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台凌霞秀,王母怡妙颜。
玉台灵秀出云霞,王母安适美容颜。
天地共俱生,不知几何年。
天地与之共俱生,不知岁月几多年。
灵化无穷已,馆宇非一山。
神灵变化无穷尽,仙馆很多非一山。
高酣发新谣,宁效俗中言!
高会酣饮唱新谣,哪像世俗凡语言!
参考资料:
1、 郭维森 包景诚.陶渊明集全译.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1992:238-255玉台凌(líng)霞秀,王母怡妙颜。
玉台:玉山上的瑶台,即西王母的居处。凌霞:高出云霞之上。秀:灵秀,秀美。怡:安适愉快,和悦。妙颜:容颜美妙。
天地共俱生,不知几何年。
天地共俱生:谓王母与天地同生。几何年:多少岁。
灵化无穷已,馆宇非一山。
灵化:神灵变化。无穷已:没有穷尽。
高酣(hān)发新谣,宁效俗中言!
参考资料:
1、 郭维森 包景诚.陶渊明集全译.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1992:238-255锦衣红夺彩霞明,侵晓春游向野庭。
富贵人家的公子们穿着锦缎做的比彩霞还要鲜艳的衣服,一大清早就骑着马去野外游春。
不识农夫辛苦力,骄骢蹋烂麦青青。
他们尽兴玩耍,根本不管农民辛辛苦苦种出的庄稼,纵马奔驰,踏烂了无数的麦苗。诗中表达了诗人对富家子弟任意糟蹋庄稼的恶劣行径的气愤。
锦衣红夺彩霞(xiá)明,侵晓春游向野庭。
夺:赛过。侵晓:天刚亮。野庭:田野。
不识农夫辛苦力,骄骢(cōng)蹋烂麦青青。
骄骢:健壮的毛色青白相间的马。
《公子行》,是唐代专写纨绔子弟浮华生活的诗题。这首是揭露贵家公子在春游中,纵马踏坏麦苗的恶劣行为。首二句描写贵公子穿上比彩霞还鲜亮的锦衣,一大早就兴致勃勃地骑马去野外春游。字里行间明显地透露出其人的豪华与权势。诗人运用对比反衬的艺术手法,以彩霞失色来反衬“锦衣”的华丽,可见其家世之贵显,生活之豪奢了。“锦衣红夺”,一个“夺”字,表现出锦衣色彩的鲜艳。
后两句即紧切公子的身份来揭露其骄纵行为。“不识农夫辛苦力,骄骢踏烂麦青青。”“骄骢”,是骄纵不驯的马。“骄”,指马骄,亦指人骄。一个“不识”,一个“骄骢”,活画出了愚蠢而又骄横的权豪子弟的丑恶形象。
唐末颜仁郁的《农家》诗写道:“夜半呼儿趁晓耕,羸牛无力渐艰行。时人不识农家苦,将谓田中谷自生。”“不识农家苦”的正是那些游手好闲的贵族子弟。他们过的是锦衣玉食的寄生生活,哪里懂得农民的辛苦和稼穑的艰难,所以他们只顾在田野上纵马狂奔,兜风赏景,全然不顾地里的庄稼,把踩烂麦苗视作儿戏。“不识农夫辛苦力”,这句诗看似平平,其实,这正是剥削阶级轻视劳动人民的表现。诗句非常切合贵族子弟的身份特点,也很能发人深思。
唐末五代时期,统治者极其荒淫腐朽,娇惯子女的现象极为严重。据说诗僧贯休曾当着蜀主王建及其大臣的面,讽刺王孙公子“稼穑艰难总不知,五帝三皇是何物!”(《少年行》)孟宾于的这首《公子行》,则是从另一个侧面鞭挞了他们为害农民的行为。
在艺术方面,这首诗也有一些值得称道的地方。踩坏麦苗,看来是寻常的事情。但这里所反映的并不是一般无意中踩着庄稼,而是贵族子弟随意践踏民田的行为。诗人将“踏烂麦青青”放在权豪子弟放荡游乐的背景上来表现,其害民的性质就愈加昭彰,揭露也更显得鞭辟入里。
这诗前面以火红的彩霞、明媚的春光描绘了一幅春景图画;后面勾画的则是一片马蹄踏过麦田、青青的麦苗被踩烂的残破景象。前后形成鲜明的对比。在彩霞春光的映衬下,后面的残破景象更显得伤心惨目。这种鲜明对比所产生的艺术效果,无形中会激起读者对贵族少爷的憎恶和愤慨。
山泽久见招,胡事乃踌躇?
久已招我隐庐山,为何犹豫仍不前?
直为亲旧故,未忍言索居。
只是为我亲友故,不忍离群心挂牵。
良辰入奇怀,挈杖还西庐。
良辰美景入胸怀,持杖返回西庐间。
荒涂无归人,时时见废墟。
沿途荒芜甚凄凉,处处废墟无人烟。
茅茨已就治,新畴复应畲。
简陋茅屋已修耷,还需治理新垦田。
谷风转凄薄,春醪解饥劬。
东风寒意渐逼人,春酒解饥消疲倦。
弱女虽非男,慰情良胜无。
薄酒虽不比佳酿、总胜无酒使心安。
栖栖世中事,岁月共相疏。
世间之事多忙碌,我久与之相疏远。
耕织称其用,过此奚所须。
耕田织布足自给,除此别无他心愿。
去去百年外,身名同翳如。
人生百岁终将逝,身毁名灭皆空然。
参考资料:
1、 王振泰.再说“弱女”乃陶渊明之女儿.九江师专学报,2003,4.2、 郭维森 包景诚.陶渊明集全译.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1992:84-87山泽久见招,胡事乃踌(chóu)躇(chú)?
和(hè):以诗歌酬答,并依照别人的诗歌的题材和体裁而作。山泽:山林湖泽,泛指原野山丘河湖。此处代指陶渊明自己隐居的庐山之麓的乡村和大自然里,是相对于高峻幽险的庐山而言的。见:表示被动,相当于“被”。招:呼唤;邀请。胡:何,为什么。乃:竟,竟然。踌躇:犹豫不决,停留,徘徊不前。
直为亲旧故,未忍言索居。
直:只,仅仅。故:因此,所以;表示因果关系。西汉司马迁《史记·留侯世家》:“夫秦无道,故沛公得至此。”索居:独居于一地,孤独地散居。
良辰入奇怀,挈(qiè)杖还西庐。
辰:时光,日子。良辰:美好的时光。奇:珍奇,稀奇。西汉司马迁《史记·吕不韦传》:“此奇货可居。”这里是不寻常的意思。挈:提起。挈杖:持杖,拄杖。西庐:指作者在柴桑县西部的旧居,具体地点难以考证。
荒涂无归人,时时见废墟。
涂:同“途”,道路。
茅茨(cí)已就治,新畴(chóu)复应畲(shē)。
茨:用芦苇、茅草盖的屋顶。茅茨:茅屋。《诗经·小雅·甫田》:“如茨如梁。”东汉郑玄注:茨,屋盖也。”已就治:已经修补整理好。就,成。新畴:新开垦的田地。畴,已耕作的田地。
谷风转凄薄,春醪(láo)解饥劬(qú)。
谷风:即“榖风”,指东风。凄薄:犹“凄紧”,寒凉,寒意逼人的意思。薄:迫近,接近。战国屈原《九章·涉江》:“腥臊并御,芳不得薄兮。”现代古直《陶靖节诗笺注定本》:“谷风宜和,而反寒,故曰‘转凄薄’。”醪:浊酒。饥劬:饥渴劳苦。劬:劳累。
弱女虽非男,慰情良胜无。
弱女:古代习俗,生女后即酿酒,并将此酒埋藏在山坡,等到其出嫁时再取出饮用。此处为比喻薄酒。一说此诗中的“弱女”乃陶渊明之女。男:喻醇酒。
栖(qī)栖世中事,岁月共相疏。
栖栖:忙碌不安貌。共相疏:谓诗人己与“世中事”相互疏远。疏:疏远,不亲近。
耕织称(chèn)其用,过此奚所须。
称:符合,相当。《韩非子·王蠹》:“薄罚不为慈,诛严不为戾,称俗而行也。”奚:何,疑问词。
去去百年外,身名同翳(yì)如。
去去:不断消逝,指时间迁移。百年外:指死后。翳:隐藏,藏匿。《韩非子·内储说下》:“意者堂下其有翳憎臣者乎?”如:好像, 如同。战国列御寇《列子·汤问》:“日初出大如车盖。” 翳如:湮灭无闻的样子。
参考资料:
1、 王振泰.再说“弱女”乃陶渊明之女儿.九江师专学报,2003,4.2、 郭维森 包景诚.陶渊明集全译.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1992:84-87这是一首和诗,诗人闲话家常,回答友人刘遗民的提问,并对其表示安慰和劝勉之意。
在陶渊明的众多诗文中,《和刘柴桑》向来被人们认为是讨论陶渊明与佛教关系的重要作品,而有人认为历来将其与陶渊明“雅不欲予莲社”相联系得出陶渊明反佛之说实为误读。清代吴瞻泰《陶诗汇注》谓“此诗为庐山无酒而发”,张玉榖看作是“别刘归家和刘之作”(《古诗赏析》),方东树《昭昧詹言》却说是“和刘即自咏”。见仁见智的理解中,却折射出这首诗歌的潜在容量与张力。题材上,这是首田园交游诗,融田园诗、交游诗于一体,首四句、末八句畅叙交游,中间八句共话田园。
诗歌前四句组成一个独立整体。“山泽久见招,胡事乃踌躇”为刘柴桑的问语,“直为亲旧故,未踌言索居”是陶渊明的答语,二者浑然地融于一体。援引他人的问语入诗,一问一答,是陶诗的新创。陶诗《饮酒二十首》(其九)“褴褛茅檐下,未足为高栖。一世皆尚同,愿君汩其泥”直接镶田父语入诗;《九日闲居》“如何蓬庐士,空视时运倾!尘爵耻虚罍,寒华徒自荣”直接援引旁人的规劝语入诗,而不是陶渊明的自述语。前两句“如何蓬庐士,空视时运倾”相问,后两句“尘爵耻虚罍,寒华徒自荣”作答。陶渊明以“爵”、“虚罍”自比,表示不愿受尘垢的沾染;“寒华”比喻入仕的营苟之人,“徒自荣”表明陶渊明不愿效仿他们,人各有各的操行。从这四句一问一答的方式看,可能在此之前曾有人劝仕过陶渊明(如《归去来兮辞》序云:“亲故多劝余为长吏”),陶渊明作了这首诗表明长期归隐的心迹,算作回答。这种问答体的写作范式,对后来杜甫 “三吏三别”的创作影响很大。
“山泽久见招,胡事乃踌躇”是兴来之笔,半空劈面而至;“直为亲旧故,未踌言索居”陡然作答,前句淡然,后句紧促,奠定了全诗的内容基调。下句“良辰”、“奇怀”紧承“未踌言索居”而来,是“未踌”的落脚点;“挈杖”、“西庐”展现的是隐居之人、之境的惬意、悠然。整体构筑而出的是一幅人、物交相而织的静穆画面。这种静谧随着一“入”一“还”,顿时洋溢着的仿佛满是动感,微微起伏着,荡漾着。这一“入”一“还”,带着鲜明的方向感,仿佛由画面的一个小角边缘向中央延展。“入”动作轻快敏捷,“还”行动缓慢蹒跚,在同一组动态的画面中构成鲜明的比照。一急一缓,朝着同一方向进发,目标的指向上传递而出的是同一种浓郁的归宿感,一种自然、温馨、心灵的归宿。“良辰”给人的是扑面而来的自然春光,下句“新畴”、“谷风”、“春醪”的田园风光,就围绕着“良辰”而展开。“良辰”成了中间八句田园写景的“诗眼”。“奇怀”情意深长,耐人寻味。陶渊明嗜奇,爱读奇书,好采“奇”字入诗。“奇翼”、“奇文”、“奇歌”、“奇光”、“奇姿”、“奇绝”、“奇踪”等意象,在其笔端层出不穷,铸造奇幻纷纭的精彩世界。
如果说“良辰入奇怀,挈杖还西庐”展示更多的是幽雅、闲适,那么“荒途无归人,时时见废墟”就顿然衰败不堪了。“荒途”、“无归人”、“时时”、“废墟”,字字用力,着墨狠重。显然前后两组镜头有着天壤之别,但却又都是真实的描绘,是诗人“挈杖还西庐”途中所见的真实写照。诗人所处的江州为东晋军事重镇,屡经桓玄、卢循叛军的蹂躏掳掠。诗人也不止一次地描绘过这种衰败:“试携子侄辈,披榛步荒墟。徘徊丘垅间,依依昔人居。井灶有遗处,桑竹残朽株。借问采薪者,此人皆焉如。薪者向我言,死没无复馀”(《归园田居》其四)、“阡陌不移旧,邑屋或时非。履历周故居,邻老罕复遗”(《还旧居》)。回看这些诗,语气外似平淡,但一个个狠重、密集的衰败意象攒集,其力透纸背的力量也绝不逊于“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平淡之中,却足以穿透时空,传响于古今。这种“诗而史”的写法,表明诗人在欣赏着“良辰入奇怀”的惬意与飘然时,并未忘怀现实。他依然还在回答着“未踌言索居”中“未踌”的理由,亲旧固然是一方面,“良辰”也是一方面,但他最“未踌”忘却的恐怕要算是触目惊心的废墟了。留下来整饬这些时时可见的“荒途”与“废墟”,就成了他不“见招”于“山泽”的最大原由。“茅茨已就治,新畴复应畲”,清晰地展示着诗人整饬一新的景象;“谷风转凄薄,春醪解饥劬”,一种整饬后的劳累与欢愉溢于言表,跃然纸上。四句既是自然田园风光的描绘,也是一种社会风光的象征性写照。陶渊明并非真的忘却世事,在百事凋敝、儒业失传的年代里,他牢记“先师”遗训:忧道不忧贫,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做着本分的事。弃官归隐后,他从事讲习之业(《感士不遇赋》序),传授门生。所以诗中“茅茨”、“新畴”,就不是简单的自然物象,而是如屈原《离骚》中“余既滋兰之九畹兮,又树蕙之百亩。畦留夷与揭车兮,杂杜蘅与芳芷”一样,兰、蕙、留夷、揭车、杜衡、芳芷,不仅仅是香草之名,而且成了诗人培养下人才的代名词。所以这四句写景之中,又暗蕴着比兴之体。
“栖栖”以下六句,作者又从大处上进行劝勉,回想尘世中的事,忙忙碌碌,而现在岁月已使人们彼此越来越远。耕田织布,只要自己够用,也没有过高要求。百年之后,身体与名声是都会被淹没的啊!这种人生苦短的思想自然有消极的成分,但作品中表现出来的浮云富贵,敝屣功名的观点也好似一副清凉剂,对那些热衷于刀口上舔血的如蝇小人也是一篇极好的醒世之文。
全诗语言朴素,平白如话,娓娓道来,亲切感人,给人一种情真意切,平易随和之感。
参考资料:
1、 吴小如 等.汉魏六朝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92:493-495白日沦西河,素月出东岭。
太阳渐渐沉落在西河中,白月从东岭升起。
遥遥万里晖,荡荡空中景。
月亮遥遥万里,放射着清辉,浩荡的夜空被照耀得十分明亮。
风来入房户,夜中枕席冷。
风吹入户,在夜间枕席生凉。
气变悟时易,不眠知夕永。
气候变化了,因此领悟到季节也变了,睡不着觉,才了解到夜是如此之长。
欲言无予和,挥杯劝孤影。
我要倾吐心中的愁思,却没有人应和,只好一个人举杯和自己的影子对酌。
日月掷人去,有志不获骋。
时光飞快流逝,我空有壮志却不能得到伸展。
念此怀悲凄,终晓不能静。
想起这件事满怀悲凄,心里通宵不能平静。
白日沦西河,素月出东岭。
沦:落下。素月:白月。
遥遥万里晖(huī),荡荡空中景。
万里辉:指月光。荡荡:广阔的样子。景:同影,指月轮。这两句是说万里光辉,高空清影。
风来入房户,夜中枕席冷。
房户:房门。这句和下句是说风吹入户,枕席生凉。
气变悟时易,不眠知夕永。
时易:季节变化。夕永:夜长。这两句是说气候变化了,因此领悟到季节也变了,睡不着觉,才了解到夜是如此之长。
欲言无予和,挥杯劝孤影。
无予和:没有人和我答话。和,去声。这句和下句是说想倾吐隐衷,却无人和我谈论,只能举杯对着只身孤影饮酒。
日月掷(zhì)人去,有志不获骋(chěng)。
日月掷人去,有志不获骋:时光飞快流逝,我空有壮志却不能得到伸展。掷,抛开。骋,驰骋。这里指大展宏图。
念此怀悲凄,终晓不能静。
终晓:直到天亮。
陶渊明的诗歌,往往能揭示出一种深刻的人生体验。这种体验,是对生命本身之深刻省察。对于人类生活来说,其意义乃是长青的。《杂诗》第二首与第五首,所写光阴流逝、自己对生命已感到有限,而志业无成、生命之价值尚未能实现之忧患意识,就具有此种意义。
①“白日沦西河,素月出东岭。遥遥万里辉,荡荡空中景。”阿者,山丘。素者,白也。荡荡者,广大貌。景通影,辉与景,皆指月光。起笔四句,展现开一幅无限扩大光明之境界。日落月出,昼去夜来,正是光阴流逝。西阿东岭,万里空中,极写四方上下。往古来今谓之宙,四方上下谓之宇。此一幅境界,即为一宇宙。而荡荡辉景,光明澄澈,此幅廓大光明之境界,实为渊明襟怀之体现。由此四句诗,亦可见渊明笔力之巨。日落月出,并为下文“日月掷人去”之悲慨,设下一伏笔。西阿不曰西山,素月不曰明月,取其古朴素淡。不妨比较李白的《关山月》:“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虽然境界相似,风格则是唐音。那“明月”二字,便换不得“素月”。
②“风来入房户,夜中枕席冷。气变悟时易,不眠知夕永。”上四句,乃是从昼去夜来之一特定时分,来暗示“日月掷人去”之意,此四句,则是从夏去秋来之一特定时节,暗示此意,深化此意。夜半凉风吹进窗户,枕席已是寒意可感。因气候之变易,遂领悟到季节之改移。以不能够成眠,才体认到黑夜之漫长。种种敏锐感觉,皆暗示着诗人之一种深深悲怀。
③“欲言无予和,挥杯劝孤影。”和念去声,此指交谈。挥杯,摇动酒杯。孤影,即月光下自己之身影。欲将悲怀倾诉出来,可是无人与我交谈。只有挥杯劝影,自劝进酒而已。借酒浇愁,孤独寂寞,皆意在言外。李白《月下独酌》:“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大约即是从陶诗化出。不过,陶诗澹荡而深沉,李诗飘逸而豪放(诗长不具引),风味不同。
④“日月掷人去,有志不获骋。”此二句,直抒悲怀,为全诗之核心。光阴流逝不舍昼夜,并不为人停息片刻,生命渐渐感到有限,有志却得不到施展。本题第五首云:“忆我少壮时,无乐自欣豫。猛志逸四海,骞翮思远翥。”《饮酒》第十六首云:“少年罕人事,游好在六经。”可见渊明平生志事,在于兼济天下,其根源乃是传统文化。志,乃是志士仁人之生命。生命之价值不能够实现,此实为古往今来志士仁人所共喻之悲慨。诗中掷之一字,骋之一字,皆极具力度感。唯骋字,能见出志向之远大;唯掷字,能写出日月之飞逝。日月掷人去愈迅速,则有志不获骋之悲慨,愈加沉痛迫切。
⑤“念此怀悲凄,终晓不能静。”终晓,谓从夜间直到天亮。念及有志而不获骋,不禁满怀苍凉悲慨,心情彻夜不能平静。上言中夜枕席冷,又言不眠知夜永,此言终晓不能静,志士悲怀,深沉激烈,一篇之中,三致意焉。一结苍凉无尽。
渊明此诗,将素月辉景荡荡万里之奇境,与日月掷人有志未骋之悲慨,打成一片。素月万里之境界,实为渊明襟怀之呈露。有志未骋之悲慨,亦是心灵中之一境界。所以诗的全幅境界,自然融为一境。诗中光风霁月般的志士襟怀,光阴流逝志业未成、生命价值未能实现之忧患意识,其陶冶人类心灵,感召、激励人类心灵之意义,乃是长青的,不会过时的。渊明此诗深受古往今来众多读者之喜爱,根源即在于此。
悟彼蟋蟀唱,信此劳者歌。
有来岂不疾,良游常蹉跎。
逍遥越城肆,愿言屡经过。
回阡被陵阙,高台眺飞霞。
惠风荡繁囿,白云屯曾阿。
景昃鸣禽集,水木湛清华。
褰裳顺兰沚,徙倚引芳柯。
美人愆岁月,迟暮独如何?
无为牵所思,南荣戒其多。
悟彼蟋蟀唱,信此劳者歌。
明白了《诗经·唐风·蟋蟀》的意思也弄懂了《诗·小雅·伐木》是劳动者的歌。
有来岂不疾,良游常蹉跎。
可是岁月往来倏忽美景良游常因不得其时而错过,这一回终于没有错过了!
逍遥越城肆,愿言屡经过。
我们在大街上逍遥而过直奔西池,还真希望这样的日子能常有啊!
回阡被陵阙,高台眺飞霞。
在纡回的西池路上有高陵城阙,在望高台之上则可远眺飞霞。
惠风荡繁囿,白云屯曾阿。
和风吹拂,轻摇着苑囿中繁茂的草木,白云如絮,屯聚在层峦深处。一片清新,一片幽丽。
景昃鸣禽集,水木湛清华。
游览中,不觉天色渐晚,在夕阳斜照之下,飞鸟归巢,鸣叫着欢聚枝头。此刻,落日的余晖流洒在池面树梢,水含清光,树现秀色,水清木华,西池的傍晚更加迷人。
褰裳顺兰沚,徙倚引芳柯。
沿着生满香草的小洲提起衣襟涉水而过,手攀芳林枝条细细把玩让人留恋徘徊。
美人愆岁月,迟暮独如何?
日月不居青春难驻不知错过了多少良游机缘,而今垂垂老矣面对暮年暮景该当如何呢?
无为牵所思,南荣戒其多。
不要汲汲于功名利禄撄于世网自受其害啊。老子的门徒庚桑楚已经教导他的学生南荣趎过很多这样的话了。
参考资料:
1、 古诗文网经典传承志愿小组.白马非马译注悟彼蟋蟀唱,信此劳者歌。
蟋蟀:《诗经·唐风·蟋蟀》。劳者歌:《诗·小雅·伐木》。
有来岂不疾,良游常蹉(cuō)跎(tuó)。
蹉跎:指虚度光阴,任由时光流逝却毫无作为,可以用于形容人做事毫无斗志,浪费时间。
逍遥越城肆,愿言屡(lǚ)经过。
屡:多次。
回阡(qiān)被陵阙,高台眺飞霞。
回阡:曲折的道路。
惠风荡繁囿(yòu),白云屯曾阿。
惠风:和风。
景昃鸣禽集,水木湛清华。
景昃:太阳偏西。
褰(qiān)裳顺兰沚,徙倚引芳柯。
褰裳:撩起下裳。
美人愆(qiān)岁月,迟暮独如何?
愆:错过;耽误。
无为牵所思,南荣戒其多。
参考资料:
1、 古诗文网经典传承志愿小组.白马非马译注悟彼蟋蟀唱,信此劳者歌。
有来岂不疾,良游常蹉跎。
逍遥越城肆,愿言屡经过。
回阡被陵阙,高台眺飞霞。
惠风荡繁囿,白云屯曾阿。
景昃鸣禽集,水木湛清华。
褰裳顺兰沚,徙倚引芳柯。
美人愆岁月,迟暮独如何?
无为牵所思,南荣戒其多。
开头两句,借《诗经》的两首诗言志抒怀,无端而来,突兀而起,出手不凡。“悟彼蟋蟀唱”,指《唐风·蟋蟀》所写的人生道理,既要及时行乐,又要自警不要太过分,以免自取灭亡。“信此劳者歌”,指《小雅·伐木》所写的交友道理,劳者相与“伐木丁丁”,鸟儿相与“嘤嘤求友”,乌儿尚知求友,人不可无友。诗人撮取两诗大意,抒写结交良友,畅游山水的情志。可是,岁月倏忽,美景良游常因不得其时而错过,故而紧接出:“有来岂不疾,良游常蹉跎。”它又包含着逝者不可及,来者犹可追的意思,表达出此次得与友朋游览西池的满足。于是五六两句直扣本题,转入出游西池的叙述:“逍遥越城肆,愿言屡经过。”一写结伴出游,穿过街市,逍遥容与;一写殷望此路常经,良游永得,显露出出游西池的欢欣心情。
在纡回的西池路上,有高陵城阙在望,高台之上则可远眺飞霞丽景,所以说:“回阡被陵阙,高台眺飞霞。”一路前行,风光满目,美不胜收。在大自然的感召下,诗人情动于中而辞见于外,将西池清美景色一一收揽笔底,连续写出四句:“惠风荡繁囿,白云屯曾阿。景昃鸣禽集,水木湛清华。”和风吹拂,轻摇着苑囿中繁茂的草木,白云如絮,屯聚在层峦深处。一片清新,一片幽丽。游览中,不觉天色渐晚,在夕阳斜照之下,飞鸟归巢,鸣叫着欢聚枝头。此刻,落日的余晖流洒在池面树梢,水含清光,树现秀色,水清木华,西池的傍晚更加迷人。这四句写高低远近之景,动静相间,视听并用,清丽骚雅,格高调逸,充满良游乐趣。西池的美景使诗人流连忘返,虽已暮色黄昏,犹然赏爱不尽,滞而不去,故而说:“襄裳顺兰沚,徙倚引芳柯。”上句写沿着生满香草的小洲,提起衣襟涉水游览的情趣,下句写手攀芳林枝条,细细把玩,留恋徘徊的情景。芳柯与兰沚,和上句“水木湛清华”相照应,但在视听之外又用了嗅觉,芳馨幽香,沁人肺腑,进一层丰富了西池的动人之处。
西池的景色,使人陶醉,而日暮昏黄之景又触发了诗人迟暮之感,因而取用屈原的象征手法,倾吐时不我待的情怀:“美人愆岁月,迟暮独如何。”日月不居,青春难驻,不知错过了多少良游机缘,而今垂垂老矣,面对暮年暮景,该当如何呢?在深刻的人生自我反思中,诗人终于从《庄子》寻到了答案,这就是:“无为牵所思,南荣戒其多。”世俗之人,汲汲于功名利禄,撄于世网,自受其害,能从中醒悟,迷途知返者实在不多。可是,远在上古之世,老子的门徒庚桑楚已经教导他的学生南荣趎说:“全汝形,抱汝生,勿使汝思虑营营。”后来,南荣趎又就教于老子。进一步领悟到守道抱一,忘我忘世,无欲无心的至道,因而自戒俗念之多,深得全年养生之术。所以这收尾两句,实际上是诗人自我诫勉之辞,目的仍在于澄心悟道,摒弃俗念,不为功名所累,而投入大自然的怀抱,尽情享受山水之乐。
谢混在山水文学史上是一个颇受重视的作家,这首诗又是他的代表作。《宋书·谢灵运传论》说:“仲文始革孙许之风,叔源大变太元之气。”檀道鸾《续晋阳秋》也说玄言诗“至义熙中谢混始改”。可见在改变玄言诗风,创作山水新诗的文学发展过程中,谢混无可怀疑地有荜路蓝缕之功,是他的族侄谢灵运的先驱者。从这首诗也可见出他在玄风弥漫诗坛的情况下,为开拓新路,变革诗风所作出的努力,颇能令人一新耳目。谢混的《游西池》,集中力量刻画山水景物的诗篇,才开始给玄言气氛笼罩着的士族诗坛带来了一点新鲜的空气,冲散了长期来讲玄理的文辞,使虚浮的玄音渐趋淡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