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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犯颜不但有边功,警跸前呼脱难中。
丧服三年移薄俗,因知能孝始能忠。

徐钧

徐钧,字秉国,号见心,兰溪(今属浙江)人。以父荫为定远尉。宋亡不仕,金履祥尝延以教授诸子。精于史学,曾据《资治通鉴》所记事实,为史咏一千五百三十首。今存《史咏集》二卷,五代部分已佚失。事见本集附许谦、黄溍、张枢序,清光绪《兰溪县志》卷五有传。 徐钧诗,以《宛委别藏·史咏集》为底本,校以《续金华丛书》本(简称金华本)。 226篇诗文

猜你喜欢

禾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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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西风禾黍香,鸣泉落窦谷登场。
老牛粗了耕耘债,啮草坡头卧夕阳。

百里西风禾黍香,鸣泉落窦谷登场。
阵阵西风,吹过平原,带来了禾黍的芳香;溅溅流泉,泻入沟渠,打谷场上一片繁忙。

老牛粗了耕耘债,啮草坡头卧夕阳。
只有它经过了一年辛勤耕耘的老牛,闲适地躺在山坡上,嚼着草,沐浴着金色的夕阳。

参考资料:

1、 赵山林,潘裕民 .桃李春风一杯酒——宋诗经典解读 :中西书局 ,2009-10-1 :第141-142页 .2、 缪钺等 .宋诗鉴赏辞典 .上海 : 上海辞书出版社 ,1987.12(2012.7重印) :第493-494页 .3、 缪钺等 .宋诗鉴赏辞典 .上海 :上海辞书出版社 ,1987.12(2012.7重印) :第1473页 .

百里西风禾黍香,鸣泉落窦(dòu)谷登场。
禾黍:禾与黍。泛指黍稷稻麦等粮食作物。鸣泉:淙淙鸣响的泉水。窦:此指水沟。

老牛粗了耕耘债,啮(niè)草坡头卧夕阳。
了:了却。啮:同“嚼”,啃、咬。原作“齧”。

参考资料:

1、 赵山林,潘裕民 .桃李春风一杯酒——宋诗经典解读 :中西书局 ,2009-10-1 :第141-142页 .2、 缪钺等 .宋诗鉴赏辞典 .上海 : 上海辞书出版社 ,1987.12(2012.7重印) :第493-494页 .3、 缪钺等 .宋诗鉴赏辞典 .上海 :上海辞书出版社 ,1987.12(2012.7重印) :第1473页 .
百里西风禾黍香,鸣泉落窦谷登场。
老牛粗了耕耘债,啮草坡头卧夕阳。

  这首诗很像一幅古代农村风俗画。据钱钟书《宋诗选注》,清初著名画家恽格(寿平)曾借此诗题画。

  首句“百里西风禾黍香”,大笔勾勒出农村金秋季节的画面。诗人或骑马、或乘车、或登高,放目四野,百里农田尽收眼底。那结满累累果实的稻谷黍粱,在西风吹拂下,波翻浪涌,香气袭人。面对此境,诗人为之深深陶醉。

  “鸣泉落窦谷登场”一句,诗人收束目光,由阔大之景集中到泉水沟窦和一派繁忙景象的打谷场上。“鸣泉落窦”是眼前所见。淙淙流泉落于溪潭之上,发出清越的响声,与打谷场上繁忙的声响交杂一起,构成一幅喜人的农村秋景。李文渊《赋得四月清和雨乍晴》有“熏风到处田禾好,为爱农歌驻马听”之句,虽然写的是春景,但意境与此诗颇有相同之处,可以互相参阅。

  “老牛粗了耕耘债,啮草坡头卧夕阳。”诗人的目光离开了繁忙的谷场,注目坡前,看到了刚释重负、横卧坡头啮草的老牛。这是一幅非常富有农村特色的画面:其景致的野朴,其风韵的淡远,传神写照。诗的主旨是通过对老牛的赞赏,抒发长期蕴积胸中的郁闷之情。诗人仕宦的坎坷,官场生活的劳苦,就如同老牛的“耕耘之债”一样。然而老牛的役债终有了结的时日,而他也希望尽早了却役债、像老牛那样释却重负、舒闲一下长期疲惫的心灵。

  古人描写农事、抒发感怀的诗有不少。如王维“农月无闲人,倾家事南亩”(《新晴晚望》);元稹“农收村落盛,社树新团圆”(《古社诗》);欧阳修“田荒溪流入,禾熟雀声喧”(《陪府中诸官游城南》);朱熹“农家向东作,百事集柴门”(《残腊》),但都不如孔平仲此诗抒情之深沉。

  这首诗风格清新自然,尽管用意深,却如同随意写来,不加雕琢,一切全在有意无意之间随意点出。

参考资料:

1、 赵山林,潘裕民 .桃李春风一杯酒——宋诗经典解读 :中西书局 ,2009-10-1 :第141-142页 .2、 缪钺等 .宋诗鉴赏辞典 .上海 : 上海辞书出版社 ,1987.12(2012.7重印) :第493-494页 .

小重山·花院深疑无路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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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院深疑无路通。碧纱窗影下,玉芙蓉。当时偏恨五更钟。分携处,斜月小帘栊。
楚梦冷沈踪。一双金缕枕,半床空。画桥临水凤城东。楼前柳,憔悴几秋风。

花院深疑无路通。碧纱窗影下,玉芙蓉。当时偏恨五更钟。分携处,斜月小帘栊。
梦中来到曲折幽深的花园里,树枝繁茂好像无路可走了。绕过回廊,突然看到心上人站在绿纱窗影下,美如一朵玉芙蓉。两人的情话还未说完;晓钟已经敲响,这着实令人可恨。怀着痛苦和感伤的心情洒泪分手,那清冷的月光斜照在小窗户上。

楚梦冷沈踪。一双金缕枕,半床空。画桥临水凤城东。楼前柳,憔悴几秋风。
可是好梦不长,往事又是那样令人沉重。一觉醒来,眼前只有两只金缕枕头,身边那半床空荡荡的。所思念的人远在京城东边的临水小楼上,河上有一座小桥。楼前的杨柳已经历了几度秋风,心上人也经历了几番失望和憔悴。

参考资料:

1、 陆林编注 .宋词 白话解说 :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 ,1992 :114-115 .2、 顾易生,徐培均,袁震宇主编 .宋词精华 :巴蜀书社 ,1995 :259 .

花院深疑无路通。碧纱窗影下,玉芙(fú)(róng)。当时偏恨五更钟。分携(xié)处,斜月小帘栊(lóng)
玉芙蓉:喻美人。玉是美好,芙蓉是荷花。五更钟:晓钟。一夜分为五更,此指第五。分携:分手,分别。帘栊:窗户。帘指窗帘、门裎,栊(话豫)是窗户。

楚梦冷沈踪。一双金缕(lǚ)枕,半床空。画桥临水凤城东。楼前柳,憔悴几秋风。
楚梦:宋玉《高唐赋》里有楚怀王与巫山神女在梦中相会的事。后用来形容好梦不长。此谓双方分离已久。踪:脚印,足迹。此处指梦中之往事。金缕:金线。凤城:指京城。 憔悴:形容人瘦弱,面色不好看。

参考资料:

1、 陆林编注 .宋词 白话解说 :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 ,1992 :114-115 .2、 顾易生,徐培均,袁震宇主编 .宋词精华 :巴蜀书社 ,1995 :259 .
花院深疑无路通。碧纱窗影下,玉芙蓉。当时偏恨五更钟。分携处,斜月小帘栊。
楚梦冷沈踪。一双金缕枕,半床空。画桥临水凤城东。楼前柳,憔悴几秋风。

  此词抒写情侣离别相思的情怀。整首词化景物为情思,语弥淡而情弥深。

  写与恋人离别相思之词,方回还有《菩萨蛮·彩舟载得离愁动》一首。男主人公在抒发了初别的痛苦之后,曾经无限哀怨地发出“良宵谁与共?赖有窗间梦。可奈梦回时,一番新别离”的感慨。这首词则是写别后经年,相思成梦,梦回凄凉的真实情景。一为设想,一为现实,分别从不同的侧面表现了主人公对所恋之人的诚挚深情。

  第一句“疑”字用得极妙。这个“疑”,当然是男子之“疑”,然而细细推敲.却又不似现实中之“疑”。因为心上人所居之“花院”,即使是“深”;也决不会无路可通,所以,它应该是梦中之“疑”。“梦魂惯得无拘检,又踏杨花过谢桥”(晏几道《鹧鸪天·小令尊前见玉箫》)。相别日久,朝思暮想,以致因情生幻,“灵魂出窍”,在梦中跋涉千里,来到了过去曾经和心上人欢会的旧地。夜阑人静,月明星稀,看着那花木繁茂,曲折幽深的花园,不禁产生出“近乡情更怯”般的疑虑:”这一次相会是否能够如愿呢?是不是会有人从中作梗呢?……“这种种忐忑不安的测度借“疑无路通”表现出来,真是写得迷离惝恍,像煞梦境。

  第二句重点在“芙蓉”上。《西京杂记》卷二说卓文君姣好,眉色如望远山,脸际常若芙蓉,以后有“芙蓉如面柳如眉”(自居易《长恨歌》)、“强整娇姿临宝镜,小池一朵荚蓉”(李殉《临江仙·莺报帘前暖日红》)等句,都是以“芙蓉”来喻美人,这里也是这种用法。方回在“芙蓉”之上加以“玉”字,前面又限以“碧纱窗影下”之绝美环境,真是形神俱现,呼之欲出。主人公拂柳穿花,孑孑前行,刚刚绕过那幽雅的回廊,已经看到心上人伫立在如梦如幻的朦胧碧纱窗影下,似玉琢芙蓉,娘娩婷婷,顾盼生辉,笑颜以待。玉人之俊秀,一见之乍喜,俱在不言之中。

  第三句写良夜何其,欢娱很短。正当两人意惬情浓、热烈缠绵之际,东方已白,晓钟发动,这不能不使人产生“偏恨”的感慨。句首的“当时”,应是既指今梦,亦指昔时,是梦亦真,是虚亦实,动荡变幻之中,语语沉着,令人神伤。

  第四句写分别。“明月不谙离别苦,斜光到晓穿朱户。”(晏殊《蝶恋花·槛菊愁烟兰泣露》)在晓钟的声声催促之下,两人在户外执手依依,洒泪相别,那清冷的月光斜照在帘栊之上,更增添了别离的痛苦和感伤。景中含情,情景交融,使上片的欢会在一派凄凉的氛围中结束。

  过片健笔陡转,将上片一笔喷醒。沈祥龙《论词随笔》谓:“词换头处谓过变,须辞意断而仍续,合而仍分。前虚则后实,前实则后虚,过变乃虚实转捩处。”这一句即承上启下,由虚入实。宋玉《高唐赋》谓楚怀王与神女在梦中相会,故词句以“楚梦”借指上片的情事。蓦然惊觉,梦冷踪沉。残月残烛,空虚寂寞。眼前精心绣制(也许即为心上人亲手所绣)的金缕双枕,反衬出他此时的孤独;身边空荡荡的半床鸳被,更使他黯然销魂。这两句与上片形成鲜明对比,是全词的词眼所在。

  结拍两句,又化实为虚,从对面写起。男主人公这时正远在天涯,而他所恋的女子却远在京城东边一角。由上句的“双枕”、“半床”,很自然地联想起对方对自己的思念。不过词人并没有像“今夜郎州月,闺中只独看”(杜甫《月夜》)那样直接去写对方,而是以楼前杨柳几度秋风、几度凋零来暗示女方“妆楼颐望,误几回天际识归舟”(柳永《八声甘州》)的失望和憔悴,赋情于物,亦物亦人,“木犹如此,人何以堪!”。

  这首词上片写梦中相会,是虚;下片写梦回凄凉,是实。然而词人于虚中处处用实笔,使上片虚而若实;于实中却化实为虚,使下片实中有虚。特别是词的结拍,由己推人,代人念己,“不以虚为虚,而以实为虚,化景物为情思”(范唏文《对床夜语》),语弥淡而情弥深。所以无怪乎陈廷焯对《东山词》至有“笔墨之妙,真乃一片化工”之赞叹。

  《宋词选释》评日:“此词由‘窗下’而‘分携’、而‘沈躞’,层递写来,渐推渐远。结处‘秋柳’、‘城东’,寄怀更远,觉情韵弥长也。”

参考资料:

1、 周汝昌,唐圭璋,俞平伯等著 .唐宋词鉴赏辞典 唐·五代·北宋 :上海辞书出版社 ,2011 :900-902 .2、 冷成金著 .唐诗宋词研究 :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 ,2005 :256 .3、 李文禄 宋绪连主编 余冠英 杨仁恺 张震泽 刘万泉顾问 .古代爱情诗词鉴赏辞典 :辽宁大学出版社 ,1990年 :748-749 .4、 朱明伦等编著 .古代情词三百首 :辽宁大学出版社 ,1997 :153-154 .

两同心·伫立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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伫立东风,断魂南国。花光媚、春醉琼楼,蟾彩迥、夜游香陌。忆当时、酒恋花迷,役损词客。
别有眼长腰搦。痛怜深惜。鸳会阻、夕雨凄飞,锦书断、暮云凝碧。想别来,好景良时,也应相忆。

伫立东风,断魂南国。花光媚、春醉琼楼,蟾彩迥、夜游香陌。忆当时、酒恋花迷,役损词客。
面对春风,我久久地站立着,消魂在江南。春天鲜花明亮妩媚,阁楼上醉酒就如临仙境,月之光辉感觉很遥远,夜里游冶烟花巷柳。回忆起当时,我曾沉湎于酒色之中,劳神而损伤。

别有眼长腰搦。痛怜深惜。鸳会阻、夕雨凄飞,锦书断、暮云凝碧。想别来,好景良时,也应相忆。
除此之外,有一位貌若天仙、婀娜多姿的红颜知己。我们彼此非常相爱。来到江南后,从此相聚受阻,断了书信,非常凄苦、郁闷,就像傍晚飘飞着凄冷苦雨、天空中凝聚着乌云一样。想象中,每到良辰美景,我在思念她,她也一定在思念我吧。

参考资料:

1、 叶嘉莹 等.柳永词新释辑评.北京市:中华书局,2005年1月第1版:85-872、 薛瑞生.柳永词选.北京市:中华书局,2005年1月第1版:50-51

伫立东风,断魂南国。花光媚、春醉琼楼,蟾(chán)彩迥(jiǒng)、夜游香陌。忆当时、酒恋花迷,役损词客。
伫立:长时何地站立。断魂:犹言消魂,形容哀伤的心情。南国:南方,江南。琼楼:仙境中用美玉砌成的楼阁。此代指思念之人所居的青楼。蟾彩:即蟾光,月光。古代神话说月中有蟾蜍,故称月为蟾。迥:远。香陌:此指妓院集中的街道。花:指妓女。役损:因劳神而损伤。词客:词人。

别有眼长腰搦(nuò)。痛怜深惜。鸳会阻、夕雨凄飞,锦书断、暮云凝碧。想别来,好景良时,也应相忆。
腰搦:一只手就能握住腰身,形容腰细。搦,用手握。鸳会:鸳鸯相会,比喻情人相聚。夕雨凄飞:傍晚冷雨纷飞。凄,寒冷。锦书:后称妻子寄给丈夫的书信为锦书。

参考资料:

1、 叶嘉莹 等.柳永词新释辑评.北京市:中华书局,2005年1月第1版:85-872、 薛瑞生.柳永词选.北京市:中华书局,2005年1月第1版:50-51
伫立东风,断魂南国。花光媚、春醉琼楼,蟾彩迥、夜游香陌。忆当时、酒恋花迷,役损词客。
别有眼长腰搦。痛怜深惜。鸳会阻、夕雨凄飞,锦书断、暮云凝碧。想别来,好景良时,也应相忆。

  词的上片回忆过去“酒恋花迷”的生活。“伫立东风”写词人迎着东风,久久地站立,“东风”暗示了时令节气,说明此时正值春季。“南国”的春天本是美好的季节,词人却“断魂”南国,悲戚哀伤,默然凝伫。开篇两句便塑造了一个伤心欲绝的浪荡词客的形象。南国的春天勾起了他对过去美好生活的回忆:“花光媚、春醉琼楼,蟾彩迥,夜游香陌”这两个工整的对句,分别由景而情,以极凝练、含蓄的笔墨,浓缩了无数个良宵美景,无数次的纵游娼馆酒楼,沉湎于声色酒乐。而今忆及,当时“酒恋花迷”的生活,累煞多情的“词客”。

  过片首句,以“别有”二字起,另辟一境,引出所怀之人。以下,“眼长腰搦”四字写出了她容貌的美丽和身姿的婷婷袅袅,“痛怜深惜”四字写出了两人真挚的情意和深深的爱恋,用语十分简练。接下来的“鸳会阻”两句,紧承上片,回到现实,由情及景,写傍晚时分,冷雨纷飞,愁云凝聚,天色一片青碧。由于“鸳会阻”、“锦书断”,词人眼中的景色也显得凄凉无比,与上片的“花光媚、春醉琼楼,蟾彩迥,夜游香陌”形成了鲜明的对照,给人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词作的最后,设想对方遇良辰当好景,也应苦苦思念自己:想别来,好景良时,也应相忆。”从对方写来,这是柳水怀人词常用的手法,由此亦可见柳永怀思之深。

  刘熙载在《艺概·词曲概》中说:“‘酒恋花迷,役损词客。’余谓此等,只可名迷恋花酒之人,不足以称词人,词客当有雅量高致者也。”需要承认,这样的词句格调是不高,但其中也有诸多难言的苦衷。柳永遭黜落后,打着“奉旨填词”的招牌流连烟花巷阳,沉溺酒香舞影,风流放浪,冶游无度。 这一方面是他在发泄心中的不满,寻求精神的寄托;另一方面也是当时的社会风气使然。有宋一代,自上而下狎妓成风。只是,柳永比其他人走得更远,更加坦率而无所顾忌。为官后,柳水收敛了许多,“又岂知,名宦拘检,年来减尽风情”(《长相思·画鼓喧街》)。但宦游的惨淡与辛酸,使他对人们趋之若鹜的功名利禄产生了厌倦,转而对自己曾经沉湎其中的世俗享乐又产生了心理上的认同:“图利禄,殆非长策。除是恁,点检笙歌,访寻罗绮消得”(《尾犯·晴烟幂幂》)。可见,“酒恋花迷”是柳永生活中的一抹亮色,是他在现实中找到平衡的一个支点。

参考资料:

1、 叶嘉莹 等.柳永词新释辑评.北京市:中华书局,2005年1月第1版:85-87

九日水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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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馆隳摧古榭荒,此延嘉客会重阳。
虽惭老圃秋容淡,且看黄花晚节香。
酒味已醇新过熟,蟹螯先实不须霜。
年来饮兴衰难强,漫有高吟力尚狂。

池馆隳摧古榭荒,此延嘉客会重阳。
池畔的堂馆已经坍塌,古老的台阁一片荒凉,我在此地殷勤接待嘉客,共同度过这美好重阳。

虽惭老圃秋容淡,且看黄花晚节香。
虽然惭愧古旧的园圃秋色疏淡,就像我老去的面容一样,但请看一看晚年的气节,正如盛开的黄菊散放清香。

酒味已醇新过熟,蟹螯先实不须霜。
新酿的美酒已经很熟,味道醇厚而又芬芳。螃蟹早就长得肥嫩,不必再等秋日的寒霜。

年来饮兴衰难强,漫有高吟力尚狂。
近年来豪饮的兴致衰败难以勉强,只有高吟诗歌的才力还十分健旺。

参考资料:

1、 钱志熙选评.宋诗一百首:岳麓书社,2011:10-112、 刘永生.宋诗选:天津古籍出版社,2004:183、 张鸣.宋诗选:人民文学出版社,2004:26

池馆隳(huī)(cuī)古榭(xiè)荒,此延嘉客会重阳。
池馆:池苑馆舍。隳摧:颓毁,倾毁。榭:水边屋亭。嘉客:佳客,贵宾。延:延请,招请。

虽惭老圃(pǔ)秋容淡,且看黄花晚节香。
惭:惭愧。老圃:原指老菜农、老园丁,这里指古旧的园圃。秋容淡:亦意含双关,兼指秋光与诗人老年容色。晚节:晚年的气节。黄花:菊花。

酒味已醇新过熟,蟹(xiè)(áo)先实不须霜。
醇:酒味厚。新过熟:谓新酿的酒已很熟。熟,一作“热”。蟹螯:本指蟹的第一对足,此处代指蟹,一作“蟹黄”。实:指蟹肉已长满。

年来饮兴衰难强,漫有高吟力尚狂。
强:勉强。漫:空。高吟:指吟诗。

参考资料:

1、 钱志熙选评.宋诗一百首:岳麓书社,2011:10-112、 刘永生.宋诗选:天津古籍出版社,2004:183、 张鸣.宋诗选:人民文学出版社,2004:26
池馆隳摧古榭荒,此延嘉客会重阳。
虽惭老圃秋容淡,且看黄花晚节香。
酒味已醇新过熟,蟹螯先实不须霜。
年来饮兴衰难强,漫有高吟力尚狂。

  韩琦的诗平易中见深劲,比较讲究炼意,但与一般的西昆体作家相比,风格又比较朴素。这首诗从水阁入题写九日宴会的兴致。

  第一句写池馆园林荒凉的感觉,写景较工,而以疏淡见长,且与第三句“秋容淡”相呼应。与全诗以意胜的特点很一致。第二句点出九日宴会之事,虽然池馆倾圮。台榭荒芜,却有嘉客来助成重阳雅集,环境虽然荒僻,人的兴致却很高,这一对比的意思一直贯穿到诗尾。

  三、四两句正面写九日赏菊,是韩琦的名句,这两句借赞颂重阳时节,菊花虽晚开而尤为芬芳而寄意:晚节可贵,要注重晚节。两句含比兴之意,字面上是写菊花犹有晚香,言外之意则是表达自己有岁虽晚而节弥坚的品格。

  五、六两句写眼前宴会之事,重九宴会饮酒是诗歌中的传统内容,蟹螫也是展现文士风流雅致情趣的传统意象,但此诗不仅仅是简单借用这两个传统的重九意象,还更多地写到了酒和蟹螯本身,这种写日常生活中文士生活趣味的作法带有自居易的特点。

  诗的最后写自己年老虽不能豪饮。但诗兴仍豪,有翻案之意。这样写诗的意思不致衰竭,章法健举。

  韩琦这首七律,可谓信手拈来,“咸得于自然”,浑然天成。也就是诗人直抒胸臆而作诗,而不是“出于经史”;整首诗歌体现的并不是在秋色里持续的的消沉,而是在一片肃杀的秋景之中强调一种高洁的人品,这正是这首诗歌能够被人广为流传的主要原因之一。

参考资料:

1、 钱志熙选评.宋诗一百首:岳麓书社,2011:10-112、 张鸣.宋诗选:人民文学出版社,2004:26

教战守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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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当今生民之患,果安在哉?在于知安而不知危,能逸而不能劳。此其患不见于今,而将见于他日。今不为之计,其后将有所不可救者。

  昔者先王知兵之不可去也,是故天下虽平,不敢忘战。秋冬之隙,致民田猎以讲武,教之以进退坐作之方,使其耳目习于钟鼓旌旗之间而不乱,使其心志安于斩刈杀伐之际而不慑。是以虽有盗贼之变,而民不至于惊溃。及至后世,用迂儒之议,以去兵为王者之盛节,天下既定,则卷甲而藏之。数十年之后,甲兵顿弊,而人民日以安于佚乐,卒有盗贼之警,则相与恐惧讹言,不战而走。开元、天宝之际,天下岂不大治?惟其民安于太平之乐,豢于游戏酒食之间,其刚心勇气,销耗钝眊,痿蹶而不复振。是以区区之禄山一出而乘之,四方之民,兽奔鸟窜,乞为囚虏之不暇,天下分裂,而唐室固以微矣。

  盖尝试论之:天下之势,譬如一身。王公贵人所以养其身者,岂不至哉?而其平居常苦于多疾。至于农夫小民,终岁勤苦,而未尝告病。此其故何也?夫风雨、霜露、寒暑之变,此疾之所由生也。农夫小民,盛夏力作,而穷冬暴露,其筋骸之所冲犯,肌肤之所浸渍,轻霜露而狎风雨,是故寒暑不能为之毒。今王公贵人,处于重屋之下,出则乘舆,风则袭裘,雨则御盖。凡所以虑患之具,莫不备至。畏之太甚,而养之太过,小不如意,则寒暑入之矣。是以善养身者,使之能逸而能劳;步趋动作,使其四体狃于寒暑之变;然后可以刚健强力,涉险而不伤。夫民亦然。今者治平之日久,天下之人骄惰脆弱,如妇人孺子,不出于闺门。论战斗之事,则缩颈而股栗;闻盗贼之名,则掩耳而不愿听。而士大夫亦未尝言兵,以为生事扰民,渐不可长。此不亦畏之太甚,而养之太过欤?

  且夫天下固有意外之患也。愚者见四方之无事,则以为变故无自而有,此亦不然矣。今国家所以奉西北之虏者,岁以百万计。奉之者有限,而求之者无厌,此其势必至于战。战者,必然之势也。不先于我,则先于彼;不出于西,则出于北。所不可知者,有迟速远近,而要以不能免也。天下苟不免于用兵,而用之不以渐,使民于安乐无事之中,一旦出身而蹈死地,则其为患必有不测。故曰:天下之民,知安而不知危,能逸而不能劳,此臣所谓大患也。

  臣欲使士大夫尊尚武勇,讲习兵法;庶人之在官者,教以行阵之节;役民之司盗者,授以击刺之术。每岁终则聚于郡府,如古都试之法,有胜负,有赏罚。而行之既久,则又以军法从事。然议者必以为无故而动民,又挠以军法,则民将不安,而臣以为此所以安民也。天下果未能去兵,则其一旦将以不教之民而驱之战。夫无故而动民,虽有小怨,然熟与夫一旦之危哉?

  今天下屯聚之兵,骄豪而多怨,陵压百姓而邀其上者,何故?此其心以为天下之知战者,惟我而已。如使平民皆习于兵,彼知有所敌,则固以破其奸谋,而折其骄气。利害之际,岂不亦甚明欤?

  夫当今生民之患,果安在哉?在于知安而不知危,能逸而不能劳。此其患不见于今,而将见于他日。今不为之计,其后将有所不可救者。
  现在人民的祸患究竟在哪里呢?在于只知道安乐却不知道危难,能享受安逸却不能劳累吃苦。这种祸患现在看不出来,但是将来会看出的。现在不给它想办法,那以后就有无法挽救的危险了。

  昔者先王知兵之不可去也,是故天下虽平,不敢忘战。秋冬之隙,致民田猎以讲武,教之以进退坐作之方,使其耳目习于钟鼓旌旗之间而不乱,使其心志安于斩刈杀伐之际而不慑。是以虽有盗贼之变,而民不至于惊溃。及至后世,用迂儒之议,以去兵为王者之盛节,天下既定,则卷甲而藏之。数十年之后,甲兵顿弊,而人民日以安于佚乐,卒有盗贼之警,则相与恐惧讹言,不战而走。开元、天宝之际,天下岂不大治?惟其民安于太平之乐,豢于游戏酒食之间,其刚心勇气,销耗钝眊,痿蹶而不复振。是以区区之禄山一出而乘之,四方之民,兽奔鸟窜,乞为囚虏之不暇,天下分裂,而唐室固以微矣。
  从前先王知道军备是不可以放弃的,所以天下虽然太平,也不敢忘记战备。秋冬农闲的时候,召集人民打猎借此教练武事,教他们学习前进、后退、跪下、起立的方法,使他们的听觉和视觉习惯于钟鼓、旗帜这些军队的号令之间而不迷乱,使他们的心意适于攻打杀戮的情形而不致恐惧。因此即使有盗贼的事件发生,而人民也不会惊恐溃乱。等到后代,采用迂腐的儒生建议,把解除军备当做君王的英明措施,天下既然安定了,就把装备武器收藏起来。几十年以后,装备武器都败坏了,人民一天一天地习惯于安乐生活;一旦忽然传来盗贼的警报,就彼此惶恐,传布谣言,不战就逃跑了。唐开元、天宝年间,天下难道不是很安定吗?就是因为那时人民习惯于太平生活的快乐,经常生活在酒食游戏里面,那坚强的意志和勇气逐渐减少以至于衰颓,筋肉萎缩僵化而振作不起来,因此小小的安禄山一旦乘机作乱,四方的人民就像鸟兽奔窜一样,求作囚犯和俘虏还来不及;国家分裂,而唐王朝当然因此而衰弱了。

  盖尝试论之:天下之势,譬如一身。王公贵人所以养其身者,岂不至哉?而其平居常苦于多疾。至于农夫小民,终岁勤苦,而未尝告病。此其故何也?夫风雨、霜露、寒暑之变,此疾之所由生也。农夫小民,盛夏力作,而穷冬暴露,其筋骸之所冲犯,肌肤之所浸渍,轻霜露而狎风雨,是故寒暑不能为之毒。今王公贵人,处于重屋之下,出则乘舆,风则袭裘,雨则御盖。凡所以虑患之具,莫不备至。畏之太甚,而养之太过,小不如意,则寒暑入之矣。是以善养身者,使之能逸而能劳;步趋动作,使其四体狃于寒暑之变;然后可以刚健强力,涉险而不伤。夫民亦然。今者治平之日久,天下之人骄惰脆弱,如妇人孺子,不出于闺门。论战斗之事,则缩颈而股栗;闻盗贼之名,则掩耳而不愿听。而士大夫亦未尝言兵,以为生事扰民,渐不可长。此不亦畏之太甚,而养之太过欤?
  我曾试着论述这个问题:天下的形势譬如人的整个身体。王公贵人用来保养身体的措施,难道不是很周全吗?而他们平日常常由于病多而苦恼。至于农夫平民,终年勤劳辛苦却未曾生病。这是什么原因呢?天气和季节的变化,这是产生疾病的原因。农夫平民,夏天最热的时候奋力耕作,冬天极冷的时候还在野外劳动,他们的筋骨经常冒着烈日严寒,肌肤被雨雪霜所浸渍,使得他们轻视霜露,不畏风雨,所以寒冬炎暑不能够给他们造成病害。现在王公贵人住在高大深邃的房屋里,出门就坐车子,刮风就穿皮衣,下雨就打着伞,凡是用来预防疾患的工具无不应有尽有;畏惧风雨寒暑有些太严重了,保养自己的身体也有些太过分了,稍不注意,寒暑就侵入身体了。因此,会保养身体的人,使自己身体能够安逸又能劳动,慢步快走活动操作,使自己的四肢习惯于寒冬炎暑的变化;然后可以使身体强健有力,经历艰险而不受伤害。人民也是如此。现在太平的时间长了,天下的人骄气懒惰脆弱,就像妇女小孩不出内室的门一样。谈论起打仗的事情,就吓得缩着脖子大腿发抖;听说盗贼的名字,就掩住耳朵不愿意听。而且士大夫也不曾经说起战争,认为这是生事干扰人民的生活,露了苗头不可以让它再发展:这不也是畏惧太严重而保养得太过分了吗?

  且夫天下固有意外之患也。愚者见四方之无事,则以为变故无自而有,此亦不然矣。今国家所以奉西北之虏者,岁以百万计。奉之者有限,而求之者无厌,此其势必至于战。战者,必然之势也。不先于我,则先于彼;不出于西,则出于北。所不可知者,有迟速远近,而要以不能免也。天下苟不免于用兵,而用之不以渐,使民于安乐无事之中,一旦出身而蹈死地,则其为患必有不测。故曰:天下之民,知安而不知危,能逸而不能劳,此臣所谓大患也。
  再说天下本来就有意想不到的祸患。愚昧的人看到四面八方太平无事,就认为变故无从发生,这也是不对的。现在国家用来奉送给西夏、契丹的财物,每年的财物,每年以百万来计算。奉送的财物是有限的,而索求财物的人是无满足的,这种形势必然导致战争。战争,是必然的趋势,不从我方开始,便从敌方开始,不发生在西方,便发生在北方;所不知道的,只是战争的发生有早有迟有远有近,总之,战争是不可能避免的。国家如果免不了用兵,而用兵不凭着逐步训练,却使人民从安乐太平的环境中,一下子投身军队走向生死决斗的战场,那他们的祸患必定有不可估计的危险。所以说,天下的人民只知道安乐而不知道危险,能够安逸而不能劳累吃苦,这是臣所认为的最大的祸患。

  臣欲使士大夫尊尚武勇,讲习兵法;庶人之在官者,教以行阵之节;役民之司盗者,授以击刺之术。每岁终则聚于郡府,如古都试之法,有胜负,有赏罚。而行之既久,则又以军法从事。然议者必以为无故而动民,又挠以军法,则民将不安,而臣以为此所以安民也。天下果未能去兵,则其一旦将以不教之民而驱之战。夫无故而动民,虽有小怨,然熟与夫一旦之危哉?
  臣想使士大夫崇尚军事的勇敢,讲述演习兵法,对在官府服役的平民,教他们学会列队布阵的法度,对那些负责缉捕盗贼的差役,教授给他们扑击刺杀的方法。每年年底就集合在府城里,像古代考试武艺的办法,评定胜负,有赏有罚;等实行的时间长了,就又按照军法部署办事。然而持不同意见人一定认为无故调动人民,又用军法困扰,那百姓将会不安定;可是臣认为这才是安定人民的好办法。国家果真不能去掉战争,总有那么一天将驱使没有受过训练的百姓去作战。平时召集百姓进行训练,虽然有些小的恐慌,可是跟突然让那些没有受过训练的百姓上战场的危险相比,又怎么样呢?

  今天下屯聚之兵,骄豪而多怨,陵压百姓而邀其上者,何故?此其心以为天下之知战者,惟我而已。如使平民皆习于兵,彼知有所敌,则固以破其奸谋,而折其骄气。利害之际,岂不亦甚明欤?
  现在国家驻扎在地方上的军队,骄横又有怨言,欺压百姓,向他们的上司邀功,什么原因呢?这是因为他们认为天下懂得作战的只有他自己罢了。假如使一般百姓都对军事熟习,他们知道还有对手存在,那么一定能够打破他们的坏主意又压下他们的骄气。利和害的界限,难道不是很明白吗?

参考资料:

1、 李道英编.唐宋八大家文选:南海出版公司,2005.04:第356-360页2、 《高中文言文译注》编写组.高中文言文译注:河北教育出版社,1987年12月第1版:第302-303页

  夫当今生民之患,果安在哉?在于知安而不知危,能逸(yì)而不能劳。此其患不见于今,而将见于他日。今不为之计,其后将有所不可救者。
  策:是朝廷设题考试,应举士子(读书人)答问时所书,称为对策和策问,后来成为古代臣子向皇帝陈述政见、进献谋略的一种文体,属于议对体文书。生民:即人民,百姓。患:祸患。果:究竟。

  昔者先王知兵之不可去也,是故天下虽平,不敢忘战。秋冬之隙(xì),致民田猎以讲武,教之以进退坐作之方,使其耳目习于钟鼓旌(jīng)旗之间而不乱,使其心志安于斩刈(yì)杀伐之际而不慑(shè)。是以虽有盗贼之变,而民不至于惊溃。及至后世,用迂儒之议,以去兵为王者之盛节,天下既定,则卷甲而藏之。数十年之后,甲兵顿弊(bì),而人民日以安于佚(yì)乐,卒有盗贼之警,则相与恐惧讹(é)言,不战而走。开元、天宝之际,天下岂不大治?惟其民安于太平之乐,豢(huàn)于游戏酒食之间,其刚心勇气,销耗钝眊(mào),痿(wěi)(jué)而不复振。是以区区之禄山一出而乘之,四方之民,兽奔鸟窜,乞为囚虏之不暇,天下分裂,而唐室固以微矣。
  先王:古代的帝王。兵:文中指军备。去:废弃,取消。隙:空隙,文中指秋冬农闲之时。致民:招致、召集百姓。田猎:有组织地进行射猎活动。以讲武:借此机会教练武事。进退坐作:均为古代军队操练时的基本动作。进退:前进,后退;坐作:跪倒、起立。刈:割,文中是杀的意思。慑:害怕。盗贼之变:文中指敌人的迸犯。惊溃:惊慌失措而溃散逃亡。迂儒之议:迂腐不通事理的读书人的见解。卷:收起兵。甲:铠甲,文中泛指武器装备。顿弊:损坏,破败。佚乐:贪图安乐。卒:同“猝”,突然,忽然。讹言:传播谣言,文中是有人心浮动,谣言四起之意。开元、天宝:都是唐玄宗李隆基的年号,是唐代比较稳定和繁荣时期,号称“盛世”。豢:养,文中是沉醉,安享的意思。一本作“酣豢”。刚心:指刚强的意志。眊:目不明,引申为衰老,糊涂昏聩。痿蹶:足麻痹。区区:小小的。禄山:即安禄山。唐玄宗时兼任平卢、范阳、河东三镇节度使,率众十五万,于天宝十四载(年)起兵范阳,发动叛乱,相继攻下洛阳、长安,称雄武皇帝,定国号燕,后为其子安庆绪所杀。兽奔鸟窜:形容百姓受惊扰四处逃散就像受惊的鸟兽一样。固以微:因此衰落下去。固:一本作“因”。

  盖尝试论之:天下之势,譬(pì)如一身。王公贵人所以养其身者,岂不至哉?而其平居常苦于多疾。至于农夫小民,终岁勤苦,而未尝告病。此其故何也?夫风雨、霜露、寒暑之变,此疾之所由生也。农夫小民,盛夏力作,而穷冬暴露,其筋骸(hái)之所冲犯,肌肤之所浸渍(zì),轻霜露而狎(xiá)风雨,是故寒暑不能为之毒。今王公贵人,处于重屋之下,出则乘舆(yú),风则袭裘,雨则御盖。凡所以虑患之具,莫不备至。畏之太甚,而养之太过,小不如意,则寒暑入之矣。是以善养身者,使之能逸而能劳;步趋(qū)动作,使其四体狃(niǔ)于寒暑之变;然后可以刚健强力,涉险而不伤。夫民亦然。今者治平之日久,天下之人骄惰(duò)脆弱,如妇人孺子,不出于闺门。论战斗之事,则缩颈而股栗;闻盗贼之名,则掩耳而不愿听。而士大夫亦未尝言兵,以为生事扰民,渐不可长。此不亦畏之太甚,而养之太过欤?
  平居:平时。告病:文中指生病。告:说。力作:努力耕作。穷冬:隆冬,极冷的冬天。暴露:即在野外劳动。筋骸:指筋骨。冲犯:指受到摧残损伤。浸渍:被雨水浸泡。狎:与“轻”互文,也是轻视之意。重屋:有双重屋檐的高大房屋。风则袭裘:一有风就穿上皮袄。御盖:撑伞。虑患:事先考虑到防御外患。狃:习惯。闺门:通往内室的小门。股栗:两腿发抖。渐不可长:不能让剐露苗头的事再发展下去。

  且夫天下固有意外之患也。愚者见四方之无事,则以为变故无自而有,此亦不然矣。今国家所以奉西北之虏(lǔ)者,岁以百万计。奉之者有限,而求之者无厌,此其势必至于战。战者,必然之势也。不先于我,则先于彼;不出于西,则出于北。所不可知者,有迟速远近,而要以不能免也。天下苟不免于用兵,而用之不以渐,使民于安乐无事之中,一旦出身而蹈死地,则其为患必有不测。故曰:天下之民,知安而不知危,能逸而不能劳,此臣所谓大患也。
  无自而有:无从发生,没有发生之可能。西北之虏:指当时宋朝西方的西夏和北方的契丹。虏:古时对敌方之蔑称。岁以百万计:极言每年岁贡之多。厌:满足。之不以渐:不逐渐地用兵。蹈:脚踏,文中是走上,奔赴之意。

  臣欲使士大夫尊尚武勇,讲习兵法;庶(shù)人之在官者,教以行阵之节;役(yì)民之司盗者,授以击刺之术。每岁终则聚于郡府,如古都试之法,有胜负,有赏罚。而行之既久,则又以军法从事。然议者必以为无故而动民,又挠以军法,则民将不安,而臣以为此所以安民也。天下果未能去兵,则其一旦将以不教之民而驱之战。夫无故而动民,虽有小怨,然熟与夫一旦之危哉?
  庶人之在官者:指平民在官府服役供职者。行阵:军队之行列和阵式。节:严格的规律。役民之司盗者:从民间抽调来负责捕捉盗贼的人。郡府:指郡府的所在地。都试:汉制,每年秋天,集军士于都城,考试武艺。以军法从事:按军法办事,即按正规军队的训练办法来要求。挠以军法:以军法扰乱百姓。将以不教之民而驱之战:将要驱使没有受过训练的老百姓去作战。

  今天下屯聚之兵,骄豪而多怨,陵压百姓而邀其上者,何故?此其心以为天下之知战者,惟我而已。如使平民皆习于兵,彼知有所敌,则固以破其奸谋,而折其骄气。利害之际,岂不亦甚明欤(yú)
  屯聚:集中驻扎。陵压:欺压。陵:同“凌”邀其上:要挟他们的上级。邀:同“要”,要挟。折其骄气:使其骄纵之气受到挫伤。际:间,界限。

参考资料:

1、 李道英编.唐宋八大家文选:南海出版公司,2005.04:第356-360页2、 《高中文言文译注》编写组.高中文言文译注:河北教育出版社,1987年12月第1版:第302-303页

  夫当今生民之患,果安在哉?在于知安而不知危,能逸而不能劳。此其患不见于今,而将见于他日。今不为之计,其后将有所不可救者。

  昔者先王知兵之不可去也,是故天下虽平,不敢忘战。秋冬之隙,致民田猎以讲武,教之以进退坐作之方,使其耳目习于钟鼓旌旗之间而不乱,使其心志安于斩刈杀伐之际而不慑。是以虽有盗贼之变,而民不至于惊溃。及至后世,用迂儒之议,以去兵为王者之盛节,天下既定,则卷甲而藏之。数十年之后,甲兵顿弊,而人民日以安于佚乐,卒有盗贼之警,则相与恐惧讹言,不战而走。开元、天宝之际,天下岂不大治?惟其民安于太平之乐,豢于游戏酒食之间,其刚心勇气,销耗钝眊,痿蹶而不复振。是以区区之禄山一出而乘之,四方之民,兽奔鸟窜,乞为囚虏之不暇,天下分裂,而唐室固以微矣。

  盖尝试论之:天下之势,譬如一身。王公贵人所以养其身者,岂不至哉?而其平居常苦于多疾。至于农夫小民,终岁勤苦,而未尝告病。此其故何也?夫风雨、霜露、寒暑之变,此疾之所由生也。农夫小民,盛夏力作,而穷冬暴露,其筋骸之所冲犯,肌肤之所浸渍,轻霜露而狎风雨,是故寒暑不能为之毒。今王公贵人,处于重屋之下,出则乘舆,风则袭裘,雨则御盖。凡所以虑患之具,莫不备至。畏之太甚,而养之太过,小不如意,则寒暑入之矣。是以善养身者,使之能逸而能劳;步趋动作,使其四体狃于寒暑之变;然后可以刚健强力,涉险而不伤。夫民亦然。今者治平之日久,天下之人骄惰脆弱,如妇人孺子,不出于闺门。论战斗之事,则缩颈而股栗;闻盗贼之名,则掩耳而不愿听。而士大夫亦未尝言兵,以为生事扰民,渐不可长。此不亦畏之太甚,而养之太过欤?

  且夫天下固有意外之患也。愚者见四方之无事,则以为变故无自而有,此亦不然矣。今国家所以奉西北之虏者,岁以百万计。奉之者有限,而求之者无厌,此其势必至于战。战者,必然之势也。不先于我,则先于彼;不出于西,则出于北。所不可知者,有迟速远近,而要以不能免也。天下苟不免于用兵,而用之不以渐,使民于安乐无事之中,一旦出身而蹈死地,则其为患必有不测。故曰:天下之民,知安而不知危,能逸而不能劳,此臣所谓大患也。

  臣欲使士大夫尊尚武勇,讲习兵法;庶人之在官者,教以行阵之节;役民之司盗者,授以击刺之术。每岁终则聚于郡府,如古都试之法,有胜负,有赏罚。而行之既久,则又以军法从事。然议者必以为无故而动民,又挠以军法,则民将不安,而臣以为此所以安民也。天下果未能去兵,则其一旦将以不教之民而驱之战。夫无故而动民,虽有小怨,然熟与夫一旦之危哉?

  今天下屯聚之兵,骄豪而多怨,陵压百姓而邀其上者,何故?此其心以为天下之知战者,惟我而已。如使平民皆习于兵,彼知有所敌,则固以破其奸谋,而折其骄气。利害之际,岂不亦甚明欤?

  这篇政论文,首先提出国家管理中不能“知安而不知危,能逸而不能劳”的思想;接着叙述先王知军备的重要与好处,但是后来的帝王听从迂腐儒生的建议,废除军备,出现了潜在的危险,曾导致唐朝的安史之乱;然后以百姓和王公贵人为例,对比论述应当居安思危,要教民习武,有备无患,批驳了反对军备的谬论;最后指出国家要崇尚武勇,讲习兵法,操练武艺,以应付可能发生的战争威胁;同时要打击骄兵悍将,使社会得到安定。文章主要论述了国家不能苟安不知危,而应教民习武,以备战、防敌人入侵的思想,文笔自然流畅,于平常起波澜,有较强的说服力和感染力。

  论文先以设问句“夫当今生民之患,果安在哉?”引出中心论点:“在于知安而不知危,能逸而不能劳。”然后紧紧围绕中心论点,分五层意思,逐层展开论证。

  一层先展开古今对比。

  古代先王重视军备,利用农闲季节训练人民,提高了人民的军事素质和战斗力,“是以虽有盗贼之变,而民不至于惊溃”。可是北宋朝廷,用迂儒之议,不搞军备,终于造成严重后果:“甲兵顿弊,而人民日以安于佚乐;卒有盗贼之警,则相与恐惧讹言,不战而走。”接着,又举唐代安史叛乱的例子,说明小小一个安禄山之所以搞得天下大乱,唐室衰微,就是由于人民安于太平之乐而不修武备的结果。这是借唐讽宋,用意十分明显。

  二层对当时天下形势的分析,用保养身体的例子来比况。

  先将王公贵人和农夫小民来对比。王公贵人,养尊处优,反而经常生病;农夫小民,勤劳辛苦,身体经受锻炼,反不生病。再将不善养身的王公贵人和善于养身者对比。王公贵人由于“畏之太甚而养之太过”,所以稍不如意就会生病。善于养身者由于能注意劳逸结合,重视运动,所以能“刚健强力,涉险而不伤。”比喻讲完,文章接着一针见血地指出,北宋由于承平日久,因而人民“骄惰脆弱,如妇人孺子”,一讲到打仗,“则缩颈而股栗”,而士大夫还把搞军备看作“生事扰民”,作者严肃地指出,这不是和王公贵人保养身体一样吗?这一层比喻贴切,言辞激烈,针对性极强。

  三层驳斥认为天下久已无事,变故无从发生的错误观点。

  指出每年输敌之物以百万计,但“奉之者有限,而求之者无厌,此其势必至于战。”一旦战争发生,让处于安乐环境中的人民去打仗,“其为患必有不测”。这一层完全贴近现实,驳斥有理有据,坚强有力。

  四层提出具体教民以战的措施,并再一次强调,如不教民以战,一旦战争发生,将会“以不教之民而驱之战”,其后果将不堪设想。并进一步指出,教民以战,虽使民有小恐,但与发生战争而民无法打仗的危险来比,又算得了什么呢?这一层正反对比,层层深入,极为有力。

  五层指出当时骄兵惰卒,只会欺压百姓要挟上司,如教民以战,可以“破其奸谋而折其骄气”,对抑制骄兵惰卒能起到很大的作用。这又是针对时弊的一针见血之论。

  总之,这篇策论写得理正词严,气势充畅,剖析深细,说理精辟,论证一密,是论说文中的上乘之作。

参考资料:

1、 堵军主编.万斛泉源·唐宋八大家之苏轼散文集:延边人民出版社,2004.9:第23-25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