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絮风头寒欲尽。坠粉飘红,日日香成阵。粉酒又添残酒困。今春不减前春恨。
花在凋零,香气在飘散,眼看着每天落红一阵又一阵。残酒未醒又满粉酒,使我更加慵懒倦困。今年春天的怨恨,比去年春天的更甚。
蝶去莺飞无处问。隔水高楼,望断双鱼信。恼乱横波秋一寸。斜阳只与黄昏近。(横波秋 一作:层波横)
蝴蝶翩翩离去,黄莺叫着飞走,我无人可以问讯。只能注目楼前的流水,望眼欲穿也看不到双鱼信。眼看着太阳西斜,黄昏又要到来。
卷絮(xù)风头寒欲尽。坠粉飘红,日日香成阵。新酒又添残酒困。今春不减前春恨。
“卷絮”句:意思是说落花飞絮,天气渐暖,已是暮春季节。
蝶去莺(yīng)飞无处问。隔水高楼,望断双鱼信。恼乱横波秋一寸。斜阳只与黄昏近。(横波秋 一作:层波横)
双鱼:书简。古诗:“客从远方来,遗我双鲤鱼。呼儿烹鲤鱼,中有尺素书。”秋一寸:即眼目。
词的上片以惜花托出别恨,起首三句描绘春深花落景象。所谓“卷絮风头”,可参看章质夫咏絮词的形容:“傍珠帘散漫,垂垂欲下,依前被、风扶起。”昔人又多以飞絮落花作为寒意将尽的晚春季节的特色,如“绿阴春尽、飞絮绕香阁”,“落红铺径水平池,弄晴小雨霏霏。杏园憔悴杜鹃啼、无奈春归”。下面“坠粉飘香”等等,进一步形象地刻绘了花儿的飘谢,斜风过处,但见落英纷纷,清芬沁人,真如小晏词所云:“东风又作无情计,艳粉娇红吹满地。”这些虽说是写晚春景色,而惜春之意也蕴含其中。
“新酒”两句。转而直接抒情,情感的内涵由惜春转向怀人,并通过以酒遣愁的细节强化这种情感。“又添”两字,加强语气,径直道出因怀人而中酒频仍。“残酒困”,是从“残花中酒”,又是去年病“生发而来。全句与”借酒浇愁愁更愁“的意思接近。”不减“两字,作一回旋。虽说所思远道,只能以酒消愁,而离恨却并不因为分别时间久长而稍有减退。这样,语气更显得委婉,而语意也深入了一层。
词的下片,因音问断绝而更增暮愁过片三句,极写孤独之感,不惟无人可问,连蝴蝶儿、黄莺儿也都飞往别处,只剩下自己独倚高楼,凝望碧水。双鱼,指书信。古诗云:“客从远方来,遗我双鲤鱼;呼儿烹鲤鱼,中有尺素书。”小晏《留春令》曰:“别浦高楼曾漫倚,对江南千里。楼下分流水声中,有当日凭高泪。”前者以碧水兴起双鱼,引出倚楼盼望来书而终归失望之情。后者从流水声中联想当年倚楼怀人泪滴入水的景象;一是盼而不得,一为忆而弥悲,都能表达出真挚的情意。
结末两句,抒写了因怀人,伤春而生发的绵绵愁恨。横波,指美目。李白诗云:“昔为横波目,今作流泪泉。”“秋一寸”,也指目,李贺诗有“一双瞳人剪秋水”之句。“恼乱”犹言撩乱,黄昏景色撩乱她的眼目,更触动了她的愁绪。沈际飞云:“斜阳目,各有其境,不必相同。一云‘却照深深院’,一云‘只送平波远’,一云‘只与黄昏近’,句句沁入毛孔皆透。”“斜阳却照深深院”,是说午梦酒醒,但见小院深深,春色已尽,只有斜阳一片,徘徊不去。“斜阳只送平波远”写行人乘舟去远,唯见一抹残阳,映照平波,悠悠而逝。两者都是以夕照下的景色衬托离愁。而“只与黄昏近”是接上面“恼乱”句而来,“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眼见白昼将尽,长夜即至,送春滋味,念远情怀,此处不说愁恨而愁恨自见。
王灼《碧鸡漫志》云:“赵德麟、李方叔皆东坡客,其气味殊不近,赵婉而李俊,各有所长。”的确,赵氏之词以清丽婉转见长,此词正体现了这一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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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望朱雀门,北望宣德楼,皆旧御路也。
州桥南北是天街,父老年年等驾回。
忍泪失声询使者,几时真有六军来?
州桥南北是天街,父老年年等驾回。
天汉桥南北的天街之上,中原父老年年都伫足南望,盼望王师返回。
忍泪失声询使者,几时真有六军来?
哭不成声,强忍泪水询问使者:什么时候真有我们朝廷的军队过来?
参考资料:
1、 周汝昌.范成大诗选.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4(第二版):125-126州桥南北是天街,父老年年等驾回。
州桥:正名为天汉桥,在汴梁(今河南省开封市)宣德门和朱雀门之间,横跨汴河。朱雀门:汴京(今河南开封市)旧城南面有三座门,朱雀门是中间的一座,为正南门。宣德楼:宫城的正门楼。天街:京城的街道叫天街,这里说州桥南北街,是指当年北宋皇帝车驾行经的御道。父老:指汴梁的百姓。等驾回:等候宋朝天子的车驾回来。驾,皇帝乘的车子。
忍泪失声询使者,几时真有六军来?
失声:哭不成声。询:探问,打听。六军:古时规定,一军为一万二千五百人,天子设六军。此处借指王师,即南宋的军队。
参考资料:
1、 周汝昌.范成大诗选.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4(第二版):125-126南望朱雀门,北望宣德楼,皆旧御路也。
州桥南北是天街,父老年年等驾回。
忍泪失声询使者,几时真有六军来?
此诗为过汴京时所作,作者以白描手法,撷取了一个特写镜头,表现了沦陷区人民盼望光复的殷切心情,隐晦地流露了作者对议和不战政策的不满。全诗在朴素的语言中把遗民盼望王师北返的急切而又失望的心情刻画得极为真实感人。
此诗四句,截取了一个生动的场面,有人物、有环境、 有情节、有对话,完全可以作为一篇小小说来看。环境背景,是第一句的交代,州桥,是一个特定的环境,因为其南北是御路,作者经过此地,不直写自己内心的亡国之痛,而是从对面写来,写中原父老的感情。丧国的痛楚,沦为异邦蹂躏的凄惨,令中原父老苦不欲生。这里,“父老”是宋金两个时期的人,他们对故国的怀念远比青年人深切,所以让其出场很典型;同时,这也是实情。他们盼啊盼,盼了几十年,忽然见到宋朝使者,一时间该有多少话要说、有多少泪欲流啊!可他们强行忍住,因为屈辱的遭遇虽然难堪,盼望官军的情绪最是激烈。
接下来,两句忍泪失声的询问,是这个场面的高潮,然突然收结。从内容上看,这样更深刻地表现了中原人民盼望北伐的心情;从艺术上说, 在感情的顶点收结是诗歌创作的妙法, 往往起到语尽不尽的效果。此诗正是如此,诗在到达顶点时戛然而止,可是并非语意都尽,而是余音袅袅。诗人没有以使者身份回答“父老”的问题,也没有以作者口吻发表议论;但他的感情已经与诗笔叙说的事实、描绘的形象融合为一了。如果一定要作想象的话,那范成大可能只是无言以对,因为南宋统治者的既定政策根本不想收复失地,这是十分可悲的。因此此诗对南宋王朝的投降政策也有一定的批判。
诗歌的创作多用比、兴,然而“赋”──直接叙述或描写也是不可少的。尤其是直接叙述,往往比描写更难驾御,这就要求诗人要有敏锐的目光,能抓住典型环境中的典型细节,将感情倾注于其中。这首诗的特色就在于此。诗中的典型细节在于两个字──“等”和“询”。父老岁岁年年在等着“王师北定中原日”,几乎到了望穿双眼,几乎要化作“望驾石”,其强烈的愿望和痛苦的心情自然就融于“等”字中。而含泪失声的“询”则惟妙惟肖地描绘出父老的神情,那颤颤巍巍的身影,如在眼前,那哽哽咽咽的声调,尤在耳旁,真是“沉痛不可多读”。而“几时真有”更是意味深长,早也盼,晚也盼,朝思暮想,朝朝暮暮州桥畔,伫立凝眸,企首悬望,父老们的急切心情溢于言表。“遗民泪尽胡尘里,南望王师又一年。”这是他们的弦外之音,因为他们的热切盼望一次又一次地变成失望。而诗人的无言以对,可谓“此时无声胜有声”。
参考资料:
1、 陈邦炎 等.宋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87:1020-1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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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绿小池塘,风帘动、碎影舞斜阳。羡金屋去来,旧时巢燕;土花缭绕,前度莓墙。绣阁里、凤帏深几许?听得理丝簧。欲说又休,虑乖芳信;未歌先噎,愁近清觞。
碧绿的春水涨满小小的池塘,风吹帘动,斜照的阳光被帘子挡住,碎影舞弄满地金光。我真羡慕那燕子,在旧年筑巢的梁上又筑新巢,能在金屋间里来去飞翔;还有那苔藓,在前番生过的围墙上,又绕着院落再度生长。那锦绣的闺房、华丽的帷帐究竟有多深?我只能听到从房中传出丝竹悠扬。那曲调像载着欲说还休的重重心事,大概是担心乖违了佳期,还没有唱歌先已哽咽,连清酒也厌入愁肠。
遥知新妆了,开朱户,应自待月西厢。最苦梦魂,今宵不到伊行。问甚时说与,佳音密耗,寄将秦镜,偷换韩香?天便教人,霎时厮见何妨。
远远知道她梳理了新妆,推开了红窗,该是期待明月照西厢。最苦的是我咫尺天涯,梦中魂灵儿,今夜也不能到她身旁。问何时才能向她倾诉衷肠,互通情款,互订密约,寄予她明镜,偷换她的奇香。天公呵与人行个方便,叫人霎时间相见又有何妨!
参考资料:
1、 上彊邨民(编) 蔡义江(解). 宋词三百首全解 .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 2008/11/1 : 第114-115页2、 吕明涛,谷学彝编著 .宋词三百首 .北京 :中华书局, 2009.7 :第122-123页新绿小池塘,风帘动、碎影舞斜阳。羡金屋去来,旧时巢(cháo)燕;土花缭绕,前度莓墙。绣阁里、凤帏(wéi)深几许?听得理丝簧(huáng)。欲说又休,虑乖芳信;未歌先噎,愁近清觞(shāng)。
风流子:词牌名。原唐教坊曲名,后用为词调之称。又称为《内家娇》。有单调及双调两体。风流子,与菩萨蛮、念奴娇、如梦令等都是词牌名,主要流行于宋朝时期。著名的词人谢懋、张耒等都曾经以“风流子”作词牌名创作过词。新绿:指开春后新涨的绿水。金屋:美女住的地方。汉武帝幼时曾说:“若得阿娇,当以金屋储之。”土花:苔藓。莓墙:长满青苔的墙。绣阁:绣房。女子的居室装饰华丽如绣,故称。凤帏:闺中的帷帐。丝簧:指管弦乐器。乖:违误。错过。清觞:洁净的酒杯。
遥知新妆了,开朱户,应自待月西厢。最苦梦魂,今宵不到伊行(háng)。问甚时说与,佳音密耗,寄将秦镜,偷换韩香?天便教人,霎(shà)时厮见何妨。
待月:元稹《会真记》莺莺与张生诗:“待月西厢下,迎风户半开。”不到伊行:不到她身边。行,那边,旁边。密耗:秘密消息。秦镜:汉代秦嘉妻徐淑赠其明镜。此处指情人送的物品。韩香:原指晋贾充之女贾午爱恋韩寿,以御赐西域奇香赠之。此处指情人的赠品。乐府诗云:“盘龙明镜饷秦嘉,辟恶生香寄韩寿。” 
参考资料:
1、 上彊邨民(编) 蔡义江(解). 宋词三百首全解 .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 2008/11/1 : 第114-115页2、 吕明涛,谷学彝编著 .宋词三百首 .北京 :中华书局, 2009.7 :第122-123页全词由景及情,抒情由隐而显,人的心理描绘极为细致周到。词中怀人,层层深入,有时用对照手法,从双方写来,层次极为清楚。
“新绿小池塘,风帘动、碎影舞斜阳”,词作上片开首三句写景。先出小池塘,然接下去并未描绘池中或池周之景,而是单提池面映出的风吹帘动之影。有帘,就有窗,有屋,有人,可见主人公注意之所在。“舞”是动景,然而“舞”在水面上则构成一幅无声的静景,此外,“舞”在水面,由于风吹波动,帘影是破碎而不完整的,在暗示主人公心态的作用。接下陡转笔触,发出感慨:“羡金屋去来,旧时巢燕。土花缭绕,前度莓墙。”“羡”为领字,直贯四句。人而羡慕无知的燕子,因为它照旧可以度过以前度过的“土花缭绕”的“莓墙”,而飞进“金屋”。“金屋”,华丽的楼房,此指所眷恋者的住处。这里亦暗用“金屋藏娇”典故,暗示所思恋之人已属他人。“旧时巢燕”,去年曾巢于“金屋”的燕子,真是“似曾相识燕归来”。燕子跟往年一样,度过“莓墙”,飞入“金屋”,而人却被莓墙所阻,只能望“金屋”兴叹。这里词人的手法十分高超巧妙,短短十七个字,却描绘出一幅充满情趣的生动图画。画面以小池塘为中心,池塘对岸是一堵长满土花的墙,紧贴墙内露出一座华丽的楼阁,楼阁窗户的帘幕飘动着;池塘这边伫立着主人公,他正翘首抬眼望着飞入“金屋”的燕子,脸上流露出羡慕之色。这幅画不仅形象,且极富戏剧性,有助于读者理解该词的内容和主人公的心态。接下,主人公展开想象,“绣阁里,凤帏深几许?听得理丝簧。”一本作“绣阁凤帏深几许?曾听得理丝簧。”“绣阁”,即前面的“金屋”。“凤帏”,绣有凤鸟的帷幕。“深几许”,用欧阳修《蝶恋花》“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词意,写出不深而似深的景象。有“侯门一入深似海”之意。“曾”,读zēng,张相《诗词曲语辞汇释》卷二:“曾,犹争也,怎也。”“曾听得理丝簧”,怎么好像听见弹奏乐器之声,语气表明主人公也许真听见了,也许只不过是他的想象。这为下面进一步展开想象作了铺垫。“欲说又休,虑乖芳信,未歌先咽,愁近清觞”,从乐器弹奏声中,主人公想象对方打算通过歌声传达情意,却又耽心应诺了约会无法实践,所以歌未出口就先呜咽起来,只好饮酒浇愁。
“遥知新妆了,开朱户,应自待月西厢”,词作下片开首二句承上片,主人公更进一步想象对方也正在期待着他。随着时间推移,主人公伫立在池塘旁,见夕阳西下,又见月儿高挂。这时他想象,对方已扮好晚妆,正打开窗户,在月光下等待着他。以上一系列描写,完全是主人公的想象,却将所眷恋女子的情态、活动刻画得维妙维肖,细腻真切,生动感人;也表现了主人公相思之情越来越深切。接下调转笔触写自身,“最苦梦魂,今宵不到伊行”。“梦魂惯得无拘检,又踏杨花过谢桥”。白日既不能相会,那就到梦中去追寻吧。可是今晚竟然连梦魂都不能到她身边,可见是最苦了。写至此,主人公似乎已感到绝望,可是他仍执着地问:“问甚时说与,佳音密耗,寄将秦镜,偷换韩香?”后二句化用刘禹锡“秦嘉镜鉴前时结,韩寿香销故箧衣”诗意,直率地吐露心曲,盼望能互通佳音,重谐和好。“密耗”,即密约。“秦镜”,秦嘉的宝镜。《艺文类聚》卷三二,“秦嘉,字士会,东汉陇西人。为郡上掾,与妇徐淑书曰:‘顷得此镜,既明且好。形观文彩,世所希有,意甚爱之,故以相与。’淑答书曰:‘今君征未还,镜将何施行。素琴之作,当须君归,明镜之鉴,当待君还’。”喻指夫妻或男女间的相爱。“韩香”,韩寿从贾充女处所得之香。《晋书·贾充传》叙韩寿与贾充女私通,“时西域有贡奇香,一著人则经月不歇。帝甚贵之,惟以赐充及大司马陈骞。其女密盗以遗寿。充僚属与寿燕处,闻其芬馥,称之于充。自是充意知女与寿通”,后“遂以女妻寿。”结末二句,“天便教人,霎时厮见何妨!”主人公在祈祷:祈求上天,让我们短暂相会有何妨呢!情急渴念迂妄的情态,跃然纸上。
全词叙写一位男子对所爱女子的渴念之情。写法极为别致独特,除上片起首三句写景外,以下全是想象,写来灵活多变,又极有层次;感情随着想象而逐渐加强,最后达到几乎控制不住之境地;由于巧用比喻,刻画细腻和用典贴切,所写虽全是想象,却极其鲜明形象,富于感染。
参考资料:
1、 上彊邨民(编) 蔡义江(解). 宋词三百首全解 .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 2008/11/1 : 第114-115页2、 吕明涛,谷学彝编著 .宋词三百首 .北京 :中华书局, 2009.7 :第122-12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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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风杨柳欲青青。烟淡雨初晴。恼他香阁浓睡,撩乱有啼莺。
春风吹来,柳树发青芽,满眼春色。淡淡柳烟似有若无,一番春雨初霁之后柳色显得倍加清新,翠意撩人。那闺中女子对这春色视而不见,恹恹无绪,黯黯思睡,听到莺声却生恼恨。
眉叶细,舞腰轻。宿妆成。一春芳意,三月和风,牵系人情。
眉毛弯弯如柳叶,腰肢婀娜如轻摇的柳枝,脸上仍是隔夜未整的残妆。柳芽茁长的春意,萦拂柳条的春风、柳枝上的莺啼、柳树间的烟锁,无不牵系着闺中人的情思。
东风杨柳欲青青。烟淡雨初晴。恼他香阁浓睡,撩乱有啼莺。
东风:春风。
眉叶细,舞腰轻。宿妆成。一春芳意,三月和风,牵系人情。
宿妆:指旧妆,残妆。
这首词,上片以景衬情,下片则描绘人物时蕴情会意。全篇借春风杨柳绘写淡春美景,衬比香阁女子的绰约风姿,曲传离思别意,景与情谐,物与人合,宛转含蓄,情致缠绵。词中化用金昌绪的《春怨》和王昌龄的《闺怨》诗,但有神无迹,如轻霜溶水,泯融无痕。诗词都写到莺声惊梦生恼,春柳触发怨情,但诗中闺妇听莺声而小庭追打,见柳色而直说悔意,明朗爽利,感情真切;词里的香阁女子却只是淡睡不起,宿妆不整,娴静温婉,含而不露。二者相比,感情表现上有隐显曲直之别,声情口吻上有坦露含蓄之殊,语言上有质朴明快和清丽优雅之异,意趣、韵味也自判然不同。
上片起笔“东风杨柳欲青青,烟淡雨初晴”先绘出一幅如画春景:东风吹温送暖,催引生机;杨柳因春风吹拂而萌发春意,虽未青青成阴,却染得人满眼春色;柳丝纤细,柳烟疏淡,似有若无,自有一种迷蒙意态;一番春雨初霁之后,柳色显得倍加清新,翠意撩人,秀色可餐。这两句将春风、春柳,春雨、春晴,编织一起,色彩明媚,春意盎然,令人心醉神迷。
“恼他香阁淡睡,撩乱有啼莺”二句,词意陡生顿挫。面对烂漫春光,不是览景生欢,而是意趣索寞,“香阁淡睡”,情态异常。着一“恼”字,既是贯下,也暗暗承上。上两句描绘春景,是为了衬示香阁女子的怨思,即以乐景而反衬哀情,从而形成鲜明对比,把离情怨思烘托得更加强烈。由于人物内心状态的异常,观景亦有异常之感:春色娱人,莺声悦耳,是常情;而春色恼人,闻莺心烦,则是变态。词中香阁女子所以对春色视而不见,恹恹无绪,黯黯思睡,听到莺声却生恼恨,实际是因春感怀,睹景伤情。莺声惊睡,也许还惊破了好梦。
下片“眉叶细,舞腰轻,宿妆成”为人物描写。眉叶、舞腰,既是咏柳,也是写人,杨柳枝叶的纤细袅娜,女子眉腰的秀美窈窕,词人生花妙笔的晕染下,相互叠印复合。柳如美人,美人似柳,形象隽丽,比喻贴切,既写出柳的风神,也显出人的韵致。“宿妆”,隔夜未整的残妆。词里的“宿妆成”,是指香阁淡睡的女子醒来,无心梳洗,懒于修饰。此处虽不明白言情,而从“宿妆”不整的容态中自然溢露出一种难以言传的幽怨。结拍“一春芳意、三月和风,牵系人情”三句正面点示题旨。
“一春芳意”与“三月和风”为对偶句,同是“牵系人情”的景物。这三句意思是:柳芽茁长的春意,萦拂柳条的春风,以及柳枝上的莺啼,柳树间的烟锁,无不牵系着闺中人的情思。“牵系”二字,切柳丝。全篇明以柳起,暗以柳结,中间所及,关涉到柳,联想古诗词中常用的柳的内涵自知“人情”为何。
全词着意描写淡春烟景中,巧妙地将杨柳的丝缕和人物的纷乱心绪牵连绾合,衬写出香闺女子的春怨,情景交融,别具风情。
参考资料:
1、 《唐宋词鉴赏辞典》(唐·五代·北宋卷)上海辞书出版社,1988年版,第42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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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邈邈路何长,文物衣冠天一方。
中原邈远呵,道路多么漫长!大宋的宝贵文物衣冠已被敌人劫掠到北方。
独有孤臣挥血泪,更无奇杰叫天阊。
独有我这样的孤臣挥拭血泪,更无奇人豪杰叩击宫门大声叫嚷。
关河夜月冰霜重,宫殿春风草木荒。
中原的山河冷月映照浓重冰霜,汴京故宫春风吹拂着野草桔树满眼荒凉。
犹耿孤忠思报主,插天剑气夜光芒。
而我依然怀着一腔孤忠日夜想着报效君皇,就像那冲天剑气夜夜放射出夺目的光芒!
参考资料:
1、 傅德岷,李元强,卢晋编著.传统文化名篇赏析丛书 宋诗名篇赏析.成都:巴蜀书社, 2012.02 :302-3032、 徐潜编.崇高的价值历代经典励志诗词.北京:中华工商联合出版社,2014:203页3、 陶文鹏主编.宋诗精华.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1996.01中原邈(miǎo)邈路何长,文物衣冠天一方。
邈邈:遥远。文物:礼乐、典章制度统称。
独有孤臣挥血泪,更无奇杰叫天阊(chāng)。
衣冠:指士绅、世家大族。天阊:天门,传说中的天门,亦指皇宫的正门。
关河夜月冰霜重,宫殿春风草木荒。
犹耿(gěng)孤忠思报主,插天剑气夜光芒。
耿:忠诚。
参考资料:
1、 傅德岷,李元强,卢晋编著.传统文化名篇赏析丛书 宋诗名篇赏析.成都:巴蜀书社, 2012.02 :302-3032、 徐潜编.崇高的价值历代经典励志诗词.北京:中华工商联合出版社,2014:203页3、 陶文鹏主编.宋诗精华.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1996.01诗的起首两句紧扣题目中的“思”字,把笔势展开:“中原邈邈路何长,文物衣冠天一方。”以沉痛的笔调写出了对中原、汴京的怀念:中原邈远,道路绵长;礼乐典制、世家大族所聚的汴京,天各一方。这两句为下边的抒写拓广了领域。所谓“路何长”,是一种委婉的说法,实际上从南宋的都城临安(杭州)到淮河南岸重镇淮阴,不过千里路程;从淮阴渡淮河,进入中原,可以朝发夕至;如从荆州、襄阳一带北上中原,轻骑兼日可达。作者在他的《西吴曲·忆襄阳》一首词里说过:“乾坤谁望?六百里路中原,空老英雄,肠断剑锋冷。”可见“文物衣冠天一方”的距离,不是空间辽远所造成,而是人为的政治因素所造成。从隆兴议和之后,宋廷畏金如虎,“恪守”协议,即使近在咫尺之地,也不敢轻越雷池一步,至于恢复中原,更非所想,年复一年,而形势如故,志士怎能不为之凄然伤怀!
颔联“独有孤臣挥血泪,更无奇杰叫天阊。”转到了自己方面,追想当年曾为国家挥洒过血泪。这里指他早年向朝廷上书陈述恢复方略而言。他的孤忠并没有受到赏识,他的才略没有得到施展,空落得四处流浪。他在《念奴娇·留别辛稼轩》中说:“不是奏赋明光,上书北阙,无惊人之语。我自匆忙天未许,赢得衣裾尘土。”表现出他的怀才不遇的哀怨情绪,这几句词语,也正是“独有孤臣挥血泪”诗句的言外之意,弦外之音。下句慨叹当时没有奇杰的人物象他那样上书朝廷,力陈恢复大计。天阊,即天门,出自《离骚》:“吾令帝阍开关兮,倚阊阖而望予”,这里指朝廷。这一联诗句反映了当时朝政萎弱不振,同时,也反映了他对朝廷仍抱有幻想,认为多几个奇杰人物把天门叫开,据理力争,就会震动“宸衷”,幡然醒悟,使国家兴复。是不是可能呢?在隆兴议和之后,最早叫天门的奇杰人物是辛稼轩,他曾向孝宗皇帝上《美芹十论》,全面论述兴复方略,洋洋洒洒达数万言,结果呢,只不过叫他当个小小的朝官司农寺主簿,一个很有军事韬略的人物,却分配去管理农业生产。孝宗末年又一个叫天门的人物是陈亮,曾向孝宗连上三书,力倡恢复,不仅没有受到重视,反而激怒了一批官僚,交相攻击,斥之为“狂怪之士”。事实证明,隆兴和议之后,宋廷君臣已被吓破了胆,根本不会振作起来,不管有多少奇杰人物齐集天门叫喊也是枉然。我们不能要求诗人对宋廷的腐朽虚弱本质有全面的认识,他的爱国精神毕竟是可贵的,这一联诗句感情激越,忠愤之气溢于言外,有振聋发聩之力。
颈联“关河夜月冰霜重,宫殿春风草木荒。”宕开一笔,思绪集中到边疆,集中到汴京方面。“冰霜重”是说天气严寒,这只是表面意思,它的真正内涵是说宋军无力闯过边关,挺进中原,使得恢复汴京渺茫无期。“宫殿”承首联次句。春风吹来,本是草木争荣的时候,而汴京的帝王宫殿因为处在金人的统治之下,在春天里却是一片荒凉景象。那么,广大人民呢?其生活状况是可想而知的了。陆游在《秋夜将晓出篱门迎凉有感》里说:“遗民泪尽胡尘里,南望王师又一年”,表达了金统治之下的广大人民深盼南师的情意。这个意思在此联里也可体会得到。在艺术上对仗精切,而气韵流动,饶有唐人风味。
尾联“犹耿孤忠思报主,插天剑气夜光芒。”再转到自己方面。上句承第三句,表明过去挥洒过血泪,现在报主之志仍然未衰。下句用的是龙泉剑的典故。中国古代十大名剑之五,诚信高洁之剑。传说是由欧冶子和干将两大剑师联手所铸。后被沉埋于丰城监狱下的地层中。《晋书·张华传》:“吴之未灭也,斗牛之间常有紫外紫气。及吴平之后,紫气愈明。华闻豫章人雷焕妙达伟象,乃要焕宿,因登楼仰观。华曰:‘是何祥也?’焕曰:‘宝剑之精,上彻于大耳。’华曰:‘在何郡’?焕曰:‘在豫章丰城。’华即补焕为丰城令。焕到县掘狱屋基得一石函,中有双剑,并刻题,一曰龙泉,一曰太阿。焕遣使送一剑与华,留一自佩。”这里诗人用来自比,虽被沉埋而精光不灭,仍然可以上插于天。这是壮语,也是真情语,他早在《下第》诗中就有“振海潮声春汹涌,插天剑气夜峥嵘”之句,这里再次用这个典故,表现出诗人的坚强性格,它的思想感情的基础是对国家人民的忠诚和热爱,这种思想感情往往是通过“报主”“忠君”的形式表现出来,成为巨大的精神力量。这是不应以其人的事业成败,或是否有实际行动来论的。
七律难在发端和结句,发端要放得开,要气象宏远;结语要收得住,要辞尽而意不尽。这首诗以悲语起,先把视线伸到中原,伸到汴京,颔联倒插,追忆当年挥洒血泪,颈联再推拓开去,把视线伸到边疆,再伸到汴京,最后以壮语作结,全诗开阖变化神完气足,过接自然,在七言律诗中是一首形式完美、情感动人的佳作。
参考资料:
1、 缪钺撰.宋词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 , 2002:1168-117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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