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千行顾园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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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风桃李斗芳辰,城边陌上啼莺新。
当窗边人罢针线,并结秋千招比亲。
百尺长绳挂香雾,结束衫裙学仙举。
一回蹴踏一回高,渐绝飞尘逼清宇。
幼女十五才出闺,举步娇羞花下迷。
自矜节柔绝轻趫,不倩人扶独上梯。
春意撩人重离析,每出邀欢不知夕。
柳暗沙昏未肯归,汗湿鲛绡不爱惜。
此戏曾看北地多,三三五五聚村娥。
笑声远出垂杨里,倦游归客意如何。
今日江南初见此,丽人如花映瑶水。
金饰丹题彩作绳,宜在君家院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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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问

(1497—1576)常州府无锡人,字子裕。嘉靖十七年进士。除户部主事,监徐州仓,减羡耗十二三。改南职方,历车驾郎中、广东按察佥事。父死,不复仕,隐居湖滨宝界山,兴至则为诗文,或点染丹青,山水人物花鸟皆精妙。以学行称,门人私谥文静先生。 90篇诗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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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呈馆中诸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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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烟着柳禁垣斜,杏酪分香俗共夸。
白下有山皆绕郭,清明无客不思家。
卞侯墓下迷芳草,卢女门前映落花。
喜得故人同待诏,拟沽春酒醉京华。

新烟着柳禁垣斜,杏酪分香俗共夸。
一树树杨柳披拂着新火的轻烟,沿随着官墙透迤蜿蜒;杏仁麦粥香气溢散,家家户户互相馈送,一片腾欢。

白下酪山皆绕郭,清明无客不思家。
都城南京的城郭四周,举目但见无尽的青山;节逢清明,更令客子无不把家乡深深怀念。

卞侯墓下迷芳草,卢女门前映落花。
看那卞壶祠边春草迷乱,莫愁女的故居前已被落花铺满。

喜得故人同待诏,拟沽春酒醉京华。
幸亏还酪馆中诸公共同作伴,不妨打来美酒痛醉一番。

参考资料:

1、 邱芬编写.节日诗词:黄山书社,2012.06:第96页2、 周啸天主编.元明清名诗鉴赏:四川人民出版社,2001.08:第220页

新烟着柳禁垣(yuán)斜,杏酪(lào)分香俗共夸。
馆中诸公:即史馆中一同修史的宋濂、王祎、朱右等十六人。馆:指翰林院国史编修馆。新烟,古时风俗,清明前一天为寒食节,禁火冷食,次日重新生火,故曰新烟。禁垣:皇宫的围墙。杏酪:传统习俗,在寒食三日作醴酪,又煮粳米及麦为酪,捣杏仁作粥。

白下有山皆绕郭,清明无客不思家。
白下:南京的别称。

(biàn)侯墓下迷芳草,卢女门前映落花。
卞侯:卞侯即晋朝的卞壶。他曾任尚书令,后来在讨伐苏峻的叛乱中战死,被埋葬于白下。卢女:即莫愁,古代善歌的女子。

喜得故人同待诏,拟沽(gū)春酒醉京华。
待诏:明代翰林院所设官职,主管文件奏疏。此指修史。京华:即京都。

参考资料:

1、 邱芬编写.节日诗词:黄山书社,2012.06:第96页2、 周啸天主编.元明清名诗鉴赏:四川人民出版社,2001.08:第220页
新烟着柳禁垣斜,杏酪分香俗共夸。
白下有山皆绕郭,清明无客不思家。
卞侯墓下迷芳草,卢女门前映落花。
喜得故人同待诏,拟沽春酒醉京华。

  清明节,旧时风俗为人们扫基祭祖的日子,所以最易触发客居在外的游子的乡思。这首诗所抒写的心情也大抵如此,只是它表现得特别含蓄委婉、曲折隐微,在高启的律诗中又是一种格调。

  “清明无客不思家”,既曰“无客不”,自然也包括作者自己在内。不过,全诗直接抒写思家之情语,仅此一句,其余则着力描写最物,如垂柳、杏酪、青山、芳草、落花等,可谓色彩缤纷,明丽如画,甚至有画所难到者。但这一切,似并未使作者陶醉,从而消释其思家之情,相反地,见景生情,反而更衬托、引发了他的思乡情。

  官墙外的垂柳,丝丝弄碧,新烟萦绕;人家所精心制作的杏酪,散发出阵阵的芳香。这风光节物无不在告诉作者清明节的到来,自然也会唤起他往岁在家乡与家人共度佳节的种种回忆。这一来,客居青山环绕的京师金陵的作者,自然便思念起家乡来了。

  “卞侯墓下迷芳草,卢女门前映落花”,五、六两句,意更深曲复杂。迷芳草,芳草萋萋,一片凄迷,化用《楚辞·招胞士》语:“王孙游兮不归,春草生兮婆婆。”已寓有思归之意。而作者偏又以芳草与卞侯墓并置,以落花与莫愁女映照,似更富有富贵难久恃,盛时难长留的感慨。

  作者来京前曾写道:“北山恐起移文诮,东观惭叨论议名。”(《被诏将赴京师御别亲友》)于《赴京道中逢还乡友》诗中又曾写道:“我去君却归,相逢立途次。欲寄故乡言,先询上京事。”对自己来京任职内心显然已有矛盾和疑虑。加之写罢此诗后仅四个月,朱元璋召见作者,面授户部侍郎,他却固辞不受,遂被放还。因而,在他的思家之情中交织有上述的感慨,就是很自然的事了。也正是因此,他才写出了末尾两句的强自宽慰之词:幸而有几位同院的故友,可与沽酒共饮,一醉京华。其意正是针对暗含于上述节物风光描写中的寡欢、不幸心情而言,而“醉京华”之“醉”,也是为了谴闷宽怀而醉,而非缘欢快而取醉。

参考资料:

1、 周啸天主编.元明清名诗鉴赏:四川人民出版社,2001.08:第22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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鲥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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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鲥鱼已至燕,荔枝卢橘未应先。
赐鲜徧及中珰第,荐熟谁开寝庙筵。
白日风尘驰驿骑,炎天冰雪护江船。
银鳞细骨堪怜汝,玉筯金盘敢望传。

五月鲥鱼已至燕,荔枝卢橘未应先。
五月的鲥鱼已从江南运到北京,荔枝和卢桔也未能抢先。

赐鲜枝及中珰第,荐熟谁开寝庙筵。
皇帝赏赐的时鲜食品遍及到宦官宅第,时鲜祭品已熟有谁来主持宗庙的筵席。

白日风尘驰驿骑,炎天冰雪护江船。
尽管风沙满天,送鲥鱼的驿骑仍在奔驰,遇上炎热的暑天就在江上送鱼船里用冰雪护着鲥鱼。

银鳞细骨堪怜汝,玉筯金盘敢望传。
白色的鱼鳞细嫩的鱼刺实在令人喜爱,又岂敢盼望皇帝赏赐那玉箸金盘。

参考资料:

1、 王烈夫编著,中国古代文学名篇注解析译 第4册 明朝、清朝,武汉出版社,2016.07,第20页2、 (清)朱梓 冷昌言,宋元明诗三百首,浙江人民出版社,1983年02月第1版,第249页

五月鲥(shí)鱼已至燕,荔枝卢橘未应先。
鲥鱼:产海洋中,春夏之交为产卵期,方溯河而上,南方江河中多有之,以江苏镇江市之金山、浙江之桐庐县等处所产为最有名。燕:指北京,明成祖永乐十九年,(1421年)自南京迁都于此。卢橘:《文选》注为枇杷。《本草纲目》李时珍注为金橘。此应指枇杷。先:抢先。

赐鲜徧及中珰(dāng)第,荐熟谁开寝庙筵。
鲜:时鲜食品。及:到。中珰:宦官。珰,冠饰。第:宅第,府第。荐:无牲而祭曰荐,指时鲜祭品。开:设,此指主持。寝庙:即宗庙,前为庙,后为寝。筵:筵席。

白日风尘驰驿(yì)骑,炎天冰雪护江船。
风尘:风沙。驰:奔驰。江船:江中之船,此指送鱼船。

银鳞细骨堪怜汝,玉筯(zhù)金盘敢望传。
玉筯金盘:皇帝赐臣下食物所用器物。筯,同“箸”。敢:岂敢。望:盼望。传:颁赐,赏赐。

参考资料:

1、 王烈夫编著,中国古代文学名篇注解析译 第4册 明朝、清朝,武汉出版社,2016.07,第20页2、 (清)朱梓 冷昌言,宋元明诗三百首,浙江人民出版社,1983年02月第1版,第249页
五月鲥鱼已至燕,荔枝卢橘未应先。
赐鲜徧及中珰第,荐熟谁开寝庙筵。
白日风尘驰驿骑,炎天冰雪护江船。
银鳞细骨堪怜汝,玉筯金盘敢望传。

  此诗通过咏鲥鱼,讽刺君王重口体之养而劳民伤财,重宦官小人而忘祖宗远君子。诗以颔联为中坚,首联写鲥鱼被帝王看重,颈联写营运时情况,尾联抒发感叹,都为鲥鱼入宫后赐宦官而不及荐祖庙而铺设。全诗咏鲥鱼,但不是一般的咏物,而是重在讽刺,对比之中深含讽刺,讽刺中寓对比,相互照应。

  “五月鲥鱼已至燕,荔枝卢桔未应先。”两句写江南鲥鱼,五月就运到北京。第一句点出了五月间船经过许多地方,才把这鲜美的鲥鱼运到北京。此时正是鲥鱼最鲜美的时候。但这时连南方的荔枝,卢橘都未能运到北京,可见鲥鱼之鲜。诗人运用对比,揭露了封建帝王的生活需要已达到穷奢极欲的地步。

  “赐鲜遍及中珰第,荐熟谁开寝庙筵。”三四句写赐鲥鱼给宦官而不祭宗庙。这里用“中珰”来代称宦官。皇帝把新鲜的鲥鱼赏赐给宫廷中每一个宦官之家,从中可知“皇恩浩荡”,说明宦官地位很高,备受恩宠。从中也可知道鲥鱼的贵重、也反衬了宦官的地位和权势。各地贡给京都的时鲜土特产,封建帝王竟置宗庙于脑后,而先赏赐宦官,说明了封建统治者所标榜的孝道是多么虚伪。此联亦是下句同上句对照,讽刺意义鲜明。

  “白日风尘驰驿骑,炎天冰雪护江船。”五六句写陆路水路送鱼忙。尽管是满天风沙,送鲥鱼的驿骑,仍日夜奔驰。在炎热的暑天,江上送鱼船里就用冰雪护着鱼,以保持其鲜味。鲥鱼运到北京其间历经千辛万苦。白天信使骑着马在风尘中奔驰,一路上不知累倒了多少匹健壮的马匹。一个“驰”字、“护”字,就足以说明封建帝王为享乐腐化的生活而不惜劳民伤财。

  结尾两句写受赐无望的愤懑。鲥鱼白鳞细骨很可爱,但只有那些“玉筯金盘”才有希望得到宫中传来的赏赐。由鱼论及朝政,表示了作者对明中叶宦官专横当道的莫大讽刺,亦表示诗人自己受赐无望。以此作结,既说明了诗人的愿望,也说明了诗人的不满。

  全诗运用对比和衬托的手法,以突出主题。作者将讽刺性放在对比之中,用鲥鱼之鲜对比宦官之贵,用不祭祖先却先赐鲥鱼对比皇帝同宦官的关系,再用运鱼进京的千辛万苦对比宦官正举着玉箸夹吃金盘中的鲥鱼,对比之中深含讽刺,讽刺中寓对比,相互照应,因而构成了这首诗深刻的讽刺意义。

参考资料:

1、 王烈夫编著,中国古代文学名篇注解析译 第4册 明朝、清朝,武汉出版社,2016.07,第20页2、 田军 王洪等主编,金元明清诗词曲鉴赏辞典,光明日报出版社,1990年08月第1版,第461-46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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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天台陈庭学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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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南山水,惟川蜀最奇。然去中州万里,陆有剑阁栈道之险,水有瞿塘、滟滪之虞。跨马行,则篁竹间山高者,累旬日不见其巅际。临上而俯视,绝壑万仞,杳莫测其所穷,肝胆为之悼栗。水行,则江石悍利,波恶涡诡,舟一失势尺寸,辄糜碎土沉,下饱鱼鳖。其难至如此。故非仕有力者,不可以游;非材有文者,纵游无所得;非壮强者,多老死于其地。嗜奇之士恨焉。

  天台陈君庭学,能为诗,由中书左司掾,屡从大将北征,有劳,擢四川都指挥司照磨,由水道至成都。成都,川蜀之要地,扬子云、司马相如、诸葛武侯之所居,英雄俊杰战攻驻守之迹,诗人文士游眺饮射赋咏歌呼之所,庭学无不历览。既览必发为诗,以纪其景物时世之变,于是其诗益工。越三年,以例自免归,会予于京师;其气愈充,其语愈壮,其志意愈高;盖得于山水之助者侈矣。

  予甚自愧,方予少时,尝有志于出游天下,顾以学未成而不暇。及年壮方可出,而四方兵起,无所投足。逮今圣主兴而宇内定,极海之际,合为一家,而予齿益加耄矣。欲如庭学之游,尚可得乎?

  然吾闻古之贤士,若颜回、原宪,皆坐守陋室,蓬蒿没户,而志意常充然,有若囊括于天地者。此其故何也?得无有出于山水之外者乎?庭学其试归而求焉?苟有所得,则以告予,予将不一愧而已也!

  西南山水,惟川蜀最奇。然去中州万里,陆有剑阁栈道之险,水有瞿塘、滟滪之虞。跨马行,则篁竹间山高者,累旬日不见其巅际。临上而俯视,绝壑万仞,杳莫测其所穷,肝胆为之悼栗。水行,则江石悍利,波恶涡诡,舟一失势尺寸,辄糜碎土沉,下饱鱼鳖。其难至如此。故非仕有力者,不可以游;非材有文者,纵游无所得;非壮强者,多老死于其地。嗜奇之士恨焉。
  我国西南一带的山水,只四川境内最为奇特。但那里与中原一带相距万里之遥,陆路上有剑阁、栈道之类的险阻;水路上有瞿塘峡、滟滪堆之类的忧虑。骑着马走,沿路层层竹林遮蔽高山,连续十来天,仰头看不到山顶;登上高处往下俯瞰,绝险的山谷有几万尺深,茫茫渺渺看不到谷底,令人惊恐万状,肝胆颤抖。乘船在水中行,江水悍猛,礁石尖利,波涛险恶,漩涡诡异,船只一旦稍微失去控驭,偏离航道仅有尺寸大小,就被撞得粉碎像泥土般下沉,船中人便喂饱了江中鱼鳖之腹,通往四川的道路艰难到这种地步。因此,不是做官出仕富有财力的人不能前往游历;不是天生富有文才的人,即使游览了也无所得;不是身强体壮人,大多老死在那里。喜欢寻奇探胜的人因而心存憾恨。

  天台陈君庭学,能为诗,由中书左司掾,屡从大将北征,有劳,擢四川都指挥司照磨,由水道至成都。成都,川蜀之要地,扬子云、司马相如、诸葛武侯之所居,英雄俊杰战攻驻守之迹,诗人文士游眺饮射赋咏歌呼之所,庭学无不历览。既览必发为诗,以纪其景物时世之变,于是其诗益工。越三年,以例自免归,会予于京师;其气愈充,其语愈壮,其志意愈高;盖得于山水之助者侈矣。
  天台士陈庭学君,会写诗。他由中书左司掾,屡次随从大将北征,颇有功劳,升任四川都指挥司照磨,从水路到了成都。成都,是四川的要地,扬雄、司马相如、诸葛亮等名人住过的地方。入川后,凡是英雄俊杰争战攻取、驻扎戍守的遗迹,诗人文土游览登临、饮酒射投、赋诗咏诗、歌唱呼啸的处所,庭学没有不去游历观览的。他既经游览,就必定写诗抒发感受,来记写那景物时世的变迁。于是他的诗歌愈加工妙。过了三年,庭学依照惯例辞官归家,在京城和我会遇。他的精神更加饱满,言谈愈发宏壮,志向意趣益加高远,这大概是因为在川蜀山水中得到了很多的助益吧。

  予甚自愧,方予少时,尝有志于出游天下,顾以学未成而不暇。及年壮方可出,而四方兵起,无所投足。逮今圣主兴而宇内定,极海之际,合为一家,而予齿益加耄矣。欲如庭学之游,尚可得乎?
  我很惭愧,当我年轻的时候,曾经有出外游历天下的志愿,但是因为学业未成,没有空闲的时间。到了壮年可以出游时,四面八方战火纷飞,没有落脚的地方。及至当今,圣明天子兴起天下安定,远到海边,合为一家,而我已经年龄更加大了。想要再像庭学君那样去游历,还能够实现吗?

  然吾闻古之贤士,若颜回、原宪,皆坐守陋室,蓬蒿没户,而志意常充然,有若囊括于天地者。此其故何也?得无有出于山水之外者乎?庭学其试归而求焉?苟有所得,则以告予,予将不一愧而已也!
  不过,我听说古代的贤士,如孔子的弟子颜回、原宪等,大都坐守乡间甘居陋室,蓬蒿杂草遮没了门户,但他们的志向意趣却经常是很充沛的,好像他们的胸中存在足以包容天地万物的精神力量。这是什么原因呢?莫非有超出于山水之外的东西吗?希望庭学君归去之后,尝试探求一番。如果有什么新的体会,就请把它告诉给我,我将不仅仅因为庭学曾经游历川蜀这一点而惭愧了。

  西南山水,惟川蜀(shǔ)最奇。然去中州万里,陆有剑阁栈(zhàn)道之险,水有瞿(qú)塘、滟(yàn)(yù)之虞(yú)。跨马行,则篁(huáng)竹间山高者,累旬日不见其巅(diān)际。临上而俯视,绝壑(hè)万仞,杳(yǎo)莫测其所穷,肝胆为之悼(dào)(lì)。水行,则江石悍利,波恶涡(wō)诡,舟一失势尺寸,辄(zhé)(mí)碎土沉,下饱鱼鳖(biē)。其难至如此。故非仕有力者,不可以游;非材有文者,纵游无所得;非壮强者,多老死于其地。嗜(shì)奇之士恨焉。
  扬子云,即扬雄,西汉著名文学家、哲学家。司马相如,西汉著名文学家。诸葛武侯,即诸葛亮。颜回,即颜渊;原宪,即子思。二人都是孔子的学生。糜碎:粉碎。虞:忧虑。栗:颤抖。诡:指怪异的旋流。嗜:爱好。

  天台陈君庭学,能为诗,由中书左司掾(yuàn),屡从大将北征,有劳,擢(zhuó)四川都指挥司照磨,由水道至成都。成都,川蜀之要地,扬子云、司马相如、诸葛武侯之所居,英雄俊杰战攻驻守之迹,诗人文士游眺(tiào)饮射赋咏歌呼之所,庭学无不历览。既览必发为诗,以纪其景物时世之变,于是其诗益工。越三年,以例自免归,会予于京师;其气愈充,其语愈壮,其志意愈高;盖得于山水之助者侈矣。
  擢:提升,提拔。眺:游览。侈:大,多。耄:老。得无:莫非。工:精巧,精致。恨:遗憾。杳:幽深。旬日:十日。累:连续。

  予甚自愧,方予少时,尝有志于出游天下,顾以学未成而不暇。及年壮方可出,而四方兵起,无所投足。逮今圣主兴而宇内定,极海之际,合为一家,而予齿益加耄(mào)矣。欲如庭学之游,尚可得乎?
    顾:只是,只不过。表轻微转折。逮:等到。齿:年龄。沉:像……沉下去。巅际:山顶尽头。尚:还,尚且。

  然吾闻古之贤士,若颜回、原宪(xiàn),皆坐守陋室,蓬蒿(hāo)没户,而志意常充然,有若囊(náng)括于天地者。此其故何也?得无有出于山水之外者乎?庭学其试归而求焉?苟有所得,则以告予,予将不一愧而已也!
  历:逐。纵:即使。宇内:天下。

  西南山水,惟川蜀最奇。然去中州万里,陆有剑阁栈道之险,水有瞿塘、滟滪之虞。跨马行,则篁竹间山高者,累旬日不见其巅际。临上而俯视,绝壑万仞,杳莫测其所穷,肝胆为之悼栗。水行,则江石悍利,波恶涡诡,舟一失势尺寸,辄糜碎土沉,下饱鱼鳖。其难至如此。故非仕有力者,不可以游;非材有文者,纵游无所得;非壮强者,多老死于其地。嗜奇之士恨焉。

  天台陈君庭学,能为诗,由中书左司掾,屡从大将北征,有劳,擢四川都指挥司照磨,由水道至成都。成都,川蜀之要地,扬子云、司马相如、诸葛武侯之所居,英雄俊杰战攻驻守之迹,诗人文士游眺饮射赋咏歌呼之所,庭学无不历览。既览必发为诗,以纪其景物时世之变,于是其诗益工。越三年,以例自免归,会予于京师;其气愈充,其语愈壮,其志意愈高;盖得于山水之助者侈矣。

  予甚自愧,方予少时,尝有志于出游天下,顾以学未成而不暇。及年壮方可出,而四方兵起,无所投足。逮今圣主兴而宇内定,极海之际,合为一家,而予齿益加耄矣。欲如庭学之游,尚可得乎?

  然吾闻古之贤士,若颜回、原宪,皆坐守陋室,蓬蒿没户,而志意常充然,有若囊括于天地者。此其故何也?得无有出于山水之外者乎?庭学其试归而求焉?苟有所得,则以告予,予将不一愧而已也!

  本文是一篇赠序。赠序的通常写法,多以对所赠人物进行劝勉为主。宋濂在这篇赠序中也有这方面的内容,但更多的是称道游览名山大川对写作上的裨益,并热情地希望陈庭学要重视提高个人的修养。全文充分表现了作者对后辈的殷切希望,真情厚谊溢于言表。

  宋濂一生大部分时间生活于元末,入明后,他已是将近六旬的老人了。当时他虽地位显赫,但性喜奖掖后进,从不以长者自居。他在晚年写过不少赠序,以本文和另一篇《送东阳马生序》最为著名。

  文章的开头便紧密地结合了陈庭学的生活实际。由于他是从川蜀来到南京的,宋濂便肯定他“其气愈充,其语愈壮,其志意愈高”,说明山水确实有助于人的发展。在第三段中,作者不无遗憾地回顾了自己的一生,由于种种原因,没法像陈庭学那样游览川蜀,这一段还是紧扣前文的。令人称奇的是,在第四段中作者提出了一种新的见解,即“坐守陋室”也照样可以修身养性。这其实是对陈庭学提出了劝诫:不要把游览名山大川当作提高自己的唯一途径。

  本文中关于川蜀的地理环境与人文环境的介绍也是值得我们注意的。作者在介绍地理环境时着重描摹一个“险”字。当然,这里面不乏作者的想象成分,但更多的是从李白的著名诗篇《蜀道难》中衍化而来。写川蜀的险途,是为了诠释“非仕有力者,不可以游”。在介绍人文环境时,作者列举了与川蜀有关的扬雄司马相如、诸葛亮,则又是为了诠释“非材有文者,纵游无所得”。通篇前后呼应,浑然一体,堪称无懈可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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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卫·万事有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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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事有不平,尔何空自苦。
长将一寸身,衔木到终古?
我愿平东海,身沉心不改。
大海无平期,我心无绝时。
呜呼!君不见,
西山衔木众鸟多,鹊来燕去自成窠。

万事有不平,尔何空自苦。
世间万事没有绝对的公平,你何必自寻无来由的烦恼?

长将一寸身,衔木到终古?
若只凭你这寸长的身躯,衔着木头填海要填到何时。

我愿平东海,身沉心不改。
我也愿意填平这东海,即便身体沉入海中心也拒不悔改。

大海无平期,我心无绝时。
但是只要大海没有被填平,我填海之心将永不泯灭。

呜呼!君不见,
呜呼!你看不到,

西山衔木众鸟多,鹊来燕去自成窠。
西山之上的飞禽虽衔木者众多,但都在自己忙着筑自己的巢歇息!

参考资料:

1、 张力生等主编. 中国军旅诗词[M]. 郑州:大象出版社, 2007.09.第153页

万事有不平,尔何空自苦。
精卫:古代神话中所记载的一种鸟。相传是炎帝的少女,由于在东海中溺水而死,所以死后化身为鸟,名叫精卫,常常到西山衔木石以填东海。尔:指精卫。终古:永远。

长将一寸身,衔木到终古?

我愿平东海,身沉心不改。

大海无平期,我心无绝时。

呜呼!君不见,

西山衔木众鸟多,鹊来燕去自成窠(kē)
鹊、燕:比喻无远见、大志,只关心个人利害的人。窠:鸟巢。

参考资料:

1、 张力生等主编. 中国军旅诗词[M]. 郑州:大象出版社, 2007.09.第153页

万事有不平,尔何空自苦。
长将一寸身,衔木到终古?
我愿平东海,身沉心不改。
大海无平期,我心无绝时。
呜呼!君不见,
西山衔木众鸟多,鹊来燕去自成窠。

  精卫衔木石以填东海的故事,千百年来已成为人们经常呤咏的内容。这则故事之所以成为一个熟典,就在于精卫鸟的形象代表了人间的一种可贵而又可悲的精神。将精卫和愚公作一个比较的话,二者事有相类之处,但它们所体现的精神特质却是迥然不同。精卫体小,所衔木微,而东海无涯,无有平期。然而“我心无终时”,填海的精神令人悲怆,令人崇敬。这种精神,对于作者这样在亡国之后永葆节操的民族志士来说,它无疑是一个重要的精神支柱。

  此诗中诗人把自己比喻为精卫鸟,决心以精卫鸟填海的精神,实现自己抗清复明和编写巨著的大业。充分表达了他坚持气节,不向清王朝屈服的决心。同时,在此诗中诗人也渗透了区区一人的身单势孤,当然,也有对那些为了一己利益“西山衔木众鸟多,鹊来燕去自成窠”的不满和无奈。

  此诗以问答的形式成篇,自然地形成了三个层次。“万事有不平,尔何空白苦?” “万事有不平”句的问话是代表了社会上许多人的心态。这种观点实际上是慕于懦弱的一种自欺,明明承认万事不平,又觉得已回天无力,于是主张放弃反抗,停止斗争。这种人还往往自命通达,很容易发展为与世俯仰,随波逐流,丧失节操。作者则借精卫之口以明志:“我愿平东海,身沉心不改。”这是对精卫精神的讴歌,又是作者心灵的直接宣泄。在当时,明王朝大势早去,复国无望,这一点作者心里自然是清楚的,所以他白比精卫,誓死不向清朝统治者屈节,决心坚持“衔木”,直至终古胜利仪是奋斗者的愿望,虽然不爵叮能实现,但舍身的抗争却誓不停止,永远是战士的精神脊柱,那就是可歌可泣的正义之志。作者的宣誓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也正是作者内心的剖白。“君不见西山衔木众鸟多,鹊来燕去自成窠,”借对话者的口吻,道出了一个可耻的现实:原来的一些明朝士人,在亡国之后,初隐而后仕,自营巢窠,卖志求荣,丧失了民族的气节。他们不过是一群为作者所不齿的燕鹊之类的“众鸟”,在精卫的面前却显得非常的卑鄙无耻了。

  此诗对精卫的形象作了富于独创性的再塑造、在诗的中间作荷让精卫自己反复鸣唱,使其光辉的精神特质得到了淋漓尽致的表现,而这种民族精神的瑰宝之所以光芒闪耀,异彩夺目,是作者将它置身于“燕雀”的衬托之上,所获得的神效。美与丑相激共振,精卫与燕雀同处于一个画面之中,各行其是,顿时黑白昭然,圣沽与龌龊的互相比较,所产生的褒贬效果分外强烈。

  另外,此诗采用对话的形式行文运笔,使诗的语言简洁明快,质朴自然,尽弃雕饰。从而使通篇不枝不蔓,精工细致,收到了良好的效果。

  总之,无论是诗中所弘扬的正义之气,还是诗歌所达到的艺术造诣,都能够强烈地感染读者,具有不可磨灭的艺术价值。

参考资料:

1、 傅德岷主编. 中华诗词鉴赏辞典[M]. 武汉:湖北辞书出版社, 2005.01.第205-206 2、 苏州市传统文化研究会编,传统文化研究 第20辑,群言出版社,2013.01,第121-122页3、 王瑞平,史鸿文,邱艳艳编著. 水与民风习俗[M]. 北京:中国水利水电出版社, 2015.04.第2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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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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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河水绕汉宫墙,河上秋风雁几行。
客子过壕追野马,将军弢箭射天狼。
黄尘古渡迷飞挽,白月横空冷战场。
闻道朔方多勇略,只今谁是郭汾阳。

黄河水绕汉宫墙,河上秋风雁几行。
滚滚黄河水环绕着长安,河上秋风阵阵,几行大雁从空中飞过。

客子过壕追野马,将军弢箭射天狼。
戍边的士兵越过护城河时尘沙阵阵,将军整装待发抗击敌军。

黄尘古渡迷飞挽,白月横空冷战场。
黄河渡口尘土飞杨,运输粮草的车队、船队一派繁忙;明月当空,战场格外空寂、悲凉。

闻道朔方多勇略,只今谁是郭汾阳。
听说北方多有英勇善战而又富于谋略的将军,只是如今再也没有郭子仪那样的人物。

参考资料:

1、 于非.中国古代文学作品选(下):高等教育出版社,2002:115-1162、 金性尧.明诗三百首:上海古籍出版社,1995:194-195

黄河水绕汉宫墙,河上秋风雁(yàn)几行。
汉宫墙:实际指明朝当时在大同府西北所修的长城,它是明王朝与革达靼部族的界限。一作“汉边墙”。

客子过壕(háo)追野马,将军弢(tāo)箭射天狼。
客子:指离家戍边的士兵。过壕:指越过护城河。野马:本意是游气或游尘,此处指人马荡起的烟尘。弢箭:将箭装入袋中,就是整装待发之意。弢,装箭的袋子。天狼:指天狼星,古人以为此星出现预示有外敌入侵,“射天狼”即抗击入侵之敌。

黄尘古渡迷飞挽,白月横空冷战场。
飞挽:快速运送粮草的船只,是“飞刍挽粟”的省说,指迅速运送粮草。

闻道朔(shuò)方多勇略,只今谁是郭汾(fén)阳。
朔方:唐代方镇名,治所在灵州(今宁夏灵武西南),此处泛指西北一带。郭汾阳:即郭子仪,唐代名将,曾任朔方节度使,以功封汾阳郡王。

参考资料:

1、 于非.中国古代文学作品选(下):高等教育出版社,2002:115-1162、 金性尧.明诗三百首:上海古籍出版社,1995:194-195
黄河水绕汉宫墙,河上秋风雁几行。
客子过壕追野马,将军弢箭射天狼。
黄尘古渡迷飞挽,白月横空冷战场。
闻道朔方多勇略,只今谁是郭汾阳。

  明代弘治年间,鞑靼屡扰,西北边境多有战事。李梦阳出使前线,有感而发,遂成此诗。首联以黄河、长城、秋风、飞雁等,构成北方边陲特有景象,气象开阔而略带萧瑟之感。颔联写前方将士踌躇满志的勇武形象,与首联相映衬,烘托战事将起的紧张气氛。颈联分别选取战前紧张忙碌场面与冷月当空的凄清之境,对比强烈,引人遐思。尾联由此生发,借助郭子仪之典,表达诗人深深的隐忧与热切期待,情感复杂而耐人寻味。

  全诗紧扣诗题“秋望”二字落笔。诗中之景,无非“望”中所见,无不透出凄清肃杀的秋的气息。从首联两句都写到黄河来判断,诗人登临挑望的地点,很可能是在黄甫川堡。这里,边墙在侧,地近黄河,故水绕边墙之景首先映入诗人的视野。次句写秋雁南飞,既点明了节令,也使诗的境界愈见空阔、苍凉。

  “客子过壕追野马,将军弢箭射天狼。”写备战中的士卒与将军。“追野马”与“射天狼”对举,不必作如实的理解,这两句只是说,战士过壕越沟,纵马驰骋,其快若风,如追野马。将军则全副戎装,弯弓塔箭,满引待发。这一联写出了训练场上将士们的活动,表现了他们情绪饱满、意气风发的精神风貌,还揭示出他们行为的思想基础——“射天狼”以保国安民的崇高理想。

  颈联上句“黄尘古渡迷飞挽”所写写,是诗人视线从训练场移开后在黄河渡口见到的景象。这里,尘土飞杨,运输粮草的车队、船队一派繁忙。

  颈联下句“白月横空冷战场”所写,时、地都已转换。其时月亮升起来了。诗人的目光从熙来攘往的黄河渡口移到了洒满月光的阅无人声的清冷的古战场上。这是战争爆发前的沉寂,练兵场上的紧张与黄河渡口的繁忙预示着战争即将来临,诗人的心不觉收紧了。一个“冷”字虽是专用以描写古战场的清冷与寒冷,但也隐隐透出诗人心上的那份寒意。

  尾联抒情,从前三联见到的望中景象中自然转出。诗人深知,战斗的交败,主帅起着决定性的作用。他想起经常听人说起的北方多有英勇善战而又富于谋略的将军,在唐代平定安史之乱、大破吐蕃的朔方节度使、封为汾阳郡王的郭子仪便是其中最为杰出的一个。诗人感慨当时统兵的将军中再也没有郭子仪那样的人物,不禁为战争的前途充满了优虑和担心。

  明代边患严重,瓦刺、鞑靼先后构成明王朝西北和北方的主要威胁,榆林等明朝重要的军镇要地,经常受到袭扰。就在诗人这次犒军期间,所到之处也无不显出大战即将降临的景象,他在《榆林城》诗中说:“旌干袅袅动城隅,十万连营只为胡。”又说:“昨夜照天传炮火,过河新驻五单于。”李梦阳不希望见到劳师动众、师老兵疲、战火连绵的情况常此下去,对于朝廷用人不当、指挥失宜又多所不满,故而在《秋望》等诗中一再呼唤郭子仪式的人物再世。

参考资料:

1、 钱仲连 等.元明清诗鉴赏辞典(辽金元明):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438-4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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