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雁荡山
云树深蓊蔚,石溪响潺湲。
我来春色晚,山花亦何繁。
好鸟不知名,向人自关关。
遗我发兴新,探讨忘疲艰。
龙湫信奇绝,飞泉落云间。
快泻万斛珠,溅沫霜雪寒。
尊者所经行,草木不可芟。
敢将尘土足,濯此清泠湾。
晚投野僧家,山作碧玉环。
高堂极虚明,可寄须臾闲。
此行端为山,山穷我当还。
明朝驱车去,依然随尘寰。
胜处未易忘,神游清夜阑。

金炉犹暖麝煤残。惜香更把宝钗翻。重闻处,余熏在,这一番、气味胜从前。
香炉还是暖的,炉中的香烧的所剩不多了。爱惜香,哪怕剩的不多了。也要用宝钗把那点残余未尽的香翻动,使它全部燃烧完毕。再嗅那里,余留的香还存在。
背人偷盖小蓬山。更将沈水暗同然。且图得,氤氲久,为情深、嫌怕断头烟。
趁着别人不知道,把沉香木加进香炉中,和燃烧着的香料一同暗暗燃烧,再偷偷地把香炉的盖子盖上,想让香气飘的更久一些。这么做因为两人感情很深,害怕香没有烧完就会熄灭。
参考资料:
1、 朱靖华、饶学刚、王文龙、饶晓明.历代名家词新释辑评丛书苏轼词新释辑评.北京:中国书店出版社,2007年1月:84-862、 石声淮.东坡乐府编年笺注.武汉: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1990年7月:518金炉犹暖麝(shè)煤残。惜香更把宝钗(chāi)翻。重闻处,余熏(xūn)在,这一番、气味胜从前。
金炉:金属铸的香炉。麝煤:即麝墨。惜香:珍惜麝香、供香。宝钗:用金银珠宝制作的双股簪子。重闻:再嗅。余熏:余留的香味。
背人偷盖小蓬山。更将沈水暗同然。且图得,氤(yīn)氲(yūn)久,为情深、嫌怕断头烟。
背人:趁人不知道,躲避着人。偷盖:暗暗地盖上。小蓬山:相传为仙人居地,这里代指香炉。沈水:即沉水、沉香木。然:“燃”的本字。氤氲:弥漫的浓烈的香气。嫌怕:厌弃而害怕。断头烟:断头香,谓未燃烧完就熄灭的香。俗谓以断头香供佛,来生会得与亲人离散的果报。
参考资料:
1、 朱靖华、饶学刚、王文龙、饶晓明.历代名家词新释辑评丛书苏轼词新释辑评.北京:中国书店出版社,2007年1月:84-862、 石声淮.东坡乐府编年笺注.武汉: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1990年7月:518上片,写灵柩前的烧香忆旧情景。第一句用了主谓语忆旧。忆当年,每天祝福的烧香的“金炉”暖气犹存,伴读时的“麝煤”已是所剩无几了。第二句用递进句忆旧。忆当年,君“借香”希望香气长留身边。更为可贵的是,用“宝钗”将那残余未尽的香翻动,让它全部燃烧完毕。最后四句用叙述的语言写现实。“重闻”那个地方,“余熏”还存在。“这一番气味”远远超过了从前的烧香祝福。整个上片饱含着浓烈香气,以象征着苏轼与王弗昔日幸福绵绵。
下片,描叙殡仪式上精心添香及其忠诚心态。第一、二句写感情上的隐私:“背人偷盖”着小蓬山式的香炉,再把沉香木加进去,和燃烧着的香料一同暗暗燃烧。这是为了什么,最后几句,从两层意思上作了回答:一是“且图得,氤氲久”;二是“为情深,嫌怕断头烟”。尽管“嫌怕断头烟”是陈旧习俗,但反映了苏轼对妻子王弗矢志不渝的忠贞爱情。
全词,从表面上来看是咏一个妇女焚香,羞怯的希望香气溜得更长久,以象征幸福绵绵。实则是苏轼从妻子王弗平日生活里的习惯角度,表达出对妻子的思念之情。就香炉焚香、今昔对比之景来怀念王弗。“背人偷盖小蓬山”,这一举动,虽极微小,但典型地刻画了苏轼的虔诚专一爱情。“嫌怕断头烟”,不免含有封建迷信色彩,但从一个侧面更加强化了苏轼与王弗的深挚的生死之情。
参考资料:
1、 朱靖华、饶学刚、王文龙、饶晓明.历代名家词新释辑评丛书苏轼词新释辑评.北京:中国书店出版社,2007年1月:84-86月高楼外柳花明,单衣怯露零。小桥灯影落残星,寒烟蘸水萍。
月亮高悬在楼外的天空,皎洁的月光将杨柳、花草照得鲜明。衣裳单薄,耐不住夜晚的寒冷。小桥上闪烁的灯影陪伴着落入水中的星星,冷冷的烟雾笼罩着河中的浮萍。
歌袖窄,舞环轻,梨花梦满城。落红啼鸟两无情,春愁添晓酲。
歌女窄窄的袖口将飘带一圈圈轻盈地舞动,梨花飘落纷飞梦幻般地洒满全城。花落凋零与杜鹃啼鸣这两样最是无情,它们出现就预示着春天踏上了归程,春天的愁绪都添注进清晨的酒醉之中。
月高楼外柳花明,单衣怯露零。小桥灯影落残星,寒烟蘸(zhàn)水萍。
单衣怯露零:指衣裳单薄,耐不住夜晚的寒冷。寒烟蘸水萍:水中的浮萍浸没在夜晚寒冷的烟雾中。
歌袖窄,舞环轻,梨花梦满城。落红啼鸟两无情,春愁添晓酲(chéng)。
舞环:指歌女歌舞时所佩玉环。春愁添晓酲:一春的忧愁还要添上清晨醉酒的苦痛。酲,病酒。
予尝有幽忧之疾,退而闲居,不能治也。既而学琴于友人孙道滋,受宫声数引,久而乐之,不知其疾之在体也。夫疾,生乎忧者也。药之毒者,能攻其疾之聚,不若声之至者,能和其心之所不平。心而平,不和者和,则疾之忘也宜哉。
夫琴之为技小矣,及其至也,大者为宫,细者为羽,操弦骤作,忽然变之,急者凄然以促,缓者舒然以和,如崩崖裂石、高山出泉,而风雨夜至也。如怨夫寡妇之叹息,雌雄雍雍之相鸣也。其忧深思远,则舜与文王、孔子之遗音也;悲愁感愤,则伯奇孤子、屈原忠臣之所叹也。喜怒哀乐,动人必深。而纯古淡泊,与夫尧舜三代之言语、孔子之文章、《易》之忧患、《诗》之怨刺无以异。其能听之以耳,应之以手,取其和者,道其湮郁,写其幽思,则感人之际,亦有至者焉。
予友杨君,好学有文,累以进士举,不得志。及从荫调,为尉于剑浦,区区在东南数千里外.是其心固有不平者。且少又多疾,而南方少医药。风俗饮食异宜。以多疾之体,有不平之心,居异宜之俗,其能郁郁以久乎?然欲平其心以养其疾,于琴亦将有得焉。故予作《琴说》以赠其行,且邀道滋酌酒,进琴以为别。
予尝有幽忧之疾,退而闲居,不能治也。既而学琴于友人孙道滋,受宫声数引,久而乐之,不知其疾之在体也。夫疾,生乎忧者也。药之毒者,能攻其疾之聚,不若声之至者,能和其心之所不平。心而平,不和者和,则疾之忘也宜哉。
我曾经得了忧劳的病症,退下来闲居,没有医治好。后来在朋友孙道滋那里学习弹琴。学习了五声和几支乐曲,时间一长觉得很快乐,不知道那疾病还在自己身上呢。
夫琴之为技小矣,及其至也,大者为宫,细者为羽,操弦骤作,忽然变之,急者凄然以促,缓者舒然以和,如崩崖裂石、高山出泉,而风雨夜至也。如怨夫寡妇之叹息,雌雄雍雍之相鸣也。其忧深思远,则舜与文王、孔子之遗音也;悲愁感愤,则伯奇孤子、屈原忠臣之所叹也。喜怒哀乐,动人必深。而纯古淡泊,与夫尧舜三代之言语、孔子之文章、《易》之忧患、《诗》之怨刺无以异。其能听之以耳,应之以手,取其和者,道其湮郁,写其幽思,则感人之际,亦有至者焉。
弹琴作为一种技艺,是很小的了。等这技艺到了极点,大的是最低的声音,小的是最高的声音,按着琴弦迅急弹奏,声调便随着情感的变化而变化;声音急促的,显得很凄惨;声音和缓的,显得很舒畅。有时好像山崩石裂,泉水从高山上涌出来,又好像夜晚发生了大风大雨;有时像旷夫、寡妇的叹息声,又好像和睦的雌鸟、雄鸟互相唱和。它的深沉的忧虑稻悠远的思绪,就是虞舜、周文王和孔子的遗音;它的悲惨、愁闷、感慨、愤激,就是孤儿伯奇、忠臣屈原所发出的叹息。喜、怒、哀、乐的情绪,一定深深地打动人家的心弦;纯厚、古雅、淡泊的音色,却跟尧舜三代的语言、孔子的文章、《易经》所表现的忧患、《诗经》所包含的怨恨讽刺,没有什么区别。它能够凭耳朵听出来,能够随手弹出来。如果选取那和谐的音调,排遣忧郁,散发幽思,那么,往往感动人心,极为深切。
予友杨君,好学有文,累以进士举,不得志。及从荫调,为尉于剑浦,区区在东南数千里外.是其心固有不平者。且少又多疾,而南方少医药。风俗饮食异宜。以多疾之体,有不平之心,居异宜之俗,其能郁郁以久乎?然欲平其心以养其疾,于琴亦将有得焉。故予作《琴说》以赠其行,且邀道滋酌酒,进琴以为别。
我的朋友杨君,喜欢研究学问,很会写文章,屡次参加进士考试,都不得意。等到依靠祖上的官勋,才调到剑浦去做了县尉。小小的剑浦在东南面几千里路以外,在这种情况下,他心里确实有不平的地方。并且从小又多疾病,可是南方缺少名医良药,风俗饮食与中原两样。以他多病的身体,抱着不平的心思,却生活在风俗不同的地方,哪里能够长久地沉闷下去呢?然而要平静他的心思,疗养他的疾病,那么弹琴也能够收到一点好处吧!因此我写了这篇谈琴的文章来给他送行,并且邀请孙道滋参加,喝一杯酒,弹一回琴,当做临别的纪念。
予尝有幽忧之疾,退而闲居,不能治也。既而学琴于友人孙道滋,受宫声数引,久而乐之,不知其疾之在体也。夫疾,生乎忧者也。药之毒者,能攻其疾之聚,不若声之至者,能和其心之所不平。心而平,不和者和,则疾之忘也宜哉。
幽忧:过度的忧伤和劳累。语出《庄子·让王》:“我适有幽忧之病。”孙道滋:作者的朋友。宫:五声音阶的第一音级,依次是商、角、徵zhǐ、羽。引:乐曲体裁之一。本句意即学习宫、商的声音和几支曲子。
夫琴之为技小矣,及其至也,大者为宫,细者为羽,操弦骤作,忽然变之,急者凄然以促,缓者舒然以和,如崩崖裂石、高山出泉,而风雨夜至也。如怨夫寡妇之叹息,雌雄雍雍之相鸣也。其忧深思远,则舜与文王、孔子之遗音也;悲愁感愤,则伯奇孤子、屈原忠臣之所叹也。喜怒哀乐,动人必深。而纯古淡泊,与夫尧舜三代之言语、孔子之文章、《易》之忧患、《诗》之怨刺无以异。其能听之以耳,应之以手,取其和者,道其湮郁,写其幽思,则感人之际,亦有至者焉。
技:技艺。凄然:悲伤的样子;舒然:舒畅的样子。怨夫:即旷夫,也就是没有妻室的男子。雍雍:和谐,和睦。遗音:《礼记·乐记》:“昔者舜作五弦之琴,以歌南风。”《圣证论》引《尸子》及《孔子家语》说南风辞为:“南风之薰兮,可以解吾民之愠兮;南风之时兮,可以阜吾民之财兮。”《琴操》:“拘幽操,文王于羑yǒu里而作也.”《史记·孔子世家》:“孔子学鼓琴于师襄。”一些古书记他作过《临河操》、《将归操》、《猗兰操》、《龟山操》等琴曲。伯奇:《琴操》记周宣王时,大臣尹吉甫有个儿子,名伯奇,本来很孝顺,由于后娘谗害,被尹吉甫驱逐出去。伯奇很伤心,弹琴作《履霜操》,曲终,投河而死文章:《论语·公冶长》:“夫子之文章可得而闻也。”刘宝楠正义:文章,谓诗、书、礼、乐、《易》之忧患。忧患:《易·系辞下》:“作易者,其有忧患乎!”怨刺:《诗谱序》:“众国纷然,刺怨相寻。”正义:“怨亦刺之类,故连言之”。意谓讽刺政治道:同“导”,开导。湮:读音yīn,湮郁:阻塞。写:通“泻”。
予友杨君,好学有文,累以进士举,不得志。及从荫调,为尉于剑浦,区区在东南数千里外.是其心固有不平者。且少又多疾,而南方少医药。风俗饮食异宜。以多疾之体,有不平之心,居异宜之俗,其能郁郁以久乎?然欲平其心以养其疾,于琴亦将有得焉。故予作《琴说》以赠其行,且邀道滋酌酒,进琴以为别。
荫调:凭借上代官爵而得官。尉:官名。剑浦:县名,今福建南平县内。
红蓼花香夹岸稠,绿波春水向东流。小船轻舫好追游。
红蓼花开,夹岸香浓。绿波春水,向东流去。此时正好坐着小船,在江上愉快地遨赏。
渔父酒醒重拨棹,鸳鸯飞去却回头。一杯销尽两眉愁。
渔翁酒醒,又再划舟前行。鸳鸯被惊飞去。屡屡回头而望。一杯在手,便解开紧锁的双眉,销尽愁绪。
参考资料:
1、 (北宋)晏殊等著;邓绍基,李玫选注,晏殊晏几道欧阳修诗词精选180首,山西古籍出版社,1995.10,第13页2、 刘逸生主编,晏殊晏几道词选,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4年09月第1版,第9至10页红蓼(liǎo)花香夹岸稠(chóu),绿波春水向东流。小船轻舫好追游。
浣溪沙:词牌名,双调四十二字,上阕三句三平韵,下阕三句两平韵。红蓼:一种生长在水边的植物。夏秋季开花,花浅红色。也称水蓼。舫:船。
渔父酒醒重拨棹(zhào),鸳鸯飞去却回头。一杯销尽两眉愁。
棹:划船的桨。却:还。
参考资料:
1、 (北宋)晏殊等著;邓绍基,李玫选注,晏殊晏几道欧阳修诗词精选180首,山西古籍出版社,1995.10,第13页2、 刘逸生主编,晏殊晏几道词选,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4年09月第1版,第9至10页夹岸红蓼丛生,四望但见满目繁花掩映,空气里也飘散着浓郁芳香,而相伴遥遥东去的一湾春水,碧波澄澈,正好供轻舫小舟追游嬉戏。上阕以三组连贯递进的景象,分就冷暖色调的视觉对比、波声人语的听觉感触和水气花香的嗅觉把握里,多角度地描绘出一幅春日行乐图,轻快明丽,洋溢着蓬勃生机与清朗气息。
下阕则将笔势转注于江上风光。过片谓渔父酒醒后,顿时发觉离归程已远,连忙重新拨桨返回,原来他先时酣饮沉睡,一任船儿随波飘流。不过,对此并未明写,而是通过富于暗示性的动作,由回溯追想完成。在这个空白处,假不写之写,充分体达其悠闲适意的生涯。下面再由人及鸟,续写棹动水响际,惊飞了双双栖憩的鸳鸯,忽地振翅远去,却又相互回头照看。这句表现鸳鸯神态极生动,它们的自然生理特征并具有社会人事内容的启迪性,这样便从容推出结拍,收束全篇:“一杯销尽两眉愁!”“愁”什么呢,或许是韶华易逝人生短促的伤感,对于远方恋人的眷念与离别的悲哀,某种理想境界执着而无望的追求,甚至是闲愁,一抹难以言说也不必说清的淡淡怅惘迷离情绪。总之,它烟雾般缭绕在心头,推诿不去。但一杯在手,便得释然,直觉跟前这花鸟水云无不欣欣然通合天机,与人相亲相近,又何不且乐现时的阳春美景,而拘拘自苦若是,念及此,就尽销愁颜了。
这首小词,似乎顺手写来,无须著力,却清丽畅朗,颇具天然之趣。
参考资料:
1、 田军 马奕 绿冰,中国古代田园山水边塞诗赏析集成,光明日报出版社,1991年12月第1版,第174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