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口为人罗,白龙乃鱼服。
黄口小雀易为人们的罗中之物,白龙化鱼被渔者射中眼目。
得罪岂怨天,以愚陷网目。
获取罪罚难道可以怨天?正是愚笨使我陷进纲目。
鲸鲵未翦灭,豺狼屡翻履。
鲸鲵般凶残不义的叛军尚未翦灭,野狼般罪恶难赎的反逆忽降又屡屡翻覆。
悲作楚地囚,何日秦庭哭。
山河倾颓悲如楚囚相对,心怀忠情何由在秦庭痛哭,求得救兵以解国难?
遭逢二明主,前后两迁逐。
幸遭逢玄宗、肃宗两位明主,我也分别两次遭到迁谪贬逐。
去国愁夜郎,投身窜荒谷。
离开家国一路愁苦上夜郎,投身流放于荒谷僻壤。
半道雪屯蒙,旷如鸟出笼。
幸而半道遇赦,逢凶化吉消解了艰难险顿,鸟儿出笼飞向广阔开朗的天空。
遥欣克复美,光武安可同。
遥望远方欣喜收复失地的胜利,光武帝刘秀中兴汉朝的功绩哪里可相比?
天子巡剑阁,储皇守扶风。
天子入蜀西巡剑阁,太子驻守扶风一带。
扬袂正北辰,开襟揽群雄。
所居之地均为关健险要之地,扬拍开襟之间遍揽天下英雄。
胡兵出月窟,雷破关之东。
回纥兵出自西方月窟,如雷震撼破敌于雄关之东。
左扫因右拂,旋收洛阳宫。
朝廷大军左扫右荡,不久便收复了洛阳宫城。
回舆入咸京,席卷六合通。
回转车舆杀入西京长安,要席卷天下打通六合。
叱咤开帝业,手成天地功。
叱咤风云开创帝业,双手成就天地之功。
大驾还长安,两日忽再中。
皇帝大驾返还长安,二位圣上如同红日忽然再上中天。
一朝让宝位,剑玺传无穷。
玄宗让出皇帝宝位,斩蛇剑传国玺永传无穷。
“一朝”句:指玄宗让位给肃宗。剑玺(xǐ):汉时,皇太子即位,中黄门以斩蛇宝剑授玺皇帝大印。
愧无秋毫力,谁念矍铄翁。
惭愧啊我不曾为平叛贡献秋毫之力,还会想起我这矍铄之老翁?
矍(jué)铄(shuò)翁:《后汉书·马援传》载:马援年六十请求出征,井当场披甲上马以示可用,帝笑曰:“矍铄哉是翁也。”矍铄,老而强健貌。此李白以马援自比。
弋者何所慕,高飞仰冥鸿。
射猎者羡慕的是什么呢?仰头看那高飞云中的长鸿远游无祸。
弋者:射鸟的人。慕:亦作“篡”。篡,取。冥鸿:高飞的鸿雁。
弃剑学丹砂,临炉双玉童。
不再学剑反去学仙求道烧炼丹砂,守着丹炉有两位玉童作伴。
学丹砂:即指求道学仙。
寄言息夫子,岁晚陟方蓬。
遥遥寄言息夫子啊,晚岁志在登陆方丈、蓬莱这两座海上仙山。
方蓬:方丈、蓬莱,海上二仙山。
参考资料:
1、 彭定求 等.全唐诗(上).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4012、 詹福瑞 等.李白诗全译.石家庄:河北人民出版社,1997:434-436黄口为人罗,白龙乃鱼服。
“黄口”句:《孔子家语》载:孔子见罗雀者,所得皆黄口小雀,问之曰:“大雀独不得何也?”罗者曰:“大雀善惊而难得。黄口贪食而易得。”黄口:小雀嘴黄,故称小雀为黄口。“白龙”句:《说苑》载:昔白龙下清泠之渊,化为鱼。渔者豫且射中其目。
得罪岂怨天,以愚陷网目。
鲸鲵未翦灭,豺狼屡翻履。
鲸(jīng)鲵(ní):喻凶残不义之人。翦(jiǎn)灭:消灭。豺狼:一作“豺虎”。屡翻履:指史思明已降又叛。
悲作楚地囚,何日秦庭哭。
“悲作”句:此借为国事而悲伤。《世说新语·言语》:“周侯中坐而叹曰:‘风景不殊,正自山河之异乎?’皆相视流泪。惟王丞相揪然变色曰:‘当共戮力王室,克复神州,何至作楚囚相对?’”“何日”句:《左传·定公五年》载:吴兵入楚,申包胥如秦乞师,立依于庭墙而哭,日夜不绝声,勺饮不人门七日。“此指诗人为国事心怀忠愤,志在救亡,有如申包胥。何日:一作“何由”。
遭逢二明主,前后两迁逐。
二明主:指唐玄宗和唐肃宗。两迁逐:李白在玄宗时为供奉翰林,被谗遭逐;肃宗时又被流放夜郎。
去国愁夜郎,投身窜荒谷。
去国:离开朝廷或故乡。
半道雪屯蒙,旷如鸟出笼。
屯蒙:艰难蒙晦。《易·屯卦·象》曰:“屯,刚柔始交而难生。”《易·蒙卦·象》曰:“蒙,山下有险。险而止,蒙。”
遥欣克复美,光武安可同。
光武:东汉光武帝刘秀,重新建立汉朝。
天子巡剑阁,储皇守扶风。
“天子”句:指安、史乱起,玄宗西迁入蜀。剑阁:栈道名,在今四川剑阁东北大剑山小剑山之间。储皇:太子。指肃宗。扶风:属陕西凤翔。
扬袂正北辰,开襟揽群雄。
“扬袂”句:指肃宗所处地方十分险要。袂(mèi):袖子。北辰:天子之位。
胡兵出月窟,雷破关之东。
胡兵:指请来助战的回纥之兵。月窟:指西方。古以月的归宿处在西方,故称。
左扫因右拂,旋收洛阳宫。
回舆入咸京,席卷六合通。
咸京:原指秦代京城咸阳。此用以借指长安。六合:天地上下四方。
叱咤开帝业,手成天地功。
大驾还长安,两日忽再中。
两日:指玄宗、肃宗。
一朝让宝位,剑玺传无穷。
玄宗让出皇帝宝位,斩蛇剑传国玺永传无穷。
“一朝”句:指玄宗让位给肃宗。剑玺(xǐ):汉时,皇太子即位,中黄门以斩蛇宝剑授玺皇帝大印。
愧无秋毫力,谁念矍铄翁。
惭愧啊我不曾为平叛贡献秋毫之力,还会想起我这矍铄之老翁?
矍(jué)铄(shuò)翁:《后汉书·马援传》载:马援年六十请求出征,井当场披甲上马以示可用,帝笑曰:“矍铄哉是翁也。”矍铄,老而强健貌。此李白以马援自比。
弋者何所慕,高飞仰冥鸿。
射猎者羡慕的是什么呢?仰头看那高飞云中的长鸿远游无祸。
弋者:射鸟的人。慕:亦作“篡”。篡,取。冥鸿:高飞的鸿雁。
弃剑学丹砂,临炉双玉童。
不再学剑反去学仙求道烧炼丹砂,守着丹炉有两位玉童作伴。
学丹砂:即指求道学仙。
寄言息夫子,岁晚陟方蓬。
遥遥寄言息夫子啊,晚岁志在登陆方丈、蓬莱这两座海上仙山。
方蓬:方丈、蓬莱,海上二仙山。
参考资料:
1、 彭定求 等.全唐诗(上).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4012、 詹福瑞 等.李白诗全译.石家庄:河北人民出版社,1997:434-436第一段(篇首十二句)陈述被放的遭遇,抒发救国的忠愤。李白讨逆爱国,无辜被刑,实为冤屈。只因时机乖违,怨谁难辨。此诗开头四句即言其得罪并不怨天,他以黄口小雀易为罗者所得、白龙化鱼偶为渔者所刺的典故为喻,说明自身被祸当归咎自身,这里以一“愚”字自责不明智、不识时务。其实当时永王东巡至李白获释这一过程事态之翻覆,非人所能预料。但他对安史作乱是非常痛恨的,直以“鲸鲵”“豺狼”呼之,谴责其多行不义,一“屡”字谓其作恶多端。正是因为安史之乱,使他又在肃宋朝坐累远流,“去国愁夜郎,投身窜荒谷”二句,可见其遭逐仓皇之状。但李白虽一再遭逐并不沉溺于个人的不幸之中,“悲作楚地囚,何由秦庭哭!”襟怀非常广阔。他痛哭的是,身为楚地的囚徒,多么可悲,不能像申包胥为救楚国而赴秦庭大哭七天七夜。他自比申包胥,愿效一片救国之忠心。
第二段(篇中从“半道雪屯蒙”到“剑玺传无穷”)叙述光复两京的经过,抒发诗人的欣喜之情。前四句承上段写他在艰难的流放途中欣闻收复两京。他举出汉代的光武中兴,意谓光武尚须东迁,如今李唐王朝大势颇好,不须迁都,理当光复长安,非光武可比,字里行间已含喜悦之感,一“欣”字为此段的基调。这二十句一气贯下,历数光复长安的事迹,先言明皇幸蜀之时,有太子(储皇)驻兵扶风,支撑局面,继承帝位,延揽群雄。郭子仪率官军与回纥军共讨叛贼,前后夹攻,几经鏖战,平息国难,收洛阳,入咸京,席卷天下,成就大功。谓“扬袂正北辰,开襟揽群雄”,“叱咤开帝业,手成天地功”,是对肃宗的溢美之辞。后言肃宗迎明皇还长安,明皇亲授传国玺与肃宗,以“两日忽再中”盛称与皇儿于乱后团聚之喜庆。“大驾”四句皆祝愿之辞。这一段,李白当时据传闻写成,考之《旧唐书》中《郭子仪传》与《肃宗纪》,事与史正相吻合。诗中不仅切实地反映了这段历史,而于对平息安史之乱的赞颂与对唐王朝复兴的祝愿之中,又表现出李白关心国事的热情。这里,李白并未为区区一己得救而自喜,却为社稷“中兴”而欢欣。
第三段(篇末八句)感叹为时所弃,并以归隐的幻想表示对现实的不满。这一段扣住诗题的第三层意思:“书怀示息秀才”。李白肯与息秀才言承恩放还的身世和光复两京之大事,剖心相告,无疑其人亦为李白的志同道合者。他所表白的心迹是极为复杂的。前二句“愧无秋毫力,谁念矍铄翁?”显然由前段对社稷“中兴”的热烈赞美陡然跌落为自伤身世的浩叹。李白已年近六旬,当此国家复兴之际,自愧不能效秋毫之力,一“愧”字便含积极用世之念。他并以矍铄翁自比。《后汉书》载:“武威将军刘尚击武陵五溪蛮夷,深入军没,援因复请行,时年六十二,帝愍其老,未许之。援自请曰:“臣尚能被甲上马。帝令试之。援据鞍顾眄,以示可用。帝笑曰:‘矍铄哉是翁也。’”(卷五四《马援传》)李白欲效马援,颇怀老骥伏枥之志,是何等勇气。一年之后,李白有作《闻李太尉大举秦兵百万,出征东南,懦夫请缨,冀申一割之用,半道病还,留别金陵崔侍御十九韵》,亦见其“烈士暮年,壮心不已”。“谁念”二字,意谓不为时所重,无由鼓力,是怨愤之言。这二句分量很重,既有济世的热望,又有失意的苦闷。“积蓄万古愤,向谁得开豁?”(《赠别从甥高五》)亦同此意。欲进不能,无可奈何,由对执政者的失望与不满,进而产生弃剑学道、避祸远游的幻想,言如鸿高飞冥冥薄天,令弋者无以取之。“弋者何所慕?高飞仰冥鸿”二句,照应篇首“以愚陷网目”之意,记取隐身网罗之教训,遁迹方篷,高飞远祸。这里不是表示退隐的决心,而是以退隐的呜咽写其慷慨进取之志,力透纸背,感人至深。关于李白的隐退,历来被人误解,《旧唐书》说他“飘然有超世之心”,这种超世说一直成为论者的话题,他的游仙好道之作向为人所重视,他的仙风道骨向为人所赞赏。但这位“诗仙”的毕生经历与全部作品却表明他积极面世的人生态度,始终一贯。他曾明白地表示:“我本不弃世,世人自弃我。”(《送蔡山人》)这两句诗正可以作为“愧无秋毫力,谁念矍铄翁”二句的注脚。
这是一首以史笔写成的政治抒情诗。诗的主旨在于表明诗人怀有坚贞的报国之志,年虽老而志未衰,并为大志未酬深感不满。他能够做到:刚遇赦得释,便议论国家政治,可见李白面向社会现实的人生态度是十分积极的。李白在晚年,由于安史之乱把他推入现实矛盾的旋涡,他投笔从戎,对平息边将的叛乱,恢复社会的安定、消除苍生的灾难,寄予极大的关注,使他的诗歌创作发生了深刻的变化。这一时期的作品,不同于安史乱前那些从个人出发的抒怀之作,而更多是从社会出发直接反映社会现实的矛盾,因而他晚年的作品具有鲜明的政治倾向和丰富的社会内容。而艺术风格也不似青壮年时期诗歌那样“壮浪纵恣”(元稹语),而表现为沉着顿宕。这首咏怀之作,恰好体现了其后期诗歌的特点与风格,无疑是其一篇代表之作。
李白晚年这类诗歌可以与杜甫同期作品媲美。惜乎长期以来论者与史家未予应有的重视,人们主观地以为:杜甫的主要活动时期为安史之乱后,而李白的主要活动时期为安史之乱前。因而李白与杜甫虽同经历过安史之乱,于杜甫为其中年,故以为重要:于李白为其晚年,则不予重视。这种重中年轻晚年的意识,掩没了李白晚年不朽诗篇的光辉。李白晚年的坎坷身世与光辉诗篇当与杜甫等同视之。
参考资料:
1、 詹福瑞 等.李白诗全译.石家庄:河北人民出版社,1997:434-4362、 宋绪连 初旭.三李诗鉴赏辞典.长春:吉林文史出版社,1992:350-3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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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林关里水东流,白草黄榆六十秋。
流经凤林关的河水向东流去,白草、黄榆树已经生长了六十年。
边将皆承主恩泽,无人解道取凉州。
边城的将士都承受主上的恩惠赏赐,却没有人知道去夺回凉州。
参考资料:
1、 百度百科.中国网络文学联盟凤林关里水东流,白草黄榆(yú)六十秋。
风林关:在唐代陇右道的河州(治所在今甘肃临夏)境内。位于黄河南岸。白草:北地所生之草,似莠而细,干熟时呈白色,为牛羊所喜食。黄榆:乔木名,树皮黄褐色。叶,果均可食。六十秋:从吐蕃全部占领陇右之地至作者写诗之时,已过去了六十年之久。
边将皆承主恩泽,无人解道取凉州。
恩泽:恩惠赏赐。凉州:唐陇右道属州,治所在今甘肃武威。代宗宝应、广德年间沦于吐蕃之手。此地以凉州泛指陇右失地。
参考资料:
1、 百度百科.中国网络文学联盟白居易在《西凉伎》中写道:“凉州陷来四十年,河陇侵将七千里。平时安西万里疆,今日边防在凤翔。缘边空屯十万卒,饱食温衣闲过日。遗民肠断在凉州,将卒相看无意收。”元稹的《西凉伎》也说:“一朝燕贼乱中国,河湟忽尽空遗丘。连城边将但高会,每说此曲能不羞?”一针见血地指出了凉州沦陷未收的原因,是守边将领的腐败无能。张籍的第三首诗正是表达这个思想主题,而诗的风格迥然有别。“凤林关里水东流,白草黄榆六十秋。”这两句写景,点明边城被吐蕃占领的时间之久,以及景象的荒凉萧瑟。“凤林关”,在今甘肃临夏市西北。安史之乱前,唐朝同吐蕃的交界处在凤林关以西,随着边城四镇的失守,凤林关亦已沦陷。在吐蕃异族野蛮掠夺、横暴奴役下,凤林关内,土地荒芜,无人耕种,岁岁年年只见寒水东流,白草丛生,黄榆遍地,一片萧条。这里,诗人既用“白草黄榆”从空间广度来写凤林关的荒凉,又用具体数字“六十秋”从时间深度来突出凤林关灾难的深重。“六十秋”这不是夸张而是写实,从公元762年(唐代宗初年)四镇失陷,到诗人公元824年写这首诗时,已是六十年还未收复。国土失陷如此之久,边民灾难如此之深,为什么没有收复?原因在哪里?由此诗人发出了深沉的感慨、愤激的谴责。
“边将皆承主恩泽,无人解道取凉州。”前句写边将责任的重大。“皆承主恩泽”,说明了边将肩负着朝廷的重命、享受着国家的厚禄、担负着人民的重望,守卫边境、收复失地是他们的天职。然而六十年来失地仍在吐蕃的铁蹄下,这不是国政内虚、边力不足。后一句直指原因:守边的将领无人提起收复凉州。边将享受着国家优厚的待遇,却不去尽职守边、收复失地,可见其饱食终日、腐败无能。这两句一扬一抑,对比鲜明,有力地谴责了边将忘恩负义,长期失职,实在令人可憎可恨,可悲可叹。
此诗的主旨落在最后一句,诗人不是从正面围绕主题来叙述,而是从侧面落笔,这是此诗的一个显著特色。一、二两句从空间和时间描写边城深重的灾难,看来似乎是控诉吐蕃的侵占罪恶,而联系最后一句“无人解道取凉州”来看,诗人的用意是在用现实来谴责边将,正是他们的失职而带来的长期失陷,边将已成了历史的罪人。第三句以鲜明的对照,严正谴责边将无才无德,面对失去的山河熟视无睹。这一景一情,从侧面有力地突现了卒句主旨的表达,义正辞严,酣畅淋漓。
参考资料:
1、 何国治 等.唐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83:763-7642、 周啸天 等.唐诗鉴赏辞典补编.成都:四川文艺出版社,1990:436-4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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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火炙地眠,半夜皆立号。
贫苦百姓没有炉火而烘热地面睡觉,夜半冻得无法睡,只能站着挨冻,苦楚呼号不已。
冷箭何处来,棘针风骚骚。
似箭的寒风不知从何处吹来,带着呼啸风声像棘针一样刺入肌骨。
霜吹破四壁,苦痛不可逃。
到了凌晨霜气袭来,冲破四壁而入,那冷酷的苦痛无处可避。
高堂搥钟饮,到晓闻烹炮。
富贵人家夜宴时鸣钟奏乐,烹烧食物的香气到天亮时还氤氲不散。
寒者愿为蛾,烧死彼华膏。
受冻者愿化作扑灯蛾,宁愿被烧死也要冲向富贵人家饰有华彩的灯烛。
华膏隔仙罗,虚绕千万遭。
可惜富贵人家的灯烛也被纱罗所阻挡,千万次飞越也无法挨近。
到头落地死,踏地为游遨。
飞蛾终于倒头落地而死,死后还有被跳舞嬉戏的富贵者所践踏。
游遨者是谁?君子为郁陶!
那些嬉闹践踏飞蛾的人是谁呢?凡是正直的人听了以后,都会为此悲愤郁积。
参考资料:
1、 于海娣 等.唐诗鉴赏大全集.北京:中国华侨出版社,2010:300-301无火炙(zhì)地眠,半夜皆立号。
炙地:烧地。穷苦百姓或者除外旅行者,无炕,寒夜多燃火烘地后乃眠,以得温暖。号:叫;哭。
冷箭何处来,棘(jí)针风骚骚。
冷箭、棘针:都是喻指刺骨的寒风。棘:有刺草木的通称。骚骚:风声。一本作骚劳,疑非是。
霜吹破四壁,苦痛不可逃。
霜吹:从破壁吹进来的冷风。
高堂搥(chuí)钟饮,到晓闻烹(pēng)炮。
高堂:高大的堂屋,指富贵人家。捶钟饮:古代富贵人家饮宴时要鸣钟奏乐。
寒者愿为蛾,烧死彼华膏。
华膏:指富贵人家饰有华彩的灯烛。
华膏隔仙罗,虚绕千万遭。
仙罗:指罗幔。遭:遍。这里借飞蛾比喻寒夜百姓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悲惨境况。
到头落地死,踏地为游遨。
到头:倒头。此“到”字即“倒”字,见《说文通训定声》。为:被。游遨:指整天吃喝游乐的富贵者。
游遨者是谁?君子为郁陶!
君子:指正直的人们。郁陶:这里指悲愤郁积的意思。为:为此。
参考资料:
1、 于海娣 等.唐诗鉴赏大全集.北京:中国华侨出版社,2010:300-301此诗运用对比的手法,描绘了寒地之夜,贫苦人民和富贵人家悬殊的生活处境,鲜明地揭示了封建社会中的阶级对立,表达了诗人对劳动人民的深切同情。全诗意境凄凉婉转,充满幽愤悲怆之情。
全篇立意,可用杜甫两句诗来概括:“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自京赴奉先咏怀五百字》)但它描绘得更为具体,展现了一幅贫富悬殊的画卷。一个寒冷的冬夜,贫苦的百姓们席地而眠。本该像今天北方烧炕似地,先用柴火将地皮烘热,然后才能躺下。可他们没有钱买柴火,只得睡在冰冷的冻土上。好容易挨到半夜,冻得实在受不了,于是站起来直叫冷。“半夜皆立号”五字,非常精炼而又准确。特别是那个“皆”字,又代表了无数啼饥号寒的普通百姓。
从“冷箭”一句起,诗人的笔触从地面转向四壁。冷箭、棘针,形容从破壁中吹进的冷风。“霜吹破四壁”,极言寒风之劲。霜花竟能从破壁中吹进,屋子缝隙之大可想而知。冷风挟着霜花,穿过破壁,象冷箭、棘针一般砭人肌骨,无此生活体验者绝不能写出,有此生活体验而不关心民情者亦不能写出。孟郊是一寒士,李翱《荐所知于徐州张仆射》曾云:“郊穷饿不能养其亲,周天下无所遇。”故能写出此语。而“苦痛不可逃”一句,则呼喊出受难者的心声。室内尚如此寒冷,何况冰天雪地的室外,即使逃出去,也是活活冻死。联系下文来看,这句也可看作对当时社会的控诉。在封建制度的统治下,苦寒的百姓是永远翻不了身的。
“高堂”二句写富贵人家夜宴时鸣钟奏乐,直至天明,烹调美味佳肴的香气还久久不散,四处可闻。同前面所描写的相比:贫者一何苦,富者一何奢!由此看来贫富悬殊、阶级对立,确是封建社会一个活生生的存在。在这种对立面前,贫者有两种选择,或委曲求全、苟且偷生,或揭竿而起、抗争命运。此诗作者选择了后者。
诗中写寒者不胜冻饿之苦,宁愿化作扑灯蛾,被灯火活活烧死。这是受冷之极、渴求温暖的一种心理变态,也是一种消极的反抗。尽管如此,那点燃着兰膏的华灯却被层层纱幔遮蔽,使他(或他们)难以接近。尽管“仙罗”遮挡,华灯难近,寒者还不住地在四周转悠,寻找机会,以求一近“华膏”。“虚绕千万遭”,虽属虚指,然却反映了寒者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悲惨境遇。一个“虚”字,包含了极度惆怅、失意之情。
“到头”二句,把贫富尖锐对立的矛盾,推向了高潮。寒者绕帐转了不知多少遍,终因冻饿疲惫不堪,倒地而死。寒者一头栽倒在地,死了也无人过问。不仅如此,那些在罗帐里通宵吃喝的富人,还醉醺醺地走了出来,踏着尸体,恣意遨游。如此惨状,惨绝人寰。
在中国文学史上,揭露如此深刻的作品,实在并不多见。这首五古,用的是赋体。它从头至尾,娓娓道来中唐时代残酷的现实。人物形象都是通过自身的行动进行刻划的,且与所处的环境结合得相当紧密。诗中采用了十分贴切的比喻,如冷箭、棘针之喻寒风,飞蛾之喻寒者;也采用了夸张的手法,如“虚绕千万遭”,“踏地为游遨”。然而更为重要的是在强烈对比中展开矛盾冲突,在矛盾冲突中揭露贫富的对立,歌颂寒者顽强不屈的意志,鞭挞富人灭绝人性的逸乐生活。直到最后,作者才忍无可忍地出面责问:“游遨者是谁?君子为郁陶!”君子当然是诗人自指,或许也包含郑某一类有良心的官吏。郁陶是悲愤积聚之意。这里的问题提得异常尖锐,游遨者不仅仅是参加夜宴的几个人,而是整个统治阶级,乃至整个封建制度。
参考资料:
1、 周啸天 等.唐诗鉴赏辞典补编.成都:四川文艺出版社,1990:419-4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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侧闻阴山胡儿语,西头热海水如煮。
我听阴山人们说过多回,西方热海之水好似煮沸。
海上头鸟不敢飞,中有鲤鱼长且肥。
海上各种鸟儿不敢飞翔,水中鲤鱼却是大而肥美!
岸旁青草长不歇,空中白雪遥旋灭。
岸边青草常年不见哀歇,空中雪花远远融化消灭。
蒸沙烁石燃虏云,沸浪炎波煎汉月。
沙石炽热燃烧边地层云,波浪沸腾煎煮古时明月。
阴火潜烧天地炉,何事偏烘西一隅?
地下烈火暗中熊熊燃烧,为何偏把西方一角烘烤!
势吞月窟侵太白,气连赤坂通单于。
气浪弥漫西方月窟太白,把那广大边塞地带笼罩。
送君一醉天山郭,正见夕阳海边落。
置酒送君在那天山城郭,热海之畔夕阳正要西落。
柏台霜威寒逼人,热海炎气为之薄。
君居柏台威严好似寒霜,热海炎气因而顿觉淡薄!
参考资料:
1、 刘开扬.岑参诗选:四川文艺出版社,1986:116-1172、 高光复.高适岑参诗译释:黑龙江人民出版社,1984:251-254侧闻阴山胡儿语,西头热海水如煮。
侧闻:表示有所闻的谦词,等于说“从旁听说”。阴山:指西北边地的群山。胡儿:指西北边地少数民族子弟。热海:伊塞克湖,又名大清池、咸海,今属吉尔吉斯斯坦,唐时属安西节度使领辖。崔侍御:未详。侍御,指监察御史。西头:西方的尽头。水如煮:湖水像烧开了一样。
海上众鸟不敢飞,中有鲤鱼长且肥。
岸旁青草长不歇,空中白雪遥旋灭。
遥旋灭:远远地很快消失。
蒸沙烁(shuò)石燃虏(lǔ)云,沸浪炎波煎汉月。
烁:熔化金属。虏云:指西北少数民族地区上空的云。汉月:汉时明月,说明月的永恒。
阴火潜烧天地炉,何事偏烘西一隅(yú)?
阴火:指地下的火。潜烧:暗中燃烧。天地炉:喻天地宇宙。隅:角落。
势吞月窟(kū)侵太白,气连赤坂(bǎn)通单于。
吞:弥漫,笼罩。月窟:月生之地,指极西之地。太白:即金星。古时认为太白是西方之星,也是西方之神。赤坂:山名,在新疆吐鲁番境内。单于:指单于都护府所在地区,今内蒙古大沙漠一带。
送君一醉天山郭,正见夕阳海边落。
天山郭:天山脚下的城郭。
柏台霜威寒逼人,热海炎气为之薄。
柏台:御史台的别称。
参考资料:
1、 刘开扬.岑参诗选:四川文艺出版社,1986:116-1172、 高光复.高适岑参诗译释:黑龙江人民出版社,1984:251-254这首借歌颂热海的奇特无比以壮朋友行色的送别诗,是诗人在北庭,为京官崔侍御还京送行时所作。此诗或写于交河郡,或写于轮台县。热海即伊塞克湖,又名大清池、咸海,今属吉尔吉斯斯坦,唐时属安西节度使领辖。岑参虽未到过那里,但根据传闻和自己长期在荒远之地的体验,把它写得有声有色、神奇无比。
岑参的边塞诗独具特色,将西北荒漠的奇异风光与风物人情,用慷慨豪迈的语调和奇特的艺术手法,生动地表现出来,别具一种奇伟壮丽之美。他的诗突破了以往写边地苦寒和士卒劳苦的传统格局,极大地丰富拓宽了边塞诗描写题材和内容范围。而《热海行送崔侍御还京》则是其中一篇很有特色的边塞诗,它巧妙地把写景与送别结合起来,却又没有丝毫的矫柔伤感之请,代之以热情澎湃,在边塞送别诗中闪出耀眼的光彩。
全诗十六句,以夸张的手法写热海无与伦比的奇热。读罢全诗,令人如临其境,仿佛感受到蒸腾的热气。
开头两句,概括出热海的特点。“西头热海水如煮”虽是夸张,但比喻贴切,用滚烫开水作比,使人很容易想象热海的水热的程度。
热海其热无比,所以第三句说“海上众鸟不敢飞”,但这并不足为奇,奇的是“中有鲤鱼长且肥 ”,在滚烫的热海水中,居然有鲤鱼存活,而且长得又长又肥,这就很使人诧异了。
以上是“侧闻阴山胡儿语”,所用语言通俗形象,如同口语。接下去写当日亲眼所见。由所闻转入所见,过渡自然,衔接紧凑。所见情景,诗人抓住与海水密切关联的几种具体物象;岸旁青草、空中白雪、沙石虏云和浪波汉月。岸边的草木非但没有被热水灼伤而萎枯,反而青青常绿;但空中的白雪,却在很远的地方遇到热气旋就化为乌有。上有云天白雪,下有绿叶青枝,中间夹着热气腾腾的热海,风光奇异。“蒸沙烁石燃虏云,沸浪炎波煎汉月。”两句十四字中,用了蒸、烁、燃、沸、炎、煎六个动词,夸张地描绘出热海的威力:蒸热了沙子,熔化了岩石,点燃了天边云朵,煮沸了细浪,烤热了波涛,煎烫了高空明月,充分显示出诗人炼字之工和大胆而奇异的想象。
“阴火潜烧天地炉”四句,诗人突发奇想,发出喟然之叹:蕴藏在地下的火,以天地为炉,阴阳为炭,万物为铜,常燃不息,为什么偏偏把这西边一角烧得这么热?高处,它吞食月窟,侵及星辰;远处,它的气焰越过西方的赤坂,一直威逼更远的单于。诗的十三、十四句,交代吟诗的环境和原由。吟诗是为了为友送行;地点在天山脚下的城郭;时间是夕阳西下将于海边沉没之际,触景生情,引起一番对热海的赞叹。
诗的最后两句,诗人用风趣的语言,作了临别赠言:“柏台霜威寒逼人,热海炎气为之薄。”意思是说:侍御大人自京师御史台来边陲视察,尽管您威严如霜,但为这热海般的将士赤心所感化,您那冷若寒霜的威严也会淡薄的。
岑参的这首诗 ,在写作手法上以“侧写”标新,全诗写热海 ,由水中到地面到空中,处处炎气逼人,除了“侧闻”的“水如煮 ”外再没有出现一个“热”字,而是通过鱼、鸟、草、雪、沙、石、云、浪、波和月等景物的描写,表现出热海之热,使全诗真实可感。
此诗寄情出人意表,构思新奇。诗人巧设回环,在极力描述了热海之奇景,让读者陶醉于热海风光之时才宛然一转,表明自己吟诗的环境和缘由,“送君一醉天山郭,正见夕阳海边落”。在天山脚下的城郭,在夕阳西下将于海边沉没之时,与朋友送行,无尽的离别之情用一“醉”字消融于无形,豪放不羁。“柏台霜威寒逼人,热海炎气为之薄”这最后两句,用热情洋溢的语言盛赞崔侍御的高风亮节,连热海的炎威也为之消减。
参考资料:
1、 《唐诗鉴赏辞典补编》.四川文艺出版社,1990年6月版,第321-32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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