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腹江亭暖,长吟野望时。
天气变暖,舒服仰卧在江边的亭子里,吟诵着《野望》这首诗。
水流心不竞,云在意俱迟。
江水缓缓流动,我却心情平静无意与世间竞争。云在天上舒缓飘动,和我的意识一样悠闲自在。
寂寂春将晚,欣欣物自私。
春天即将悄悄过去,然而我却悲伤忧愁,万物兴盛,显出万物的自私。
江东犹苦战,回首一颦眉。
江东依旧在进行艰苦的战争,我每一次回首都因为对国家的忧愁而皱眉。
参考资料:
1、 葛晓音 .杜甫诗选评 :上海古籍出版社 ,2002 :110-112 .2、 张忠纲 .杜甫诗选 :中华书局 ,2004 :163-164 .坦腹(fù)江亭暖,长吟野望时。
坦腹:舒身仰卧,坦露胸腹。野望:指作者于上元二年(761)写的一首七言律诗。
水流心不竞,云在意俱迟。
寂寂春将晚,欣欣物自私。
寂寂:犹悄悄,谓春将悄然归去。欣欣:繁盛貌。
江东犹苦战,回首一颦(pín)眉。
“江东”二句:一作“故林归未得,排闷强裁诗”。
参考资料:
1、 葛晓音 .杜甫诗选评 :上海古籍出版社 ,2002 :110-112 .2、 张忠纲 .杜甫诗选 :中华书局 ,2004 :163-164 .诗中描写在江边小亭独坐时的感受。前四句从表面上看,诗人坦腹江亭,心情平静,无意与流水相竞;心情闲适,与白云一样舒缓悠闲,其心境并非那样悠闲自在。五六句移情入景,心头的寂寞,众荣独瘁的悲凉,通过嗔怪春物自私表露无遗。末二句直抒胸臆,家国之忧难排难遣。此诗表面上悠闲恬适,实际则是一片焦灼苦闷。情理兼容,意趣盎然。
首句描写表面看上去和那些山林隐士的感情没有很大的不同;然而一读三、四两句,区别却是明显的。晚春的季节,天气已经变暖,诗人杜甫离开成都草堂,来到郊外,舒服仰卧在江边的亭子,吟诵着《野望》这首诗。《野望》和《江亭》是同一时期的作品。
从表面看,“水流心不竞”是说江水如此滔滔,好像为了什么事情,争着向前奔跑;而诗人却心情平静,无意与流水相争。“云在意俱迟”,是说白云在天上移动,那种舒缓悠闲,与诗人的闲适心情完全没有两样。仇兆鳌说它“有淡然物外、优游观化意”(《杜诗详注》)是从这方面理解的,但这只是一种表面的看法。
“水流心不竞”,本来心里是“竞”的,看了流水之后,才忽然觉得平日如此栖栖遑遑,毕竟没有意义,心中陡然冒出“何须去竞”的一种念头来。“云在意俱迟”也一样,本来满腔抱负,要有所作为,而客观情势却处处和诗人为难。在平时,原是极不愿意“迟迟”的,诗人看见白云悠悠,于是也突然觉得一向的做法未免是自讨苦吃,应该同白云“俱迟”才对了。
王维的诗“流水如有意”,“有意”显出诗人的“无意”;杜甫的诗“水流心不竞”,“不竞”泄露了诗人平日的“竞”。“正言若反”,在作者却是不自觉的。
“寂寂春将晚”,带出心头的寂寞:“欣欣物自私”,透露了万物兴盛而诗人独自忧伤的悲凉。这是一种融景入情的手法。晚春本来并不寂寞,诗人处境闲寂,移情入景,自然觉得景色也是寂寞无聊的了;眼前百草千花争奇斗艳,欣欣向荣,然而都与诗人无关,引不起诗人心情的欣悦,所以他就嗔怪春物的“自私”了。当然,这当中也不尽是他个人遭逢上的感慨,但正好说明诗人的心境并非是那样悠闲自在的。写到这里,结合上联的“水流”“云在”,诗人的思想感情就已经表露无遗了。
杜甫写此诗时,安史之乱未平。作者虽然避乱在四川,暂时得以“坦腹江亭”,到底还是忘不了国家安危的,因此诗的最后,就不能不归结到“江东犹苦战,回首一颦眉”,又陷入满腹忧国忧民的愁绪中去了。杜甫这首诗表面上悠闲恬适,骨子里仍是一片焦灼苦闷。这正是杜甫不同于一般山水诗人的地方。
参考资料:
1、 萧涤非 等 .唐诗鉴赏辞典 :上海辞书出版社 ,1983 .2、 葛晓音 .杜甫诗选评 :上海古籍出版社 ,2002 :110-112 .3、 张忠纲 .杜甫诗选 :中华书局 ,2004 :163-16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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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少时读《醉乡记》,私怪隐居者无所》于世,而犹有是言,岂诚旨于味耶?及读阮籍、陶潜诗,乃知彼虽偃蹇,不欲与世接,然犹未能平其心,或为事物是非相感发,于是有托而逃焉者也。若颜子操瓢与箪,曾参歌声若出金石,彼得圣人而师之,汲汲每若不可及,其于外也固不暇,尚何曲之托,而昏冥之逃耶?
吾又以为悲醉乡之徒不遇也。建中初,天子嗣位,有意贞观、开元之丕绩,在廷之臣争言事。当此时,醉乡之后世又以直废吾既悲醉乡之文辞,而又嘉良臣之烈,思识其子孙。今子之来见我也,无所挟,吾犹将张之;况文与行不失其世守,浑然端且厚。惜乎吾力不能振之,而其言不见信于世也。于其行,姑分之饮酒。
吾少时读《醉乡记》,私怪隐居者无所累于世,而犹有是言,岂诚旨于味耶?及读阮籍、陶潜诗,乃知彼虽偃蹇,不欲与世接,然犹未能平其心,或为事物是非相感发,于是有托而逃焉者也。若颜子操瓢与箪,曾参歌声若出金石,彼得圣人而师之,汲汲每若不可及,其于外也固不暇,尚何曲之托,而昏冥之逃耶?
我在年轻的时候,读王篑的醉乡记,心里面很奇怪那隐居的人,既然和世界没有什么牵挂,为什么还说这种话,难道说真的是贪吃那酒吗?到后来读了阮籍、陶潜的诗,终知道他们虽然洒脱,不愿同世人交接,但是他们的心,终究不能平,偶然碰见那事物的是非,他就感触起来,把酒来做遁世的托辞罢了。那颜子住在一条陋巷里,只有一箪的饭,一瓢的汤。曾子唱起歌来,声音好像是从金石里发出来的,他俩寻到了圣人做老师,急急忙忙的要想学他,还觉得来不及;对那外面的事情,没有工夫去计较了;那里还会有借着醉乡做逃遁处的道理呢!
吾又以为悲醉乡之徒不遇也。建中初,天子嗣位,有意贞观、开元之丕绩,在廷之臣争言事。当此时,醉乡之后世又以直废吾既悲醉乡之文辞,而又嘉良臣之烈,思识其子孙。今子之来见我也,无所挟,吾犹将张之;况文与行不失其世守,浑然端且厚。惜乎吾力不能振之,而其言不见信于世也。于其行,姑分之饮酒。
所以我很哀怜那醉乡的人,不曾逢着好时候。 建中初年,天子即位,很想按照贞观开元年间的政治,做一番大事业,朝庭上官,个个上奏疏,讨论时务,这时候那醉乡的后嗣,又因为所说的话太直,丢掉了官。我读了醉乡的文词很哀怜他,又很敬重那良臣的刚烈,总想认识他的子孙。现在你肯来见我,就算是没有什么才华,我也要协助于你,况且你的文才,你的品行,很能继承家风元气,浑浑然即端方又敦厚,只可惜我的力量很薄弱,不能够提拔于你,而我的话,又没有什么人相信。没有其他的法子了,只好趁你走的时候,请你吃上杯水酒。
吾少时读《醉乡记》,私怪隐居者无所累于世,而犹有是言,岂诚旨于味耶?及读阮(ruǎn)籍、陶潜诗,乃知彼虽偃(yǎn)蹇(jiǎn),不欲与世接,然犹未能平其心,或为事物是非相感发,于是有托而逃焉者也。若颜子操瓢与箪(dān),曾参歌声若出金石,彼得圣人而师之,汲(jí)汲每若不可及,其于外也固不暇,尚何曲之托,而昏冥之逃耶?
偃蹇:困顿、失志。颜子:颜渊。箪:盛饭的圆形竹器。金石:金,钟鼎彝器。石,碑碣石刻。金石指用以颂扬功德的箴铭。圣人:孔子。汲汲:形容努力求取、不休息的样子。曲:把麦子或白米蒸过,使它发酵后再晒干,称为曲,可用来酿酒。此处指酒。
吾又以为悲醉乡之徒不遇也。建中初,天子嗣(sì)位,有意贞观、开元之丕绩,在廷之臣争言事。当此时,醉乡之后世又以直废吾既悲醉乡之文辞,而又嘉良臣之烈,思识其子孙。今子之来见我也,无所挟,吾犹将张之;况文与行不失其世守,浑然端且厚。惜乎吾力不能振之,而其言不见信于世也。于其行,姑分之饮酒。
建中:唐德宗年号。丕绩:大功业。无所挟:就算是没有什么才华。张之:协助他。文与行:文章与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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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千家似围棋局,十二街如种菜畦。
长安城百千家的分布像围棋的棋盘一样,十二条大街把城市分隔得像整齐的菜畦。
遥认微微入朝火,一条星宿五门西。
远远的可以辨认出百官上早朝时所持灯火,宛如天空一道星宿直达大明宫。
参考资料:
1、 师长泰注评. 白居易诗选评[M]. 西安:三秦出版社,2007,273-274.2、 廖仲安主编;王新霞,王军编著. 新选分类唐诗三百首[M].北京: 语文出版社,1997,171.百千家似围棋局,十二街如种菜畦(qí)。
观音台:指唐长安乐游原上观音寺(后改名青龙寺)内的高台。观音,佛教大乘菩萨之一,从梵文本译为“观世音”,因避唐太宗李世民名讳,略称“观音”。局:棋盘。菜畦:菜田中划分的方形小区。
遥认微微入朝火,一条星宿(xiù)五门西。
入朝火:官员早朝时所执之灯火。一条星宿:形容百官所执灯火,宛如天空一道星宿。五门:当指长安大明宫正门丹凤门。
参考资料:
1、 师长泰注评. 白居易诗选评[M]. 西安:三秦出版社,2007,273-274.2、 廖仲安主编;王新霞,王军编著. 新选分类唐诗三百首[M].北京: 语文出版社,1997,171.此诗前二句用“围棋局”“菜畦”作喻,描画长安城整饬、匀称的布局,笔直、宽敞的街道;后两句笔锋转向唐都政治活动的中心即大明宫,写早朝情景,以“一条星宿”为喻,写出火把之多,官员之众,仪礼之盛。此诗的描写具体生动,言简而意丰。
“百千家似围棋局,十二街如种菜畦。”两先写天亮后所见,从鸟瞰的角度写长安的全貌与特点。唐代首都长安是当时世界上最为宏伟的城市之一。它按照事先设计的规划施工修建,将全城分为宫城、皇城、坊里(即住宅区)三部分。宫城是皇宫所在地;皇城则是朝廷官员办公之处,城内的南北七街、东西五街排列着尚书省、御史台等各级官署;围绕宫城、皇城的一百一十四坊,以承天门为界,东西各占一半,南北十四条大街、东西十一条大街穿插在坊市中间,将城市分割为一块块的小方格,方格内分布着千百家居民、住户。“围棋局”、“种菜畦”的比喻,形象、生动地描绘出长安城纵横交错、整齐划一的建筑格局。作者之所以未按时间顺序描述,目的是从全局上突出长安建筑的独特,气魄的雄伟,让它在读者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
“遥认微微入朝火,一条星宿五门西。”两句写拂晓前所见,选择百官上朝途中的一个场面,反映了京城的独特风貌。古代百官早朝时,必须在天亮前就赶到宫门,等候皇帝上殿。唐代自高宗以后,举行国家大典和接见百官的地方,由太极宫移至大明宫。作者在台上看到,远处百官上早朝时的灯笼、火把,像天空一条蜿蜒的恒星,向着大明宫的西门移动、伸展。这些微小、闪烁的火光,在黑夜中,与天上的星星相互辉映,增加了京城的神秘与宁静,而星宿的比喻,又与地上的天廷(即朝廷)有几分联系,显示出首都的尊严。一早一晚,一总一分,长安城的万千气象就尽集其了。
这首诗描绘了长安城内皇宫衙署、市民住宅,布局规整,不相混杂的风貌。
参考资料:
1、 鲍思陶 郇玉华等主编. 中国名胜诗联精鉴[M]. 济南:山东友谊书社,1992,651-652.2、 汪旭编著. 唐诗全解[M]. 沈阳:万卷出版公司,,2015,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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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员外愈皇甫侍御湜见过因而命作
华裾织翠青如葱,金环压辔摇玲珑。
马蹄隐耳声隆隆,入门下马气如虹。
云是东京才子,文章巨公。
二十八宿罗心胸,九精耿耿贯当中。
殿前作赋声摩空,笔补造化天无功。
庞眉书客感秋蓬,谁知死草生华风。
我今垂翅附冥鸿,他日不羞蛇作龙。
华裾织翠青如葱,金环压辔摇玲珑。
两位大人穿着青翠如葱的官服,金环压着马辔头摇晃玲珑。
马蹄隐耳声隆隆,入门下马气如虹。
马蹄声阵阵马车声响隆隆,下马进门来器宇轩昂气势如虹。
云是东京才子,文章巨公。
原来一个是洛阳城的大才子,一个是名门天下的文章巨公。
二十八宿罗心胸,九精耿耿贯当中。
二十八宿的才气在他们胸中,天地精华他们都能融会贯通。
殿前作赋声摩空,笔补造化天无功。
殿前吟诗作赋声音响彻云空,笔能补造化之缺上天都没用。
庞眉书客感秋蓬,谁知死草生华风。
我这个客居他乡的粗眉书客,谁知到枯草能遇到春天和风。
我今垂翅附冥鸿,他日不羞蛇作龙。
我就像垂翅的鸟儿附上大鸿雁,他日不羞惭小蛇变成大龙。
参考资料:
1、 冯浩非 徐传武.李贺诗选译.成都:巴蜀书社,1991:206-209华裾(jū)织翠青如葱,金环压辔(pèi)摇玲珑。
华裾:官服。织翠:翠(绿)色官服,韩愈时任国子博士分司东都洛阳,当着此色官服。青如葱:青色官服,皇甫湜时任陆浑尉,当着此色官服。玲:一作“冬”。
马蹄隐耳声隆隆,入门下马气如虹。
隐耳:声音盛多而盈耳。一作“隐隐”。气如虹:典出《昭明文选》卷三十四《七上·七启八首》。
云是东京才子,文章巨公。
云是:一本无此二字。巨公:有巨大成就的人。一本无“巨”字。
二十八宿罗心胸,九精耿(gěng)耿贯当中。
二十八宿:东“苍龙”、北“玄武”、西“白虎”、南“朱雀”各七宿合称。九精照耀:一作“元精耿耿”。九精:九星之精,即天之精气。
殿前作赋声摩空,笔补造化天无功。
笔补造化:以诗文弥补造化的不足。
庞眉书客感秋蓬,谁知死草生华风。
庞眉书客:作者自称。庞眉,眉毛黑白杂色,形容老貌。华风:犹光风。天日清明时的和风。
我今垂翅附冥(míng)鸿,他日不羞蛇作龙。
冥鸿:空中鸿雁。蛇作龙:喻咸鱼翻身,仕途转起。
参考资料:
1、 冯浩非 徐传武.李贺诗选译.成都:巴蜀书社,1991:206-209韩员外愈皇甫侍御湜见过因而命作
华裾织翠青如葱,金环压辔摇玲珑。
马蹄隐耳声隆隆,入门下马气如虹。
云是东京才子,文章巨公。
二十八宿罗心胸,九精耿耿贯当中。
殿前作赋声摩空,笔补造化天无功。
庞眉书客感秋蓬,谁知死草生华风。
我今垂翅附冥鸿,他日不羞蛇作龙。
一般说,写应酬诗要受到各种限制,诗人的才情难以得到充分发挥,一部《全唐诗》,这类作品所占比例不小,然而可以称得上杰作的却少得可怜。李贺此诗写来身手不凡,素来受人称道。
全诗共分三段,前六句为第一段,写二人联骑造访。第一句指二人所穿的官服,唐代制度,六品、七品官服绿,八品、九品官服青。第二句指坐骑装饰的华贵。接着写车轮声、马蹄声由远而近,隆隆盈耳,韩愈、皇甫湜入门下马,神态慷慨轩昂。李贺从屋里迎了出来,原来是两位赫赫有名的大人物。“东京才子”,“文章巨公”,指皇甫湜、韩愈。这段实写作者眼中所见,耳中所闻,人物神情俨然可辨,绘声绘色地形容出诗题所规定的内容。
中间四句为第二段,着重赞颂二人的学识和文名。韩愈及韩门弟子是中唐文坛上的一支生力军,他们在艺术上有一显著特点,就是务求奇险。李贺有意仿效韩体,以雄健的笔力,磅礴的气势,概括韩派诗文宏阔雄奇的艺术境界。四句诗说了他们学识的丰富,思想的奇伟,文名的威大,工力的精深。不说满腹经论,偏说胸中罗列满天星斗;不说光焰万丈,偏说天之精气充塞其中;不说声名卓著,偏说声摩空;不说彩笔生花,偏说天无功。诗人张开想象的翅膀,上天入地,“精鹜八极,心游万仞”。竭力调动神话世界中瑰奇景物来弥补现实世界的贫乏与不足。从这一点上说,李贺此诗与韩愈《调张籍》有着异曲同工之妙。钱锺书认为“笔补造化天无功”一语,“不特长吉精神心眼之所在,而于道术之大原,艺事之极本,亦一言道著矣。”这里牵涉到一个深刻的美学命题,持这一观点的人认为,艺术中造境之美,是自然景物所没有的,所谓“天无功”而有待于“补”(详见《谈艺录》十五),从中可以领会到李贺诗歌创作力避平庸凡近的创作心理。这四句诗对韩愈及韩派诗文作出了一个极高的评价。
最后四句为第三段,写自己的处境与抱负。这四句诗有一个共同点,即处处写自己的穷愁失意,如“感秋蓬”、“死草”、“垂翅”,又处处暗示自己不甘没落,向往腾达发迹之日,如“生华风”、“附冥鸿”、“作龙”。其中很大一个愿望是恳请二位名公对自己的困顿援之以手,加以提携,因此,有意识地以自然事物的转折变化,“死草生华风”、“垂翅附冥鸿”、“蛇作龙”,来表达自己迫切希望改变命运的强烈渴求。《唐摭言》卷六说:“韩文公、皇甫湜,贞元中名价籍甚,亦一代之龙门也。”意思说韩愈、皇甫湜具有很高的名望,只要是被他们二人接待和援引的人,也就如同“一登龙门,则声誉十倍”(李白《与韩荆州书》)。原来,唐代文人想要取得功名,在科举考试中获捷,必须遍诣名公贵人,得到他们的荐引,然后才有成功的可能。韩愈、皇甫湜既有名人的头衔,为人又很热心,二人不待李贺诣见,主动上门看访,李贺在深受感动之后,向他们提出恳求,也就成为本诗一个重要的内容了。
就应酬诗而言,此诗在章句、措辞安排上是十分得体的。全诗十四句,前十句以韩愈、皇甫湜的来访为表现内容,体现了对客人的敬重。第二段四句诗承五、六两句“东京才子,文章巨公”加以生发,对来客作出很高又很得当的赞颂。最后四句以“庞眉书客”过渡,眉目十分清楚。在向客人表达自己的愿望时,语辞诚恳,不失身份。诗歌的另一特点,就是句法、音调、气势与朝愈诗歌很相象,比喻奇特,想象丰富,尤其“笔补造化天无功”一句,议论精辟,千古不易,曾使后人为之击节叹赏(见《苕溪渔隐丛话》引王直方语)。
这首诗虽然是一气呵成的,但经过精心的构思,感情丰富,跌宕多姿,想象新奇。
参考资料:
1、 宋绪连 初旭.三李诗鉴赏辞典.长春:吉林文史出版社,1992:804-8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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蝜蝂者,善负小虫也。行遇物,辄持取,卬其行负之。背愈重,虽困剧不止也。其背甚涩,物积因不散,卒踬仆不能起。人或怜之,为去其负。苟能行,又持取如故。又好上高,极其力不已,至坠地死。
今世之嗜取者,遇货不避,以厚其室,不知为己累也,唯恐其不积。及其怠而踬也,黜弃之,迁徙之,亦以病矣。苟能起,又不艾。日思高其位,大其禄,而贪取滋甚,以近于危坠,观前之死亡,不知戒。虽其形魁然大者也,其名人也,而智则小虫也。亦足哀夫!
蝜蝂者,善负小虫也。行遇物,辄持取,卬其首负之。背愈重,虽困剧不止也。其背甚涩,物积因不散,卒踬仆不能起。人或怜之,为去其负。苟能行,又持取如故。又好上高,极其力不已,至坠地死。
蝜蝂是一种善于背东西的小虫。它在爬行中遇到东西,就抓取过来,仰起头背着它们。背负的东西越来越重,即使非常疲乏劳累也不停止。它的背很粗糙,因而物体堆积不会散落,最终被压倒爬不起来。有时人们可怜它,替它除去背上的物体。可是如果它还能爬行,就像原先一样抓取物体。它又喜欢往高处爬,用尽了它的力气也不停止,直至跌落到地上摔死。
今世之嗜取者,遇货不避,以厚其室,不知为己累也,唯恐其不积。及其怠而踬也,黜弃之,迁徙之,亦以病矣。苟能起,又不艾。日思高其位,大其禄,而贪取滋甚,以近于危坠,观前之死亡,不知戒。虽其形魁然大者也,其名人也,而智则小虫也。亦足哀夫!
如今世上那些贪得无厌的人,见到钱财就不放过,用来增加他们的家产,不知道财货会成为自己的累赘,还只担心财富积聚得不够多。等到他们坏了事栽了跟头,有的被贬斥罢官,有的被流放到边远地区,这也够痛苦的了。一旦再被起用,他们仍不肯悔改,成天想着提高自己的官位,增加自己的俸禄,而且变本加厉地贪取钱财,因而面临着从高处摔下来的危险,看到前人由于极力求官贪财而自取灭亡也不知引以为戒。即使他们的外形看起来庞大,他们的名义是人,可是智慧却和蝜蝂小虫一样。这也太可悲了!
参考资料:
1、 王松龄 杨立扬 .柳宗元诗文选译 .成都 :巴蜀书社 ,1991 :201-203 . 蝜(fù)蝂(bǎn)者,善负小虫也。行遇物,辄(zhé)持取,卬(áng)其首负之。背愈重,虽困剧不止也。其背甚涩(sè),物积因不散,卒踬(zhì)仆(pū)不能起。人或怜之,为去其负。苟能行,又持取如故。又好(hào)上高,极其力不已,至坠地死。
蝜蝂:《尔雅》中记载的一种黑色小虫,背隆起部分可负物。辄:立即,就。辄持取:就去抓取。卬:同“昂”,仰,抬头。困剧:非常困倦疲累。困,疲乏。剧,很,非常。涩:不光滑。因:因而。卒:最后,最终。踬仆:跌倒,这里是被东西压倒的意思。或:有时。去:除去,拿掉。负:负担,指小虫身上背的东西。苟:只要,如果。故:原来。好:喜爱。上高:爬高。已:停止。
今世之嗜(shì)取者,遇货不避,以厚其室,不知为己累也,唯恐其不积。及其怠(dài)而踬也,黜(chù)弃之,迁徙之,亦以病矣。苟能起,又不艾(yì)。日思高其位,大其禄(lù),而贪取滋甚,以近于危坠,观前之死亡,不知戒。虽其形魁(kuí)然大者也,其名人也,而智则小虫也。亦足哀夫!
嗜取者:贪得无厌的人。嗜,贪,喜好。货:这里泛指财物。厚:动词,增加。室:家。怠:通“殆”,松懈。踬:跌倒,这里是垮台失败的意思。黜弃:罢官。迁徙:这里指贬斥放逐,流放。以:通“已”,已经。病:疲惫。不艾:不停止。艾,止息,停息,悔改。滋:更加。前之死亡:以前因贪财而死的人。戒:吸取教训。形:形体。魁然:壮伟的样子。名人:被命名为人,意义为被称作是人。
参考资料:
1、 王松龄 杨立扬 .柳宗元诗文选译 .成都 :巴蜀书社 ,1991 :201-203 .蝜蝂者,善负小虫也。行遇物,辄持取,卬其首负之。背愈重,虽困剧不止也。其背甚涩,物积因不散,卒踬仆不能起。人或怜之,为去其负。苟能行,又持取如故。又好上高,极其力不已,至坠地死。
今世之嗜取者,遇货不避,以厚其室,不知为己累也,唯恐其不积。及其怠而踬也,黜弃之,迁徙之,亦以病矣。苟能起,又不艾。日思高其位,大其禄,而贪取滋甚,以近于危坠,观前之死亡,不知戒。虽其形魁然大者也,其名人也,而智则小虫也。亦足哀夫!
这是一篇寓言小品,通过描写小虫蝜蝂善负物、喜爬高的特性,讽刺“今世之嗜取者”聚敛资财、贪得无厌、至死不悟的丑恶面目和心态,它的寓意为要懂得知足常乐,不要太贪心,嘲讽了追求名位、贪婪成性的丑行。
文章包括两个部分,第一部分抓住蝜蝂善负物,喜爬高两个特性;第二部分讽刺腐败官僚的贪得无厌。这两部分分别扣住蝜蝂和腐败官吏各自特点展开议论,两部分相互对应,意理一贯,内在逻辑十分严密,将小虫和官僚的形象淋漓尽致地揭示出来。虽然篇幅短小,却像是一面明镜映射出当时社会的黑暗现实。作者善于观察生活,写小虫持物负重的本性如可目睹;更善于思考社会人生问题,写贪官污吏的贪婪成性入木三分。
此文的一个重要特色是塑造了蝜蝂这一艺术形象。柳宗元的文章善于绘声绘影,因物肖形,创造了比较完整的、个性化的寓言形象,既集中动物本身的特征, 形象鲜明生动,又揭示了现实生活中某些人的嘴脸,寓意深刻。这篇《蝜蝂传》就是集中了许多善执物、好上高的小虫的特点,塑造了一个贪婪,愚顽的蝜蝂小虫形象。蝜蝂是一种由作者幻形出来的小动物。此名虽出现在《尔雅·虫部》中,而郭璞却无法对它注释只注上“未详”二字。可见,蝜蝂不是存在于现实生活中的小虫。柳宗元创造这一形象的目的,是讽刺吏道的黑暗和腐败。作者对这种小虫的特征作了非常细致的描绘,其身上具有了贪官典型的特征:一是好物:“行遇物,辄持取,卬其首负之。”“苟能行,又持取如故。”有贪得无厌的特点。二是好高:“又好上高,极其力不已。”有攫取权力的特点。其所讽对象非常明确,作者在后面的议论部分更明确了讽刺的指向。因此章士钊在《柳文指要》 中直接指出,文中蝜蝂所讽刺的是柳宗元熟悉的唐朝宰相王涯,此人无比贪婪,其结局与蝜蝂一样,死于自己所积累的财富。其实蝜蝂形象的刻画主要不是针对某个人,而是一种普遍存在于官场中的社会现象。
此文的另一个特色是运用了象征的表现手法,通过描写蝜蝂贪得无厌,最终因此丧身于这一性格,形象地写出贪官污吏的贪婪愚蠢以及最后的悲惨命运,表达了作者对于官场腐败的厌恶以及批判。联系作者的政治历程来看,这篇文章同时应包含着作者自己在政治斗争中所取得的教训。
这篇文章,行文简约精妙,说理师法自然,结构细密,逻辑严谨,类比恰切,过渡自然,语言犀利,叙事生动,议论精警,寓意深刻,具有很强的批判精神。更妙的地方是,连作者自己都可能始料未及,此文给后世的阅读者、研究者提供不尽的想象空间,千载以后,仍能警戒世人。
参考资料:
1、 王松龄 杨立扬 .柳宗元诗文选译 .成都 :巴蜀书社 ,1991 :201-203 .2、 卢东友.贪者之鉴——读柳宗元《蝜蝂传》[J].黑河学刊,2002,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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