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孔义甫与谢致仕诗有感

:
人生足清闲,天下第一福。
惜哉声与利,举世方逐逐。
君子耀轩裳。小人腴口腹。
霜雪满颐颔。驰竞心更速。
谁如东山后,清风千载续。
仁孝实天成,聪明乃几烛。
弱冠揖高科,声华光煜煜。
骐骥驾夷途,千里在举足。
岁未再周天,官先上应宿。
皇华屡更指,间请分符竹。
端介奉高明,慈仁抚茕独。
施设妙通神,欢讴道相属。
一旦遽上章,幡然谢羁束。
古人涖官政,五十日艾服。
公年未五十,恳请竟从欲。
缅彼伋与轲,进退贵佳躅。
三揖就恩荣,一辞托岩谷。
由公仕以观,其庶无愧恧。
东皋我田园,负郭予室屋。
儿侄几百人,图史逾千轴。
亲旧既周旋,闺门更雍穆。
宾来酒一樽,兴来棋一局。
吟啸动烟云,诗书到僮仆。
宁知地有仙,但见人如玉。
乃觉世间人,为生何局促。
譬如方污垢,对之独熏沐。
孔公当代贤,宜其钦爱酷。
慷慨出长篇,情殷语重复。
日日动归思,浩浩见林麓。
何意蒙鄙人,幸兹一观瞩。
当筵顿忘味,如听箫韶曲。
平生粗意气,自初得旧读。
每见古圣贤,心常自程督。
知身是罪根,每每自锄斸。
如彼善稼穑,去草茂嘉谷。
深嘉远世纲,有若囚脱梏。
惟兹素艰贫,事与心反覆。
历官二纪周,一纪投南隩。
归时毕去时,圣主恩沐沐。
方欣到家乡,足觉愁虑簇。
高堂皓垂白,甘旨不饶沃。
四弟两背亡,未言他骨肉。
继又丧一弟,三房等穷蹙。
不数姆与婢,孤孀十有六。
薄业支半年,十饭犹五叔。
萧然夏秋际,甚者日食粥。
人惟有父子,恩亲家室睦。
惟其有君臣,礼义朝廷肃。
二者苟有违,三灵共诛戮。
况兹生圣辰,熙隆过尧喾。
艰虞免兵革,少小游庠塾。
青春被恩擢,名姓粗扬暴。
孰非累圣德,师诲而君牧。
中间更狂妄,吴听常轻凟。
云云不少已,竟致御史鞫。
所负鼎护轻,敢意尚收录。
日月忽中天,湛恩俄濯浴。
父子实再逢,君臣亦孰复。
新恩胡为报,旧过云何赎。
父母教子勤,羽括而砺镞。
朝夕望乃成,荣显被亲属。
慈乌於反哺,知以报生鞠。
学术不寸施,犹之玉韫匵。
千载进明良,不能少负辐。
是生天地间,曾不如草木。
以此望明公,云中一鸿鹄。
向上折叠
展开剩余(

郑侠

(1041—1119)福州福清人,字介夫,号大庆居士、一拂居士。英宗治平四年进士。调光州司法参军。秩满入京,对王安石言新法不便。久之,监安上门。神宗熙宁七年,久旱不雨,流民扶携塞道,绘流民图上之,奏请罢新法,次日,新法罢去者十有八事。吕惠卿执政,又上疏论之,谪汀州编管,徙英州。哲宗立,始得归。元符七年,再贬英州。徽宗立,赦还,复故官,旋又为蔡京所夺,遂不复出。有《西塘集》。 105篇诗文

猜你喜欢

梅圣俞诗集序

:

  予闻世谓诗人少达而多穷,夫岂然哉?盖世所传诗者,多出于古穷人之辞也。凡士之蕴其所有,而不得施于世者,多喜自放于山巅水涯之外,见虫鱼草木风云鸟兽之状类,往往探其奇怪,内有忧思感愤之郁积,其兴于怨刺,以道羁臣寡妇之所叹,而写人情之难言。盖愈穷则愈工。然则非诗之能穷人,殆穷者而后工也。

  予友梅圣俞,少以荫补为吏,累举进士,辄抑于有司,困于州县,凡十余年。年今五十,犹从辟书,为人之佐,郁其所蓄,不得奋见于事业。其家宛陵,幼习于诗,自为童子,出语已惊其长老。既长,学乎六经仁义之说,其为文章,简古纯粹,不求苟说于世。世之人徒知其诗而已。然时无贤愚,语诗者必求之圣俞;圣俞亦自以其不得志者,乐于诗而发之,故其平生所作,于诗尤多。世既知之矣,而未有荐于上者。昔王文康公尝见而叹曰:“二百年无此作矣!”虽知之深,亦不果荐也。若使其幸得用于朝廷,作为雅、颂,以歌咏大宋之功德,荐之清庙,而追商、周、鲁颂之作者,岂不伟欤!奈何使其老不得志,而为穷者之诗,乃徒发于虫鱼物类,羁愁感叹之言。世徒喜其工,不知其穷之久而将老也!可不惜哉!

  圣俞诗既多,不自收拾。其妻之兄子谢景初,惧其多而易失也,取其自洛阳至于吴兴以来所作,次为十卷。予尝嗜圣俞诗,而患不能尽得之,遽喜谢氏之能类次也,辄序而藏之。

  其后十五年,圣俞以疾卒于京师,余既哭而铭之,因索于其家,得其遗稿千余篇,并旧所藏,掇其尤者六百七十七篇,为一十五卷。呜呼!吾于圣俞诗论之详矣,故不复云。

  庐陵欧阳修序。

  予闻世谓诗人少达而多穷,夫岂然哉?盖世所传诗者,多出于古穷人之辞也。凡士之蕴其所有,而不得施于世者,多喜自放于山巅水涯之外,见虫鱼草木风云鸟兽之状类,往往探其奇怪,内有忧思感愤之郁积,其兴于怨刺,以道羁臣寡妇之所叹,而写人情之难言。盖愈穷则愈工。然则非诗之能穷人,殆穷者而后工也。
  我听到世人常说:诗人仕途畅达的少,困厄的多。难道真是这样吗?大概是由于世上所流传的诗歌,多出于古代困厄之士的笔下吧。大凡胸藏才智而又不能充分施展于世的士人,大都喜爱到山头水边去放浪形骸,看见虫鱼草木风云鸟兽等事物,往往探究它们的奇特怪异之处,内心有着忧愁感慨愤激的郁积,这些情感化为诗兴,即寄托在怨恨讽刺之中,道出了逐臣寡妇的慨叹,而写出了人所难于言传的感受来。大概越困厄就越能写得工巧。如此说来,并非写诗使人穷困潦倒,大概是穷困潦倒后才能写出好诗来。

  予友梅圣俞,少以荫补为吏,累举进士,辄抑于有司,困于州县,凡十余年。年今五十,犹从辟书,为人之佐,郁其所蓄,不得奋见于事业。其家宛陵,幼习于诗,自为童子,出语已惊其长老。既长,学乎六经仁义之说,其为文章,简古纯粹,不求苟说于世。世之人徒知其诗而已。然时无贤愚,语诗者必求之圣俞;圣俞亦自以其不得志者,乐于诗而发之,故其平生所作,于诗尤多。世既知之矣,而未有荐于上者。昔王文康公尝见而叹曰:“二百年无此作矣!”虽知之深,亦不果荐也。若使其幸得用于朝廷,作为雅、颂,以歌咏大宋之功德,荐之清庙,而追商、周、鲁颂之作者,岂不伟欤!奈何使其老不得志,而为穷者之诗,乃徒发于虫鱼物类,羁愁感叹之言。世徒喜其工,不知其穷之久而将老也!可不惜哉!
  我的朋友梅圣俞,年轻时由于荫袭补为下级官吏,屡次考进士,总是遭到主考部门的压制,在地方上困厄了十多年。年已五十了,还要靠别人下聘书,去当人家的办事员。郁积着自己的才能智慧,不能在事业上充分地表现出来。他家乡在宛陵,幼年时就学习诗歌,从他还是个孩童时起,写出诗句来就已使得父老长辈惊异了。等到长大,学习了六经仁义的学问,他写出的文章简古纯正,不希求苟且取悦于世人,因此世人只知道他会写诗罢了。然而当时人不论贤愚,谈论诗歌必然会向圣俞请教。圣俞也把自己不得志的地方,喜欢通过诗歌来发泄,因此他平时所写的东西,其中诗歌就特别多。社会上已经知道他了,却没有人向朝廷推荐他。从前王文康公曾看到他的诗作,慨叹地说:“二百年没有这样的作品了!”虽然对他了解很深,可还是没有加以推荐。假使他有幸得到朝廷的任用,写出如《诗经》中雅、颂那样的作品,来歌颂大宋的功业恩德,献给宗庙,使他类似于商颂、周颂、鲁颂等作者,难道不是很壮伟的吗?可惜他到老也不得志,只能写困厄者的诗歌,白白地在虫鱼之类上抒发穷苦愁闷的感叹。社会上只喜爱他诗歌的工巧,却不知道他困厄已久将要老死了,这难道不值得叹息吗?

  圣俞诗既多,不自收拾。其妻之兄子谢景初,惧其多而易失也,取其自洛阳至于吴兴以来所作,次为十卷。予尝嗜圣俞诗,而患不能尽得之,遽喜谢氏之能类次也,辄序而藏之。
  圣俞的诗很多,自己却不收拾整理。他的内侄谢景初担心它太多容易散失,选取他从洛阳到吴兴这段时间的作品,编为十卷。我曾经酷爱圣俞的诗作,担心不能全部得到它,十分高兴谢氏能为它分类编排,就为之作序并保存起来。

  其后十五年,圣俞以疾卒于京师,余既哭而铭之,因索于其家,得其遗稿千余篇,并旧所藏,掇其尤者六百七十七篇,为一十五卷。呜呼!吾于圣俞诗论之详矣,故不复云。
  从那以后过了十五年,圣俞因病在京师去世,我已痛哭着为他写好了墓志铭,便向他家索求,得到他的遗稿一千多篇,连同先前所保存的,选取其中特别好的共六百七十七篇,分为十五卷。啊,我对圣俞的诗歌已经评论得很多了,所以不再重复。

  庐陵欧阳修序。

  予闻世谓诗人少达而多穷,夫岂然哉?盖世所传诗者,多出于古穷人之辞也。凡士之蕴其所有,而不得施于世者,多喜自放于山巅水涯之外,见虫鱼草木风云鸟兽之状类,往往探其奇怪,内有忧思感愤之郁积,其兴于怨刺,以道羁臣寡妇之所叹,而写人情之难言。盖愈穷则愈工。然则非诗之能穷人,殆穷者而后工也。

  予友梅圣俞,少以荫补为吏,累举进士,辄抑于有司,困于州县,凡十余年。年今五十,犹从辟书,为人之佐,郁其所蓄,不得奋见于事业。其家宛陵,幼习于诗,自为童子,出语已惊其长老。既长,学乎六经仁义之说,其为文章,简古纯粹,不求苟说于世。世之人徒知其诗而已。然时无贤愚,语诗者必求之圣俞;圣俞亦自以其不得志者,乐于诗而发之,故其平生所作,于诗尤多。世既知之矣,而未有荐于上者。昔王文康公尝见而叹曰:“二百年无此作矣!”虽知之深,亦不果荐也。若使其幸得用于朝廷,作为雅、颂,以歌咏大宋之功德,荐之清庙,而追商、周、鲁颂之作者,岂不伟欤!奈何使其老不得志,而为穷者之诗,乃徒发于虫鱼物类,羁愁感叹之言。世徒喜其工,不知其穷之久而将老也!可不惜哉!

  圣俞诗既多,不自收拾。其妻之兄子谢景初,惧其多而易失也,取其自洛阳至于吴兴以来所作,次为十卷。予尝嗜圣俞诗,而患不能尽得之,遽喜谢氏之能类次也,辄序而藏之。

  其后十五年,圣俞以疾卒于京师,余既哭而铭之,因索于其家,得其遗稿千余篇,并旧所藏,掇其尤者六百七十七篇,为一十五卷。呜呼!吾于圣俞诗论之详矣,故不复云。

  庐陵欧阳修序。

  欧阳修这篇序文之所以历来受人推重,主要原因在于作者提出了“穷而后工”的创作思想。吴楚材等在《古文观止》中说:“‘穷而后工’四字,是欧公独创之言,实为千古不易之论。”欧阳修的“穷而后工”说,与司马迁的“发愤而作”说和韩愈的“不平则鸣”说,一脉相承,共同发挥着一种具有普遍意义的文学创作本原论。

  “发愤而作”之语,源于司马迁的《史记·太史公自序》,他认为《周易》、《春秋》、《离骚》、《国语》、《孙子兵法》、《吕览》、《诗经》等,“大抵贤圣发愤而所为作也”,这是对《屈原·抽思》中“发愤以抒情”的继承和发展。李贽在《忠义水浒传序》中,对这一思想阐发得较简明:“古之圣贤,不愤则不作矣。不愤而作,譬如不寒而颤,不病而呻吟也,虽作何观乎!《水浒传》者,发愤之所作也。”蒲松龄也称自己的作品《聊斋志异》为“孤愤之书”。由此可见,“发愤而作”是中国文论的一个传统思想。

  “不平则鸣”之说,语出韩愈《送孟东野序》:“大凡物不得其平则鸣,……人之言也亦然,有不得已者而后言,其歌也有思,其哭也有怀。”韩愈的这一“不得其平则鸣”,是对司马迁“发愤之所为作”的进一步发挥,对后世影响颇大。贺贻孙在《水田居遗书》文集卷三《诗余自序》中说:“风雅诸什,自今诵之以为和平,若在作者之旨,其初皆不平也!若使平焉,美刺讽诫何由生,而兴、观、群、怨何由起哉?”王国维《人间词话》亦云:“古诗云:‘谁能思不歌,谁能饥不食?’诗词者,物之不得其平而鸣者也。故‘欢愉之辞难工,愁苦之言易巧’。”由此可见,“不平则鸣”也是中国传统文论的一个重要思想。

  欧阳修的《梅圣俞诗集序》第一段,主要从三个层面阐发了“穷而后工”的创作思想:一是认为“世所传诗者,多出于古穷人之辞”。这里的“穷”,指的是仕途坎坷、人生困厄。坎坷出诗人,困厄出诗人,从概率上看确实如此。二是强调“内有优思感愤之郁积”方能发而为诗。因为“穷”,才能感受真切、思悟深沉、感情激烈,这是文学创作必备的动力和源泉。三是肯定“愈穷则愈工”。工者,好也,美也。这让人想起了孟子的话:“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困于心,衡于虑,而后作”。将以上三个层面联系起来看,那就是“穷”则“郁积”深厚、“优愤”强烈,故发而多能成为“愈工”的好诗。这是符合认识论、实践论、创作论的基本原理的。

  从侧重点上看,“发愤而作”说强调创作需有一种强烈的激情,“不平则鸣”说强调这激情来之于心中的不平之气,而“穷而后工”说则强调这激情、这不平是源之于人生的穷困郁积。其实这三说在精神实质上是一致的,它们相互补充,相互发挥,共同建构了一个关于文学创作本源论的系统学说。文学创作,特别是诗歌创作的动力和源泉是什么?这三说都是聚焦于创作主体的内在积累和情感。胸中有,笔下才能有,这是必然。但这三者也没有排斥客观现实的本源意义:“愤”何以生?“不平”从何而来?特别是欧阳修强调“穷”,就把“愤”、“不平”与社会人生现实紧密联系在一起了。所以说,以“发愤而作”、“不平则鸣”、“穷而后工”三说为核心的中国传统文学创作本源论,是一个既抓住要领、又相当全面的学说,应当给予充分的肯定和发扬。

向上折叠
展开剩余(

谢池春·壮岁从戎

:
壮岁从戎,曾是气吞残虏。阵云高、狼烽夜举。朱颜青鬓,拥雕戈西戍。笑儒冠、自来多误。
功名梦断,却泛扁舟吴楚。漫悲歌、伤怀吊古。烟波无际,望秦关何处。叹流年、又成虚度。

壮岁从戎,曾是气吞残虏。阵云高、狼烽夜举。朱颜青鬓,拥雕戈西戍。笑儒冠、自来多误。
壮年从军,曾经有一口气吞下敌人的豪迈气魄。浓重的云层高挂在天上。原来是烽火狼烟点着了。红润的面庞、头发乌黑(的年轻人),捧着雕饰精美的戈向西去戍边。讥笑自古以来的儒生大多耽误了宝贵的青春时光。

功名梦断,却泛扁舟吴楚。漫悲歌、伤怀吊古。烟波无际,望秦关何处。叹流年、又成虚度。
上阵杀敌、建功立业的梦想已经破灭,却只能在吴楚大地上泛一叶扁舟。漫自悲歌,伤心地凭吊古人。烟波浩渺无际,边关到底在何处?感叹年华又被虚度了。

参考资料:

1、 (清)蘅塘退士等编.唐诗宋词鉴赏经典集 下:江苏美术出版社,2014.03:第448-449页2、 王玲编著.陆游诗词:济南出版社,2014.04:第119-120页3、 (清)蘅塘退士等编.唐诗三百首宋词三百首元曲三百首 两卷版 下:江苏美术出版社,2014.03:第320页

壮岁从戎(róng),曾是气吞残虏(lǔ)。阵云高、狼烽夜举。朱颜青鬓(bìn),拥雕戈西戍。笑儒冠、自来多误。
虏:古代对北方外族的蔑视的称呼。阵云:浓重厚积形似战阵的云层。狼烽:烽火。古代边疆烧狼粪生烟以报警,所以称狼烟。戍:守边的意思。儒冠:儒生冠帽,后来指儒生。

功名梦断,却泛扁(piān)舟吴楚。漫悲歌、伤怀吊古。烟波无际,望秦关何处。叹流年、又成虚度。
流年:流逝的岁月,年华。

参考资料:

1、 (清)蘅塘退士等编.唐诗宋词鉴赏经典集 下:江苏美术出版社,2014.03:第448-449页2、 王玲编著.陆游诗词:济南出版社,2014.04:第119-120页3、 (清)蘅塘退士等编.唐诗三百首宋词三百首元曲三百首 两卷版 下:江苏美术出版社,2014.03:第320页
壮岁从戎,曾是气吞残虏。阵云高、狼烽夜举。朱颜青鬓,拥雕戈西戍。笑儒冠、自来多误。
功名梦断,却泛扁舟吴楚。漫悲歌、伤怀吊古。烟波无际,望秦关何处。叹流年、又成虚度。

  上片写词人过往的军旅生涯及感叹。“壮岁从戎,曾是气吞残虏。阵云高、狼烟夜举。朱颜青鬓,拥雕戈西戍”,这几句是词人对南郑生活的回忆。他那时是多么地意气风发,胸中怀抱着收复西北的凌云壮志,一身戎装,手持剑戈,乘马于胯下,随军止宿,气吞残虏。字里行间洋溢着一股豪气,颇能振奋人心。

  但接着词急转直下:“笑儒冠自来多误。”这一句化用杜甫《奉赠韦左丞丈二十二韵》的“纨绔不饿死,儒冠多误身”而来,感叹自已被儒家忠孝报国的思想所误,一生怀抱此志,却时至暮年仍旧一事无成。看上去,词人有悔意,悔恨自己不该学习儒家思想,执著于仕进报国,但实是对“壮岁从戎”的生活不再的哀叹。

  下片写老年家居江南水乡的生活和感慨。“功名梦断,却泛扁舟吴楚。”词人求取功名的愿望落空,被迫隐居家乡。为排遣愁怀,他四处泛舟清游。“漫悲歌、伤怀吊古”,虽身在江湖,但心仍在朝堂之上。词人没有办法真正做到自我宽解。他“泛扁舟吴楚”,吴楚古迹仍旧引发起他无限怀古伤今之意。

  “烟波无际,望秦关何处?叹流年又成虚度。”“秦关”,即北国失地。那淼淼的烟波仍不能消除词人对秦关的向往,因壮怀激烈,他至老仍旧不忘收复失地,不甘断送壮志,故闲散的隐居生活使他深感流年虚度。

  这首词上片怀旧,慷慨悲壮;下片写今,沉痛深婉。作者强烈的爱国感情在字里行间充分地流露出来,感人至深。

  爱国之情在陆游这篇作品里频有表述,且多慷慨激昂,壮怀激烈,而当词人晚年赋闲乡里,鬓白体衰之后回忆往事,更加悲恸万分,却又因无力回天,只落得无奈叹息。

参考资料:

1、 (清)蘅塘退士等编.唐诗宋词鉴赏经典集 下:江苏美术出版社,2014.03:第448-449页2、 蔡景仙主编.唐宋诗词鉴赏:内蒙古人民出版社,2008.04:第349页3、 上官紫微编著.宋词三百首导读:中国纺织出版社,2014.01:第200页
向上折叠
展开剩余(

定风波·莫听穿林打叶声

:

三月七日,沙湖道中遇雨,雨具先去,同行皆狼狈,余独不觉。已而遂晴,故作此词。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三月七日,沙湖道中遇雨,雨具先去,同行皆狼狈,余独不觉。已而遂晴,故作此词。
三月七日,在沙湖道上赶上了下雨,拿着雨具的仆人先前离开了,同行的人都觉得很狼狈,只有我不这么觉得。过了一会儿天晴了,就做了这首词。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不用注意那穿林打叶的雨声,何妨放开喉咙吟唱从容而行。竹杖和草鞋轻捷得胜过骑马,有什么可怕的?一身蓑衣任凭风吹雨打,照样过我的一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春风微凉吹醒我的酒意,微微有些冷,山头初晴的斜阳却应时相迎。回头望一眼走过来的风雨萧瑟的地方,我信步归去,不管它是风雨还是放晴。

参考资料:

1、 徐中玉 金启华 .中国古代文学作品选(二) .上海 :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 ,1999 :67-68 .2、 陆林编注 .宋词 .北京 :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 ,1992 :63-64 .3、 李静 等 .唐诗宋词鉴赏大全集 .北京 :华文出版社 ,2009 :249 .

三月七日,沙湖道中遇雨,雨具先去,同行皆狼狈,余独不觉。已而遂晴,故作此词。
沙湖:在今湖北黄冈东南三十里,又名螺丝店。狼狈:进退皆难的困顿窘迫之状。已而:过了一会儿。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suō)烟雨任平生。
穿林打叶声:指大雨点透过树林打在树叶上的声音。吟啸:放声吟咏。芒鞋:草鞋。一蓑烟雨任平生:披着蓑衣在风雨里过一辈子也处之泰然。一蓑:蓑衣,用棕制成的雨披。

料峭(qiào)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sè)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料峭:微寒的样子。斜照:偏西的阳光。向来:方才。萧瑟:风雨吹打树叶声。也无风雨也无晴:意谓既不怕雨,也不喜晴。

参考资料:

1、 徐中玉 金启华 .中国古代文学作品选(二) .上海 :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 ,1999 :67-68 .2、 陆林编注 .宋词 .北京 :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 ,1992 :63-64 .3、 李静 等 .唐诗宋词鉴赏大全集 .北京 :华文出版社 ,2009 :249 .

三月七日,沙湖道中遇雨,雨具先去,同行皆狼狈,余独不觉。已而遂晴,故作此词。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此词为醉归遇雨抒怀之作。词人借雨中潇洒徐行之举动,表现了虽处逆境屡遭挫折而不畏惧不颓丧的倔强性格和旷达胸怀。全词即景生情,语言诙谐。

  首句“莫听穿林打叶声”,一方面渲染出雨骤风狂,另一方面又以“莫听”二字点明外物不足萦怀之意。“何妨吟啸且徐行”,是前一句的延伸。在雨中照常舒徐行步,呼应小序“同行皆狼狈,余独不觉”,又引出下文“谁怕”即不怕来。徐行而又吟啸,是加倍写;“何妨”二字透出一点俏皮,更增加挑战色彩。首两句是全篇枢纽,以下词情都是由此生发。

  在雨中行走,按照生活常态,当然是骑马胜过竹杖芒鞋,但是苏轼却说:“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这里当然不是写实,而是继续写自己当时的心态。当自己拥有平静悠闲的心态时,即使是竹杖芒鞋行走在泥泞之中,也胜过骑马扬鞭疾驰而去。这里还隐含了两种生活的对比,一种是竹杖芒鞋的平民生活,一种是肥马轻裘的贵族生活。在历经了政治上的风风雨雨后,苏轼越来越认同这种真真切切、平平淡淡的平民生活。“竹杖”、“芒鞋”是苏轼用来表达平民生活的重要意象,在其诗词中经常使用,如《初入庐山》:“芒鞋青竹杖,自挂百钱游。”《东坡》:“莫嫌荦确坡头路,自爱铿然曳杖声。”《寓居定惠院》:“不问人家与僧舍,拄杖敲门看修竹。”尽管苏轼是一位士人和官员,但却是一个平民艺术家,常常深入民间,并过着平民般的生活。“竹杖芒鞋”就是苏东坡典型的平民形象,也是其平民人格的真实写照。 

  竹杖芒鞋行走在风雨中,本是一种艰辛的生活,而苏轼却走得那么潇洒、悠闲。对于这种生活,他进一步激励自己:“谁怕?”意思是说,我不怕这种艰辛和磨难。这是一句反问句,意在强调这种生活态度。为什么要强调这种生活态度呢?因为对于苏轼,这就是他一生的生活态度,所以他说:“一蓑烟雨任平生”。“一蓑烟雨”,是说整个蓑衣都在烟雨中,实际上是说他的全身都在风吹雨打之中。这“一蓑烟雨”也象征人生的风雨、政治的风雨。而“任平生”,是说一生任凭风吹雨打,而始终那样的从容、镇定、达观。这一句简直就是苏轼一生生活的写照。他在政治上不断地受到打击,一贬再贬,晚年最后流放到了蛮荒之地海南岛。但是在精神上,他始终没有被打败,始终保持一颗鲜活灵动的心。当他被贬到海南岛,仍能够写出“云散月明谁点缀,天容海色本澄清”这样心灵纯净的句子。对于“一蓑烟雨”这样的意象,苏轼是非常喜爱的。他对唐代词人张志和的词《渔父》中“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这样的句子极为赞赏,恨其曲调不传,并将其改为《浣溪沙》中句子(“自庇一身轻箬笠,相随到处绿蓑衣”)入歌。

  我们再看词的下阕,下阕转到写雨后的情景和感受。“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这里描绘了一个有趣而又充满哲理的画面:一边是料峭春风,作者感到丝丝的冷意;一边是山头斜照,作者感到些些的暖意。这既是写景,也是表达人生的哲理。人生不就是这样充满辩证法吗?在寒冷中有温暖,在逆境中有希望,在忧患中有喜悦。当你对人生的这种辩证法有了了悟之后,就不会永远沉陷在悲苦和挫折之中,就会在微冷的醒觉中升起一股暖意、一线希望。“山头斜照却相迎”,是对生活的一种积极观照,是一种通观,是苏轼经历磨难和打击之后,在灵魂上的升华。苏轼在他的另两句诗中,也表达这种思想:“参横斗转欲三更,苦雨终风也解晴。”意谓凄风苦雨之后也终会放晴的。 

  其实以上三句表达的还只是一种儒家的境界,这是一种入世的人生态度。在此基础上,苏轼进一步彻悟人生:“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归去之后,看刚才刮风下雨的地方,哪里有什么雨,哪里有什么晴。所谓风雨,所谓晴,不过是人心中的幻象而已。这里苏轼进入到了佛教所说的“无差别境界”。在佛教看来,“万法惟心所现”,世界的一切物象皆是心所幻化而出的。如果心静,世界自然清静。其实世界万物并没有什么区别,只是我们有了分别心才有了世界万象。如果我们内心进入到了无差别的境界,世界万物哪有什么分别呢?因此佛教劝人“无执”,一切都不要执着,不要被外物所系缚。成功也好,失败也好,都不要太在乎,所谓“宠辱不惊”。苏轼在这里表达的正是这样一种哲理,归去之后(可理解心灵的皈依),心灵进入了宁静的境界,再看生活中的风雨或阳光,哪有什么区别呢?都微不足道。他在此劝人既不要因风雨而担惊受怕,也不要因阳光而欣喜若狂,一切都泰然处之。这看来似乎有些唯心的色彩了,其实这是一种人生的大境界,是一种了悟宇宙、人生之后的大超越。这也反映出了苏轼的人格境界,应该说苏轼的一生基本上达到了这一境界。晚年他流放到海南岛后,又把这三句稍一改,写入了另一首诗《独觉》:“潇然独觉午窗明,欲觉犹闻醉鼾声。回首向来萧瑟处,也无风雨也无晴。”可见,苏轼是以此来磨砺自己的人格境界,并贯穿在他一生的生命历程之中。全词以这样充满哲理的句子收尾,韵味无穷,令人深思。

参考资料:

1、 唐圭璋 等.唐宋词鉴赏辞典(唐·五代·北宋).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88:645-6472、 蘅塘退士 等.唐诗三百首·宋词三百首·元曲三百首.北京:华文出版社,2009:214-215
向上折叠
展开剩余(

满庭芳·夏日溧水无想山作

:
风老莺雏,雨肥梅子,午阴嘉树清圆。地卑山近,衣润费炉烟。人静乌鸢自乐,小桥外、新绿溅溅。凭阑久,黄芦苦竹,拟泛九江船。
年年。如社燕,飘流瀚海,来寄修椽。且莫思身外,长近尊前。憔悴江南倦客,不堪听、急管繁弦。歌筵畔,先安簟枕,容我醉时眠。

风老莺雏,雨肥梅子,午阴嘉树清圆。地卑山近,衣润费炉烟。人静乌鸢自乐,小桥外、新绿溅溅。凭阑久,黄芦苦竹,拟泛九江船。
风使春季的莺雏长大,夏雨让梅子变得肥美,正午茂密的树下圆形的阴凉笼罩的地面。地势低洼靠近山,衣服潮湿总费炉火烘干。人家寂静乌鸦无忧自乐翩翩,小桥外边,新涨的绿水湍流激溅。久久凭靠栏杆,遍地黄芦苦竹,竟仿佛我自己像遭贬的白居易泛舟九江边。

年年。如社燕,飘流瀚海,来寄修椽。且莫思身外,长近尊前。憔悴江南倦客,不堪听、急管繁弦。歌筵畔,先安簟枕,容我醉时眠。
年复一年。犹如春来秋去的社燕,飘飞流浪在大漠荒原,来寄居在长长的屋檐。且不去想那身外的功名业绩,还是怡心畅神,常坐酒樽前。我这疲倦、憔悴的江南游子,再不忍听激越、繁复的管弦。就在歌宴边,为我安上一个枕席,让我醉后可以随意安眠。

参考资料:

1、 王步高 .唐诗宋词鉴赏 :北京大学出版社 ,2003 :278 .

风老莺雏(chú),雨肥梅子,午阴嘉树清圆。地卑(bēi)山近,衣润费炉烟。人静乌鸢(yuān)自乐,小桥外、新绿溅溅。凭阑久,黄芦苦竹,拟泛九江船。
风老莺雏:幼莺在暖风里长大了。午阴嘉树清圆:正午的时候,太阳光下的树影,又清晰,又圆正。卑:低。润:湿乌鸢: 即乌鸦。溅溅:流水声。黄芦苦竹,拟泛九江船:出自白居易《琵琶行》“黄芦苦竹绕宅生。”

年年。如社燕,飘流瀚(hàn)海,来寄修椽(chuán)。且莫思身外,长近尊前。憔悴江南倦客,不堪听、急管繁弦。歌筵(yán)畔,先安簟(diàn)枕,容我醉时眠。
社燕:燕子当春社时飞来,秋社时飞走,故称社燕。瀚海:沙漠,指荒远之地。修椽:长椽子。句谓燕子营巢寄寓在房梁上。身外:身外事,指功名利禄。尊:同樽,古代盛酒的器具。急管繁弦:形容各种乐器同时演奏的热闹情景。筵:竹席。枕簟:枕席。

参考资料:

1、 王步高 .唐诗宋词鉴赏 :北京大学出版社 ,2003 :278 .
风老莺雏,雨肥梅子,午阴嘉树清圆。地卑山近,衣润费炉烟。人静乌鸢自乐,小桥外、新绿溅溅。凭阑久,黄芦苦竹,拟泛九江船。
年年。如社燕,飘流瀚海,来寄修椽。且莫思身外,长近尊前。憔悴江南倦客,不堪听、急管繁弦。歌筵畔,先安簟枕,容我醉时眠。

  周邦彦为北宋末期词学大家。由于他深通音律,创制慢词很多,无论写景抒情,都能刻画入微,形容尽致。章法变化多端,疏密相间,笔力奇横。王国维推尊为词中老杜,确非溢美之词。兹分析一下他的《满庭芳》一首词,即可见一斑:

  周邦彦于公元1093年(哲宗元祐八年)任溧水(今江苏溧水县)令,时年三十七岁。无想山在溧水县南十八里,山上无想寺(一名禅寂院)中有韩熙载读书堂。韩曾有赠寺僧诗云:“无想景幽远,山屏四面开。凭师领鹤去,待我桂冠来。药为依时采,松宜绕舍栽。林泉自多兴,不是效刘雷。”由此可见无想山之幽僻。郑文焯以为无想山乃邦彦所名,非是。

  上片写足江南初夏景色,极其细密;下片即景抒情,曲折回环,章法完全从柳词化出。“风老”三句,是说莺雏已经长成,梅子亦均结实。杜牧有“风蒲燕雏老”之句,杜甫有“红绽雨肥梅”之句,皆含风雨滋长万物之意。两句对仗工整,老字、肥字皆以形容词作动词用,极其生动。时值中午,阳光直射,树荫亭亭如幄,正如刘禹锡所云:“日午树荫正,独吟池上亭。”“圆”字绘出绿树葱茏的形象。此词正是作者在无想山写所闻所见的景物之美。

  “地卑”两句承上而来,写溧水地低而近山的特殊环境,雨多树密,此时又正值黄梅季节,所谓“梅子黄时雨”,使得处处湿重而衣物潮润,炉香熏衣,需时较久,“费”字道出衣服之润湿,则地卑久雨的景象不言自明,湿越重,衣越润,费炉烟愈多,一“费”字既具体又概括,形象袅袅,精炼异常。

  “人静”句据陈元龙注云:“杜甫诗‘人静乌鸢乐’。”今本杜集无此语。正因为空山人寂,所以才能领略乌鸢逍遥情态。“自”字极灵动传神,画出鸟儿之无拘无束,令人生羡,但也反映出自己的心情苦闷。周词《琐窗寒》云:“想东园桃李自春”,用“自”字同样有无穷韵味。“小桥”句仍写静境,水色澄清,水声溅溅,说明雨多,这又与上文“地卑”、“衣润”等相互关联。邦彦治溧水时有新绿池、姑射亭、待月轩、萧闲堂诸名胜。

  “凭栏久”承上,意谓上述景物,均是凭栏眺望时所见。词意至此,进一步联系到自身。“黄芦苦竹”,用白居易《琵琶行》中“住近湓江地低湿,黄芦苦竹绕宅生”之句,点出自己的处境与被贬谪的白居易相类。“疑”字别本作“拟”,当以“疑”字为胜。

  换头“年年”,为句中韵。《乐府指迷》云:“词中多有句中韵,人多不晓,不惟读之可听,而歌时最要叶韵应拍,不可以为闲字而不押,……又如《满庭芳》过处‘年年,如社燕’,‘年’字是韵,不可不察也。”三句自叹身世,曲折道来。作者在此以社燕自比,社燕每年春社时来,秋社时去,从漠北瀚海飘流来此,于人家屋椽之间暂时栖身,这里暗示出他宦情如逆旅的心情。

  “且莫思”两句,劝人一齐放下,开怀行乐,词意从杜甫诗“莫思身外无穷事,且尽尊前有限杯”中化出。“憔悴”两句,又作一转,飘泊不定的江南倦客,虽然强抑悲怀,不思种种烦恼的身外事,但盛宴当前,丝竹纷陈,又令人难以为情而徒增伤感,这种深刻而沉痛的拙笔、重笔、大笔,正是周词的特色。

  “歌筵畔”句再转作收。“容我醉时眠”,用陶潜语:“潜若先醉,便语客:‘我醉欲眠卿可去。’”(《南史·陶潜传》)李白亦有“我醉欲眠卿且去”之句,这里用其意而又有所不同,歌筵弦管,客之所乐,而醉眠忘忧,为己之所欲,两者尽可各择所好。“容我”两字,极其婉转,暗示作者愁思无已,惟有借醉眠以了之。

  周邦彦自公元1087年(元祐二年)离开汴京,先后流宦于庐州、荆南、溧水等僻远之地,故多自伤身世之叹,这种思想在此词中也有所反映。但此词的特色是蕴藉含蓄,词人的内心活动亦多隐约不露。例如上片细写静景,说明作者对四周景物的感受细微,又似极其客观,纯属欣赏;但“凭栏久”三句,以贬居江州的白居易自比,则其内心之矛盾苦痛,亦可概见。不过其表现方式却是与《琵琶行》不同。陈廷焯说:“但说得虽哀怨,却不激烈,沉郁顿挫中别饶蕴藉。”(《白雨斋词话》)说明两者风格之不同。下片笔锋一转再转,曲折传出作者流宦他乡的苦况,他自比暂寄修椽的社燕,又想借酒忘愁而苦于不能,但终于只能以醉眠求得内心短暂的宁静。《蓼园词选》指出:“‘且莫思’至句末,写其心之难遣也,末句妙于语言。”这“妙于语言”亦指含蓄而言。

  宋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云:“清真词多用唐人诗语,隐括入律,浑然天成,长调尤善铺叙,富艳精工。”这话是对的。即如这首词就用了杜甫、白居易、刘禹锡、杜牧诸人的诗,而结合真景真情,炼字琢句,运化无痕,气脉不断,实为难能可贵的佳作。

向上折叠
展开剩余(

春日闻杜宇

:
杜鹃日日劝人归,一片归心谁得知。
望帝有神如可问,谓予何日是归期。

杜鹃日日劝人归,一片归心谁得知。
杜鹃鸣声凄厉,每天都在劝我归去。我的一片思乡之情这样深、这样痛。

望帝有神如可问,谓予何日是归期。
如果有谁知道望帝有灵,那么可以问问他,希望他告诉我究竟何日是归期。

参考资料:

1、 李元强,卢晋.宋诗鉴赏辞典.上海市:上海科学技术文献出版社,2008:441-4432、 王长江,李浴华.学生宋诗二百首.太原市:山西古籍出版社,2001:237-238

杜鹃日日劝人归,一片归心谁得知。
杜宇:传说中的古蜀国国王。杜鹃:鸟名,又叫杜宇、子规、布谷鸟。相传是古时蜀王望帝(名杜宇)的魂魄所化。其啼声有两个特点:一是连鸣不断,似泣似诉凄厉悲凉,民间有“杜鹃啼呜,泣血方止”的传说;二是叫声恰似在说“不如归去”,因而人们又称之为“催归鸟”。

望帝有神如可问,谓予何日是归期。
望帝:即远古蜀王杜宇。神:神灵。谓:告诉。予:我。

参考资料:

1、 李元强,卢晋.宋诗鉴赏辞典.上海市:上海科学技术文献出版社,2008:441-4432、 王长江,李浴华.学生宋诗二百首.太原市:山西古籍出版社,2001:237-238
杜鹃日日劝人归,一片归心谁得知。
望帝有神如可问,谓予何日是归期。

  谢枋得此诗,抓住了杜鹃鸟啼声的这些特点来抒写自己的感情。其最成功之处在于用望帝的传说来抒发自己彻骨的思归之情,并把这种情绪描绘得缠绵往复,回肠荡气。

  作者在二十八字的短短篇幅里,高度地集中题材。全诗紧紧围着一个人(作者自己)、一种物(杜鹃)、一件事(归)展开。仅从字面上来看,四句中有两句出现了作者自己,两句出现了杜鹃鸟,三句出现了“归”字。进一步研读,还发现其实四句都没有离开这人、物、事三者。这种反复吟唱的写法,类似民歌中的复沓,仿佛仍有“杜鹃催人归,我归,我归,我归……”的旋律不断萦绕耳际,律感强烈,引起共鸣。

  全诗的结构也十分巧妙。诗的开篇先用杜鹃催归起兴,并连用“日日”二字,足见此鸟之殷勤多情,好像在说物有情而人无意。但接下来次句却说,我的归心如此急切,可惜无人知道,当然,杜鹃也是不理解我的。这样一来便使起兴鹃鸣反倒成了铺垫,从而把作者思归的情绪推向了高潮。三、四句在前两句的基础上进一步深化,使人与杜鹃之间形成直接联系,用人向物发问的方式表达作者对归期的盼望和对可能出现的永无归期的忧虑。

  通观全诗,这种由物(劝归)到人(思归),再由人(问归)到物(预示归期),最后仍然归结到人(归期何时)的结构方式,在人、物、事三者之间构成循环不断的关系,极符合作者所要表达的缠绵不绝、难解难断的思想感情。

参考资料:

1、 李元强,卢晋.宋诗鉴赏辞典.上海市:上海科学技术文献出版社,2008:441-4432、 缪钺.宋诗鉴赏辞典.上海市:上海辞书出版社,1987:1354-1356
向上折叠
展开剩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