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赠友人张解州
平生少陵诗,先生嗜之极。方其得意时,宁知有六籍。
吟哦固所爱,句语肯轻掷。未合此格调,终年不下笔。
章成持示人,苍古多弗识。朋侪无赏音,抚简自叹息。
惩此谢诗坛,酒量空无敌。我言扬子云,太玄终不匿。
今晦后应显,劝君无固必。

平生少陵诗,先生嗜之极。方其得意时,宁知有六籍。
吟哦固所爱,句语肯轻掷。未合此格调,终年不下笔。
章成持示人,苍古多弗识。朋侪无赏音,抚简自叹息。
惩此谢诗坛,酒量空无敌。我言扬子云,太玄终不匿。
今晦后应显,劝君无固必。
明有奇巧人曰王叔远,能以径寸之木,为宫室、器皿、人物,以至鸟兽、木石,罔不因势象形,各具情态。尝贻余核舟一,盖大苏泛赤壁云。
舟首尾长约八分有奇,高可二黍许。中轩敞者为舱,箬篷覆之。旁开小窗,左右各四,共八扇。启窗而观,雕栏相望焉。闭之,则右刻“山高月小,水落石出”,左刻“清风徐来,水波不兴”,石青糁之。(箬篷 一作:篛篷)
船头坐三人,中峨冠而多髯者为东坡,佛印居右,鲁直居左。苏、黄共阅一手卷。东坡右手执卷端,左手抚鲁直背。鲁直左手执卷末,右手指卷,如有所语。东坡现右足,鲁直现左足,各微侧,其两膝相比者,各隐卷底衣褶中。佛印绝类弥勒,袒胸露乳,矫首昂视,神情与苏、黄不属。卧右膝,诎右臂支船,而竖其左膝,左臂挂念珠倚之——珠可历历数也。
舟尾横卧一楫。楫左右舟子各一人。居右者椎髻仰面,左手倚一衡木,右手攀右趾,若啸呼状。居左者右手执蒲葵扇,左手抚炉,炉上有壶,其人视端容寂,若听茶声然。
其船背稍夷,则题名其上,文曰“天启壬戌秋日,虞山王毅叔远甫刻”,细若蚊足,钩画了了,其色墨。又用篆章一,文曰“初平山人”,其色丹。
通计一舟,为人五;为窗八;为箬篷,为楫,为炉,为壶,为手卷,为念珠各一;对联、题名并篆文,为字共三十有四。而计其长曾不盈寸。盖简桃核修狭者为之。嘻,技亦灵怪矣哉!
明有奇巧人曰王叔远,能以径寸之木,为宫室、器皿 、人物,以至鸟兽、木石,罔不因势象形,各具情态。尝贻余核舟一,盖大苏泛赤壁云。
明朝有一个技艺精巧的人名字叫王叔远,他能用直径一寸的木头,雕刻出宫殿、器具、人物,还有飞鸟、走兽、树木、石头,没有一件不是根据木头原来的样子,雕刻成各种形状,各有各的神情姿态。他曾经送给我一个用桃核雕刻成的小船,刻的是苏轼乘船游赤壁的图案。
舟首尾长约八分有奇,高可二黍许。中轩敞者为舱,箬篷覆之。旁开小窗,左右各四,共八扇。启窗而观,雕栏相望焉。闭之,则右刻“山高月小,水落石出”,左刻“清风徐来,水波不兴”,石青糁之。(箬篷 一作:篛篷)
核舟的船头到船尾大约长八分多一点,有两个黄米粒那么高。中间高起而宽敞的部分是船舱,用箬竹叶做的船篷覆盖着它。旁边开设有小窗,左右各四扇,一共八扇。打开窗户,可以看到雕刻着花纹的栏杆左右相对。关上窗户,就看到一副对联,右边刻着“山高月小,水落石出”,左边刻着“清风徐来,水波不兴”,都涂成了石青色。
船头坐三人,中峨冠而多髯者为东坡,佛印居右,鲁直居左。苏、黄共阅一手卷。东坡右手执卷端,左手抚鲁直背。鲁直左手执卷末,右手指卷,如有所语。东坡现右足,鲁直现左足,各微侧,其两膝相比者,各隐卷底衣褶中。佛印绝类弥勒,袒胸露乳,矫首昂视,神情与苏、黄不属。卧右膝,诎右臂支船,而竖其左膝,左臂挂念珠倚之——珠可历历数也。
船头坐着三个人,中间戴着高高的帽子、胡须浓密的人是苏东坡,佛印位于右边,鲁直位于左边。苏东坡、黄鲁直共同看着一幅书画长卷。东坡右手拿着卷的右端,左手轻按在鲁直的背上。鲁直左手拿着卷的左端,右手指着手卷,好像在说些什么。苏东坡露出右脚,鲁直露出左脚,身子都略微侧斜,他们互相靠近的两膝,都被遮蔽在手卷下边的衣褶里。佛印像极了佛教的弥勒菩萨,袒胸露乳,抬头仰望,神情和苏东坡、鲁直不相类似。他平放右膝,曲着右臂支撑在船板上,左腿曲膝竖起,左臂上挂着一串念珠,靠在左膝上——念珠简直可以清清楚楚地数出来。
舟尾横卧一楫。楫左右舟子各一人。居右者椎髻仰面,左手倚一衡木,右手攀右趾,若啸呼状。居左者右手执蒲葵扇,左手抚炉,炉上有壶,其人视端容寂,若听茶声然。
船尾横放着一支船桨。船桨的左右两边各有一名撑船的人。位于右边的撑船者梳着椎形发髻,仰着脸,左手倚在一根横木上,右手扳着右脚趾头,好像在大声呼喊的样子。左边撑船的人右手拿着一把蒲葵扇,左手轻按着火炉,炉上有一水壶,那个人的眼光正视着茶炉,神色平静,好像在听茶水声音似的。
其船背稍夷,则题名其上,文曰“天启壬戌秋日,虞山王毅叔远甫刻”,细若蚊足,钩画了了,其色墨。又用篆章一,文曰“初平山人”,其色丹。
船的背面较平,作者在上面提上自己的名字,刻的是“天启壬戌秋日,虞山王毅叔远甫刻”,笔画像蚊子的脚一样细小,笔画清楚明白,字体的颜色是黑色。还刻着一枚篆字图章,文字是:“初平山人”,字的颜色是红的。
通计一舟,为人五;为窗八;为箬篷,为楫,为炉,为壶,为手卷,为念珠各一;对联、题名并篆文,为字共三十有四。而计其长曾不盈寸。盖简桃核修狭者为之。嘻!技亦灵怪矣哉!
计算这一条船上统共刻了五个人;八扇窗户;箬竹叶做的船篷、船桨;炉子、茶壶、手卷、念珠各一件;对联、题名和篆文,刻的字共计三十四个。可是计算它的长度,竟然还不满一寸。原来是挑选长而窄的桃核雕刻而成的。啊,手艺技巧也实在是太神奇了!
参考资料:
1、 曲树程编. 评注译析古文百篇 下[M]. 济南:山东教育出版社, 1982.06.第304-3072、 时存主编. 中国历代散文精品秀[M]. 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 2014.07.第178-180页 明有奇巧人曰王叔远,能以径(jìng)寸之木,为宫室、器皿 、人物,以至鸟兽、木石,罔(wǎng)不因势象形,各具情态。尝贻(yí)余核舟一,盖大苏泛赤壁云。
记:指文体。“记”这种体裁出现得很早,至唐宋而大盛。它可以记人和事,可以记山川名胜,可以记器物建筑,故又称“杂记”。在写法上大多以记述为主而兼有议论、抒情成分。此文选作课文时有所删减。奇巧人:技艺奇妙精巧的人。奇,奇特。王叔远:名毅,字叔远。明代民间微雕艺人。径寸之木:直径一寸的木头。径,直径。为:做,这里指雕刻。器皿:指器具。盘,碗一类的东西。以至:以及。罔:无,没有。罔不:无不,全都。因:就着。象:模仿。这里指雕刻。各:各自。具:具有。情态:神态。尝:曾经。贻余:赠我。盖:表示推测的句首语气词。泛,泛舟,坐船游览。云:句尾语助词。
舟首尾长约八分有(yòu)奇(jī),高可二黍(shǔ)许。中轩敞(chǎng)者为舱,箬(ruò)篷覆之。旁开小窗,左右各四,共八扇。启窗而观,雕栏相望焉。闭之,则右刻“山高月小,水落石出”,左刻“清风徐来,水波不兴”,石青糁(sǎn)之。(箬篷 一作:篛篷)
约:大约。有奇:多一点。有:通“又”,用来连接整数和零数。奇:零数。高可二黍许:大约有二个黄米粒那样高。可,大约。黍:又叫黍子,去皮后叫黄米。一说,古代一百粒排列起来的长度是一尺,因此一个黍粒的长度是一分。许,上下,表约数。中轩敞者为舱:中间高起开敞的部分是船舱。轩:高起。敞:敞开。为:是。箬篷:用篛竹叶做成的船篷。篛的异形字是“箬”。雕栏相望焉:雕刻着花纹的栏杆左右相对。望:对着,面对着。山高月小,水落石出:苏轼《后赤壁赋》里的文句。清风徐来,水波不兴:苏轼《赤壁赋》里的文句。清:清凉。徐:缓缓地,慢慢地。兴:起。石青糁之:用石青涂在刻着字的凹处。石青:一种青绿色的矿物颜料。糁:涂。
船头坐三人,中峨冠而多髯(rán)者为东坡,佛印居右,鲁直居左。苏、黄共阅一手卷。东坡右手执卷端,左手抚鲁直背。鲁直左手执卷末,右手指卷,如有所语。东坡现右足,鲁直现左足,各微侧,其两膝相比者,各隐卷底衣褶中。佛印绝类弥勒,袒胸露乳,矫(jiáo)首昂视,神情与苏、黄不属(shǔ)。卧右膝,诎右臂支船,而竖其左膝,左臂挂念珠倚之——珠可历历数也。
峨冠:戴着高高的帽子。名词作动词用。髯:两腮的胡须。这里泛指胡须。佛印:人名,是个和尚,苏轼的朋友。居:位于。鲁直:宋代诗人,书法家黄庭坚,字鲁直。他也是苏轼的朋友。手卷:横幅的书画卷子。执:拿着。卷端:指画卷的右端。卷末:指画卷的左端。如有所语:好像在说什么话似的。语:说话。微侧:略微侧转(身子)。比:靠近。不属:不相类似。卧右膝:卧倒右膝。诎:同“屈”,弯曲。念珠:信佛教的人念佛时用以计数的成串珠子。倚之:(左臂)靠在左膝上。历历:分明可数的样子。
舟尾横卧一楫(jí)。楫左右舟子各一人。居右者椎(chuí)髻(jì)仰面,左手倚一衡木,右手攀右趾(zhǐ),若啸呼状。居左者右手执蒲葵扇,左手抚炉,炉上有壶,其人视端容寂,若听茶声然。
楫:船桨。划船用具。舟子:撑船的人,船夫。椎髻:梳成椎形发髻,属于词类活用。衡:通“横”,横着。攀:扳着。啸呼:大声呼叫。其人视端容寂:那个人,眼睛正视着(茶炉),神色平静。若……然:相当于“好像……的样子”。
其船背稍夷,则题名其上,文曰“天启壬(rén)戌(xū)秋日,虞山王毅叔远甫刻”,细若蚊足,钩画了了,其色墨。又用篆(zhuàn)章一,文曰“初平山人”,其色丹。
船背稍夷:船的底面稍平。背,这里指船底。夷,平。天启壬戌:天启壬戌年,即1622年。天启,明熹宗朱由校年号。虞山王毅叔远甫:常熟人王毅字叔远。虞山,现在江苏省常熟县西北,这里用来代替常熟。甫:通“父”,古代对男子的美称,多附于字之后。钩:钩的形状。了了:清清楚楚。墨:这里的意思是黑。篆章:篆字图章。丹:红色。
通计一舟,为人五;为窗八;为箬(ruò)篷,为楫,为炉,为壶,为手卷,为念珠各一;对联、题名并篆文,为字共三十有四。而计其长曾不盈寸。盖简桃核修狭者为之。嘻!技亦灵怪矣哉!
箬篷:用箬叶编的船篷。曾不盈寸:竟然不满一寸。盈,满。简:挑选。同“拣”,挑选。修狭:长而窄。
参考资料:
1、 曲树程编. 评注译析古文百篇 下[M]. 济南:山东教育出版社, 1982.06.第304-3072、 时存主编. 中国历代散文精品秀[M]. 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 2014.07.第178-180页明有奇巧人曰王叔远,能以径寸之木,为宫室、器皿、人物,以至鸟兽、木石,罔不因势象形,各具情态。尝贻余核舟一,盖大苏泛赤壁云。
舟首尾长约八分有奇,高可二黍许。中轩敞者为舱,箬篷覆之。旁开小窗,左右各四,共八扇。启窗而观,雕栏相望焉。闭之,则右刻“山高月小,水落石出”,左刻“清风徐来,水波不兴”,石青糁之。(箬篷 一作:篛篷)
船头坐三人,中峨冠而多髯者为东坡,佛印居右,鲁直居左。苏、黄共阅一手卷。东坡右手执卷端,左手抚鲁直背。鲁直左手执卷末,右手指卷,如有所语。东坡现右足,鲁直现左足,各微侧,其两膝相比者,各隐卷底衣褶中。佛印绝类弥勒,袒胸露乳,矫首昂视,神情与苏、黄不属。卧右膝,诎右臂支船,而竖其左膝,左臂挂念珠倚之——珠可历历数也。
舟尾横卧一楫。楫左右舟子各一人。居右者椎髻仰面,左手倚一衡木,右手攀右趾,若啸呼状。居左者右手执蒲葵扇,左手抚炉,炉上有壶,其人视端容寂,若听茶声然。
其船背稍夷,则题名其上,文曰“天启壬戌秋日,虞山王毅叔远甫刻”,细若蚊足,钩画了了,其色墨。又用篆章一,文曰“初平山人”,其色丹。
通计一舟,为人五;为窗八;为箬篷,为楫,为炉,为壶,为手卷,为念珠各一;对联、题名并篆文,为字共三十有四。而计其长曾不盈寸。盖简桃核修狭者为之。嘻,技亦灵怪矣哉!
主题思想
此文所写的这件雕刻品,原材料是一个“长不盈寸”的桃核,却生动地再现了宋代文坛上的一个著名典故——“大苏泛赤壁”。它构思精巧,形象逼真,显示了中国古代工艺美术的卓越成就。作者经过细致的观察,准确地把握了这件雕刻品的各个细节,然后按一定的空间顺序来描写整个核舟,写了作者对核舟的喜爱,表达了作者对艺术家王叔远技艺高超的赞叹以及对中国古代民间艺术的赞美之情。
写作特色
此文通过白描的手法,详细而有条不紊地记述了他所得到的一个微雕作品——核舟,采用的是“总分总”的结构模式。
先是概括地介绍王叔远微雕技艺的“奇巧”以及他技术的全面,既是全文的总提,也为转入正题蓄势。文字虽短,作用却大,不可以没有。接着详细介绍核舟所表现的苏东坡赤壁泛舟的故事和意境,从全舟到局部,从船头到船尾,从陈设到人物,从容写来,层次分明,丝毫不乱。尤其注重细部的描写,如雕栏上的对联,船头人物的姿势和神态,舟子的动作,都写得生动如见,令人既佩服王叔远雕刻之神,又赞赏魏学洢观察之细。刻者与写者,可谓是相互发明,相得益彰了。从描写看,王叔远不仅有高明的微雕技巧,而且很有见地。他表现东坡赤壁之游,不是简单地再现历史,而是对历史事实进行了合理的改造与加工。譬如雕栏上的对联,右边的“山高月小,水落石出”,出自苏东坡十月写的《后赤壁赋》,而左边的“清风徐来,水波不兴”则是苏东坡写于七月的《前赤壁赋》中的名句。虽然季节有点不对,但用以揭示东坡泛舟时的月夜之景,却有不容抹煞的作用。又譬如所刻船头的三人,神态逼真,直如图画,但却与历史事实不符。因为东坡泛舟赤壁时,第一次只有一个客人,第二次有两个客人,均无姓名,并没有黄庭坚与佛印参加,现在王叔远把他们硬扯在一起,当然体现了他的思想寄托。大约以佛印来体现东坡的禅味十足的空灵,而让黄庭坚这个挚友来安慰他的寂寞吧。
最后对核舟所作的总结性说明,为的是加深读者对微雕作品所表达的内容之巨的印象,同时自然地过渡到作者的议论,再一次表达了作者对于这一微雕作品的赞美。结尾通计舟上所刻人、窗及其他物品的数量和刻字的总数,又以“计其长曾不盈寸”呼应开头,用以强调材料体积之小和雕刻的容量之大,然后用“嘻,技亦灵怪矣哉”作结。使文章如核舟一样,显得精细而完整,令人爱不释手。
此文语言平实、洗练,特别是摹写舟中人物情状,句句都出自作者审视所得,毫无夸饰,逼真而又生动,画相结合的写法,不只貌似,而且传神。例如:写苏东坡与黄右手执卷端,左手扶鲁直背。鲁直左手执卷末,右手指卷,如有所语。”这令人不只现左足,各微侧,其两膝相比者,各隐卷底段,又是极细腻的文笔。写佛印是“绝类弥勒,袒胸露乳,矫首昂视”,突出了这个出家人形象的特征,与读书人苏、黄神情不属。读罢令人有如同亲见“大苏泛赤壁”之感。
题目解说
“核舟”是一件微雕工艺品,原材料是一个“长不盈寸”的桃核。却生动地再现了宋代文坛上的一个著名掌故——“大苏泛赤壁”。它构思精巧,形象逼真,它显示了中国古代工艺美术的卓越成就。本文作者经过细致的观察,准确地把握了这件雕刻品的各个细节,然后按一定的空间顺序来写,从而鲜明地表现了它的整体形象。记是本文的文体,这里有描述的意味。
分段
第一层(第2至第4段)介绍舟的正面,这是显示雕刻家巧妙构思和精湛技艺的主要部分。又可分为三小层:
第一小层(第2段)先介绍“核舟”的体积,接着写舟的中间部分即船舱。其中,重点是介绍舱旁的小窗,它不仅可以开关,而且上面细;“启窗而观”,还有“雕栏相望”,更显出雕刻家构思的巧妙。
第二小层(第3段)介绍船头部分,写舟上游览者——苏轼、黄鲁直和佛印的外貌和神情。这一层对表现雕品的主题具有重要的作用,作者的介绍也最为详细。除了细致地写出人物的衣着、姿势而外,还着意描述了苏、黄二人泛舟时的心情。从“苏、黄共阅一手卷”、东坡“左手抚鲁直背”、鲁直“右手指卷,如有所语”这些描述中可以看出,他们在这山光水色的掩映之中,完全忘记了现实的烦恼,而陶醉在画卷的美好意境里,这是何等豁达、放旷的胸襟!至于佛印的“矫首昂视”,则又给人一种洒脱不群的感觉。这就自然成为苏、黄二人神情的陪衬,使画面显得不单调。
第三小层(第4段)介绍船尾部分,写舟子的表情和动作。两个舟子的神情也“不属”:一个“若啸呼状”,很悠闲自在;一个“视端容寂”,是很专注的样子。这样来塑造舟子的形象,更有力地突出了“泛舟”的主题,也渲染了舟中轻松、愉悦的气氛,跟船头的情景互绍了题名和篆章,以“细若蚊足,钩画了了”再次显示了雕刻家的高超技艺。题名用黑色,篆章用红色,对照鲜明,于此可见雕刻家的细心。
最后总括全文,通计舟上所刻人、窗及其他物品的数量和刻字的总数,又以“计其长曾不盈寸”呼应开头,用以强调材料体积之小和雕刻的容量之大,然后用“嘻,技亦灵怪矣哉”作结。
第一段总述。“奇巧”概括出雕刻工艺的特点
第二段分述。雕刻者刻的字暗示了核舟的主题。
第三段分述。三人各具情态,栩栩如生
第四段分述。而舟子一个悠闲,一个专注
第五段总述。“灵巧”照应“奇巧”,核舟体积小,内容丰富赞叹核舟技艺巧夺天工(王叔远的精湛技术,构思巧妙)。
参考资料:
1、 雷群明编著. 明代散文[M]. 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 2000.02.第231-232页2、 刘青文主编. 无障碍阅读 中国古代诗歌散文鉴赏[M]. 北京:北京教育出版社, 2013.05.第419页士君子立身事主,既名知己,则当竭尽智谋,忠告善道,销患于未形,保治于未然,俾身全而主安。生为名臣,死为上鬼,垂光百世,照耀简策,斯为美也。苟遇知己,不能扶危为未乱之先,而乃捐躯殒命于既败之后;钓名沽誉,眩世骇俗,由君子观之,皆所不取也。
盖尝因而论之:豫让臣事智伯,及赵襄子杀智伯,让为之报仇。声名烈烈,虽愚夫愚妇莫不知其为忠臣义士也。呜呼!让之死固忠矣,惜乎处死之道有未忠者存焉——何也?观其漆身吞炭,谓其友曰:“凡吾所为者极难,将以愧天下后世之为人臣而怀二心者也。”谓非忠可乎?及观其斩衣三跃,襄子责以不死于中行氏,而独死于智伯。让应曰:“中行氏以众人待我,我故以众人报之;智伯以国士待我,我故以国士报之。”即此而论,让馀徐憾矣。
段规之事韩康,任章之事魏献,未闻以国士待之也;而规也章也,力劝其主从智伯之请,与之地以骄其志,而速其亡也 。郄疵之事智伯,亦未尝以国士待之也;而疵能察韩、魏之情以谏智伯。虽不用其言以至灭亡,而疵之智谋忠告,已无愧于心也。让既自谓智伯待以国士矣,国士——济国之上也。当伯请地无厌之日,纵欲荒暴之时,为让者正宜陈力就列,谆谆然而告之日:“诸侯大夫各安分地,无相侵夺,古之制也。今无故而取地于人,人不与,而吾之忿心必生;与之,则吾之骄心以起。忿必争,争必败;骄必傲,傲必亡”。谆切恳至,谏不从,再谏之,再谏不从,三谏之。三谏不从,移其伏剑之死,死于是日。伯虽顽冥不灵,感其至诚,庶几复悟。和韩、魏,释赵围,保全智宗,守其祭祀。若然,则让虽死犹生也,岂不胜于斩衣而死乎?
让于此时,曾无一语开悟主心,视伯之危亡,犹越人视秦人之肥瘠也。袖手旁观,坐待成败,国士之报,曾若是乎?智伯既死,而乃不胜血气之悻悻,甘自附于刺客之流。何足道哉,何足道哉!虽然,以国士而论,豫让固不足以当矣;彼朝为仇敌,暮为君臣,腆然而自得者,又让之罪人也。噫!
士君子立身事主,既名知己,则当竭尽智谋,忠告善道,销患于未形,保治于未然,俾身全而主安。生为名臣,死为上鬼,垂光百世,照耀简策,斯为美也。苟遇知己,不能扶危为未乱之先,而乃捐躯殒命于既败之后;钓名沽誉,眩世骇俗,由君子观之,皆所不取也。
士人君子要建立功名,侍奉主人,既然被称作知己,那就应当竭尽智谋,诚恳地加以劝告,巧妙地加以开导,在祸患还未显露时就消除它。在动乱发生之前保住社会的治安,使自己不受损害,主人没有危险。活着是著名的忠臣,死后做高尚的鬼魂,流芳百世,照耀史册,这才是完美的士人。如果遇到知己,不能拯救危难于动乱之前,而在事情失败之后才去献身自尽,沽名钓誉,迷惑世人,夸耀于社会,这在君子看来,都是不足取的。
盖尝因而论之:豫让臣事智伯,及赵襄子杀智伯,让为之报仇。声名烈烈,虽愚夫愚妇莫不知其为忠臣义士也。呜呼!让之死固忠矣,惜乎处死之道有未忠者存焉——何也?观其漆身吞炭,谓其友曰:“凡吾所为者极难,将以愧天下后世之为人臣而怀二心者也。”谓非忠可乎?及观其斩衣三跃,襄子责以不死于中行氏,而独死于智伯。让应曰:“中行氏以众人待我,我故以众人报之;智伯以国士待我,我故以国士报之。”即此而论,让馀徐憾矣。
我曾经因此评论过豫让。豫让做智伯的家臣,等到赵襄子杀了智伯,豫让为他报仇,名声显赫,即使是平民百姓,也没有一个不知道他是忠臣义士的。唉!豫让的死当然可以称为忠了,可惜,在怎样死的方式上还有不忠的表现。为什么呢?看他漆身吞炭,对他朋友说:“我做的事情都特别难,我是想用这种做法使天下后世做臣子而怀有二心的人感到羞愧。”这能说他不忠吗?等看到他连续三次跳起来,用剑来刺赵襄子的衣服,赵襄子责备他不为中行氏而死,却单单为智伯而死的时候,豫让回答说:“中行氏像对待一般人那样对待我,所以我就要像一般人那样去报答他;智伯把我当国士对待,所以我就要像国士一样报答他。”就此而论,豫让就有不足之处了。
段规之事韩康,任章之事魏献,未闻以国士待之也;而规也章也,力劝其主从智伯之请,与之地以骄其志,而速其亡也 。郄疵之事智伯,亦未尝以国士待之也;而疵能察韩、魏之情以谏智伯。虽不用其言以至灭亡,而疵之智谋忠告,已无愧于心也。让既自谓智伯待以国士矣,国士——济国之上也。当伯请地无厌之日,纵欲荒暴之时,为让者正宜陈力就列,谆谆然而告之日:“诸侯大夫各安分地,无相侵夺,古之制也。今无故而取地于人,人不与,而吾之忿心必生;与之,则吾之骄心以起。忿必争,争必败;骄必傲,傲必亡”。谆切恳至,谏不从,再谏之,再谏不从,三谏之。三谏不从,移其伏剑之死,死于是日。伯虽顽冥不灵,感其至诚,庶几复悟。和韩、魏,释赵围,保全智宗,守其祭祀。若然,则让虽死犹生也,岂不胜于斩衣而死乎?
段规侍奉韩康子,任章侍奉魏献子,并没有听说待他们如同国士,可是段规、任章却尽力劝说他们的主人顺从智伯的无理要求,割给智伯土地,使他志气骄盛。从而使他更快地灭亡。郗疵侍奉智伯,智伯也没有待他如同国士。可是郗疵却能洞察韩、魏的企图来劝谏智伯。虽然智伯不采纳他的意见以至于灭亡,但是郑疵的智谋忠告,已经是无愧于心了。豫让既然自己认为智伯待他如同国士了,所谓国士,是为国家济困扶危的人。当智伯对土地贪得无厌之日,放纵情欲,荒淫暴虐之时,作为像让,正应竭力来尽自己的职责,耐心地劝谏自己的主人说:“诸侯大夫应各自安心守着自己分内的土地,不要互相侵夺,这是自古以来的规矩。如今,无缘无故地向人家索取土地,人家不给,就要产生忿恨之心;人家给了,就产生骄横之心。忿恨必然会引起争斗,争斗必然会失致;骄横必然傲视一切,傲视一切必然导致灭亡。’非常耐心诚恳地劝谏,一次不听,再来第二次,第二次不听,再来第三次,第三次劝谏还不听从,再把那伏剑而死的行动安排在这个时候。这样一来,智伯虽然顽固愚昧,但受至诚之心的感动,也许会重新醒悟,从而与韩、魏讲和,解除赵国的围困。保全智氏的宗族,使他们能香火不断,延续不绝。假如这祥,豫让虽死犹生,难道不胜过斩衣而死吗?
让于此时,曾无一语开悟主心,视伯之危亡,犹越人视秦人之肥瘠也。袖手旁观,坐待成败,国士之报,曾若是乎?智伯既死,而乃不胜血气之悻悻,甘自附于刺客之流。何足道哉,何足道哉!虽然,以国士而论,豫让固不足以当矣;彼朝为仇敌,暮为君臣,腆然而自得者,又让之罪人也。噫!
但豫让在那时,竟至连一句开导主人,使他醒悟的话都没说。看着智伯的危亡,就像越人远远地看秦人的肥瘦一样。袖手旁观,坐待成败,国士的报答竟然能像这个徉子吗?直到智伯已死,豫让才压抑不住愤怒的血气,甘心情愿地加入刺客的行列,这有什么可以值得称道的呢?有什么可以值得称道的呢?虽然这样,但用国士的标准来评价豫让,豫让的确是不配的了。可是同那些早晨还是仇敌,晚上就变成了君臣,厚着脸皮自以为得意的人相比,他们又都是豫让的罪人了。唉!
士君子立身事主,既名知己,则当竭尽智谋,忠告善道,销患于未形,保治于未然,俾身全而主安。生为名臣,死为上鬼,垂光百世,照耀简策,斯为美也。苟遇知己,不能扶危为未乱之先,而乃捐躯殒命于既败之后;钓名沽誉,眩世骇俗,由君子观之,皆所不取也。
盖尝因而论之:豫让臣事智伯,及赵襄子杀智伯,让为之报仇。声名烈烈,虽愚夫愚妇莫不知其为忠臣义士也。呜呼!让之死固忠矣,惜乎处死之道有未忠者存焉——何也?观其漆身吞炭,谓其友曰:“凡吾所为者极难,将以愧天下后世之为人臣而怀二心者也。”谓非忠可乎?及观其斩衣三跃,襄子责以不死于中行氏,而独死于智伯。让应曰:“中行氏以众人待我,我故以众人报之;智伯以国士待我,我故以国士报之。”即此而论,让馀徐憾矣。
段规之事韩康,任章之事魏献,未闻以国士待之也;而规也章也,力劝其主从智伯之请,与之地以骄其志,而速其亡也 。郄疵之事智伯,亦未尝以国士待之也;而疵能察韩、魏之情以谏智伯。虽不用其言以至灭亡,而疵之智谋忠告,已无愧于心也。让既自谓智伯待以国士矣,国士——济国之上也。当伯请地无厌之日,纵欲荒暴之时,为让者正宜陈力就列,谆谆然而告之日:“诸侯大夫各安分地,无相侵夺,古之制也。今无故而取地于人,人不与,而吾之忿心必生;与之,则吾之骄心以起。忿必争,争必败;骄必傲,傲必亡”。谆切恳至,谏不从,再谏之,再谏不从,三谏之。三谏不从,移其伏剑之死,死于是日。伯虽顽冥不灵,感其至诚,庶几复悟。和韩、魏,释赵围,保全智宗,守其祭祀。若然,则让虽死犹生也,岂不胜于斩衣而死乎?
让于此时,曾无一语开悟主心,视伯之危亡,犹越人视秦人之肥瘠也。袖手旁观,坐待成败,国士之报,曾若是乎?智伯既死,而乃不胜血气之悻悻,甘自附于刺客之流。何足道哉,何足道哉!虽然,以国士而论,豫让固不足以当矣;彼朝为仇敌,暮为君臣,腆然而自得者,又让之罪人也。噫!
豫让在春秋末年曾做过晋贵族范氏、中行氏的家臣,因不被重用而投奔智伯。智伯非常尊重他。在赵、魏、韩三家贵族合谋灭了智氏之后,他改名换姓,潜入赵襄子宫中企图行刺,未遂而被捕获。释放后,他又用漆身吞炭的办法改变了容貌和声音,再一次行刺,结果又一次被俘。于是,他要求赵襄子将衣服脱给他,他朝着衣服“三跃而击之”,然后伏剑自杀。
历来人们都称赞豫让是忠义之士。文章作者认为豫让的行为是不值得称道的。真正的忠义应该表现在诱导君主“销患于未形,保治于未然。”必要时以死进谏,促使君主悔悟。作者所提倡的做法,显然比豫让的行为高明得多,但立论的目的无非是更有效的效忠于君主。文末,对那些朝秦暮楚的政客提出的批评,也是由此而来。
战国时的豫让因为舍身为主报仇而被视为忠义之士,历来为人所颂扬。作者做翻案文章,认为身为智伯所倚重的臣子的豫让,应该尽到自己劝谏的职责,帮助智伯弭祸于未然。而充当刺客,在智伯因祸亡身后去为他报仇,并不值得称道,即所谓的小忠小义。
史论是比较难写的,它不但要有新意,而且要评论公允,以理服人,而不能失之偏颇。本文确实做到了上述的要求。豫让之死,曾被史书渲染为壮举,“死之日,赵国志士闻之,皆为涕泣”(见《史记·刺客列传》),司马迁称赞他为“名垂后世”的义士。然而方孝孺却一反旧说,认为他“何足道哉”,这必然要有充分的理由才能站得住脚。全文的论证中心在于对知己的家主应该采取“竭尽智谋,忠告善道,销患于未形,保治于未然”的积极的态度,而不应“捐躯殒命于既败之后,钓名沽誉,眩世骇俗”。我们认为,他的观点是有一定道理的。从智伯的失败来看,可以说智伯是一个好大喜功而又缺乏策略的莽夫,他不能审时度势,而只知一意孤行,终于导致败亡,可称咎由自取。豫让在关键时刻既不能对他进行开导,而在智伯死后又轻率地以身相殉,实属不够明智之举。作者在这里只是就豫让之死这一历史事件进行评说,而不是全盘否定这个人物。所以在最后一段中,又把豫让和那些厚颜无耻之徒进行了比较,说明他们之间有着根本的不同,这样就使得作者的持论公允、客观了。
本文在结构上采取了层层深入的写法。开头先泛论“士君子立身事主”的要求,并不直接提到豫让。第二段中把豫让的言行进行了简短的概括,并提出了作者的初步评价。第三段才是全文的重点,他不但论证了豫让之死为不足取,而又为其设计了一整套的对智伯进行规劝的方案,可称周到之至。结尾时又做了一点补充,这就使得全文浑然一体,令人心服口服了。
出成都南门,左为万里桥。西折纤秀长曲,所见如连环、如玦、如带、如规、如钩,色如鉴、如琅玕、如绿沉瓜,窈然深碧,潆回城下者,皆浣花溪委也。然必至草堂,而后浣花有专名,则以少陵浣花居在焉耳。
行三四里为青羊宫,溪时远时近。竹柏苍然,隔岸阴森者尽溪,平望如荠。水木清华,神肤洞达。自宫以西,流汇而桥者三,相距各不半里。舁夫云通灌县,或所云“江从灌口来”是也。
人家住溪左,则溪蔽不时见,稍断则复见溪。如是者数处,缚柴编竹,颇有次第。桥尽,一亭树道左,署曰“缘江路”。过此则武侯祠。祠前跨溪为板桥一,覆以水槛,乃睹“浣花溪”题榜。过桥,一小洲横斜插水间如梭,溪周之,非桥不通,置亭其上,题曰“百花潭水”。由此亭还度桥,过梵安寺,始为杜工部祠。像颇清古,不必求肖,想当尔尔。石刻像一,附以本传,何仁仲别驾署华阳时所为也。碑皆不堪读。
钟子曰:杜老二居,浣花清远,东屯险奥,各不相袭。严公不死,浣溪可老,患难之于朋友大矣哉!然天遣此翁增夔门一段奇耳。穷愁奔走,犹能择胜,胸中暇整,可以应世,如孔子微服主司城贞子时也。
时万历辛亥十月十七日,出城欲雨,顷之霁。使客游者,多由监司郡邑招饮,冠盖稠浊,磬折喧溢,迫暮趣归。是日清晨,偶然独往。楚人钟惺记。
出成都南门,左为万里桥。西折纤秀长曲,所见如连环、如玦、如带、如规、如钩,色如鉴、如琅玕、如绿沉瓜,窈然深碧,潆回城下者,皆浣花溪委也。然必至草堂,而后浣花有专名,则以少陵浣花居在焉耳。
出成都城南门,左边是万里桥。向西折行的细而美、长而弯,所见像套连的圈儿、像开口的玉环、像带子、像圆规、像弯钩、水色像明镜、像碧玉、像浓绿色的瓜,深幽幽的呈现一派青碧色、在城下回旋着的,都是浣花溪水流聚的地方。然而一定要到草堂一带,然后才有“浣花溪”这一专门名称,这是因为杜甫的浣花故居在那儿罢了。
行三四里为青羊宫,溪时远时近。竹柏苍然,隔岸阴森者尽溪,平望如荠。水木清华,神肤洞达。自宫以西,流汇而桥者三,相距各不半里。舁夫云通灌县,或所云“江从灌口来”是也。
行走三、四里就到了青羊宫。溪流一会儿远,一会儿近。青竹翠柏郁郁葱葱,显得对岸浓荫森森,一直延伸到溪的尽头,平望像一片荠菜。水光树色,清幽而绚丽,使人表里澄彻,神清气爽。从青羊宫往西,因溪水汇流而架设了三座桥,彼此相隔都不到半里路,轿夫说通向灌县,或者这就是所谓“江从灌口来”的说法吧。
人家住溪左,则溪蔽不时见,稍断则复见溪。如是者数处,缚柴编竹,颇有次第。桥尽,一亭树道左,署曰“缘江路”。过此则武侯祠。祠前跨溪为板桥一,覆以水槛,乃睹“浣花溪”题榜。过桥,一小洲横斜插水间如梭,溪周之,非桥不通,置亭其上,题曰“百花潭水”。由此亭还度桥,过梵安寺,始为杜工部祠。像颇清古,不必求肖,想当尔尔。石刻像一,附以本传,何仁仲别驾署华阳时所为也。碑皆不堪读。
溪东面住有人家,这时溪身便被屋舍遮住,不能常常看见;稍有空缺,溪水重又展现在眼前。象这样的情形有好几处。溪岸人家用树枝、竹条编扎成门户和篱墙,很是齐整。走尽了桥,路旁边立着一座亭子,题写着“缘江路”几个字。过了这里就到了武侯祠。祠前有一座木板桥跨越溪身,桥上有临水的栏杆覆围着,到此才看见题着“浣花溪”字样的匾额。过桥,是一片小小的陆地,象梭子那样横斜着插在水中,溪水四面环绕着它,没有桥便无法通行。小洲上面建造了一座亭子,题字为“百花潭水”。从这座亭子折回原路,走过桥经过梵安寺,这才到了杜工部祠。杜甫的像画得十分清朗古朴,不见得一定强求惟妙惟肖,但想来杜甫应当是这个模样。还有一块刻在碑石上的肖像,附着杜甫的传记,是通判何仁仲在代理华阳县令时所制作的。碑文全都没法读了。
钟子曰:杜老二居,浣花清远,东屯险奥,各不相袭。严公不死,浣溪可老,患难之于朋友大矣哉!然天遣此翁增夔门一段奇耳。穷愁奔走,犹能择胜,胸中暇整,可以应世,如孔子微服主司城贞子时也。
钟惺说:杜甫的两处居所,在成都浣花溪的,环境幽远,在夔州东屯的,地方险僻,两者互不相同。假如严武不死,杜甫就可以在浣花溪畔安然度过晚年,患难时是太需要朋友了!然而是天意要派定这位老诗人添加出夔州的一段非凡表现罢了:在艰难潦倒中流离奔波,却仍能选择胜地处身;胸襟安闲从容,可以应付世事,这同孔子变换服装、客居在司城贞子家里避难时的情形是一样的啊。
时万历辛亥十月十七日,出城欲雨,顷之霁。使客游者,多由监司郡邑招饮,冠盖稠浊,磬折喧溢,迫暮趣归。是日清晨,偶然独往。楚人钟惺记。
其时为万历三十九年十月十七日。出城时象是要下雨,不一会儿便云开天晴了。朝廷使臣出来游玩的,大多由按察使或州县长官邀请参加饮宴,官场中人稠杂而浑浊,象石磬那般弯曲着身子打躬作揖,喧闹声充满四方。将近黄昏时分连忙回家。这天清晨,我偶然独自前往。楚人钟惺作记。
参考资料:
1、 李世跃,,谢康.青年必读古文手册.北京:中国青年出版社,2011年:403-4042、 董义连.中国历代散文精选读本.北京:中国书籍出版社,2010年:325-326 出成都南门,左为万里桥。西折纤秀长曲,所见如连环、如玦(jué)、如带、如规、如钩,色如鉴(jiàn)、如琅(láng)玕(gān)、如绿沉瓜,窈(yǎo)然深碧,潆(yíng)回城下者,皆浣花溪委也。然必至草堂,而后浣(huàn)花有专名,则以少陵浣花居在焉耳。
浣花溪:浣花溪又称百花潭,在成都西部,唐朝大诗人杜甫曾卜居于此,并在溪畔建有草堂。万里桥:在今四川成都市南,旧名长星桥。传说三国时蜀国费祎(yī)出使吴国,诸葛亮在这里替他饯行说:“万里之行始于此。”因此改称万里桥。玦:似环而有缺口的玉佩。规:画圆形的工具。这里指圆弧。色如鉴、如琅玕、如绿沉瓜:颜色像镜子,像美丽的石头,像绿沉瓜。鉴,镜子。琅玕,美石,诗人多以青琅玕来比竹。绿沈瓜,一种深绿色的瓜,史载梁武帝西苑食绿沉瓜。窈:幽深的样子。潆回:水流回旋的样子。委:江河下游。草堂:杜甫寓居成都时,曾在浣花溪畔盖了一所草堂。少陵:指杜甫,他在诗中自称“少陵野老”。浣花居,在浣花溪的住宅,就是草堂。
行三四里为青羊宫,溪时远时近。竹柏苍然,隔岸阴森者尽溪,平望如荠。水木清华,神肤洞达。自宫以西,流汇而桥者三,相距各不半里。舁(yú)夫云通灌(guàn)县,或所云“江从灌口来”是也。
青羊宫:道观名,在今四川成都市西南浣花溪附近。传说是老子与关尹喜相约会见的地方,明初蜀王朱椿重建。苍然:幽深碧绿的样子。平望如荠:平望过去,树木像荠菜一样。平望,平视。水木清华:水光树色清幽美丽。神肤洞达:指清新舒爽。流汇而桥者三:溪水所流经的桥有三座。舁夫:抬轿子的人。舁,抬。灌县:今四川灌县。江从灌口来:这是杜甫《野望固过常少仙》中的诗句。江,指锦江。锦江发源于郫县,流经成都城南,是岷江的支流。岷江发源于岷山羊膊岭,从灌县东南流经成都附近,纳锦江。故上文说“通灌县”。灌口,灌县古为灌口镇,西北有灌口山。
人家住溪左,则溪蔽(bì)不时见,稍断则复见溪。如是者数处,缚(fù)柴编竹,颇有次第。桥尽,一亭树道左,署曰“缘江路”。过此则武侯祠。祠前跨溪为板桥一,覆以水槛,乃睹“浣花溪”题榜。过桥,一小洲横斜插水间如梭,溪周之,非桥不通,置亭其上,题曰“百花潭水”。由此亭还度桥,过梵安寺,始为杜工部祠。像颇清古,不必求肖,想当尔尔。石刻像一,附以本传,何仁仲别驾署华阳时所为也。碑皆不堪读。
缚柴编竹:用柴竹做门墙。武侯祠:诸葛亮祠,因其生前为武乡侯,故称。水槛:临水的栏杆。梵安寺:在今成都市南,本名浣花寺,宋改梵安寺,因与杜甫草堂相近,俗称草堂寺。杜工部祠:宋人吕大防就杜甫草堂故址建祠,因杜甫曾任工部员外郎,称杜工部祠。想当尔尔:谓想象中的杜甫大概是这个样子。尔尔,如此。何仁仲:万历时为夔州通判。别驾,即通判。
钟子曰:杜老二居,浣花清远,东屯险奥,各不相袭。严公不死,浣溪可老,患难之于朋友大矣哉!然天遣此翁增夔(kuí)门一段奇耳。穷愁奔走,犹能择胜,胸中暇整,可以应世,如孔子微服主司城贞子时也。
严公:指严武。杜甫漂泊四川,依镇守成都的严武,在浣花溪构筑草堂,安居了几年。代宗永泰元年(765)四月,严武死,杜甫离开成都,准备出川。暇整:即“好整以暇”,形容遇事从容不迫。《左传·成公十六年》:“日臣之使于楚也,子重问晋国之勇,臣对曰:‘好以众整。’曰:‘又何如?’臣对曰:‘好以暇。’”
时万历辛亥十月十七日,出城欲雨,顷之霁。使客游者,多由监司郡邑招饮,冠盖稠(chóu)浊,磬(qìng)折喧溢,迫暮趣(cù)归。是日清晨,偶然独往。楚人钟惺(xīng)记。
万历辛亥:万历三十九年(1611)。顷之霁(jì):一会儿天晴了。霁,天放晴。使客:朝廷派的使臣。监司:监察州郡的官。磬折:弯腰敬礼的情状。趣:同“促”,急速。楚人:竟陵战国时为楚地,因此钟惺自称楚人。
参考资料:
1、 李世跃,,谢康.青年必读古文手册.北京:中国青年出版社,2011年:403-4042、 董义连.中国历代散文精选读本.北京:中国书籍出版社,2010年:325-326出成都南门,左为万里桥。西折纤秀长曲,所见如连环、如玦、如带、如规、如钩,色如鉴、如琅玕、如绿沉瓜,窈然深碧,潆回城下者,皆浣花溪委也。然必至草堂,而后浣花有专名,则以少陵浣花居在焉耳。
行三四里为青羊宫,溪时远时近。竹柏苍然,隔岸阴森者尽溪,平望如荠。水木清华,神肤洞达。自宫以西,流汇而桥者三,相距各不半里。舁夫云通灌县,或所云“江从灌口来”是也。
人家住溪左,则溪蔽不时见,稍断则复见溪。如是者数处,缚柴编竹,颇有次第。桥尽,一亭树道左,署曰“缘江路”。过此则武侯祠。祠前跨溪为板桥一,覆以水槛,乃睹“浣花溪”题榜。过桥,一小洲横斜插水间如梭,溪周之,非桥不通,置亭其上,题曰“百花潭水”。由此亭还度桥,过梵安寺,始为杜工部祠。像颇清古,不必求肖,想当尔尔。石刻像一,附以本传,何仁仲别驾署华阳时所为也。碑皆不堪读。
钟子曰:杜老二居,浣花清远,东屯险奥,各不相袭。严公不死,浣溪可老,患难之于朋友大矣哉!然天遣此翁增夔门一段奇耳。穷愁奔走,犹能择胜,胸中暇整,可以应世,如孔子微服主司城贞子时也。
时万历辛亥十月十七日,出城欲雨,顷之霁。使客游者,多由监司郡邑招饮,冠盖稠浊,磬折喧溢,迫暮趣归。是日清晨,偶然独往。楚人钟惺记。
《浣花溪记》一文记述了作者游览浣花溪和杜甫草堂的经历。文章以浣花溪为线索,主要写溪,兼及他物。作者是以自己的游踪所至展开描写的,由于其沿溪而下最后走到杜工部祠,所以文章随着溪流的宛转逶迤一步步将读者引入胜境。全文可分为三个部分:第一部分自开篇起到“则以少陵浣花居在焉耳”止,写浣花溪的地理位置、溪流走向、景色概貌及享有盛名的缘由;第二部分,从“行三四里”至“如孔子微服主司城贞子时也”,记叙游览浣花溪的所见、所闻、所感;第三部分,从“时万历辛亥十月十七日”至篇末,交代游览的时间、天气和作者与世人不同的游览境况。作者在写景中,蕴含着对杜甫处于穷愁奔走之际仍能择胜而居的崇敬,寄托了自己卑视庸俗礼教,追求清闲自适的情怀。
文章第一段,是作者对浣花溪的总体印象。作者从浣花溪的方位落笔,接着以“西折纤秀长曲”总写溪水的流向和形状。进而用“如连环、如玦、如带、如规、如钩”五个比喻,极写纵目所见溪流的曲折多变,生动地描绘溪流的形状。而后又以“鉴”“琅玕”“绿沉瓜”喻溪水,展现了它清澈透明、莹然如镜而又澄碧柔美的特点。作者穷形尽相地描写溪水的形状和颜色,引起读者多方面的联想。接着作者把笔锋转到视点近处,对“长曲”下游给予概括描写:“窈然深碧,潆回城下者,皆浣花溪委也”,至此才点出浣花溪的名字。这句话收束并紧承前文的比喻,分别从颜色和形状两方面着笔,最后双承一收,句法错综而行文严密,描绘出一幅完整而丰富的图景。接着,用“然”承上文“皆浣花溪委也”作一转折,作者特地强调浣花溪与杜甫草堂的关系。这一精当的议论,褒扬了杜甫的名望,为后文的进一步议论作铺垫。
第二段,作者把笔墨落到浣花溪附近的青羊宫,写随溪前行所见之景。“溪时远时近”,从空间感觉上写溪水的曲折迂回;“竹柏苍然,隔岸阴森者尽溪”,描写岸上竹柏成荫,苍然一片,隔岸而望,黑郁郁的几乎沿溪尽是;“平望如荠”,形容树木在远望中犹如小草一般,与唐代诗人孟浩然的“天边树若芥”意蕴相近。“水木清华,神肤洞达”,总写两句,表现浣花溪山光水色的清幽秀丽,增添了文章情趣。杜甫在穷愁奔走中犹能择此胜地而居,这样旷达的襟怀令人钦佩不已。这一段描写青羊宫附近的浣花溪景色,视野空阔。
第三段介绍浣花溪的源流,但仅从轿夫口中侧面点出,一笔带过,作为传闻之辞。而重点写溪旁人家,错落有致,景色如画。凡有人家住处,溪流就被遮挡;一到没有人家的空阔出,溪流又呈现在视野之中,“如是者数处”,写出人家错落和溪流掩映的情状,于溪水的隐现中抒发了愉悦之情,颇有风致。“缚柴编竹,颇有次第”两句以工整的句式描写临溪人家的风貌,展现出其乡野淳朴之趣,成为沿溪景致的点缀。随后,作者一一交代沿溪的“缘江路”亭、武侯祠、“浣花溪”题榜等古迹。抵达此行的目的地杜甫祠堂后,作者不再着力写水,转而描写这座建于宋代的杜工部祠。作者未对其作浓墨重彩的描摹,写祠中的画像,仅以“清古”二字传其风神,以求与溪之清逸相协调。这一段介绍浣花溪、杜甫祠,意在为写杜甫及由此引发的感慨蓄势。
第四段中,作者直抒胸臆,叙说杜甫“穷愁奔走”之事,以此反映杜甫在穷困之时依然忧国忧民的伟大精神,突出杜甫幽恬渊静的人格与从容的风度。行文至此,作者对杜甫的敬仰、爱慕跃然纸上,凸显了文章主题。
最后一段,交代出游的时间和经过。作者厌恶世俗的应酬,清早独自探访杜甫草堂,正是其高洁自持情怀的体现。文末用自己“偶然独往”同“使客游者”的附庸风雅、冠盖喧哗相比照,表达了作者对附庸风雅的达官显贵的嘲讽和鄙视,从另一个侧面也表现出作者对杜甫的敬仰和对浣花胜地的热爱。并衬之以“是日清晨,偶然独往”,烘托出作者的孤独之感。
这篇文章结构紧凑,线索清晰,作者以浣花溪为主线把所观所感贯穿其中。最后两段,以“钟子曰”发感想,实仿古辞赋篇末乱辞之例;记出游时日及缘起并具名,实仿唐宋古文家游记体例。这两段体现出作者对人生境界的思考。文中写景,善用比喻、白描,其语言显示了竟陵派散文的独特风格。
参考资料:
1、 西渡.名家读古文(下 ).北京:中国计划出版社,2005:357-3582、 《中国历代文学名篇》编委会.中国历代文学名篇.呼和浩特:内蒙古人民出版社,2009:3233、 石冬香,田荣 等.三名文品.西安:陕西人民教育出版社,1998:761-762碧水丹山映杖藜,夕阳犹在小桥西。
拄着拐杖悠闲漫步在青山绿水之间,还未落山的太阳斜斜的挂在小桥的西边。
微吟不道惊溪鸟,飞入乱云深处啼。
轻声低语却不小心惊飞了溪鸟,它们啼叫着飞入那乱云的深处。
参考资料:
1、 古诗文网经典传承志愿小组.白马非马译注碧水丹山映杖藜(lí),夕阳犹在小桥西。
杖藜:藜杖;拐杖。
微吟不道惊溪鸟,飞入乱云深处啼。
参考资料:
1、 古诗文网经典传承志愿小组.白马非马译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