苦,音调悲怆,表达了深沉的兴亡之感,体现了宋亡后遗民作家的惨痛心情,是《须溪词》中的名篇。
参考资料:
1、 唐圭璋 等.唐宋词鉴赏辞典(南宋·辽·金) .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88:2113-21142、 刘尊明 朱崇才.宋词鉴赏辞典.北京:商务印书馆,2015:3353、 喻朝刚 周航.分类两宋绝妙好词.北京:生活书店出版有限公司,2015:2374、 徐培均.唐宋词小令精华.郑州:中州古籍出版社,1987:458危楼还望,叹此意、今古几人曾会?鬼设神施,浑认作、天限南疆北界。一水横陈,连岗三面,做出争雄势。六朝何事,只成门户私计?
登楼极目四望,不觉百感交集,可叹自己的这番心意,古往今来,又有几人能够理解呢?镇江一带的山川形势极其险要,简直是鬼斧神工,非人力所能致。然而这样险要的江山却不被当作进取的凭藉,而是都看成了天设的南疆北界。镇江北面横贯着波涛汹涌的长江,东、西、南三面都连接着起伏的山岗。这样的地理形势,正是进可以攻,退可以守,足以与北方强敌争雄的形胜之地。六朝的旧事,原来全不过是为少数私家大族的狭隘利益打算!
因笑王谢诸人,登高怀远,也学英雄涕。凭却长江,管不到,河洛腥膻无际。正好长驱,不须反顾,寻取中流誓。小儿破贼,势成宁问强对!(强对 一作:疆场)
于是笑王谢等人,他们空洒英雄之泪,却无克服神州的实际行动。他们依仗着长江天险,自以为可以长保偏安,哪里管得到广大的中原地区,长久为异族势力所盘踞,广大人民呻吟辗转于铁蹄之下呢?凭借这样有利的江山形势,正可长驱北伐,无须前怕狼,后怕虎,应该象当年的祖逖那样,中流击水,收复中原。南方并不乏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统帅,也不乏披坚执锐、冲锋陷阵的猛将,完全应该象往日的谢安一样,对打败北方强敌具有充分信心,一旦有利之形势已成,便当长驱千里,扫清河洛,收复国土,何须顾虑对方的强大呢?
危楼还望,叹此意、今古几人曾会?鬼设神施,浑认作、天限南疆北界。一水横陈,连岗三面,做出争雄势。六朝何事,只成门户私计?
因笑王谢诸(zhū)人,登高怀远,也学英雄涕。凭却长江,管不到,河洛腥(xīnɡ)膻(shān)无际。正好长驱,不须反顾,寻取中流誓。小儿破贼,势成宁问强对!(强对 一作:疆场)
王谢诸人:泛指当时有声望地位的士大夫。小儿破贼:《通鉴》记淝水之战、谢安得驿书,知秦兵已破,时方与客围棋,摄书置床上,围棋如故。客问之,徐答曰:“小儿辈遂已破贼。”当时率军作战的是其弟侄,故称“小儿辈”。强对:强敌也。
这是一首借古论今之作。多景楼,在镇江北固山上甘露寺内,北临长江。这首词的写作背景是孝宗淳熙十五年春天,陈亮到建康和镇江考察形势,准备向朝廷陈述北伐的策略。词的内容以议论形势、陈述政见为主,正是与此行目的息息相通的。
开头两句,凌空而起。撇开登临感怀之作先写望中景物的俗套,大笔挥洒,直抒胸臆,借景抒情:登楼极目四望,不觉百感交集,可叹自己的这番心意,古往今来,又有几人能够理解呢?因为所感不止一端,先将“此意”虚提,总摄下文。南宋乾道年间镇江知府陈天麟《多景楼记》说:“至天清日明,一目万里,神州赤县,未归舆地,使人慨然有恢复意。”对于以经济之略自负的词人来说,“恢复意”正是这首词所要表达的主题思想,围绕这个主题思想的还有对南北形势及整个抗金局势的看法。以下抒写作者认为“今古几人曾会”的登临意。“今古”一语,暗示了此词是借古论今。
接下来两句,从江山形势的奇险引出对“天限南疆北界”主张的抨击。“鬼设神施”,是形容镇江一带的山川形势极其险要,简直是鬼斧神工,非人力所能致。然而这样险要的江山却不被当作进取的凭藉,而是都看成了天设的南疆北界。当时南宋统治者不思进取,苟且偷安,将长江作为拒守金人南犯的天限,作者所抨击的,正是这种藉天险以求苟安的主张。“浑认作”三字,亦讽亦慨,笔端带有强烈感情。
“一水横陈,连岗三面,做出争雄势。”镇江北面横贯着波涛汹涌的长江,东、西、南三面都连接着起伏的山岗。这样的地理形势,正是进可以攻,退可以守,足以与北方强敌争雄的形胜之地。“做出”一语,表达了词人目击山川形势时兴会淋漓的感受。在词人眼中,山川仿佛有了灵气和生命,活动起来了。
他在《戊申再上孝宗皇帝书》中写道:“京口连岗三面,而大江横陈,江旁极目千里,其势大略如虎之出穴,而非若穴之藏虎也。”所谓“虎之出穴”,也正是“做出争雄势”的一种形象化说明。这里对镇江山川形势的描绘,本身便是对“天限南疆北界”这种苟安论调的否定。在作者看来,山川形势足以北向争雄,问题在于统治者缺乏争雄的远大抱负与勇气。因此,下面紧接着就借批判六朝统治者,来揭示现实中当权者苟安论调的思想实质:“六朝何事,只成门户私计?”前一句是愤慨的斥责与质问,后一句则是对统治者划江自守的苟安政策的揭露批判,——原来这一切全不过是为少数私家大族的狭隘利益打算!词锋犀利,入木三分。
换头“因笑”二字,承上片结尾对六朝统治者的批判,顺势而下,使上下片成为浑然一体。前三句用新亭对泣故事,“王谢诸人”概括东晋世家大族的上层人物,说他们空洒英雄之泪,却无克服神州的实际行动,借以讽刺南宋上层统治集团中有些人空有慷慨激昂的言辞,而无北伐的行动。“也学英雄涕”,讽刺尖刻辛辣,鞭辟入里。
“凭却长江,管不到、河洛腥膻无际。”他们依仗着长江天险,自以为可以长保偏安,哪里管得到广大的中原地区,长久为异族势力所盘踞,广大人民呻吟辗转于铁蹄之下呢?这是对统治者“只成门户私计”的进一步批判。“管不到”三字,可谓诛心之笔。到这里,由江山形势引出的对当权者的揭露批判已达极致,下面转面承上“争雄”,进一步正面发挥登临意。
“正好长驱,不须反顾,寻取中流誓。”中流誓,用祖逖统兵北伐,渡江击楫而誓的故实。在词人看来,凭借这样有利的江山形势,正可长驱北伐,无须前怕狼,后怕虎,应该象当年的祖逖那样,中流击水,收复中原。这几句词情由前面的愤郁转向豪放,意气风发,辞采飞扬,充分显示出词人豪迈朗爽的胸襟气度。
歇拍二句,承上“长驱”,进一步抒写必胜的乐观信念。“小儿破贼”见《世说新语·雅量》。淝水之战,谢安之侄谢玄等击败苻坚大军,捷报送达,谢安方与客围棋,看书毕,缄默无语,依旧对局。客问淮上利害,答曰:“小儿辈大破贼。”“强对”,强大的对手,即强敌。《三国志·陆逊传》:“刘备天下知名,曹操所惮,今在境界,此强对也。”作者认为,南方并不乏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统帅,也不乏披坚执锐、冲锋陷阵的猛将,完全应该象往日的谢安一样,对打败北方强敌具有充分信心,一旦有利之形势已成,便当长驱千里,扫清河洛,收复国土,何须顾虑对方的强大呢?作者《上孝宗皇帝第一书》中曾言:“常以江淮之师为虏人侵轶之备,而精择一人之沈鸷有谋、开豁无他者,委以荆襄之任,宽其文法,听其废置,抚摩振厉于三数年之间,则国家之势成矣。”词中之“势成”亦同此意。作者的主张在当时能否实现,可以置而不论,但这几句豪言壮语,是可以“起顽立懦”的。到这里,一开头提出的“今古几人曾会”的“此意”已经尽情发挥,全词也就在破竹之势中收笔。
同样是登临抒慨之作,陈亮的这首《念奴娇·登多景楼》和他的挚友辛弃疾的《水龙吟·登建康赏心亭》便显出不同的艺术风格。辛词也深慨于“无人会登临意”,但通篇于豪迈雄放之中深寓沉郁盘结之情,读来别具一种回肠荡气、抑塞低回之感;而陈词则纵论时弊,痛快淋漓,充分显示其词人兼政论家的性格。从艺术的含蕴、情味的深厚来说,陈词自然不如辛词,但这种大气磅礴、开拓万古心胸的强音,是足以振奋人心的。
参考资料:
1、 《唐宋词鉴赏辞典》(南宋·辽·金卷).上海辞书出版社,1988年版,第1641-1643页月皎惊乌栖不定,更漏将残,辘轳牵金井。唤起两眸清炯炯。泪花落枕红绵冷。
月光皎洁明亮,乌鸦的叫声不停。更漏已经要没有了,屋外摇动轳辘在井里汲水的声音传进房间。这声音使女子的神情更加忧愁,一双美丽明亮的眼睛流下泪水,她一夜来眼泪一直流个不停,连枕中的红绵湿透了。
执手霜风吹鬓影。去意徊徨,别语愁难听。楼上阑干横斗柄,露寒人远鸡相应。
两人手拉着手来到庭院,任霜风吹着她的头发。离别的双方难舍难分,告别的话儿听得让人落泪断肠。楼上星光正明亮,北斗星横在夜空。天色渐明,远处传来鸡叫,仿佛催人分别。
参考资料:
1、 毕宝魁 艾丽辉著.中国古典诗词鉴赏与写作:辽海出版社,2003年:289-2902、 (宋)周邦彦著;蒋哲伦选注.周邦彦选集:河南大学出版社,1999年:88-90月皎(jiǎo)惊乌栖(qī)不定,更漏将残,辘(lù)轳(lú)牵金井。唤起两眸(móu)清炯(jiǒng)炯。泪花落枕红绵冷。
月皎:月色洁白光明。《诗经·陈·月出》:“月出皎兮。”更漏:即刻漏,古代记时器。辘轳:井上汲水轳辘转动的声音。眸:眼珠。炯炯:明亮貌。
执手霜风吹鬓(bìn)影。去意徊(huái)徨(huáng),别语愁难听。楼上阑(lán)干横斗柄,露寒人远鸡相应。
徊徨:徘徊、彷惶的意思。阑干:横斜貌。斗柄:北斗七星的第五至第七的三颗星象古代酌酒所用的斗把,叫做斗柄。
参考资料:
1、 毕宝魁 艾丽辉著.中国古典诗词鉴赏与写作:辽海出版社,2003年:289-2902、 (宋)周邦彦著;蒋哲伦选注.周邦彦选集:河南大学出版社,1999年:88-90此首纯写离情,题曰:“早行”,出现在词中的是行者在秋季晨风中离家时那种难舍难分的情景。篇中没有感情的直抒,各句之间也很少有连结性词语,所以,词中的离情主要是靠各句所描绘的不同画面,靠人物的表情、动作和演出来完成的。
上片写别前。开篇三句自成一段。“月皎惊乌栖不定”写的是深夜,月光分外明亮,巢中的乌鸦误以为天明,故而飞叫不定。这是从视觉与听觉两方的感受概括出来的,暗示行者整夜不曾合眼。“更漏将阑,辘轳牵金井”两句,点明将晓。这是从听觉方面来写的。更漏中的水滴已经快要滴尽,夜色将阑。同时远处传来辘轳的转动声,吊桶撞击着井口声,已经有人起早汲水了。这三句表现出由深夜到将晓这一时间的进程。“唤起”两句另是一段,转写女方的悲伤。“唤起”的施动者是谁过去有两种解释,一种认为是行者,“知天已晓,唤起所别之人”;一种认为“闻乌惊漏残、辘轳声响而惊醒泪落。”“唤起”,既是前三句不同声响造成的后果,同时又是时间演变的必然进程:离别的时刻来到了。所以,就全篇来看,似以后一种解释为佳。如解释为行者把女方“唤起”,则自然要冲淡这首词所表出的那种离情的深刻性。“两眸清炯炯”,也非睡足后的精神焕发,而是离别时的情绪紧张与全神贯注。联系下句“泪花落枕红绵冷”,可见这双眼睛已被泪水洗过,“唤起”之后,仍带有泪花,故一望而“清”,再望而“炯炯 ”有神。同时,这一句还暗中交待出这位女子的美丽,烘托出伤别的气氛。“冷”字还暗出这位女子同样一夜不曾合眼,泪水早已把枕芯湿透,连“红绵”都感到心寒意冷了。
下片写别时、别后。前三句写别时依依难舍之状,曲折传神。“执手”,分别时双方的手相互紧握。古诗文里“执手”,多和惜别有关,兼示深情。柳永《雨霖铃》词里说“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咽。”《诗经·邶风·击鼓》里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霜风吹鬓影”,是行者饱看女方,刻印下别前最深刻的印象:鬓发在秋季晨风中微微卷动。“去意徊徨,别语愁难听”二句,看似写情,实则是写动作。作者几度要走,却又几度转回来,相互倾吐离别的话语。这话语满是离愁。“难听”不是不好听,而是令人心碎,难以忍听。终篇两句写别后景象,又是一段。这两句写行者远去,但还恋恋不舍地回头遥望女子居住的高楼,然而这高楼已隐入地平线下去了,眼中只见斗柄横斜,天色放亮,寒露袭人,鸡声四起,更社出旅途的寂寞。人,也越走越远了。沈义父在《乐府指迷》中说:“结句须要放开,含有余不尽之意,以景结情最好。如真清之‘断肠院落,一廉风絮。’又‘掩重关、偏城钟鼓’之类是也。”其实,“楼上阑干横斗柄,露寒人远鸡相应”也是“以景结情”的成功的妙句。
如上所述,该词最显著的特点是全篇句句均由不同的画面组成,并配合以不同的声响。正是这一连串的画面与音响的完美组合,才充分表现出难舍难分的离情别绪,形象地体现出时间的推移、场景的变换、人物的表情与动作的贯串。词中还特别注意撷取某些具有特征性的事物来精心刻画,如“惊乌”、“更漏”、“辘轳”、“霜风”、“鬓影”、“斗柄”、“鸡鸣”等等。与此同时,作者还特别着意于某些动词与形容词的提炼,如“栖不定”的“栖”字,“牵金井”的“牵”字,“唤起”的“唤”字,还有“吹”、“清”、“冷”等等,这一系列手法综合起来,不仅增强了词的表现力,而且还烘托出浓厚的时代气息与环境氛围,使读者有身临其境之真实感。
参考资料:
1、 王小舒主编.中华传统文学精要. 【出版发行】 济南市::山东大学出版社, 2002:262-26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