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堂遣兴二首 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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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病青山空复春,每依杖履惜芳辰。异世繁华那在眼,故园风景正相亲。

穿花蛱蝶元相并,点水蜻蜓故傍人。传语风光共流转,百年清赏并吾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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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大钦

林大钦(一五一一—一五四五),字敬夫,号东莆、毅斋,海阳(今潮州)人。明世宗嘉靖十年(一五三一)应乡试,十一年(一五三二)状元及第。授翰林院修撰,目睹权臣跋扈,无意仕进,以母老乞归。筑室以聚族人,结讲堂华严山,与乡中子弟讲贯六经。海内名流王龙溪、罗念庵、唐荆川及同郡翁东涯、薛中离时相与书言学问之意,独大钦刊落闻见,能于隐微处着力修存。优游典籍,怡情山水,为诗萧然自得。著有《东莆集》。清康熙《潮州府志》卷九上、清温汝能纂《粤东诗海》卷二一、清道光《广东通志》卷二九四有传。 258篇诗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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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氏池上芙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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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江南花事休, 芙蓉宛转在中洲。
美人笑隔盈盈水, 落日还生渺渺愁。
露洗玉盘金殿冷, 风吹罗带锦城秋。
相看未用伤迟暮, 别有池塘一种幽。

九月江南花事休,芙蓉宛转在中洲。
九月时,江南的花都开结束了但这个芙蓉还在河中开着。

美人笑隔盈盈水,落日还生渺渺愁。
就像美人隔着水笑盈盈的太阳落山时,有了一种愁绪下了露水。

露洗玉盘金殿冷,风吹罗带锦城秋。
月亮中有很冷的感觉起了风,衣带飘飘,是秋天的味道了。

相看未用伤迟暮,别有池塘一种幽。
看着它也不用忧伤老大不小了另有池塘中一种幽雅的情怀。

九月江南花事休,芙(fú)(róng)宛转在中洲。
芙蓉:此处为水芙蓉,即莲花。

美人笑隔盈盈水,落日还生渺(miǎo)渺愁。

露洗玉盘金殿冷,风吹罗带锦城秋。
玉盘:指荷叶。

相看未用伤迟暮,别有池塘一种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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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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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年来麋鹿踪,若为老去入樊笼。
五湖春梦扁舟雨,万里秋风两鬓蓬。
远志出山成小草,神鱼失水困沙虫。
白头博得公车召,不满东方一笑中。

三十年来麋鹿踪,若为老去入樊笼。
我三十年来一直过着隐居生活,怎么老了还跑到官场里受束缚。

五湖春梦扁舟雨,万里秋风两鬓蓬。
我时常梦到雨天去五湖划小舟,现在却在秋天离乡万里,感叹衰鬓如蓬。

远志出山成小草,神鱼失水困沙虫。
远志出了山便成为小草,神鱼失去水便会被沙虫所困。

白头博得公车召,不满东方一笑中。
直到白头才被朝廷征召,可我无法像东方朔那般诙谐调笑自遣。

参考资料:

1、 徐寒主编;汤一介,文怀沙学术顾问.历代古诗鉴赏 下 全新校勘珍藏版:中国书店,2011.07:931

三十年来麋(mí)鹿踪,若为老去入樊(fán)笼。
麋鹿踪:喻隐居生涯。若为:为什么。老去:作者出为翰林待诏时已五十余岁,故云。樊笼:喻官场。

五湖为梦扁舟雨,万里秋风两鬓(bìn)蓬。
五湖:向来说法不一,这里应泛指吴越一带湖泊。扁舟:小船。为梦:为日之梦,喻作者官居翰林的处境。

远志出山成小草,神鱼失水困沙虫。
远志:草名,高七、八寸,茎细;小草,中药名,远志的苗。沙虫:水边草地的小虫,能入皮肤害人。

白头博得公车召,不满东方一笑中。
公车:汉代官署名,臣民上书或被征召,皆由公车接待。

参考资料:

1、 徐寒主编;汤一介,文怀沙学术顾问.历代古诗鉴赏 下 全新校勘珍藏版:中国书店,2011.07:931

三十年来麋鹿踪,若为老去入樊笼。
五湖春梦扁舟雨,万里秋风两鬓蓬。
远志出山成小草,神鱼失水困沙虫。
白头博得公车召,不满东方一笑中。

  这首诗前四句描写前半生浪迹江湖的自由生活和为名爵所累的矛盾;后四句写做官后悔恨的心情和不称意的处境。诗本愤世,但作者从自责出仕切入,谦和温婉,用典贴切,如同己出。

  “三十年来麋鹿踪”一句概括了文征明前半生浪迹江湖的生活。苏轼贬黄州作《赤壁赋》云:“况吾与子渔樵于江渚之上,侣鱼虾而友麋鹿。驾一叶之扁舟,举匏樽以相属。”这种生活虽不富贵,但有淡泊自甘,闲适自在之乐。“若为老去人樊笼”一句则表现出深刻的思想矛盾。一方面他已经应试得官职,这并不是一厢情愿的强加,说明诗人人世出仕之心未泯;另一方面他又感到若有所失,想起像是背道而驰似的。显然,待诏翰林的文征明,这时已是悔恨代替了如意。觉得“老去人樊笼”,是办了一件错事,弄得前功尽弃。

  “五湖春梦扁舟雨,万里秋风两鬓蓬。”二句以景语承上句抒慨,其间融入了范蠡和张翰的故事。一正用,一反用,诗人本来梦想如范蠡一样潇洒度日,却为名爵所羁,落得秋风万里,两鬓萧瑟。可见这一联全是虚拟之景。

  “远志出山成小草,神鱼失水困沙虫。”二句继续写悔恨的心情和不称意的处境,是全诗警策所在。“远志”名义颇寓豪情,而其实只是一种“小草”,本无在山出山的区别。诗人用《世说新语》郝隆的名言巧妙地将此物名实分属,写作“远志出山成小草”。就综合了“桔生淮南则为桔,生于淮北则为枳”(《晏子春秋》),“在山泉水清,出山泉水浊”(杜甫《佳人》),这两种意思,意言一念之差,可以使一个人的名节受到很大亏损。

  “神鱼失水困沙虫”,与俗语“龙游浅滩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同义。在庸俗势力的包围下,高尚没有用武之地。这两句既有对上层社会的厌恶,也有对个人失策的反省。当然是有感而发的,可见文征明待诏翰林的处境,比李白待诏翰林时的处境,也好不了多少。

  “白头博得公车召,不满东方一笑中。”东方朔官至太中大夫,在朝廷其实也不顺心,只能自称避世金马门,多以诙谐调笑自遣。而诗人以白首待诏,似又不能如东方自寻开心,故末句云云。

  读竟全篇,可见文征明在应试求职之前,曾对步人仕途有过良好的愿望,是抱着试一试的机会主义态度。殊不知官场比他所想要复杂得多,他便很快的失望了。这时已有进退失据之感。正是这种矛盾尴尬的状况,使他写成这篇言志感怀之作。诗中多用昔人故事,只因情与境会,故信手拈来,皆成妙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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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政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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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之《泰》:“上下交而其志同。”其《否》曰:“上下不交而天下无邦。”盖上之情达于下,下之情达于上,上下一体,所以为“泰”。下之情壅阏而不得上闻,上下间隔,虽有国而无国矣,所以为“否”也。

  交则泰,不交则否,自古皆然,而不交之弊,未有如近世之甚者。君臣相见,止于视朝数刻;上下之间,章奏批答相关接,刑名法度相维持而已。非独沿袭故事,亦其地势使然。何也?国家常朝于奉天门,未尝一日废,可谓勤矣。然堂陛悬绝,威仪赫奕,御史纠仪,鸿胪举不如法,通政司引奏,上特视之,谢恩见辞,湍湍而退,上何尝治一事,下何尝进一言哉?此无他,地势悬绝,所谓堂上远于万里,虽欲言无由言也。

  愚以为欲上下之交,莫若复古内朝之法。盖周之时有三朝:库门之外为正朝,询谋大臣在焉;路门之外为治朝,日视朝在焉;路门之内为内朝,亦曰燕朝。《玉藻》云:“君日出而视朝,退视路寝听政。” 盖视朝而见群臣,所以正上下之分;听政而视路寝,所以通远近之情。汉制:大司马、左右前后将军、侍中、散骑诸吏为中朝,丞相以下至六百石为外朝。唐皇城之北南三门曰承天,元正、冬至受万国之朝贡,则御焉,盖古之外朝也。其北曰太极门,其西曰太极殿,朔、望则坐而视朝,盖古之正朝也。又北曰两仪殿,常日听朝而视事,盖古之内朝也。宋时常朝则文德殿,五日一起居则垂拱殿,正旦、冬至、圣节称贺则大庆殿,赐宴则紫宸殿或集英殿,试进士则崇政殿。侍从以下,五日一员上殿,谓之轮对,则必入陈时政利害。内殿引见,亦或赐坐,或免穿靴,盖亦有三朝之遗意焉。盖天有三垣,天子象之。正朝,象太极也;外朝,象天市也;内朝,象紫微也。自古然矣。

  国朝圣节、冬至、正旦大朝则会奉天殿,即古之正朝也。常日则奉天门,即古之外朝也。而内朝独缺。然非缺也,华盖、谨身、武英等殿,岂非内朝之遗制乎?洪武中如宋濂、刘基,永乐以来如杨士奇、杨荣等,日侍左右,大臣蹇义、夏元吉等,常奏对便殿。于斯时也,岂有壅隔之患哉?今内朝未复,临御常朝之后,人臣无复进见,三殿高閟,鲜或窥焉。故上下之情,壅而不通;天下之弊,由是而积。孝宗晚年,深感有慨于斯,屡召大臣于便殿,讲论天下事。方将有为,而民之无禄,不及睹至治之美,天下至今以为恨矣。

  惟陛下远法圣祖,近法孝宗,尽铲近世壅隔之弊。常朝之外,即文华、武英二殿,仿古内朝之意,大臣三日或五日一次起居,侍从、台谏各一员上殿轮对;诸司有事咨决,上据所见决之,有难决者,与大臣面议之;不时引见群臣,凡谢恩辞见之类,皆得上殿陈奏。虚心而问之,和颜色而道之,如此,人人得以自尽。陛下虽身居九重,而天下之事灿然毕陈于前。外朝所以正上下之分,内朝所以通远近之情。如此,岂有近时壅隔之弊哉?唐、虞之时,明目达聪,嘉言罔伏,野无遗贤,亦不过是而已。

  《易》之《泰》:“上下交而其志同。”其《否》曰:“上下不交而天下无邦。”盖上之情达于下,下之情达于上,上下一体,所以为“泰”。下之情壅阏而不得上闻,上下间隔,虽有国而无国矣,所以为“否”也。
  《易经》中的《泰》卦说:“上下交好通气,他们的志意就和同。”那《否》卦说:“上下阴隔,国家就要灭亡。”因为上面的意图能够通到下面,下面的意见能够传到上面,上下成为一个整体,所以叫做“泰”。如果下面的意见被阻塞,不能传到上面;上下之间有隔膜,虽然名义上有国家,裨上却没有国家,所以叫做“否”。

  交则泰,不交则否,自古皆然,而不交之弊,未有如近世之甚者。君臣相见,止于视朝数刻;上下之间,章奏批答相关接,刑名法度相维持而已。非独沿袭故事,亦其地势使然。何也?国家常朝于奉天门,未尝一日废,可谓勤矣。然堂陛悬绝,威仪赫奕,御史纠仪,鸿胪举不如法,通政司引奏,上特视之,谢恩见辞,湍湍而退,上何尝治一事,下何尝进一言哉?此无他,地势悬绝,所谓堂上远于万里,虽欲言无由言也。
  上下通气就泰,上下阻隔就否,自古以来都是这样。但上下不通气的弊病,没有象近代这样厉害的了。君臣互相见面,只在皇上临朝的短时间内。上下之间,只不过靠奏章、批答互相关联,用名分、法度彼此维持罢了。这不单是遵循老规矩,也是地位权势使他们这样。为什么呢?皇上常常在奉天门上朝,没有一天间断,可说是勤于政事了;但是朝堂和台阶相距很远,皇帝的威仪显耀盛大,御史纠察朝见的礼仪,鸿胪检举不合规矩的行动,通政使代为呈上奏章,皇上只是随意看看,臣子就谢恩拜辞,心神不安地退了下来。皇上何尝处理过一件事,臣子又何尝说过一句话呢!这没有其他原因,地位权势悬殊,所谓有天子堂上比万天还远,虽然想进言,却无从说起啊。

  愚以为欲上下之交,莫若复古内朝之法。盖周之时有三朝:库门之外为正朝,询谋大臣在焉;路门之外为治朝,日视朝在焉;路门之内为内朝,亦曰燕朝。《玉藻》云:“君日出而视朝,退视路寝听政。” 盖视朝而见群臣,所以正上下之分;听政而视路寝,所以通远近之情。汉制:大司马、左右前后将军、侍中、散骑诸吏为中朝,丞相以下至六百石为外朝。唐皇城之北南三门曰承天,元正、冬至受万国之朝贡,则御焉,盖古之外朝也。其北曰太极门,其西曰太极殿,朔、望则坐而视朝,盖古之正朝也。又北曰两仪殿,常日听朝而视事,盖古之内朝也。宋时常朝则文德殿,五日一起居则垂拱殿,正旦、冬至、圣节称贺则大庆殿,赐宴则紫宸殿或集英殿,试进士则崇政殿。侍从以下,五日一员上殿,谓之轮对,则必入陈时政利害。内殿引见,亦或赐坐,或免穿靴,盖亦有三朝之遗意焉。盖天有三垣,天子象之。正朝,象太极也;外朝,象天市也;内朝,象紫微也。自古然矣。
  我认为要做到上下通气,不如恢复古代内朝的制度。周代的时候有三种朝见的方式:库门的外面是正朝,顾问大臣守候在这里;路门的外面是治朝,皇上每天在这里受百官朝见;路门的里面是内朝,也叫燕朝。《礼记·玉藻》上说:“君主在太阳出来的时候去上朝,退下来到路寝处理政事。”上朝接见群臣,是用来端正上下的名分;处理政事却到路寝,是用来疏通远近的意见。汉朝的制度:大司马,左、右、前、后将军,侍中,散骑,诸吏是中朝;丞相以下到六百石的官员,是外朝。唐代皇城北面靠南的第三门,叫承天门,元旦和冬至节,接受各国的朝贺过贡皇上才来到这里,原来就是古代的外朝呢。它的北面叫太极门,它的西面叫太极殿,每月的初一和十五,皇上就坐在这里受建群臣朝见,原来就是古代的正朝呢。再北面叫做两仪殿,平日在这里上朝和处理政务,原来就是古代的内朝呢。宋朝时候,平时朝见在文德殿;五天一问皇上的起居,在垂拱殿;元旦、冬至、皇上的生日,祝颂、受贺在大庆殿;赐宴在紫宸殿或者集英殿;面试进士在崇政殿。自侍从官以下,每五天由一名官司员上殿,叫做轮班奏对,他必须进来陈说当政治得失;在内殿引见,也有时赐坐,有时免穿靴子。这大概还保留有三朝的意思呢。因为上天有三垣,天子就仿效它:正朝,仿效太极;外朝,仿效天市,内朝,仿效紫微。自古以来就是这样的。

  国朝圣节、冬至、正旦大朝则会奉天殿,即古之正朝也。常日则奉天门,即古之外朝也。而内朝独缺。然非缺也,华盖、谨身、武英等殿,岂非内朝之遗制乎?洪武中如宋濂、刘基,永乐以来如杨士奇、杨荣等,日侍左右,大臣蹇义、夏元吉等,常奏对便殿。于斯时也,岂有壅隔之患哉?今内朝未复,临御常朝之后,人臣无复进见,三殿高閟,鲜或窥焉。故上下之情,壅而不通;天下之弊,由是而积。孝宗晚年,深感有慨于斯,屡召大臣于便殿,讲论天下事。方将有为,而民之无禄,不及睹至治之美,天下至今以为恨矣。
  本朝皇帝生日、元旦、冬至的大朝会,在奉天殿,便是古代的正朝呢;平日就在奉天门,便是古代的外朝呢;可是单缺内朝。然而并不是缺少,华盖、谨身、武英等殿,难道不是遗留下来的内朝制度么?洪武年间,象宋濂、刘基,永乐以来,象杨士奇、杨荣等,每天侍奉在皇帝身旁;大臣蹇义、夏元吉等,经常在便殿奏对。在这个时候,哪里有阻隔的忧患呢?现在内朝制度没有恢复,皇上临驾常朝以后,臣子不能再进来朝见;三殿的门高高地关闭着,很少有人能够看见。所以上下的意见阻塞不通;天下的弊病,因此积累起来。孝宗晚年,在之方面深有感慨。他屡次在便殿召见大臣,谈论天下的事情。正要有所作为他便去世了,百姓没有福气,不能看到太平盛世的美事。直到现在,天下的人都认为是一件恨事。

  惟陛下远法圣祖,近法孝宗,尽铲近世壅隔之弊。常朝之外,即文华、武英二殿,仿古内朝之意,大臣三日或五日一次起居,侍从、台谏各一员上殿轮对;诸司有事咨决,上据所见决之,有难决者,与大臣面议之;不时引见群臣,凡谢恩辞见之类,皆得上殿陈奏。虚心而问之,和颜色而道之,如此,人人得以自尽。陛下虽身居九重,而天下之事灿然毕陈于前。外朝所以正上下之分,内朝所以通远近之情。如此,岂有近时壅隔之弊哉?唐、虞之时,明目达聪,嘉言罔伏,野无遗贤,亦不过是而已。
  希望皇上远的效法圣祖,近的学习孝宗,完全铲除近代的阻塞隔膜的弊病。常朝以外,就到文华、武英两殿,仿效古代内朝的意思:大臣每隔三天或五天,进来问一次起居;侍从官司和御史,各选一员上殿来轮流回答咨询;各部门有事请求决断,皇上根据自己的看法决断它;有不容易决断的,就和大臣当面讨论解决。不时地引见群臣,凡是谢恩、辞行这类情况,群臣都可以上殿陈奏,皇上虚心地问他,和颜悦色地开导他。象这样,人人都能够毫无保留地说出自己的意见;皇上虽然深居皇宫,可是天下的事情却全都清清楚楚地摆在眼前。外朝用来端正上下的名分,内朝用来沟通远后的意见。像这样,哪里会有近代的阻塞隔膜的弊病呢?唐尧、虞瞬的时候,耳聪目明,好的言论没有被埋没,民间没有遗漏的贤人,也不过是这样罢了。

  《易》之《泰》:“上下交而其志同。”其《否》曰:“上下不交而天下无邦。”盖上之情达于下,下之情达于上,上下一体,所以为“泰”。下之情壅(yōng)(è)而不得上闻,上下间隔,虽有国而无国矣,所以为“否”也。
  《易》:即《易经》。《泰》:《易经》六十四卦之一。壅阏:阻塞;阻止。上:指君。下:指臣。意思是说君臣交好通气,就能志同意合。

  交则泰,不交则否,自古皆然,而不交之弊,未有如近世之甚者。君臣相见,止于视朝数刻;上下之间,章奏批答相关接,刑名法度相维持而已。非独沿袭故事,亦其地势使然。何也?国家常朝于奉天门,未尝一日废,可谓勤矣。然堂陛悬绝,威仪赫(hè)(yì),御史纠仪,鸿胪(lú)举不如法,通政司引奏,上特视之,谢恩见辞,湍(tuān)湍而退,上何尝治一事,下何尝进一言哉?此无他,地势悬绝,所谓堂上远于万里,虽欲言无由言也。
  赫奕:显耀盛大的样子。鸿胪:职官名。

  愚以为欲上下之交,莫若复古内朝之法。盖周之时有三朝:库门之外为正朝,询谋大臣在焉;路门之外为治朝,日视朝在焉;路门之内为内朝,亦曰燕朝。《玉藻》云:“君日出而视朝,退视路寝听政。” 盖视朝而见群臣,所以正上下之分;听政而视路寝,所以通远近之情。汉制:大司马、左右前后将军、侍中、散骑诸吏为中朝,丞相以下至六百石为外朝。唐皇城之北南三门曰承天,元正、冬至受万国之朝贡,则御焉,盖古之外朝也。其北曰太极门,其西曰太极殿,朔、望则坐而视朝,盖古之正朝也。又北曰两仪殿,常日听朝而视事,盖古之内朝也。宋时常朝则文德殿,五日一起居则垂拱殿,正旦、冬至、圣节称贺则大庆殿,赐宴则紫宸殿或集英殿,试进士则崇政殿。侍从以下,五日一员上殿,谓之轮对,则必入陈时政利害。内殿引见,亦或赐坐,或免穿靴,盖亦有三朝之遗意焉。盖天有三垣,天子象之。正朝,象太极也;外朝,象天市也;内朝,象紫微也。自古然矣。

  国朝圣节、冬至、正旦大朝则会奉天殿,即古之正朝也。常日则奉天门,即古之外朝也。而内朝独缺。然非缺也,华盖、谨身、武英等殿,岂非内朝之遗制乎?洪武中如宋濂(lián)、刘基,永乐以来如杨士奇、杨荣等,日侍左右,大臣蹇(jiǎn)义、夏元吉等,常奏对便殿。于斯时也,岂有壅(yōng)隔之患哉?今内朝未复,临御常朝之后,人臣无复进见,三殿高閟(bì),鲜或窥焉。故上下之情,壅而不通;天下之弊,由是而积。孝宗晚年,深感有慨于斯,屡(lǚ)召大臣于便殿,讲论天下事。方将有为,而民之无禄,不及睹至治之美,天下至今以为恨矣。
  宋濂:字景濂,号潜溪。浦江(在现在浙江省义乌县西北)人。元末明初文学家。蹇义:字宜之,初名瑢,明太祖朱元璋赐名“义”,巴县(今重庆市)人,明初六朝重臣。閟:古同“闭”。屡:接连着,不止一次。

  惟陛下远法圣祖,近法孝宗,尽铲近世壅隔之弊。常朝之外,即文华、武英二殿,仿古内朝之意,大臣三日或五日一次起居,侍从、台谏各一员上殿轮对;诸司有事咨决,上据所见决之,有难决者,与大臣面议之;不时引见群臣,凡谢恩辞见之类,皆得上殿陈奏。虚心而问之,和颜色而道之,如此,人人得以自尽。陛下虽身居九重,而天下之事灿然毕陈于前。外朝所以正上下之分,内朝所以通远近之情。如此,岂有近时壅隔之弊哉?唐、虞之时,明目达聪,嘉言罔(wǎng)伏,野无遗贤,亦不过是而已。
  罔:无,没有。

  《易》之《泰》:“上下交而上志同。”上《否》曰:“上下不交而天下无邦。”盖上之情达于下,下之情达于上,上下一体,所以为“泰”。下之情壅阏而不得上闻,上下间隔,虽有国而无国矣,所以为“否”也。

  交则泰,不交则否,自古皆然,而不交之弊,未有如近世之甚者。君臣相见,止于视朝数刻;上下之间,章奏批答相关接,刑名法度相维持而已。非独沿袭故事,亦上地势使然。何也?国家常朝于奉天门,未尝一日废,可谓勤矣。然堂陛悬绝,威仪赫奕,御史纠仪,鸿胪举不如法,通政司引奏,上特视之,谢恩见辞,湍湍而退,上何尝治一事,下何尝进一言哉?此无他,地势悬绝,所谓堂上远于万里,虽欲言无由言也。

  愚以为欲上下之交,莫若复古内朝之法。盖周之时有三朝:库门之外为正朝,询谋大臣在焉;路门之外为治朝,日视朝在焉;路门之内为内朝,亦曰燕朝。《玉藻》云:“君日出而视朝,退视路寝听政。” 盖视朝而见群臣,所以正上下之分;听政而视路寝,所以通远近之情。汉制:大司马、左右前后将军、侍中、散骑诸吏为中朝,丞相以下至六百石为外朝。唐皇城之北南三门曰承天,元正、冬至受万国之朝贡,则御焉,盖古之外朝也。上北曰太极门,上西曰太极殿,朔、望则坐而视朝,盖古之正朝也。又北曰两仪殿,常日听朝而视事,盖古之内朝也。宋时常朝则文德殿,五日一起居则垂拱殿,正旦、冬至、圣节称贺则大庆殿,赐宴则紫宸殿或集英殿,试进士则崇政殿。侍从以下,五日一员上殿,谓之轮对,则必入陈时政利害。内殿引见,亦或赐坐,或免穿靴,盖亦有三朝之遗意焉。盖天有三垣,天子象之。正朝,象太极也;外朝,象天市也;内朝,象紫微也。自古然矣。

  国朝圣节、冬至、正旦大朝则会奉天殿,即古之正朝也。常日则奉天门,即古之外朝也。而内朝独缺。然非缺也,华盖、谨身、武英等殿,岂非内朝之遗制乎?洪武中如宋濂、刘基,永乐以来如杨士奇、杨荣等,日侍左右,大臣蹇义、夏元吉等,常奏对便殿。于斯时也,岂有壅隔之患哉?今内朝未复,临御常朝之后,人臣无复进见,三殿高閟,鲜或窥焉。故上下之情,壅而不通;天下之弊,由是而积。孝宗晚年,深感有慨于斯,屡召大臣于便殿,讲论天下事。方将有为,而民之无禄,不及睹至治之美,天下至今以为恨矣。

  惟陛下远法圣祖,近法孝宗,尽铲近世壅隔之弊。常朝之外,即文华、武英二殿,仿古内朝之意,大臣三日或五日一次起居,侍从、台谏各一员上殿轮对;诸司有事咨决,上据所见决之,有难决者,与大臣面议之;不时引见群臣,凡谢恩辞见之类,皆得上殿陈奏。虚心而问之,和颜色而道之,如此,人人得以自尽。陛下虽身居九重,而天下之事灿然毕陈于前。外朝所以正上下之分,内朝所以通远近之情。如此,岂有近时壅隔之弊哉?唐、虞之时,明目达聪,嘉言罔伏,野无遗贤,亦不过是而已。

  明朝到了中叶,武宗朱厚照,昏庸无道,只知淫乐嬉游,不过问政事,的接见群臣,国家大事都由宦官刘瑾、谷大用等决定。针对这一情况,王鏊写了本文上奏武宗。文中尖锐地指出上下间隔不通的危害,切中时弊。然而,他提出的恢复内朝亲政的办法没有被采纳。武宗以后,皇帝吏加亲信宦官,政治更加腐败,明朝终于走向灭亡的道路。

  文章引经据史,条理分明,文字朴实无华,但颇有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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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铁椎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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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庚戌十一月,予自广陵归,与陈子灿同舟。子灿年二十八,好武事,予授以左氏兵谋兵法,因问:“数游南北,逢异人乎?”子灿为述大铁椎,作《大铁椎传》。

  大铁椎,不知何许人,北平陈子灿省兄河南,与遇宋将军家。宋,怀庆青华镇人,工技击,七省好事者皆来学,人以其雄健,呼宋将军云。宋弟子高信之,亦怀庆人,多力善射,长子灿七岁,少同学,故尝与过宋将军。

  时座上有健啖客,貌甚寝,右胁夹大铁椎,重四五十斤,饮食拱揖不暂去。柄铁折叠环复,如锁上练,引之长丈许。与人罕言语,语类楚声。扣其乡及姓字,皆不答。

  既同寝,夜半,客曰:“吾去矣!”言讫不见。子灿见窗户皆闭,惊问信之。信之曰:“客初至,不冠不袜,以蓝手巾裹头,足缠白布,大铁椎外,一物无所持,而腰多白金。吾与将军俱不敢问也。”子灿寐而醒,客则鼾睡炕上矣。

  一日,辞宋将军曰:“吾始闻汝名,以为豪,然皆不足用。吾去矣!”将军强留之,乃曰:“吾数击杀响马贼,夺其物,故仇我。久居,祸且及汝。今夜半,方期我决斗某所。”宋将军欣然曰:“吾骑马挟矢以助战。”客曰:“止!贼能且众,吾欲护汝,则不快吾意。”宋将军故自负,且欲观客所为,力请客。客不得已,与偕行。将至斗处,送将军登空堡上,曰:“但观之,慎弗声,令贼知也。”

  时鸡鸣月落,星光照旷野,百步见人。客驰下,吹觱篥数声。顷之,贼二十余骑四面集,步行负弓矢从者百许人。一贼提刀突奔客,客大呼挥椎,贼应声落马,马首裂。众贼环而进,客奋椎左右击,人马仆地,杀三十许人。宋将军屏息观之,股栗欲堕。忽闻客大呼曰:“吾去矣。”尘滚滚东向驰去。后遂不复至。

  魏禧论曰:子房得力士,椎秦皇帝博浪沙中。大铁椎其人欤?天生异人,必有所用之。予读陈同甫《中兴遗传》,豪俊、侠烈、魁奇之士,泯泯然不见功名于世者,又何多也!岂天之生才不必为人用欤?抑用之自有时欤?子灿遇大铁椎为壬寅岁,视其貌当年三十,然大铁椎今年四十耳。子灿又尝见其写市物帖子,甚工楷书也。

  庚戌十一月,予自广陵归,与陈子灿同舟。子灿年二十八,好武事,予授以左氏兵谋兵法,因问:“数游南北,逢异人乎?”子灿为述大铁椎,作《大铁椎传》。
  庚戌年十一月,我从扬州回家,与陈子灿同船。子灿时年二十八岁,爱好弄枪使棒,我给他讲授《左传》中的兵谋兵法时,趁机问:“你走南闯北,碰到过奇异之人吗?”子灿向我讲述了大铁椎的事,于是我写了《大铁椎传》。

  大铁椎,不知何许人,北平陈子灿省兄河南,与遇宋将军家。宋,怀庆青华镇人,工技击,七省好事者皆来学,人以其雄健,呼宋将军云。宋弟子高信之,亦怀庆人,多力善射,长子灿七岁,少同学,故尝与过宋将军。
  大铁椎,不知是什么地方人。北平陈子灿到河南去看望他的哥哥,在宋将军家里遇见了大铁椎。宋将军是怀庆青华镇人,擅长武术,七省爱好武术的人都来向他学习,人们因他长得魁梧健壮,所以叫他宋将军。宋将军的徒弟高信之,也是怀庆人,力气大,擅长射箭,比陈子灿大七岁,是他小时候的同学,因此陈子灿曾经与他一同访问过宋将军。

  时座上有健啖客,貌甚寝,右胁夹大铁椎,重四五十斤,饮食拱揖不暂去。柄铁折叠环复,如锁上练,引之长丈许。与人罕言语,语类楚声。扣其乡及姓字,皆不答。
  当时座上有个饭量很大的客人,容貌很丑陋,右腋下夹着个大铁椎,有四五十斤重,吃饭以及拱手行礼时,一刻也不放下它。大铁椎柄上的铁链折迭围绕着,像锁上的链子,把它拉开有一丈多长。他很少跟人们交谈,说话像楚地(今湖南湖北一带)的口音。问他家乡在哪,姓甚名何,都不作回答。

  既同寝,夜半,客曰:“吾去矣!”言讫不见。子灿见窗户皆闭,惊问信之。信之曰:“客初至,不冠不袜,以蓝手巾裹头,足缠白布,大铁椎外,一物无所持,而腰多白金。吾与将军俱不敢问也。”子灿寐而醒,客则鼾睡炕上矣。
  我们在一起睡觉,到半夜,客人说:“我走了。”话音刚落,人就不见了。陈子灿见窗门都关着,就吃惊地问高信之。高信之说:“客人刚来时,不戴帽子,不穿袜子,用蓝手巾包着头,脚上缠着白布,除了大铁椎外,什么东西都没有携带,而腰带中裹着很多银子。我和宋将军都不敢问他。”陈子灿一觉醒来,侠客却已打着呼噜睡在床上了。

  一日,辞宋将军曰:“吾始闻汝名,以为豪,然皆不足用。吾去矣!”将军强留之,乃曰:“吾数击杀响马贼,夺其物,故仇我。久居,祸且及汝。今夜半,方期我决斗某所。”宋将军欣然曰:“吾骑马挟矢以助战。”客曰:“止!贼能且众,吾欲护汝,则不快吾意。”宋将军故自负,且欲观客所为,力请客。客不得已,与偕行。将至斗处,送将军登空堡上,曰:“但观之,慎弗声,令贼知也。”
  有一天,侠客向宋将军告辞说:“我当初听到你的名声时,把你当作英雄豪杰,然而你的武艺全不顶用,我走了。”宋将军竭力挽留他,他就说:“我曾屡次打杀拦路抢劫的强盗,夺取他们的财物,因此他们很恨我。我若久留此地,灾祸将会牵连到你。今晚半夜,强盗们正约定和我到某个地方决斗。”宋将军高兴地说:“我骑着马带着弓箭来助战。”侠客说:“不要去,强盗本领强且人又多,我想要保护你,就不能杀个痛快。”宋将军向来自以为了不起,并且也很想看看侠客的本领,就竭力请求侠客同往。侠客没办法,就带他一起走。将要到达决斗的地方,侠客送宋将军登上一座荒废无人的堡垒,说:“你只许观看,千万别作声,(以免)让强盗们发觉你。”

  时鸡鸣月落,星光照旷野,百步见人。客驰下,吹觱篥数声。顷之,贼二十余骑四面集,步行负弓矢从者百许人。一贼提刀突奔客,客大呼挥椎,贼应声落马,马首裂。众贼环而进,客奋椎左右击,人马仆地,杀三十许人。宋将军屏息观之,股栗欲堕。忽闻客大呼曰:“吾去矣。”尘滚滚东向驰去。后遂不复至。
  这时,鸡叫月落,星光照着空旷的原野,百步之内能够看见人。侠客骑马飞驰而下,吹了几声觱篥。一会儿,二十多个骑马的强盗从四面聚集过来,徒步行走背着弓箭跟在后面的有一百多人。一个强盗提着刀纵马冲向侠客,侠客大喊:“看椎。”挥舞起铁椎,强盗应声坠落马下,马头也被砸得碎裂。那伙强盗向前包围上来,侠客奋力挥舞铁椎左右猛击,强盗们连人带马栽倒在地,三十多人被杀死。宋将军屏住呼吸观看这场恶战,吓得两腿发抖,几乎从堡垒上掉下来。忽然听到侠客大声呼喊道:“我走啦!”尘灰滚滚,朝着东方飞奔而去。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魏禧论曰:子房得力士,椎秦皇帝博浪沙中。大铁椎其人欤?天生异人,必有所用之。予读陈同甫《中兴遗传》,豪俊、侠烈、魁奇之士,泯泯然不见功名于世者,又何多也!岂天之生才不必为人用欤?抑用之自有时欤?子灿遇大铁椎为壬寅岁,视其貌当年三十,然大铁椎今年四十耳。子灿又尝见其写市物帖子,甚工楷书也。
  魏禧评论说:张良找到了大力士,在博浪沙用铁椎捶击秦始皇,大铁椎大概也是那种人吧?老天生下有奇异才能的人,一定有用得着他的地方。但我读陈亮的《中兴遗传》,发现那些才智出众、侠义刚烈、雄奇卓异的人,无声无息地不能在当代显露功绩声名的,又为什么这样多呢?是不是上天降生的人才不一定被人任用呢?还是任用他们自会有一定的时机呢?陈子灿遇见大铁椎是壬寅年,看他的相貌应当是三十岁,那么大铁椎当时已有四十岁了。子灿又曾经看见他写买东西的单子,楷书写得非常工整漂亮。
子房”三句:谓大铁椎与汉代张良所得力士为一类人。子房,张良,字子房。欤:助词,表示疑问、感叹、反诘等语气。陈同甫:南宋陈亮,字同甫,文学家,著有《龙川文集》、《龙川词》。泯泯然:形容纷纷消亡。壬寅岁:年(康熙元年)。

参考资料:

1、 陈复华等.古代汉语词典:商务印书馆,2003年5月1日

  庚(gēng)(xū)十一月,予自广陵归,与陈子灿同舟。子灿年二十八,好武事,予授以左氏兵谋兵法,因问:“数游南北,逢异人乎?”子灿为述大铁椎,作《大铁椎(chuí)传》。
  庚戌:年(康熙九年)。广陵:扬州古名。陈子灿:生平不详。左氏兵谋兵法:指《左传》中记述战事的文字。

  大铁椎,不知何许人,北平陈子灿省(xǐng)兄河南,与遇宋将军家。宋,怀庆青华镇人,工技击,七省好事者皆来学,人以其雄健,呼宋将军云。宋弟子高信之,亦怀庆人,多力善射,长子灿七岁,少同学,故尝与过宋将军。
  北平:北京。明初改元大都为北平,年(明成祖永乐元年)改名北京。此用明初名称。省兄河南:到河南探望哥哥。怀庆:府名,今河南沁阳。工技击:擅长武术。七省:指河南及其邻近的河北、山东、山西、陕西、安徽、湖北七省。少同学:青少年时代的同学。过:访问。

  时座上有健啖(dàn)客,貌甚寝,右胁夹大铁椎,重四五十斤,饮食拱揖(yī)不暂去。柄铁折叠环复,如锁上练,引之长丈许。与人罕言语,语类楚声。扣其乡及姓字,皆不答。
  健啖:食量很大。 啖,吃。 貌甚寝:相貌甚丑陋。寝,丑陋。右胁:右腋下。“饮食”句:谓椎不离身。不暂去:一会也不离身。“柄铁”句:椎之铁柄可折叠环绕,如同锁链。练,通“链”。引:伸长。 语类楚声:说话像楚地的口音。楚地,现为湖南、湖北一带,古为楚地。扣:通“叩”,询问。

  既同寝,夜半,客曰:“吾去矣!”言讫(qì)不见。子灿见窗户皆闭,惊问信之。信之曰:“客初至,不冠不袜,以蓝手巾裹头,足缠白布,大铁椎外,一物无所持,而腰多白金。吾与将军俱不敢问也。”子灿寐而醒,客则鼾(hān)睡炕上矣。
  言讫:说完。白金:银子。鼾(hān酣)睡:熟睡。鼾,打呼噜。炕:用土坯搭制的床。

  一日,辞宋将军曰:“吾始闻汝名,以为豪,然皆不足用。吾去矣!”将军强(qiǎng)留之,乃曰:“吾数击杀响马贼,夺其物,故仇我。久居,祸且及汝。今夜半,方期我决斗某所。”宋将军欣然曰:“吾骑马挟矢(shǐ)以助战。”客曰:“止!贼能且众,吾欲护汝,则不快吾意。”宋将军故自负,且欲观客所为,力请客。客不得已,与偕行。将至斗处,送将军登空堡(bǎo)上,曰:“但观之,慎弗声,令贼知也。”
  豪:豪杰。强:尽力挽留。响马贼:结伙拦路抢劫的强盗,抢劫时先打呼哨,或放响箭,故称。仇:怨恨,仇恨。 且:将。期:约定。能:有本领。不快吾意:不能让我痛快搏斗。与偕行:和(他)一起去。慎弗声:小心不要出声。

  时鸡鸣月落,星光照旷野,百步见人。客驰下,吹觱(bì)(lì)数声。顷之,贼二十余骑四面集,步行负弓矢从者百许人。一贼提刀突奔客,客大呼挥椎,贼应声落马,马首裂。众贼环而进,客奋椎左右击,人马仆地,杀三十许人。宋将军屏息观之,股栗欲堕(duò)。忽闻客大呼曰:“吾去矣。”尘滚滚东向驰去。后遂不复至。
  觱篥:古代一种管乐器。  用竹做管,用芦苇做嘴。汉代从西域传入。环而进:围攻。仆:向前倒下。屏息:暂时抑制呼吸。屏,抑制。股栗:两腿发抖。栗,战栗,发抖。

  魏禧论曰:子房得力士,椎秦皇帝博浪沙中。大铁椎其人欤(yú)?天生异人,必有所用之。予读陈同甫《中兴遗传》,豪俊、侠烈、魁(kuí)奇之士,泯(mǐn)泯然不见功名于世者,又何多也!岂天之生才不必为人用欤?抑用之自有时欤?子灿遇大铁椎为壬(rén)(yín)岁,视其貌当年三十,然大铁椎今年四十耳。子灿又尝见其写市物帖子,甚工楷书也。
  子房”三句:谓大铁椎与汉代张良所得力士为一类人。子房,张良,字子房。欤:助词,表示疑问、感叹、反诘等语气。陈同甫:南宋陈亮,字同甫,文学家,著有《龙川文集》、《龙川词》。泯泯然:形容纷纷消亡。壬寅岁:年(康熙元年)。

参考资料:

1、 陈复华等.古代汉语词典:商务印书馆,2003年5月1日

  庚戌十一月,予自广陵归,与陈子灿同舟。子灿年二十八,好武事,予授以左氏兵谋兵法,因问:“数游南北,逢异人乎?”子灿为述大铁椎,作《大铁椎传》。

  大铁椎,不知何许人,北平陈子灿省兄河南,与遇宋将军家。宋,怀庆青华镇人,工技击,七省好事者皆来学,人以其雄健,呼宋将军云。宋弟子高信之,亦怀庆人,多力善射,长子灿七岁,少同学,故尝与过宋将军。

  时座上有健啖客,貌甚寝,右胁夹大铁椎,重四五十斤,饮食拱揖不暂去。柄铁折叠环复,如锁上练,引之长丈许。与人罕言语,语类楚声。扣其乡及姓字,皆不答。

  既同寝,夜半,客曰:“吾去矣!”言讫不见。子灿见窗户皆闭,惊问信之。信之曰:“客初至,不冠不袜,以蓝手巾裹头,足缠白布,大铁椎外,一物无所持,而腰多白金。吾与将军俱不敢问也。”子灿寐而醒,客则鼾睡炕上矣。

  一日,辞宋将军曰:“吾始闻汝名,以为豪,然皆不足用。吾去矣!”将军强留之,乃曰:“吾数击杀响马贼,夺其物,故仇我。久居,祸且及汝。今夜半,方期我决斗某所。”宋将军欣然曰:“吾骑马挟矢以助战。”客曰:“止!贼能且众,吾欲护汝,则不快吾意。”宋将军故自负,且欲观客所为,力请客。客不得已,与偕行。将至斗处,送将军登空堡上,曰:“但观之,慎弗声,令贼知也。”

  时鸡鸣月落,星光照旷野,百步见人。客驰下,吹觱篥数声。顷之,贼二十余骑四面集,步行负弓矢从者百许人。一贼提刀突奔客,客大呼挥椎,贼应声落马,马首裂。众贼环而进,客奋椎左右击,人马仆地,杀三十许人。宋将军屏息观之,股栗欲堕。忽闻客大呼曰:“吾去矣。”尘滚滚东向驰去。后遂不复至。

  魏禧论曰:子房得力士,椎秦皇帝博浪沙中。大铁椎其人欤?天生异人,必有所用之。予读陈同甫《中兴遗传》,豪俊、侠烈、魁奇之士,泯泯然不见功名于世者,又何多也!岂天之生才不必为人用欤?抑用之自有时欤?子灿遇大铁椎为壬寅岁,视其貌当年三十,然大铁椎今年四十耳。子灿又尝见其写市物帖子,甚工楷书也。

  《大铁椎传》属于作者所谓“布衣独行士”传。铁椎(zhui),古兵器。传主姓名无考,十分勇武,以其兵器来命名。传文主体部分采用传中特定人物的视点,叙写传主的非常相貌、诡秘行动、搏斗场面,活现一位隐身民间的豪侠形象,有神龙见首不见尾之致。结末论赞亦留有不尽之意。

  文章一篇是带有传奇色彩的人物传记,作者善于层层设疑,读来引人入胜。但直到文章结尾,仅知道传主是个身怀绝技的人,至于他为什么来找宋将军,为什么后来又说宋将军“不足用”,则讳莫如深。由此可以看出,作者写这个人物是有所寄托的。宋将军陪衬出了大铁椎的性格特点,“宋将军”也暗指当时那些沉寂的明朝旧臣,徒有虚名,没有勇气和力量起来反抗。

  传记的语言十分简练,但读者任依然能够从外貌、语言、行动等方面感受到主人公豪爽而深沉的性格。大铁椎前来拜访宋将军,目的是结交能够干大事的真正英雄。待他细心观察发现宋将军武艺平庸、缺乏胆识后,就果断做出了“皆不足用”的结论,决定告辞,这是他深沉性格的一面。

  全篇以星夜决斗这一部分写得最为精彩。写环境:鸡鸣月落,星光照旷野,突出了决斗的肃杀气氛。写来者之多,武器之盛,步齐环集,声势浩大,越发衬出“大铁椎”的勇敢。而那个“工技击”、有虚名、挺自负的宋将军,在一旁看着,竟吓得不敢喘大气儿,俩腿哆嗦几乎要跌下来。这一描写更从侧面衬托出“大铁椎”的勇猛过人。正面描写他奋椎挥击,人马四面扑地。寥寥几笔,就把他过人的神力、高强的武艺、豪迈的性格,刻画得淋漓尽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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