赠卜者魏易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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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阳曾著易参同,夺尽阴阳造化功。
白玉五城人可到,黄金一鼎道无穷。
先生救世心衣苦,后派多才命必通。
魏本大名名易显,子明且为筮江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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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枋得

谢枋得

谢枋得(1226~1289年):南宋进士,江西信州弋阳人,字君直,号叠山,别号依斋,担任六部侍郎,聪明过人,文章奇绝;学通“六经”,淹贯百家,带领义军在江东抗元,被俘不屈,在北京殉国,作品收录在《叠山集》。 103篇诗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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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幸·送安伯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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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送君南浦。对烟柳、青青万缕。更满眼、残红吹尽,叶底黄鹂自语。甚动人、多少离情,楼头水阔山无数。记竹里题诗,花边载酒,魂断江干春暮。
都莫问功名事,白发渐、星星如许。任鸡鸣起舞,乡关何在,凭高目尽孤鸿去。漫留君住。趁酴醿香暖,持怀且醉瑶台露。相思记取,愁绝西窗夜雨。

送君南浦。对烟柳、青青万缕。更满眼、残红吹尽,叶底黄鹂自语。甚动人、多少离情,楼头水阔山无数。记竹里题诗,花边载酒,魂断江干春暮。
来到南浦送别。对面繁茂的青翠柳树映入眼帘,残花片片被风吹落,藏在树叶深处的黄鹂鸟啾啾鸣叫。由楼头极目远望,只见水天空阔,乱山无数;这离情,让人更加伤感!记得我们曾在竹林里题诗,在暮春时来到江边饮酒赏花,那是多么痛快的事情啊!

都莫问功名事,白发渐、星星如许。任鸡鸣起舞,乡关何在,凭高目尽孤鸿去。漫留君住。趁酴醿香暖,持怀且醉瑶台露。相思记取,愁绝西窗夜雨。
请不要问我功名利禄之事,如今我已白发渐生,空有壮志而功名未立。我定要像祖逖那般闻鸡起舞,振作精神,实现恢复中原的志向。乡关渺邈,什么时候才能归去?只能目送归鸿而去。安伯兄你姑且再留片刻,趁着美酒温热,我们再痛饮一番,此次分别,不知又要何时才能相见,请你记住在西窗夜雨之时我是愁苦之极的。

参考资料:

1、 张学文.《离梦别魂 历代送别诗词大观》:长征出版社,2007.1:第260-261页2、 唐圭璋 等 .《唐宋词鉴赏辞典》(南宋·辽·金卷).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 ,1988年版(2010年5月重印):第1324-1325页

送君南浦。对烟柳、青青万缕。更满眼、残红吹尽,叶底黄鹂自语。甚动人、多少离情,楼头水阔山无数。记竹里题诗,花边载酒,魂断江干春暮。
薄幸:词牌名,调见《东山乐府》。双调一百八字,前段九句五仄韵,后段十句五仄韵。南浦:“春草碧色,春水渌波,送君南浦,伤如之何。”(江淹《别赋》),此代指送别地点和心情。残红:落花。

都莫问功名事,白发渐、星星如许。任鸡鸣起舞,乡关何在,凭高目尽孤鸿去。漫留君住。趁酴(tú)(mí)香暖,持怀且醉瑶台露。相思记取,愁绝西窗夜雨。
星星:点点。鸡鸣起舞:东晋名将祖逖闻鸡起舞。后以此喻奋发有为的大志。酴醿:酒名。瑶台露:对酒的美称。

参考资料:

1、 张学文.《离梦别魂 历代送别诗词大观》:长征出版社,2007.1:第260-261页2、 唐圭璋 等 .《唐宋词鉴赏辞典》(南宋·辽·金卷).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 ,1988年版(2010年5月重印):第1324-1325页
译文送君南浦。对烟柳、青青万缕。更满眼、残红吹尽,叶底黄鹂自语。甚动人、多少离情,楼头水阔山无数。记竹里题诗,花边载酒,魂断江干春暮。
都莫问功名事,白发渐、星星如许。任鸡鸣起舞,乡关何在,凭高目尽孤鸿去。漫留君住。趁酴醿香暖,持怀且醉瑶台露。相思记取,愁绝西窗夜雨。

  词一开头就直叙送别事。“君”乃安伯弟也,但其生平不详。“送君南浦”是江淹《别赋》里著名的句子:“春草碧色,春水渌波,送君南浦,伤如之何。”这段话一直成为人们抒发惜别之情的意念载体。

  只要一提到“送君南浦”,或只提出“南浦”两字,就会使那整段话的意境全出,令读者感受到一股感伤的意味。这首词也借用了这个句子,开门见山,迅速入题。

  “对烟柳”至“叶底黄鹂自语”数句,铺叙当时景物。这里有“青青万缕”的柳条,有满眼的绿树,有藏在树叶深处鸣啭的黄鹂。它们的出现。是在“送君南浦”之后才出现的。“折柳赠别”是我国的古老传统,因而烟柳万缕就会使人产生分别的感伤的联想。而满眼绿树这一意思的表达,却是用“更满眼、残红吹尽”这样的句子,它调动人们的思维能力,去想象那残花在枝头片片被吹落的景象,以增添感伤的气氛。

  文学描写的得天独厚之处,就在于它不但能描写现实存在的实景,而且能描写这一实景在此之前的情况的虚景,以虚景来表达实景的意思;故“残红吹尽”就是绿叶成阴之意。而树叶深处的“黄鹂自语”,则是反衬别离愁绪的。此句子当从杜甫的“隔叶黄鹂空好音”(《蜀相》)化出,黄鹂自乐而离人自苦,颇具弦外之音。一“更”字联上串下,使离愁别绪程度递增,表现得很有层次。

  “甚动人、多少离情,楼头水阔山无数。”“甚动人”,点出“离情”之“动人”——使人伤感;点出送别之地是“楼头”;由楼头极目远望,只见水天空阔,乱山无数;那么,对方此去之远,其觌面之难再,已不不言自明了。行文至此,在内容上已自成一大段落——韩元吉

  “记竹里题诗”三句,回忆两人最近的交往之乐。“春暮”点出时令,显然是在此别之前的一段时间:“载酒”、“题诗”,那是文人最常见的交往活动,以“竹里”、“花边”作背景,更增加它的韵致。“魂断”二字,是痛快之极的意思,不指悲哀;这两字不但指“江干春暮”,也兼指“竹里题诗”和“花边载酒”;三句联成一片,描写出一段欢乐的生活。以“记”字领起,说明它是保存在记忆中的已经失去的欢乐,以反衬今日别离的苦痛。这样,在抒写别恨方面,又深入一层了。

  下片开头换了个角度,通过联系各自身世和时局而大发感慨。从“都莫问”到“任鸡鸣起舞”,是慨叹空有壮志而功名未立白发渐生。这几句必须稍加解释,才能领会作者的深意。韩元吉《宋史》无传,其行实多不可考。据《南涧甲乙稿》,知道他曾做过信州幕僚、南剑州主簿、江东转运判官等职;乾道末年为吏部尚书,曾出使多国;淳熙元年(1174)以后,两知婺州,一宰建安,晚年归隐信州。从“都莫问功名事,白发渐、星星如许”来看,此词可能作于入为吏部尚书之前,那时他四十多岁,故作此语。但他的慨叹功名未立,并不完全是为了一己之私,这跟中原的恢复是有关系的。南宋的处境和东晋极为相似,故韩元吉用这个“鸡鸣起舞”的典故来策励自己。韩是河南许昌人,中原失守,“乡关何在,凭高目尽孤鸿去”。感叹乡关渺邈,有家难归,但目送归鸿而去,却也道出了爱国怀乡,建功立业之豪情。

  “漫留君住”三句,又回到惜别,劝安伯姑且再片刻,持杯痛饮,这是舍不得分别的表现。“趁酴醿香暖”句的“酴醿”是酒名。黄庭坚《见诸人唱和酴醿诗辄次韵戏咏》“名字因壶酒”句任渊注引《王立之诗话》云:“酴醿本酒名也。世所开花本以其颜色似之,故取其名。”这里的“香暖”正是说酒。此言趁酒之香且温当持杯而醉:“瑶台露”是给美酒加上高级的赞辞。最后两句,是说不知何时才能重会,相约永远思念对方。“西窗夜雨”是取李商隐“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夜雨寄北》)的诗意,冠以“愁绝”二字,就是说西窗下共话别后情况的机会难得了。这样的结尾,给人留下了无限的惆怅。

  韩元吉是南宋初期主战派人物之一,他和张孝祥、陆游、辛弃疾、陈亮等人都有交往,词作亦具有辛派悲壮豪放之气概。即使在这首送别词中,也不例外。

  此词气酣意足,感情深挚;叙述层次开合变化,紧凑协调。值得一提的是《薄幸》这个词牌很少人填写,这一首却写得十分工整,平仄、韵脚、句读都中可格律,堪为典范。虚字“对”、“更”、“甚”、“记”、“任”等使用得十分妥贴,处在领起的位置,又都是去声字,声律上造成一种苦涩的韵味,与词的内容情调很相称。

参考资料:

1、 唐圭璋等著 .《唐宋词鉴赏辞典》(南宋·辽·金卷).上海: 上海辞书出版社 ,1988年版(2010年5月重印):第1324-132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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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霖铃·槐阴添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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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阴添绿。雨馀花落,酒病相续。闲寻双杏凝伫,池塘暖、鸳鸯浴。却向窗昼卧,正春睡难足。叹好梦、一一无凭,帐掩金花坐凝目。
当时共赏移红烛。向花间、小饮杯盘促。蔷薇花下曾记,双凤带、索题诗曲。别后厌厌,应是香肌,瘦减罗幅。问燕子、不肯传情,甚入华堂宿。

槐阴添绿。雨馀花落,酒病相续。闲寻双杏凝伫,池塘暖、鸳鸯浴。却向窗昼卧,正春睡难足。叹好梦、一一无凭,帐掩金花坐凝目。
槐树新添了绿色。被雨淋落的花瓣洒落了一地,因过度饮酒而生病,生活几乎都在醉与病之间徘徊。闲时出外散心,寻见一对杏树,我驻足凝望,温暖的池塘里,鸳鸯成双成对。不忍看下去,怀着愁苦之情离去,回内室小睡,但因心事辗转难以入眠。虽有好梦,但醒来一切都成虚空,窗帐围掩着绣有花饰的卧榻,空荡荡卧榻上只留下自己凝目沉思。

当时共赏移红烛。向花间、小饮杯盘促。蔷薇花下曾记,双凤带、索题诗曲。别后厌厌,应是香肌,瘦减罗幅。问燕子、不肯传情,甚入华堂宿。
以前二人在一起时,一边移红烛,一边共赏。面向花丛,一杯接一杯地饮酒,记得往日在蔷薇花丛中,恋人她以绣有凤国的衣带要自己题写诗词。分别后,恋人终日精神不振,本来是丰盈的肌体,却因相思而日渐消瘦,只瘦得罗裙要裁剪了才能合身。难以寻找堂前的燕子,去传达这份感情,为什么现在进入华丽的殿堂住宿。

参考资料:

1、 中华书局.中华宋词鉴赏辞典,:中华书局,2008:1322、 刘石.宋词鉴赏大辞典 :中华书局,2011:347

槐阴添绿。雨馀(yú)花落,酒病相续。闲寻双杏凝伫(zhù),池塘暖、鸳鸯浴。却向窗昼卧,正春睡难足。叹好梦、一一无凭,帐掩金花坐凝目。
雨霖铃:词牌名,也作“雨淋铃”,双调一百零三字,前后阕各五仄韵,常用入声韵。酒病:犹病酒。因饮酒过量而生病。凝伫:凝望伫立、停滞不动。鸳鸯:在中国文学中多象征夫妻和睦、相亲相爱,以及爱情坚贞不移。金花:指器物衣履上雕刻、绣制的花饰。坐:卧榻。凝目:注目、凝视。

当时共赏移红烛。向花间、小饮杯盘促。蔷薇花下曾记,双凤带、索题诗曲。别后厌厌,应是香肌(jī),瘦减罗幅。问燕子、不肯传情,甚入华堂宿。
促:速。蔷薇花:泛指蔷薇科,多生于路旁、田边或丘陵地的灌木丛中。厌厌:犹恹恹,精神不振貌。罗:古丝织物名,此指罗制的衣裙。罗幅:罗裙的分幅。甚:为什么、怎么。华堂:华丽的殿堂。

参考资料:

1、 中华书局.中华宋词鉴赏辞典,:中华书局,2008:1322、 刘石.宋词鉴赏大辞典 :中华书局,2011:347
槐阴添绿。雨馀花落,酒病相续。闲寻双杏凝伫,池塘暖、鸳鸯浴。却向窗昼卧,正春睡难足。叹好梦、一一无凭,帐掩金花坐凝目。
当时共赏移红烛。向花间、小饮杯盘促。蔷薇花下曾记,双凤带、索题诗曲。别后厌厌,应是香肌,瘦减罗幅。问燕子、不肯传情,甚入华堂宿。

  上片写词人与恋人分开后的现状。“槐阴添绿”揭示了时间,“添”为新添,即槐树新添绿色,所以此时应为春季。与后文“正春睡难足”所揭示的时令相符。“雨馀花落”描绘了一幅冷凄之景:被雨淋落的花瓣洒落一地,雨后天地气氛冷冷清清。此句为下文奠定了凄凉的基调,“酒病相续”,词人因消愁而饮酒,因饮酒而生病,所以“相续”。与恋人分别后词人生活是如此地痛苦不堪,终日只能借酒消愁,又因饮酒过度而生病,生活几乎都在醉与病之间徘徊。闲时出外散心,寻见一对杏树,这对杏树仿佛象征着一对相爱的恋人,词人因此驻足凝望。他看到的是:“池塘暖、鸳鸯浴。”温暖的池塘里,一对鸳鸯在里面畅游,鸳鸯成双成对、恩恩爱爱的场景,一方面令词人羡慕,一方面又勾起他的烦心往事。此情此景使其不忍再看下去,只得怀着愁苦心情离去,回内室小睡。但因心事终难排解,所以“正春睡难足”,辗转难以入眠。虽有好梦,梦到与恋人相会,但醒来一切随梦而去,无一物真实可感可触,梦中一切都成虚空,使人不禁感叹万千,帘帐围掩着绣有花饰的卧榻,空荡荡的卧榻上只留下词人的凝目沉思。

  下片写词人在“金华坐”内的沉思,他回想过去,感叹现在。“当时共赏移红烛”,以前二人在一起时一边“移红烛”一边“共赏”。“共赏”在此处省去了宾语,所以“共赏”的对象可以更多更丰富,留给读者更多的想象。“向花间、小饮杯盘促”,此为二人恩爱的又一场景,面向花丛,一杯接一杯地饮酒,一杯接一杯的豪饮表现了词人愉悦的心情。“蔷薇花下曾记”是“曾记蔷薇花下”的倒装。记得往日在蔷薇花丛中,恋人以绣有凤凰的衣带要词人题写诗词。“别后厌厌”,分别后,恋人亦终日精神不振,与后文“应是香肌,瘦减罗幅”相呼应。本来是丰盈的肌体,却因相思而日渐消瘦,只瘦得罗裙要裁减了才能合身。最后一句“问燕子、不肯传情,甚入华堂宿”,看似埋怨燕子,实则是词人心中烦恼的一种发泄。燕子并不懂人情,“不肯传情”也是常情,只是因为词人相思的苦恼无处发泄,便将一股怨气转嫁到燕子身上而已,颇有指桑骂槐的意味。

  全词委婉含蓄,“雨馀花落,酒病相续”与李清照《声声慢》中“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的感情氛围有相似之处。虽依旧是儿女柔情,却又与柳永的依依惜别不同,而是追忆旧时旧伴的欢愉时光,蔷薇花下,燕子堂前,如今终究难寻,只余下无限惆怅,与唐玄宗如出一辙。

参考资料:

1、 刘石.宋词鉴赏大辞典 :中华书局,2011:3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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浣溪沙·菊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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缥缈危楼紫翠间,良辰乐事古难全。感时怀旧独凄然。
璧月琼枝空夜夜,菊花人貌自年年。不知来岁与谁看。

缥缈危楼紫翠间,良辰乐事古难全。感时怀旧独凄然。
高楼缥缈在紫绿双色之间,良辰与乐事都凑齐全,从古至今,着实很难。感时怀旧,独自凄然。

璧月琼枝空夜夜,菊花人貌自年年。不知来岁与谁看。
圆月和玉树只闪现于夜夜,菊花与人貌却经行在年年。不知来年,我将跟谁一道赏观。

参考资料:

1、 叶嘉莹主编,苏轼词新释辑评 上册,中国书店,2007.1,第250-252页2、 薛玉峰著,苏东坡词今译,中国文联出版社,2012.09,第18页

(piāo)(miǎo)危楼紫翠间,良辰乐事古难全。感时怀旧独凄然。
缥缈:隐隐约约若有若无貌。危楼:高楼。

(bì)月琼枝空夜夜,菊花人貌自年年。不知来岁与谁看。
璧月琼枝:玉璧似的明月,玉树的枝条。

参考资料:

1、 叶嘉莹主编,苏轼词新释辑评 上册,中国书店,2007.1,第250-252页2、 薛玉峰著,苏东坡词今译,中国文联出版社,2012.09,第18页
缥缈危楼紫翠间,良辰乐事古难全。感时怀旧独凄然。
璧月琼枝空夜夜,菊花人貌自年年。不知来岁与谁看。

  作品有两个比较明显的特点。一是以乐景写愁情。开端“缥缈危楼紫翠间”一句,写紫气升腾的青山中间隐约可见的高楼,这种神仙洞府般的美景作了饯别宴会的自然背景(略带人文色彩),然而“感时怀旧独凄然”,词人在这离别的时刻,禁不住感叹时光的流逝,怀念值得回首的往事,独自伤心起来。显而易见,这是以乐景写愁情。词人面对使人快乐的美景尚且有“凄然”之感,可以想见离别时悲伤情绪的浓重,是收到了双倍的艺术效果的。

  二是富于理趣。这首小词就有三处表现出哲理意趣。第一是上片的“良辰乐事古难全”一句,实际意思是说,天下良辰(美好的时光)、美景、赏心、乐事,这四者自古以来就是难以同时存在的。这里“良辰”涵盖“美景”,上承起句而言;“乐事”涵盖“赏心”,转出下句悲伤之意。虽有现成出典,却从词人的亲身体验出发,表达了自然与人生的高度和谐的境界(具有共时性)不可多得这样的感喟,还是耐人寻味的。第二是过片“璧月琼枝空夜夜,菊花人貌自年年”两句,写对别后岁月的想象,同样运用了有关语典。前一句以“璧月琼枝”状写美的境界,以“夜夜”形容时间的漫长,而由于不能与友人相聚,佳境也无法共赏,词人用一“空”字表达了物是人非的深深遗憾;后一句以“菊花”与“人貌”对举,其实是“岁岁相似”与“年年不同”相形,或者说是以花开依旧来反衬人貌已非,从而深化了词人的人生感慨。第三,是篇末推想“不知来岁与谁看”。这里的“来岁”应指来年今日,所“看”的对象则包括开头所写的自然美景,也包括过片写到的“璧月琼枝”这种美的境界。而冠以“不知”二字,便传写出人生无常(由时间的推移引起人事的变化)、佳期难再的唱叹,

  总之,这首小词在抒写离愁别绪的同时,也写下了词人对自然与人生的某些哲理性思考,而又不失诗的韵味;虽然调子低了一些,留下了佛家思想的痕迹,能给人以丰厚的启示。

参考资料:

1、 叶嘉莹主编,苏轼词新释辑评 上册,中国书店,2007.1,第250-25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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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江仙·金谷无烟宫树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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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谷无烟宫树绿,嫩寒生怕春风。博山微透暖薰笼。小楼春色里,幽梦雨声中。
别浦鲤鱼何日到,锦书封恨重重。海棠花下去年逢。也应随分瘦,忍泪觅残红。

金谷无烟宫树绿,嫩寒生怕春风。博山微透暖薰笼。小楼春色里,幽梦雨声中。
是不举烟火的寒食节,名贵的树木在园子里隐隐透出绿色。嫩生生的寒意,在春风中瑟瑟抖动着。薰笼内,焚烧香料的博山炉还微微透出暖气。深浓的春色围着小小的阁楼,在轻柔的雨声里,我们做着温馨的梦。

别浦鲤鱼何日到,锦书封恨重重。海棠花下去年逢。也应随分瘦,忍泪觅残红。
在我们分手的渡口,送信的鲤鱼哪一天才能来到呢?它捎来的,该是一封包裹着千愁万恨的信吧!还记得,我们是在去年,一株海棠花下认识的,由于相思的折磨,她一定瘦多了。啊,也许此刻她正含着泪,在独自寻找那片片残红罢!

参考资料:

1、 傅承洲著.《苏辛词传 苏轼、辛弃疾》:吉林人民出版社,1999:第327页2、 刘斯奋译著.《刘斯奋诗译宋四家词选 辛弃疾》:广东教育出版社,2009.08:第181页—第182页

金谷无烟宫树绿,嫩寒生怕春风。博山微透暖薰(xūn)笼。小楼春色里,幽梦雨声中。
金谷:金谷园,本为晋代石崇的别墅,这里代指词人的宅第。嫩寒:微寒。博山:指香炉。薰笼:罩在香炉上的竹笼。

别浦(pǔ)鲤鱼何日到,锦书封恨重重。海棠花下去年逢。也应随分瘦,忍泪觅残红。
别浦:分别的水边。鲤鱼:指书信。锦书:用锦织成的信,一般指情书。用窦滔妻苏氏织锦为《回文璇玑图》诗以赠其夫事。随分:照例,相应。残红:残花。

参考资料:

1、 傅承洲著.《苏辛词传 苏轼、辛弃疾》:吉林人民出版社,1999:第327页2、 刘斯奋译著.《刘斯奋诗译宋四家词选 辛弃疾》:广东教育出版社,2009.08:第181页—第182页
金谷无烟宫树绿,嫩寒生怕春风。博山微透暖薰笼。小楼春色里,幽梦雨声中。
别浦鲤鱼何日到,锦书封恨重重。海棠花下去年逢。也应随分瘦,忍泪觅残红。

  “金谷无烟宫树绿”,以“金谷无烟”出之,表明这是寒食、清明节问,“金谷”一词,含着许多意思,令人想起高门大户人家的庭园,里面应该住着美慧多情的女子。“宫树绿”一语,加深了景物朦胧暗碧的效果,起一种伤感的感情引诱作用,这与女子的脆弱多情的伤春感情正相融。所以,起笔虽然没有直接写人、写情,却通过用典和造境,在这两方面作了暗示。

  “嫩寒生怕春风”,以倒装句式突出春寒恻恻,给予未出场的女主人公带来的生理和心理的不适。“生怕春风”,写得细,写得透,仿佛作者与她通感着似的。

  “博山微透暖薰笼”,转入楼内,渲染出女子居处的温馨气氛,并为她创造出一个典型的怀人环境。然而以下又不正写,而是把她的思念之情转到她的幽梦中去,这样写,比正写更雅致——隔着梦的帷幕来思念人,总有一些朦胧美,有几分差涩感;也更有深致——连梦中都不能免除思念,醒时的情状就不用多说了。但又不明出——没有写她幽梦的内容,只是渲染出的这个情调使读者不得不往词人暗设的那条思路想去。

  “小楼春色里,幽梦雨声中。”这两句的含蓄蕴藉和情蕴的丰富,以及对仗的工致,足以与晏几道的抒情名句“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媲美。“幽梦”一句,写情尤其多致,这样的雨声,在她的幽梦中,又是一番别样的景致了。

  “别浦鲤鱼何日到”,“何日到”,实际是说“无书到”,在渡口相别分手之后从没有收到过书信。

  “锦书封恨重重”一句,怨书信不来,怨书信即是怨人。上两句言分手之后就一直没有音信,不由得叫人怨恨重重了。“海棠花下去年逢”,海棠花又开了,自己只能流连树下,追忆去年这个时候与情人在此相会的情景了。这一句写得温馨香软,足见对初相遇的记忆之深、之美好,甚至连他写到的那海棠,似乎也都成了伊人风采的暗示。

  “也应随分瘦,忍泪觅残红。”细节化的猜测,猜测她的必然消瘦,想像她在觅残红——这是男性作者所造的女子伤时伤别之情的经典意象。这样的猜测,无疑显示出对伊人的极度钟情。

  这首词怨春怀人,却不直说,而说“小楼春色里,幽梦雨声中”;而说“嫩寒生怕春风”、“忍泪觅残红”,婉转细腻,深沉含蓄,其怨春怀人之情愈为深切。辛弃疾是豪放派大家,而该词通篇以婉丽词句写出,体现了这位“豪气”与“柔情”并于一身的大词人多样化的艺术风格。

参考资料:

1、 叶嘉莹主编.母庚才、顾之京副主编.朱德才、薛祥生、邓红梅编著.《辛弃疾词新释辑评 (上册)》:中国书店,2006年01月第1版:第364页—第365页2、 林音等编著.《婉约词三百首注析》:三秦出版社,2003年09月第2版:第252页3、 郑小军编注.《众里寻他千百度 辛弃疾词》:山东文艺出版社,2015.06:第77页—第7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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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州快哉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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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出西陵,始得平地,其流奔放肆大。南合沅、湘 ,北合汉沔,其势益张。至于赤壁之下,波流浸灌,与海相若。清河张君梦得谪居齐安,即其庐之西南为亭,以览观江流之胜,而余兄子瞻名之曰“快哉”。

  盖亭之所见,南北百里,东西一舍。涛澜汹涌,风云开阖。昼则舟楫出没于其前,夜则鱼龙悲啸于其下。变化倏忽,动心骇目,不可久视。今乃得玩之几席之上,举目而足。西望武昌诸山,冈陵起伏,草木行列,烟消日出。渔夫樵父之舍,皆可指数。此其所以为“快哉”者也。至于长洲之滨,故城之墟。曹孟德、孙仲谋之所睥睨,周瑜、陆逊之所骋骛。其流风遗迹,亦足以称快世俗。

  昔楚襄王从宋玉、景差于兰台之宫,有风飒然至者,王披襟当之,曰:“快哉此风!寡人所与庶人共者耶?”宋玉曰:“此独大王之雄风耳,庶人安得共之!”玉之言盖有讽焉。夫风无雌雄之异,而人有遇,不遇之变;楚王之所以为乐,与庶人之所以为忧,此则人之变也,而风何与焉?士生于世,使其中不自得,将何往而非病?使其中坦然,不以物伤性,将何适而非快?今张君不以谪为患,窃会计之余功,而自放山水之间,此其中宜有以过人者。将蓬户瓮牖无所不快;而况乎濯长江之清流,揖西山之白云 ,穷耳目之胜以自适也哉!不然,连山绝壑,长林古木,振之以清风,照之以明月,此皆骚人思士之所以悲伤憔悴而不能胜者,乌睹其为快也哉!

  元丰六年十一月朔日,赵郡苏辙记。

  江出西陵,始得平地,其流奔放肆大。南合沅、湘 ,北合汉沔,其势益张。至于赤壁之下,波流浸灌,与海相若。清河张君梦得谪居齐安,即其庐之西南为亭,以览观江流之胜,而余兄子瞻名之曰“快哉”。
  长江出了西陵峡,才进入平地,水势奔腾浩荡。南边与沅水、湘水合流,北边与汉水汇聚,水势显得更加壮阔。流到赤壁之下,波浪滚滚,如同大海一样。清河张梦得,被贬官后居住在齐安,于是他在房舍的西南方修建了一座亭子,用来观赏长江的胜景。我的哥哥子瞻给这座亭子起名叫“快哉亭”。

  盖亭之所见,南北百里,东西一舍。涛澜汹涌,风云开阖。昼则舟楫出没于其前,夜则鱼龙悲啸于其下。变化倏忽,动心骇目,不可久视。今乃得玩之几席之上,举目而足。西望武昌诸山,冈陵起伏,草木行列,烟消日出。渔夫樵父之舍,皆可指数。此其所以为“快哉”者也。至于长洲之滨,故城之墟。曹孟德、孙仲谋之所睥睨,周瑜、陆逊之所骋骛。其流风遗迹,亦足以称快世俗。
  在亭子里能看到长江南北上百里、东西三十里。波涛汹涌,风云变化不定。在白天,船只在亭前来往出没;在夜间,鱼龙在亭下的江水中悲声长啸。景物变化很快,令人惊心骇目,不能长久地欣赏。能够在几案旁边欣赏这些景色,抬起眼来就足够看了。向西眺望武昌的群山,(只见)山脉蜿蜒起伏,草木成行成列,烟消云散,阳光普照,捕鱼、打柴的村民的房舍,都可以一一数清。这就是把亭子称为“快哉”的原因。到了长江岸边古城的废墟,是曹操、孙权傲视群雄的地方,是周瑜、陆逊驰骋战场的地方,那些流传下来的风范和事迹,也足够让世俗之人称快。

  昔楚襄王从宋玉、景差于兰台之宫,有风飒然至者,王披襟当之,曰:“快哉此风!寡人所与庶人共者耶?”宋玉曰:“此独大王之雄风耳,庶人安得共之!”玉之言盖有讽焉。夫风无雌雄之异,而人有遇,不遇之变;楚王之所以为乐,与庶人之所以为忧,此则人之变也,而风何与焉?士生于世,使其中不自得,将何往而非病?使其中坦然,不以物伤性,将何适而非快?今张君不以谪为患,窃会计之余功,而自放山水之间,此其中宜有以过人者。将蓬户瓮牖无所不快;而况乎濯长江之清流,揖西山之白云 ,穷耳目之胜以自适也哉!不然,连山绝壑,长林古木,振之以清风,照之以明月,此皆骚人思士之所以悲伤憔悴而不能胜者,乌睹其为快也哉!
  从前,楚襄王让宋玉、景差跟随着游兰台宫。一阵风吹来,飒飒作响,楚王敞开衣襟,迎着风,说:“这风多么畅快啊!这是我和百姓所共有的吧。”宋玉说:“这只是大王的雄风罢了,百姓怎么能和您共同享受它呢?”宋玉的话在这儿大概有讽喻的意味吧。风并没有雄雌的区别,而人有生得逢时,生不逢时的不同。楚王感到快乐的原因,而百姓感到忧愁的原因,正是由于人们的境遇不同,跟风又有什么关系呢?读书人生活在世上,假使心中不坦然,那么,到哪里没有忧愁?假使胸怀坦荡,不因为外物而伤害天性(本性),那么,在什么地方会不感到快乐呢?(读书人生活在世上,如果他的内心不能自得其乐,那么,他到什么地方去会不忧愁呢?如果他心情开朗,不因为环境的影响而伤害自己的情绪,那么,他到什么地方去会不整天愉快呢?)张梦得不把被贬官而作为忧愁,利用征收钱谷的公事之余,在大自然中释放自己的身心,这是他心中应该有超过常人的地方。即使是用蓬草编门,以破瓦罐做窗,都没有觉得不快乐,更何况在清澈的长江中洗涤,面对着西山的白云,尽享耳目的美景来自求安适呢?如果不是这样,连绵的峰峦,深陡的沟壑,辽阔的森林,参天的古木,清风拂摇,明月高照,这些都是伤感失意的文人士大夫感到悲伤憔悴而不能忍受的景色,哪里看得出这是畅快的呢!

  元丰六年十一月朔日,赵郡苏辙记。
  元丰六年十一月初一,赵郡苏辙记。

  江出西陵,始得平地,其流奔放肆大。南合沅、湘 ,北合汉沔,其势益张。至于赤壁之下,波流浸灌,与海相若。清河张君梦得谪居齐安,即其庐之西南为亭,以览观江流之胜,而余兄子瞻名之曰“快哉”。
  江出西陵:江,长江。出,流出。西陵,西陵峡,又名夷陵峡,长江三峡之一,在湖北宜昌西北。始:才。奔放肆大:奔放,水势疾迅。肆大,水流阔大。肆,极,甚。南合沅、湘,北合汉沔(miǎn):沅,沅水(也称沅江)。湘,湘江。两水都在长江南岸,流入洞庭湖,注入长江。汉沔,就是汉水。汉水源出陕西宁羌,初名漾水,东流经沔县南,称沔水,又东经褒城,纳褒水,始称汉水。汉水在长江北岸。益张:更加盛大。张,大。赤壁:赤鼻矶,现湖北黄冈城外,苏辙误以为周瑜破曹操处。浸(jìn)灌:浸,灌,意思都是“注”。此处指水势浩大。清河张君梦得谪居齐安:清河,县名,现河北清河。张君梦得,张梦得,字怀民,苏轼友人。齐安,宋代黄冈为黄州齐按郡,因称。谪,贬官。居,居住。即:就着,依着。胜:胜景,美景。

  盖亭之所见,南北百里,东西一舍。涛澜汹涌,风云开阖。昼则舟楫出没于其前,夜则鱼龙悲啸于其下。变化倏忽,动心骇目,不可久视。今乃得玩之几席之上,举目而足。西望武昌诸山,冈陵起伏,草木行列,烟消日出。渔夫樵父之舍,皆可指数。此其所以为“快哉”者也。至于长洲之滨,故城之墟。曹孟德、孙仲谋之所睥睨,周瑜、陆逊之所骋骛。其流风遗迹,亦足以称快世俗。
  亭之所见:在亭上能够看到的(范围)。所见,所看到的景象。一舍(shè):三十里。古代行军每天走三十里宿营,叫做“一舍”。风云开阖(hé):风云变化。意思是风云有时出现,有时消失。开,开启。阖,闭合。倏忽:顷刻之间,一瞬间,指时间短。动心骇目:犹言“惊心动魄”。这是指景色变化万端,能使见者心惊,并不是说景色可怕。这里动和骇是使动用法。解释为:使……惊动,使……惊骇不可久视:这是说,以前没有亭子,无休息之地,不能长久地欣赏。今乃得玩之几席之上:可以在亭中的几旁席上赏玩这些景色。几,小桌,茶几。举目而足:抬起眼来就可以看个够。草木行列:草木成行成列非常茂盛,形容草木繁荣。指数:名词作状语,用手指清点。长洲:江中长条形的沙洲或江岸。故城之墟:旧日城郭的遗址。故城,指隋朝以前的黄州城(唐朝把县城迁移了)。墟,旧有的建筑物已被毁平而尚留有遗迹的空地。曹孟德、孙仲谋之所睥睨:曹操(字孟德)、孙权(字仲谋)所傲视的地方。睥睨,斜视的样子,引申为傲视。赤壁之战时,曹操、孙权都有气吞对方的气概。周瑜、陆逊之所骋骛(chěngwù):周瑜、陆逊均为三国时东吴的重要将领。周瑜、陆逊活跃的地方。周瑜曾破曹操于赤壁,陆逊曾袭关羽于荆州,败刘备于夷陵,破魏将曹休于皖城。骋骛,犹言“驰马”,形容他们驰骋疆场。称快世俗:使世俗之人称快。称快为使动用法,使……称快。

  昔楚襄王从宋玉、景差于兰台之宫,有风飒然至者,王披襟当之,曰:“快哉此风!寡人所与庶人共者耶?”宋玉曰:“此独大王之雄风耳,庶人安得共之!”玉之言盖有讽焉。夫风无雌雄之异,而人有遇,不遇之变;楚王之所以为乐,与庶人之所以为忧,此则人之变也,而风何与焉?士生于世,使其中不自得,将何往而非病?使其中坦然,不以物伤性,将何适而非快?今张君不以谪为患,窃会计之余功,而自放山水之间,此其中宜有以过人者。将蓬户瓮牖无所不快;而况乎濯长江之清流,揖西山之白云 ,穷耳目之胜以自适也哉!不然,连山绝壑,长林古木,振之以清风,照之以明月,此皆骚人思士之所以悲伤憔悴而不能胜者,乌睹其为快也哉!
  楚襄王从宋玉、景差于兰台之宫:宋玉有《风赋》,讽楚襄王之骄奢。楚襄王,即楚顷襄王,名横,楚怀王之子。宋玉、景差都是楚襄王之侍臣。兰台宫,遗址在湖北钟祥东。从,使……从。快哉此风:特殊句式,主谓倒装,应为“此风快哉”,解释为这风多么让人感到畅快啊!披:敞开当:迎接盖有讽焉:大概有讽谏的意味在里头。讽,讽喻。宋玉作《风赋》,讽楚襄王之骄奢。焉,兼词 于之,在那里。人有遇不遇之变:人有遇时和不遇时的不同时候。遇,指机遇好,被重用。与(yù):参与,引申为有何关系。使其中不自得:使,假使。中,内心,心中。自得,自己感到舒适、自在。病:忧愁,怨恨。以物伤性:因外物(指环境)而影响天性(本性)。适:往,去。患:忧愁。窃会(kuài)计之余功:窃,偷得,这里即“利用”之意。会计,指征收钱谷、管理财务行政等事务。余功,公事之余。自放:自适,放情。放,纵。此其中宜有以过人者:其,代词,指心胸。蓬户瓮牖:蓬户,用蓬草编门。瓮牖,用破瓮做窗。蓬、瓮,名词作状语。濯:洗涤。揖:拱手行礼。这里的意思是面对(西山白云)。自适:自求安适。适,闲适。此皆骚人思士之所以悲伤憔悴而不能胜者:此,指“连山绝壑,长林古木”等快哉亭上所见景物。骚人思士,指心中有忧思的人。胜,承受,禁(jīn)得起。乌睹其为快也哉:哪里看得出这是畅快的呢!乌……哉,哪里……呢。乌,哪里。赵郡:苏辙先世为赵郡栾城(今河北赵县)人朔:夏历每月初一。望:每月月圆时,即十五。既望:夏历每月十六晦:夏历每月最后一天。

  元丰六年十一月朔日,赵郡苏辙记。

  江出西陵,始得平地,其流奔放肆大。南合沅、湘 ,北合汉沔,其势益张。至于赤壁之下,波流浸灌,与海相若。清河张君梦得谪居齐安,即其庐之西南为亭,以览观江流之胜,而余兄子瞻名之曰“快哉”。

  盖亭之所见,南北百里,东西一舍。涛澜汹涌,风云开阖。昼则舟楫出没于其前,夜则鱼龙悲啸于其下。变化倏忽,动心骇目,不可久视。今乃得玩之几席之上,举目而足。西望武昌诸山,冈陵起伏,草木行列,烟消日出。渔夫樵父之舍,皆可指数。此其所以为“快哉”者也。至于长洲之滨,故城之墟。曹孟德、孙仲谋之所睥睨,周瑜、陆逊之所骋骛。其流风遗迹,亦足以称快世俗。

  昔楚襄王从宋玉、景差于兰台之宫,有风飒然至者,王披襟当之,曰:“快哉此风!寡人所与庶人共者耶?”宋玉曰:“此独大王之雄风耳,庶人安得共之!”玉之言盖有讽焉。夫风无雌雄之异,而人有遇,不遇之变;楚王之所以为乐,与庶人之所以为忧,此则人之变也,而风何与焉?士生于世,使其中不自得,将何往而非病?使其中坦然,不以物伤性,将何适而非快?今张君不以谪为患,窃会计之余功,而自放山水之间,此其中宜有以过人者。将蓬户瓮牖无所不快;而况乎濯长江之清流,揖西山之白云 ,穷耳目之胜以自适也哉!不然,连山绝壑,长林古木,振之以清风,照之以明月,此皆骚人思士之所以悲伤憔悴而不能胜者,乌睹其为快也哉!

  元丰六年十一月朔日,赵郡苏辙记。

  苏辙(1039-1112),字子由,汉族,眉州眉山(今属四川)人。嘉佑二年(1057)与其兄苏轼同登进士。自号颍滨遗老。卒,谥文定。唐宋八大家之一,与父洵、兄轼齐名,合称三苏。

  苏辙的散文《黄州快哉亭记》,因其高超的艺术技巧,历来被人推崇备至,公认是一篇写景、叙事、抒情、议论紧密结合并融为一体的好文章。最能体现苏辙为文纡徐(从容缓慢)条畅(通畅而有条理)、汪洋(气度宽宏)澹泊(不追求名利)的风格,就同他的为人一样。这篇文章由写景叙事入手,而后转入议论。条理清晰,结构严谨,过渡自然,不露痕迹。写景,能曲肖其景,但又不实不死,做到情景俱出,境界深远,让人产生丰富的联想;叙事,能于简要之中插入闲情,磊落跌宕,分外远致。这篇文章最杰出的地方,还在于它的议论。文章就同样的“风”,因帝王、庶人生活、思想之不同而感觉殊异的事实,得出“使其中不自得,将何往而非病?使其中坦然,不以物伤性,将何适而非快”的结论。立论正确,论证有力,结论无可辩驳,令人信服。“论如析薪,贵能破理”。(梁·刘勰《文心雕龙·论说》)要能破理,立论首先要正确,要“贵是而不务华”。(汉·王充《论衡·自纪》)《黄州快哉亭记》以人对外物的感受是千差万别、因人而异的事实立论,这无疑是正确的。立论“贵是”,就要贵在正确揭示事物的本质。要能破理,在论证过程中还应做到,所“考引事实”必须“不使差忒”。(宋·洪迈《容斋随笔》)苏辙在文章中征引楚襄王兰台披襟当风故事,作为论证的例子,故事的出处在宋玉的《风赋》(见·梁·萧统《昭明文选》),确凿无误,足可传信。最难能的是,这篇文章的议论始终带着情韵,故虽有一股愤懑不平之气贯注其间,却不显出伧父面目。“风无雄雌之异……而风何与焉?”“连山绝壑……乌睹其为快也哉!”等等议论就是。这些议论都近乎于言情,近乎于绘景,显得情韵十足,无丝毫议论常有的逼人气势。唯其如此,文章纡徐条畅,汪洋澹泊的总体风格,也就不致因这些议论而遭受贬斥。

  本文通过记叙取名为“快哉亭”的原因,借题发挥,劝慰在谪居生活的张梦得和苏轼,“使其中坦然,不以物伤性,将何适而非快?”当时苏辙也在贬中,写作此文,亦有自慰之意。

  全文分三段。第一段从长江水势落笔,写登临亭子能览观江流之胜,暗寓快哉之意。第二段揭出命名的缘由:一是从俯瞰、昼观、夜间、近睹、远眺诸角度,极言观赏亭子周围的山川胜景,足以令人称陕。第三段直议“快哉”:先引《风赋》中的有关文字,点“快哉”的出典,然后就楚王之乐、庶民之忧,联想到“士生于世”的两种不同处世态度,肯定张梦得不以物伤性,自放于山水之间的那种“何适而非快”的乐观倔强的情怀。最后从反面收结,进一步衬托出张梦得旷达胸襟的可贵。

  全文结构严谨,紧扣“快哉”着笔,一篇之中“快”字凡七见,既做足了题目,又把不以谪居为患,在逆境中自勉之意发挥得淋漓尽致。文势宏放,笔致委曲明畅,能体现苏辙散文风格。《古文观止》评:“读之令人心胸旷达,宠辱俱忘。”这种评价,决非虚言。

  作者在本文中畅言“快哉”二字,不仅因为快哉亭所处地理位置的景象使人心旷神怡,而且因为宦途失意之人如果“不以物伤性”,则无论处于什么环境,都能“自放山水之间”而独得其快。文章清新开阔,气势奔逸,将写景、叙事、抒情、议论熔于一炉,借用典故并加以发挥,把快意之情写得淋漓尽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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