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戚世家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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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受命帝王及继体守文之君,非独内德茂也,盖亦有外戚之助焉。夏之兴也以涂山,而桀之放也以末喜。殷之兴也以有娀,纣之杀也嬖妲己。周之兴也以姜原及大任,而幽王之禽也淫于褒姒。故《易》基《乾》《坤》,《诗》始《关雎》,《书》美釐降,《春秋》讥不亲迎。夫妇之际,人道之大伦也。礼之用,唯婚姻为兢兢。夫乐调而四时和,阴阳之变,万物之统也。可不慎与?人能弘道,无如命何。甚哉,妃匹之爱,君不能得之于臣,父不能得之于子,况卑不乎!即欢合矣,或不能成子姓;能成子姓矣,或不能要终:岂非命也哉?孔子罕称命,盖难言之也。非通幽明,恶能识乎性命哉?
自古受命帝王及继体守文之君,非独内德茂也,盖亦有外戚之助焉。夏之兴也以涂山,而桀之放也以末喜。殷之兴也以有娀,纣之杀也嬖妲己。周之兴也以姜原及大任,而幽王之禽也淫于褒姒。故《易》基《乾》《坤》,《诗》始《关雎》,《书》美釐降,《春秋》讥不亲迎。夫妇之际,人道之大伦也。礼之用,唯婚姻为兢兢。夫乐调而四时和,阴阳之变,万物之统也。可不慎与?人能弘道,无如命何。甚哉,妃匹之爱,君不能得之于臣,父不能得之于子,况卑不乎!即欢合矣,或不能成子姓;能成子姓矣,或不能要终:岂非命也哉?孔子罕称命,盖难言之也。非通幽明,恶能识乎性命哉?
  自古以来,受天命的开国帝王和继承正统遵守先帝法度的国君,不只是内在的品德美好,大都也由于有外戚的帮助。夏代的兴起是因为有涂山氏之女,而夏桀的被放逐是由于末喜。殷代的兴起是由于有娀(sōng,松)氏的女子,商纣王的被杀是因为宠爱妲(dá,达)已。周代的兴起是由于有姜原及太任,而幽王的被擒是因为他和褒姒的的淫乱。所以《易经》以《乾》《坤》两卦为基本,《诗经》以《关雎》开篇,《书经》赞美尧把女儿下嫁给舜,《春秋》讥讽娶妻不亲自去迎接。夫妇之间的关系,是人道之中最重大的伦常关系。礼的应用,只有婚姻最为谨慎。乐声协调四时就和顺,阴阳的变化是万物生长变化的统领怎能不慎重呢?人能弘扬人伦之道,可是对天命却无可奈何。确实啊,配偶的亲爱之情,国君不能从大臣那里得到,父亲也不能从儿子那里得到,何况是更卑下的人呢!夫妇欢合之后,有的不能繁育子孙;能繁育子孙了,有的又不能得到好的归宿。这难道不是天命吗?孔子很少谈天命,大概是由于很难说清吧。不能晓阴阳的变化,怎能懂得人性和天命的道理呢?
自古受命帝王及继体守文之君,非独内德茂也,盖亦有外戚之助焉。夏之兴也以涂山,而桀之放也以末喜。殷之兴也以有娀,纣之杀也嬖妲己。周之兴也以姜原及大任,而幽王之禽也淫于褒姒。故《易》基《乾》《坤》,《诗》始《关雎》,《书》美釐降,《春秋》讥不亲迎。夫妇之际,人道之大伦也。礼之用,唯婚姻为兢兢。夫乐调而四时和,阴阳之变,万物之统也。可不慎与?人能弘道,无如命何。甚哉,妃匹之爱,君不能得之于臣,父不能得之于子,况卑不乎!即欢合矣,或不能成子姓;能成子姓矣,或不能要终:岂非命也哉?孔子罕称命,盖难言之也。非通幽明,恶能识乎性命哉?
  受命帝王:受命于天的帝王,这里指开国创业的君主。继体:继位。守文:遵守成法。茂:美好。外戚:指皇帝之母及后妃的亲族。涂山:古国(部落)名。这里指涂山氏女。传说禹娶涂山氏之女炎妻,生启,启建立夏朝。放:放逐。夏桀暴虐,宠爱末喜,商汤灭夏,桀被流放于南方。娀(sōng,松):远古氏族名。这里指有娀氏之女简狄。神话传话,简狄吞燕卵有孕,生契,为商的始祖。嬖:宠爱。商纣王宠爱妲己,荒淫暴虐,周武王伐纣,商军倒戈,纣自焚于鹿台。姜原:周始祖后稷之母。原,或作“嫄”。大任:周文王之母。大,同“太”。禽:同“擒”。西周幽王宠爱褒姒,荒淫昏乱,申侯联合犬戎攻周,幽王逃至骊山被杀,褒姒被俘。西周亡。《易》:《易经》。《乾》《坤》:《易经》六十四封的头两封。乾为阳,坤为阴,乾坤象征天地,又象征君臣、父母、夫妻等。所以《乾》《坤》两封是《经》诸封的基础。《诗》:《诗经》。《关雎》:《诗经》的第一篇诗。《毛诗序》认为,这首诗是赞美后妃之德的。《书》:《书经》,又称《尚书》。釐降:下嫁。这句指的是,尧听说舜有贤德,就把两个女儿下嫁给他为妻。《春秋》讥不亲迎:按古代婚礼规定,不论贵族平民,在迎亲时夫婿都应亲自到女家迎娶新娘。鲁隐公二年(前721),国大夫裂到鲁国为其国君迎娶鲁隐公之女。《春秋》的记载是“纪裂来逆女”。《公羊传》认为《春秋》这样记载是“讥始不亲迎也”。逆,迎接。人道:社会的伦理等级关系。兢兢:小心谨慎的样子。调:和谐。古人认为音乐与自然和社会现象有密切的关系,所以这里说“乐调而四时和”。人能弘道:此语出自《论语·卫灵公》。仅,扩大:道,这里指人伦之道。妃(pèi,配)匹:配偶。妃,通“配”。欢合:夫妇的欢爱。成:成熟,收获,引申为繁育。子姓:子孙。要:求,取。终:结局,归宿。幽明:阴阳。恶:哪里,怎么。性命:人的性和天命。
自古受命帝王及继体守文之君,非独内德茂也,盖亦有外戚之助焉。夏之兴也以涂山,而桀之放也以末喜。殷之兴也以有娀,纣之杀也嬖妲己。周之兴也以姜原及大任,而幽王之禽也淫于褒姒。故《易》基《乾》《坤》,《诗》始《关雎》,《书》美釐降,《春秋》讥不亲迎。夫妇之际,人道之大伦也。礼之用,唯婚姻为兢兢。夫乐调而四时和,阴阳之变,万物之统也。可不慎与?人能弘道,无如命何。甚哉,妃匹之爱,君不能得之于臣,父不能得之于子,况卑不乎!即欢合矣,或不能成子姓;能成子姓矣,或不能要终:岂非命也哉?孔子罕称命,盖难言之也。非通幽明,恶能识乎性命哉?
  本文是《史记·外戚世家》的序。《史记》中的外戚指帝王的后妃及其亲族。作者陈述三代的得失,论证后妃对国家治乱的影响。汉代自惠帝时起,后妃、外戚专权反复造成祸乱,因此作者本文是有所指的。但行文吞吞吐吐,大概有不便明言的苦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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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及注释

译文
  自古以来,受天命的开国帝王和继承正统遵守先帝法度的国君,不只是内在的品德美好,大都也由于有外戚的帮助。夏代的兴起是因为有涂山氏之女,而夏桀的被放逐是由于末喜。殷代的兴起是由于有娀(sōng,松)氏的女子,商纣王的被杀是因为宠爱妲(dá,达)已。周代的兴起是由于有姜原及太任,而幽王的被擒是因为他和褒姒的的淫乱。所以《易经》以《乾》《坤》两卦为基本,《诗经》以《关雎》开篇,《书经》赞美尧把女儿下嫁给舜,《春秋》讥讽娶妻不亲自去迎接。夫妇之间的关系,是人道之中最重大的伦常关系。礼的应用,只有婚姻最为谨慎。乐声协调四时就和顺,阴阳的变化是万物生长变化的统领怎能不慎重呢?人能弘扬人伦之道,可是对天命却无可奈何。确实啊,配偶的亲爱之情,国君不能从大臣那里得到,父亲也不能从儿子那里得到,何况是更卑下的人呢!夫妇欢合之后,有的不能繁育子孙;能繁育子孙了,有的又不能得到好的归宿。这难道不是天命吗?孔子很少谈天命,大概是由于很难说清吧。不能晓阴阳的变化,怎能懂得人性和天命的道理呢?

注释
  ①受命帝王:受命于天的帝王,这里指开国创业的君主。继体:继位。守文:遵守成法。②茂:美好。③外戚:指皇帝之母及后妃的亲族。④涂山:古国(部落)名。这里指涂山氏女。传说禹娶涂山氏之女炎妻,生启,启建立夏朝。⑤放:放逐。夏桀暴虐,宠爱末喜,商汤灭夏,桀被流放于南方。⑥娀(sōng,松):远古氏族名。这里指有娀氏之女简狄。神话传话,简狄吞燕卵有孕,生契,为商的始祖。⑦嬖:宠爱。商纣王宠爱妲己,荒淫暴虐,周武王伐纣,商军倒戈,纣自焚于鹿台。⑧姜原:周始祖后稷之母。原,或作“嫄”。大任:周文王之母。大,同“太”。⑨禽:同“擒”。西周幽王宠爱褒姒,荒淫昏乱,申侯联合犬戎攻周,幽王逃至骊山被杀,褒姒被俘。西周亡。⑩《易》:《易经》。《乾》《坤》:《易经》六十四封的头两封。乾为阳,坤为阴,乾坤象征天地,又象征君臣、父母、夫妻等。所以《乾》《坤》两封是《经》诸封的基础。(11)《诗》:《诗经》。《关雎》:《诗经》的第一篇诗。《毛诗序》认为,这首诗是赞美后妃之德的。(12)《书》:《书经》,又称《尚书》。釐降:下嫁。这句指的是,尧听说舜有贤德,就把两个女儿下嫁给他为妻。(13)《春秋》讥不亲迎:按古代婚礼规定,不论贵族平民,在迎亲时夫婿都应亲自到女家迎娶新娘。鲁隐公二年(前721),国大夫裂到鲁国为其国君迎娶鲁隐公之女。《春秋》的记载是“纪裂来逆女”。《公羊传》认为《春秋》这样记载是“讥始不亲迎也”。逆,迎接。(14)人道:社会的伦理等级关系。(15)兢兢:小心谨慎的样子。(16)调:和谐。古人认为音乐与自然和社会现象有密切的关系,所以这里说“乐调而四时和”。(17)人能弘道:此语出自《论语·卫灵公》。仅,扩大:道,这里指人伦之道。(18)妃(pèi,配)匹:配偶。妃,通“配”。(19)欢合:夫妇的欢爱。(20)成:成熟,收获,引申为繁育。子姓:子孙。(21)要:求,取。终:结局,归宿。(22)幽明:阴阳。(23)恶:哪里,怎么。性命:人的性和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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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析

  本文是《史记·外戚世家》的序。《史记》中的外戚指帝王的后妃及其亲族。作者陈述三代的得失,论证后妃对国家治乱的影响。汉代自惠帝时起,后妃、外戚专权反复造成祸乱,因此作者本文是有所指的。但行文吞吞吐吐,大概有不便明言的苦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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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迁

司马迁

司马迁(前145年或前135年-不可考),字子长,夏阳(今陕西韩城南)人。西汉史学家、散文家。他以其“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的史识创作了中国第一部纪传体通史《史记》(原名《太史公书》)。被公认为是中国史书的典范,该书记载了从上古传说中的黄帝时期,到汉武帝元狩元年,长达3000多年的历史,是“二十五史”之首,被鲁迅誉为“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 24篇诗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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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田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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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游都邑以永久,无明略以佐时。徒临川以羡鱼,俟河清乎未期。感蔡子之慷慨,从唐生以决疑。谅天道之微昧,追渔父以同嬉。超埃尘以遐逝,与世事乎长辞。

  于是仲春令月,时和气清;原隰郁茂,百草滋荣。王雎鼓翼,鸧鹒哀鸣;交颈颉颃,关关嘤嘤。于焉逍遥,聊以娱情。

  尔乃龙吟方泽,虎啸山丘。仰飞纤缴,俯钓长流。触矢而毙,贪饵吞钩。落云间之逸禽,悬渊沉之魦鰡。

  于时曜灵俄景,继以望舒。极般游之至乐,虽日夕而忘劬。感老氏之遗诫,将回驾乎蓬庐。弹五弦之妙指,咏周、孔之图书。挥翰墨以奋藻,陈三皇之轨模。苟纵心于物外,安知荣辱之所如。

  游都邑以永久,无明略以佐时。徒临川以羡鱼,俟河清乎未期。感蔡子之慷慨,从唐生以决疑。谅天道之微昧,追渔父以同嬉。超埃尘以遐逝,与世事乎长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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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是美好的仲春时节,气候温和,天气晴朗。高原与低地,树木枝叶茂密,杂草滋长。鱼鹰在水面张翼低飞,黄莺在枝头婉转歌唱。河面鸳鸯交颈,空中群鸟飞翔。鸣声吱喳,美妙动听。逍遥在这原野的春光之中,令我心情欢畅。

  尔乃龙吟方泽,虎啸山丘。仰飞纤缴,俯钓长流。触矢而毙,贪饵吞钩。落云间之逸禽,悬渊沉之魦鰡。
  于是我就在大湖旁龙鸣般唱,在小丘上虎啸般吟诗。向云间射上箭矢,往河里撒下钓丝;飞鸟被射中毙命,鱼儿因贪吃上钩,天空落下了鸿雁,水中钓起了鱼。

  于时曜灵俄景,继以望舒。极般游之至乐,虽日夕而忘劬。感老氏之遗诫,将回驾乎蓬庐。弹五弦之妙指,咏周、孔之图书。挥翰墨以奋藻,陈三皇之轨模。苟纵心于物外,安知荣辱之所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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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游都邑(yì)以永久,无明略以佐时。徒临川以羡鱼,俟(sì)河清乎未期。感蔡子之慷(kāng)(kǎi),从唐生以决疑。谅天道之微昧(mèi),追渔父(fǔ)以同嬉。超埃尘以遐(xiá)逝,与世事乎长辞。
  都邑:指东汉京都洛阳。永:长。久:滞。言久滞留于京都。明略:明智的谋略。这句意思说自己无明略以匡佐君主。徒临川以羡鱼:用词典表明自己空有佐时的愿望。徒:空,徒然。羡:愿。俟:等待。河清:黄河水清,古人认为这是政治清明的标志。蔡子:指战国时燕人蔡泽。慷慨:壮士不得志于心。唐生:即唐举,战国时梁人。决疑:请人看相以绝对前途命运的疑惑。蔡泽游学诸侯,未发迹时,曾请唐举看相,后入秦,代范睢为秦相。谅:确实。微昧:幽隐。嬉:乐。此句表明自己将于渔父通于川泽。超尘埃:即游于尘埃之外。尘埃,比喻纷浊的事务。遐逝:远去。长辞:永别。由于政治昏乱,世路艰难,自己与时代不合,产生了归田隐居的念头。

  于是仲春令月,时和气清;原隰(xí)郁茂,百草滋荣。王雎(jū)鼓翼,鸧(cāng)(gēng)哀鸣;交颈颉(xié)(háng),关关嘤嘤。于焉逍遥,聊以娱情。
  仲春令月:春季的第二个月,即农历二月。令月:美好的月份。原:宽阔平坦之地。隰:低湿之地。郁茂:草木繁盛。王雎:鸟名。即雎鸠。鸧鹒:鸟名。即黄鹂。颉颃:鸟飞上下貌。于焉:于是乎。逍遥:安闲自得。

  尔乃龙吟方泽,虎啸山丘。仰飞纤缴(zhuó),俯钓长流。触矢(shǐ)而毙,贪饵吞钩。落云间之逸禽,悬渊沉之魦(shā)(liú)
  尔乃:于是。方泽:大泽。这两句言自己从容吟啸于山泽间,类乎龙虎。纤缴:指箭。纤:细。缴:射鸟时系在箭上的丝绳。逸禽:云间高飞的鸟。魦鰡:一种小鱼,常伏在水底沙上。

  于时曜(yào)灵俄景,继以望舒。极般(pán)游之至乐,虽日夕而忘劬(qú)。感老氏之遗诫,将回驾乎蓬庐。弹五弦之妙指,咏周、孔之图书。挥翰墨以奋藻,陈三皇之轨模。苟纵心于物外,安知荣辱之所如。 
  曜灵:日。俄:斜。景:同“影”。系:继。望舒:神话传说中为月亮驾车的仙人,这里代指月亮。般游:游乐。般:乐。虽:虽然。劬:劳苦。五弦:五弦琴。指:通“旨”。周孔之图书:周公、孔子著述的典籍。翰:毛笔。藻:辞藻。此句写其挥翰遗情。陈:陈述。轨模:法则。如:往,到。

  游都邑以永久,无明略以佐时。徒临川以羡鱼,俟河清乎未期。感蔡子之慷慨,从唐生以决疑。谅天道之微昧,追渔父以同嬉。超埃尘以遐逝,与世事乎长辞。

  于是仲春令月,时和气清;原隰郁茂,百草滋荣。王雎鼓翼,鸧鹒哀鸣;交颈颉颃,关关嘤嘤。于焉逍遥,聊以娱情。

  尔乃龙吟方泽,虎啸山丘。仰飞纤缴,俯钓长流。触矢而毙,贪饵吞钩。落云间之逸禽,悬渊沉之魦鰡。

  于时曜灵俄景,继以望舒。极般游之至乐,虽日夕而忘劬。感老氏之遗诫,将回驾乎蓬庐。弹五弦之妙指,咏周、孔之图书。挥翰墨以奋藻,陈三皇之轨模。苟纵心于物外,安知荣辱之所如。

  寥寥几笔,即勾勒出春光明媚,鸟语花香,一派欣欣向荣的自然风貌,既表达了对归田生活的向往,同时也暗寓对官场龌龊的厌恶。寄情于景,情景交融,语言清新,优美生动,历来深受人们爱赏。《归田赋》作为迄今最成功的抒情小赋,在赋体文学史上占有重要地位。它代表了自西汉末叶以来赋体革新转变的最高成就,基本结束了大赋为主流的创作时代,而开辟了灵巧自如的小赋的新时期,使赋这种文学形式得以继续活跃发展。从此以后,特别是经魏晋到唐宋,虽几经演化,但无论是散韵、骚韵、俳体、文体,有成就的作家大多循此路径抒情述志、咏物叙事,丰富了文苑。

  文中多用典故是此赋的一大特色,如“徒临川以羡鱼,俟河清乎未期”,分别引用《淮南子·说林训》和《左传·襄公八年》的典故:“感蔡子之慷慨,从唐生以决疑”,事见《史记·范雎蔡泽列传》:“追渔父以同嬉,超埃尘以遐逝”,也是从《楚辞·渔父》中“渔父莞尔而笑,鼓枻而去”及“安能以皓皓之白,而蒙世俗之尘埃乎”化来的。张衡充分利用了历史典故词句短小、内涵量大的优点,于文辞之外又平添了更加丰富的内容,因而《归田赋》并未因为篇制短小而显干瘪。同时,《归田赋》所选用的多是为人们所熟悉的典故,并不晦涩难懂。所以这篇小赋以其雅致精炼、平易清新的语句,包容了内涵丰富的史实,并赋之以新意。

  此外,《归田赋》还用了一些叠韵、重复、双关等修辞方法,如“关关嘤嘤”、“交颈颉颃”,形象地描绘了田园山林那种和谐欢快、神和气清的景色;而“仰飞纤缴,俯钓长流。触矢而毙,贪饵吞钩”,既反映了作者畅游山林,悠闲自得的心情,又颇含自戒之意。

  总之,《归田赋》已很不同于先前的汉大赋了,它已开始由叙事大赋转入抒情小赋,风格上也不再追求气势的铺排、辞藻的堆砌,而类似于四六句骈文,开了骈赋的先河。《归田赋》在我国文学史上占有重要的地位,是千百年来为人们所传诵的优秀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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怨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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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裂齐纨素,皎洁如霜雪。
裁为合欢扇,团团似明月。
出入君怀袖,动摇微风发。
常恐秋节至,凉飙夺炎热。
弃捐箧笥中,恩情中道绝。

新裂齐纨素,皎洁如霜雪。
最新裁出的齐地上好丝绢,犹如霜雪一般洁白。

裁为合欢扇,团团似明月。
用它缝制出一把合欢团扇,像轮浑圆浑圆的明月。

出入君怀袖,动摇微风发。
随你出入,伴你身侧,摇动起来微风徐徐拂面。

常恐秋节至,凉飙夺炎热。
团扇呵,常常担心秋来的季节,那时凉风会代替夏天的炎热。

弃捐箧笥中,恩情中道绝。
用不着的团扇将被抛弃,扔进竹箱,往日的恩情也就半路断绝。

参考资料:

1、 马俊芬编著.《古代闺恋诗词三百首》:中国国际广播出版社,2014.09:第50页2、 (日)前野直彬 石川忠久.《中国古诗名篇鉴赏辞典》:江苏古籍出版社,1987年08月第1版:第11页3、 张岗选注.《中国古典爱情诗歌选注》:三秦出版社,2011.05:第191页4、 施正康.《汉魏诗选》:中华书局(香港)有限公司,1991年10月第1版:第81页5、 章培恒,安平秋,马樟根主编;张永鑫,刘桂秋译注.《古代文史名著选译丛书 汉诗选译(修订版)》:凤凰出版社,2011.05:第78-80页6、 蔡景仙主编.《爱情诗词鉴赏》:内蒙古人民出版社,2008.04:第19页

新裂齐纨(wán)素,皎(jiǎo)洁如霜雪。
新裂:指刚从织机上扯下来。裂,截断。齐纨素:齐地(今山东省泰山以北及胶东半岛地区)出产的精细丝绢。纨素都是细绢,纨比素更精致。汉政府在齐设三服官,是生产纺织品的大型作坊,产品最为著名。素,生绢。皎洁:一作“鲜洁”,洁白无瑕。

裁为合欢扇,团团似明月。
合欢扇:绘有或绣有合欢图案的团扇。合欢图案象征和合欢乐。团团:圆圆的样子。

出入君怀袖,动摇微风发。
君:指意中人。怀袖:胸口和袖口,犹言身边,这里是说随身携带合欢扇。动摇:摇动。

常恐秋节至,凉飙(biāo)夺炎热。
秋节:秋季。节,节令。凉飙:凉风。飙,疾风。

弃捐箧(qiè)(sì)中,恩情中道绝。
捐:抛弃。箧笥:盛物的竹箱。恩情:恩爱之情。中道绝:中途断绝。

参考资料:

1、 马俊芬编著.《古代闺恋诗词三百首》:中国国际广播出版社,2014.09:第50页2、 (日)前野直彬 石川忠久.《中国古诗名篇鉴赏辞典》:江苏古籍出版社,1987年08月第1版:第11页3、 张岗选注.《中国古典爱情诗歌选注》:三秦出版社,2011.05:第191页4、 施正康.《汉魏诗选》:中华书局(香港)有限公司,1991年10月第1版:第81页5、 章培恒,安平秋,马樟根主编;张永鑫,刘桂秋译注.《古代文史名著选译丛书 汉诗选译(修订版)》:凤凰出版社,2011.05:第78-80页6、 蔡景仙主编.《爱情诗词鉴赏》:内蒙古人民出版社,2008.04:第19页

新裂齐纨素,皎洁如霜雪。
裁为合欢扇,团团似明月。
出入君怀袖,动摇微风发。
常恐秋节至,凉飙夺炎热。
弃捐箧笥中,恩情中道绝。

  该诗又题为《团扇诗》《纨扇诗》《怨诗》,是一首著名的宫怨诗。

  该诗通首比体,借秋扇见捐喻嫔妃受帝王玩弄终遭遗弃的不幸命运。前六句是第一层意思。起首二句写纨扇素质之美;从织机上新裁(裂)下来的一块齐国出产的精美丝绢,像霜雪一般鲜明皎洁。纨和素,皆精美柔细的丝绢,本来就皎洁无瑕,更加是“新”织成,又是以盛产丝绢著称的齐国的名产,当然就更加精美绝伦,“鲜洁如霜雪”了。二句喻中套喻,暗示了少女出身名门,品质纯美,志节高尚;也是写其内在本质之美。三四句写纨扇制作之工:把这块名贵精美的丝绢裁制成绘有合欢图案的双面团扇,那团团的形状和皎洁的色泽,仿佛天上一轮团圆的月亮。此二句则写其经过精工制作,更具有外表的容态之美。“合欢”,是一种对称的图案花纹,象征男女和合欢乐之意,如《古诗》中“文彩双鸳鸯,裁为合欢被”,《羽林郎》中“广袖合欢襦”,皆属此类。故这里的“合欢”,不仅突出了团扇的精致美观,以喻女子的外貌出众,而且也寄托了少女对于美好爱情的向往;“明月”不仅比喻女子的光彩照人,同时也象征着她对永远团圆的热望。“出入”二句,因古人衣服宽大,故扇子可置于怀袖之中;天气炎热时则取出摇动,顿生微风,使人爽快。李善注云:“此谓蒙恩幸之时也。”但这话只说对了一半,其实,这两句更深的含义是:嫔妃即使受宠,亦不过是侍候君侧,供其欢娱惬意的玩物而已。

  后四句为第二层意思:团扇在夏季虽受主人宠爱,然而却为自己恩宠难以持久而常常担心恐惧,因为转瞬间秋季将临,凉风吹走了炎热,也就夺去了主人对自己的爱宠;那时,团扇将被弃置在竹箱里,从前与主人的恩情也就半途断绝了。“秋节”隐含韶华已衰,“凉飙”,象征另有新欢;“炎热”,比爱恋炽热;“箧笥”,喻冷宫幽闭,也都是语义双关。封建帝王充陈后宫的佳丽常是成千上万,皇帝对她们只是以貌取人,满足淫乐,对谁都不可能有专一持久的爱情;所以,即使最受宠幸的嫔妃,最终也难逃色衰爱弛的悲剧命运。嫔妃制度又使后宫必然争宠相妒,互相倾轧,阴谋谗陷,班婕妤不就为赵飞燕所谗而失宠了吗?“常恐”,正说明乐中伏悲,居安思危;这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乃是封建嫔妃的普遍心理状态。此诗本是女诗人失宠后之作,而这里说“常恐”、用失宠前语气,更显得她早知此事已属必然之势,正不待夺宠之后,方始恍然醒悟。诗人用语之隐微、怨怒之幽深,千载之下,犹不得不令人惊叹其才情丽感慨其不幸!

  该诗完全符合这两条美学要求:借扇拟人,巧言宫怨之情;设喻取象,无不物我双关,贴切生动,似人似物,浑然难分。而以秋扇见捐以喻女子似玩物遭弃,尤为新奇而警策,是前无古人的创造。正因为如此,其形象就大于思想,超越了宫怨范围而具有更典型更普遍的意义,即反映了封建社会中妇女被玩弄被遗弃的普遍悲剧命运。这正是本诗最突出的艺术成就所在。在后代诗词中,团扇几乎成为红颜薄命、佳人失时的象征,就是明证。

  其次,诗中欲抑先扬的反衬手法和绮丽清简的语言也是值得欣赏的。前六句写纨扇之盛,何等光彩旖旎!后四旬写恐扇之衰,何等哀感顽艳!在两相照映之下,女主人公美好的人生价值和这价值的毁灭,又对比何等鲜明!短短十句,却写出盛衰变化的一生,而怨情又写得如此抑扬顿挫,跌宕多姿,蔚为大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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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山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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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山高,高以大;淮水深,难以逝。
我欲东归,害梁不为?
我集无高曳,水何梁汤汤回回。
临水远望,泣下沾衣。
远道之人心思归,谓之何!

巫山高,高以大;淮水深,难以逝。
巫山高高眼望穿,又高又大行路难。淮水深深不见底,身无双翼难回还。

我欲东归,害梁不为?
含辛吞悲想东归,为何夙愿总成灰?

我集无高曳,水何梁汤汤回回。
我想渡水无舟楫,为什么水势浩荡波涛急。

临水远望,泣下沾衣。
临水远望家乡地,伤心的泪儿湿衣襟。

远道之人心思归,谓之何!
远方游子心思归,一腔怨苦无法提!

参考资料:

1、 曾德珪.汉代乐府民歌赏析.南宁市:广西教育出版社,1987年:7-8页2、 赵光勇.汉魏六朝乐府观止.西安市:陕西人民教育出版社,1998年:78-79页

巫山高,高以大;淮水深,难以逝。
巫山:在四川、湖北两省交界边境。高以大:高而且大。以,连词,相当于“且”。淮水:即淮河,源出于河南桐柏山,流经豫、皖等省至江苏入洪泽湖。逝:速。这句说水深且流急。

我欲东归,害梁不为?
害梁不为:害:通曷,作“何’’解。梁:桥。这句说,为何桥也不架?

我集无高曳(yè),水何梁汤(shāng)汤回回。
我集无高曳:集:济。高曳:当作篙枻。篙,撑船用的竹篙;枻,船桨。汤汤:大水急流的样子。回回:水流回旋的样子。旧本何下有“梁’’字,疑为衍文,或为深的讹字,今删。

临水远望,泣下沾衣。

远道之人心思归,谓之何!
何:奈何。

参考资料:

1、 曾德珪.汉代乐府民歌赏析.南宁市:广西教育出版社,1987年:7-8页2、 赵光勇.汉魏六朝乐府观止.西安市:陕西人民教育出版社,1998年:78-79页
巫山高,高以大;淮水深,难以逝。
我欲东归,害梁不为?
我集无高曳,水何梁汤汤回回。
临水远望,泣下沾衣。
远道之人心思归,谓之何!

  这是一首游子怀乡的诗。怀乡而欲归不得,阻山隔水,于是感极下涕。

  诗中有一个矛盾,就是将“巫山”和“淮水”同地并称。闻一多《乐府诗笺》说:“《南部新书》庚:‘濠州西有高唐(原误塘,从《封氏闻见记》、《诗话总龟》改)馆,附近淮水。’案此与夔蜀之高唐馆同名,以地名迁徙之例推之,疑濠西淮水附近之高唐馆,其所在之山亦名巫山。此诗巫山淮水并称,即濠西之巫山也。”也可以不必拘泥字面,泛指山高水长。

  诗的前四句写山高水深。山是巫山,水是淮水,写水深山高的同时,交待了诗人所在的地域,与下文“欲东归”相照应。山不独高,而且广大,着力写道路险阻。写水,强调其深,因为深,难以渡过。“山高”与“水深”相对应,山高是虚写,用作水深的陪衬,对水深有加重和渲染的作用,呈现出难以逾越的意念。这四句为全篇作铺垫,或者叫“造势”。

  “我欲东归”到“泣下沾衣”六句开始集中写水。从“我欲东归”一句,可知诗人的家乡在淮水下游,他要归家,必须走水路。在他产生“欲东归”的想法的同时,残酷的现实便像特写镜头一般推到他眼前,他不禁惊叫:“害梁不为?”原来这淮水没有桥梁。他被当头浇下一盆冷水。然而,诗人心中尚存一丝希望,就又想:我何不乘船归去?可是,船呢?“我集无高曳,水何汤汤回回”二句含着悲和怨。上一句是悲伤的自语;下一句则衔怨于淮水:你为什么老是那样“汤汤回回”地奔流不息,莫不是有意跟我作对!这是一种绝望的心情。过河没有桥,渡水没有船,满心希望全化作泡影。无奈之时,诗人只有“临水远望”:水天的尽头,有他的父母兄弟,妻子儿女。此时可望而不可即。他内心激动极了,像涨起很高的潮水,无法平静下去;终于两行热泪涌出眼眶,潮水冲出了闸门。

  最后两句:“远道之人心思归,谓之何!”扣住怀乡思归的主题。但其作用不仅止于此。上面六句都是具体写思归,这两句则在于提高感情的强度,犹如一支乐曲用高八度的复唱作煞尾;正因为如此,“谓之何”三字是那样铿锵有力。

  这是一篇杂言诗,其中有三言、四言、五言、六言、七言各类句式。开头四个三字句,两两对仗,一气连作,表现山高水深,气势逼人。再用两个四字句将节奏放缓,跟着一个五字句,一个六字句,这同诗的感情变化起伏相一致。下面又是两个四字句,语势再度趋于平缓。接下一个七字句,陡起波澜,紧逼出一个顿挫有力的三字句,全诗嘎然而止。感情的抒发如直接从诗人胸中流出,略无掩饰,显得朴实深厚。字句上绝无半点斧凿痕迹;不见用力,却字字有斤两。所有这些,形成这首诗古朴真挚的风格。

  在汉乐府中,游子怀乡、欲归无因已成为一类歌辞的母题。如《悲歌》中有四句作:“欲归家无人,欲渡河无船。心思不能言,肠中车轮转。”又有一篇《古歌》说:“离家日以远,衣带日以缓。心思不能言,肠中车轮转。”这些诗句,与此篇似乎有某种联系。

参考资料:

1、 吴小如.汉魏六朝诗鉴赏辞典.上海市:上海辞书出版社,1992年:70-7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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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巴蜀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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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告巴蜀太守:蛮夷自擅,不讨之日久矣,时侵犯边境,劳士大夫。陛下即位,存抚天下,辑安中国,然后兴师出兵,北征匈奴。单于怖骇,交臂受事,屈膝请和。康居西域,重译请朝,稽首来享。移师东指,闽越相诛;右吊番禺,太子入朝。南夷之君,西僰(bó)之长,常效贡职,不敢怠堕,延颈举踵,喁喁然皆争归义,欲为臣妾;道里辽远,山川阻深,不能自致。夫不顺者已诛,而为善者未赏,故遣中郎将往宾之,发巴蜀士民各五百人,以奉币帛,卫使者不然,靡有兵革之事,战斗之患。今闻其乃发军兴制,警惧子弟,忧患长老,郡又擅为转粟运输,皆非陛下之意也。当行者或亡逃自贼杀,亦非人臣之节也。

  夫边郡之士,闻烽举燧燔,皆摄弓而驰,荷兵而走,流汗相属,唯恐居后;触白刃,冒流矢,义不反顾,计不旋踵,人怀怒心,如报私仇。彼岂乐死恶生,非编列之民,而与巴蜀异主哉?计深虑远,急国家之难,而乐尽人臣之道也。故有剖符之封,析珪之爵,位为通侯,居列东第,终则遗显号于后世,传土地于子孙。行事甚忠敬,居位安佚,名声施于无穷,功烈著而不灭。是以贤人君子,肝脑涂中原,膏液润野草而不辞也。今奉币役至南夷,即自贼杀,或亡逃抵诛,身死无名,谥为至愚,耻及父母,为天下笑。人之度量相越,岂不远哉!然此非独行者之罪也,父兄之教不先,子弟之率不谨也,寡廉鲜耻;而俗不长厚也。其被刑戮,不亦宜乎!

  陛下患使者有司之若彼,悼不肖愚民之如此,故遣信使晓谕百姓以发卒之事,因数之以不忠死亡之罪,让三老孝悌以不教之过。方今田时,重烦百姓,已亲见近县,恐远所溪谷山泽之民不遍闻,檄到,亟下县道,使咸知陛下之意,唯毋忽也。

  告巴蜀太守:蛮夷自擅,不讨之日久矣,时侵犯边境,劳士大夫。陛下即位,存抚天下,辑安中国,然后兴师出兵,北征匈奴。单于怖骇,交臂受事,屈膝请和。康居西域,重译请朝,稽首来享。移师东指,闽越相诛;右吊番禺,太子入朝。南夷之君,西僰之长,常效贡职,不敢怠堕,延颈举踵,喁喁然皆争归义,欲为臣妾;道里辽远,山川阻深,不能自致。夫不顺者已诛,而为善者未赏,故遣中郎将往宾之,发巴蜀士民各五百人,以奉币帛,卫使者不然,靡有兵革之事,战斗之患。今闻其乃发军兴制,警惧子弟,忧患长老,郡又擅为转粟运输,皆非陛下之意也。当行者或亡逃自贼杀,亦非人臣之节也。
  告知巴郡、蜀郡太守:周边少数民族不顺从朝廷搞对立,却没有受到军事打击已经很长时间了,还时常侵犯边境,使官吏劳苦。当今皇上登位,体恤安慰天下百姓,团结稳定中原内地,然后发动并派出军队到北方征讨匈奴。匈奴王恐惧,拱手屈服,下跪求和。康居等西方属国,即使需要中介语言翻译才能沟通,也请求来朝廷庆贺,毕恭毕敬地跪拜进献贡礼。于是转移军队东征,致使闽越王被弟弟杀掉;又乘势向右攻下南越,南越王派太子来朝廷作人质。南方西方各少数民族的君长不断效力进贡,不敢懈怠,伸长脖子踮起脚跟,人人仰慕倾心,竞相争先归顺,都想被使唤;只因路途遥远,山川阻隔很严重,不能亲自来朝拜。不顺从的已被讨伐,然而表现好的还没奖赏,所以派中郎将唐蒙去礼节性访问西南各少数民族君长。在巴郡、蜀郡征招士兵各五百名,只是去搬运作为礼品的财物和保卫使者以防意外,并没有军事行动和投入战斗的忧患。现在听说他却启用了军事法则,使青年惊惧,老人忧虑;州县又擅自派人去转运粮食和缴纳物。这些都不是皇上的旨意。另一方面,应征的人有的逃跑,有的自杀,这表明他们缺乏作普通百姓的品德。

  夫边郡之士,闻烽举燧燔,皆摄弓而驰,荷兵而走,流汗相属,唯恐居后;触白刃,冒流矢,义不反顾,计不旋踵,人怀怒心,如报私仇。彼岂乐死恶生,非编列之民,而与巴蜀异主哉?计深虑远,急国家之难,而乐尽人臣之道也。故有剖符之封,析珪之爵,位为通侯,居列东第,终则遗显号于后世,传土地于子孙。行事甚忠敬,居位安佚,名声施于无穷,功烈著而不灭。是以贤人君子,肝脑涂中原,膏液润野草而不辞也。今奉币役至南夷,即自贼杀,或亡逃抵诛,身死无名,谥为至愚,耻及父母,为天下笑。人之度量相越,岂不远哉!然此非独行者之罪也,父兄之教不先,子弟之率不谨也,寡廉鲜耻;而俗不长厚也。其被刑戮,不亦宜乎!
  边境地方的人,一听说烽火燃起,就都拿上弓箭骑马奔赴,或扛着武器跑来,汗水不断线淌流,还唯恐落后。他们顶着刀口,冒着飞箭,义无反顾,还主动献计献策,计策也神速见效,人人心怀愤怒,如报个人仇恨。难道他们喜欢死讨厌生,不是中国籍的人,与巴蜀的人不同一个皇上吗?是他们考虑得深远,因而乐意尽老百姓的义务。因此有人立了功,得到封官职、授爵位的凭证,生前当公侯,住豪宅,死后留美名扬后世,传封地给儿孙。他们做事很忠实敬业,然后才能当官享受安乐,名声永远流传,功勋显著,永不磨灭。因此贤人君子肝脑涂原野,膏血润野草也不逃避。现在干点儿搬运礼品到南方的差事,就自杀或逃跑被杀,人死了又无好名声,被称为最蠢的人,还影响到父母也受羞耻,被天下人嘲笑。人的胸怀见识相差岂不是太远了吗?然而这不只是应征人的罪过,父兄教育没有率先垂范,子弟遵循教导就不会严谨,就缺少好品德和耻辱感;而且当地社会风气也不纯朴诚实,那些人被处罚、杀头,不也是应该的吗?

  陛下患使者有司之若彼,悼不肖愚民之如此,故遣信使晓谕百姓以发卒之事,因数之以不忠死亡之罪,让三老孝悌以不教之过。方今田时,重烦百姓,已亲见近县,恐远所溪谷山泽之民不遍闻,檄到,亟下县道,使咸知陛下之意,唯毋忽也。
  当今皇上忧虑使者唐蒙和郡县官吏像上述那样,担心不成器的愚民又是如此,所以派亲信使者把征招士兵的事明确告诉百姓,顺便用自杀逃跑是对朝廷不忠的罪名来斥责他们,用没教育好的过失来责怪乡村小吏。现在正值农忙时期,不想轻易召集人众,给农民添麻烦,已经亲自会见附近县的人,还担心远处高山深谷的人不能普遍知晓。这檄文一到,赶紧下发各县,让百姓都知道皇上的心意,希望不要疏忽。

  告巴蜀太守:蛮夷自擅,不讨之日久矣,时侵犯边境,劳士大夫。陛下即位,存抚天下,辑安中国,然后兴师出兵,北征匈奴。单于怖骇(hài),交臂受事,屈膝请和。康居西域,重译请朝,稽(qǐ)首来享。移师东指,闽(mǐn)越相诛;右吊番(pān)(yú),太子入朝。南夷之君,西僰(bó)之长,常效贡职,不敢怠(dài)(duò),延颈举踵(zhǒng),喁(yóng)喁然皆争归义,欲为臣妾;道里辽远,山川阻深,不能自致。夫不顺者已诛,而为善者未赏,故遣中郎将往宾之,发巴蜀士民各五百人,以奉币帛,卫使者不然,靡有兵革之事,战斗之患。今闻其乃发军兴制,警惧子弟,忧患长老,郡又擅为转粟(sù)运输,皆非陛下之意也。当行者或亡逃自贼杀,亦非人臣之节也。
  喻:《汉书》作“谕”。辑安:和安,使……和安。北征匈奴:据《史记·匈奴列传》:公元前年(武帝元朔四年)春,以卫青为将军,将六将军十余万人,出朔方六七百里,围左贤王。右贤王大惊,脱身逃走。次年春,卫青再出定襄数百里。其夏,复与合骑侯公孙敖出陇西,过居延,攻祁连山。同时使博望侯张骞及李广出右北平击左贤王。此后又多次出击,匈奴远遁,“遣使于汉,好辞请和亲”。单于:匈奴的君王。交臂:古人表示听命服从的手势。略如后人拱手。受事:臣服。康居:古西域国名。重译:经中介语辗转翻译。稽首:最恭敬隆重的跪拜礼,叩头至地,为九拜之首。来享:来献,来进贡。右:往右,向右。汉军东伐闽越,后至南越番禺,故言右。吊:抚谕,攻取。番禺:在今广州市。僰:我国古代少数民族,居今四川宜宾附近市县及滇东北一带。效:效力。贡职:履行进贡的义务。喁喁然:众人向慕的样子。自致:亲自致意。中郎将:指唐蒙。公元前年(建元六年),唐蒙上书言通夜郎事,许之,拜为中郎将,使往通夜郎。宾:以宾位礼侍,是委婉说平定。发:征招,招募。奉:通“捧”,搬运。币:珠玉、黄金、刀布(货币)。帛:丝织品。不然:谓不测之事。当行者,正被征用的人。自贼杀:自杀,残害杀戮自己。

  夫边郡之士,闻烽举燧(suì)(fán),皆摄弓而驰,荷兵而走,流汗相属,唯恐居后;触白刃,冒流矢,义不反顾,计不旋踵,人怀怒心,如报私仇。彼岂乐死恶生,非编列之民,而与巴蜀异主哉?计深虑远,急国家之难,而乐尽人臣之道也。故有剖符之封,析珪(guī)之爵(jué),位为通侯,居列东第,终则遗显号于后世,传土地于子孙。行事甚忠敬,居位安佚,名声施于无穷,功烈著而不灭。是以贤人君子,肝脑涂中原,膏液润野草而不辞也。今奉币役至南夷,即自贼杀,或亡逃抵诛,身死无名,谥(shì)为至愚,耻及父母,为天下笑。人之度量相越,岂不远哉!然此非独行者之罪也,父兄之教不先,子弟之率不谨也,寡廉鲜耻;而俗不长厚也。其被刑戮,不亦宜乎!
  烽:烽烟。燧:烽火。燔:燃。旋踵:转身,喻时间短。句谓计策很快见效。编列之民:编入户籍之民。剖符:帝王分封诸侯,分剖符节为二,双方各执其半,以为凭信。析珪:与上互文,以玉作信物。通侯:爵位名。原称彻侯,避武帝讳改。东第:甲第,豪宅。抵:至,当。相越:相去。行者:被征用的人。

  陛下患使者有司之若彼,悼不肖愚民之如此,故遣信使晓谕百姓以发卒之事,因数之以不忠死亡之罪,让三老孝悌(tì)以不教之过。方今田时,重烦百姓,已亲见近县,恐远所溪谷山泽之民不遍闻,檄(xí)到,亟下县道,使咸知陛下之意,唯毋忽也。
  让:责。三老孝悌:汉时乡村小吏。田时:农忙季节。重:以……为重,重视,不轻易做。道:民族杂居的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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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子谏杀烛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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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景公好弋,使烛邹主鸟而亡之。公怒,诏吏欲杀之。晏子曰: “烛邹有罪三,请数之以其罪杀之。”公曰:“可。”于是召而数之公前,曰:“烛邹,汝为吾君主鸟而亡之,是罪一也;使吾君以鸟之故杀人,是罪二也;使诸侯闻之以吾君重鸟而轻士 ,是罪三也。数烛邹罪已毕,请杀之 。”公曰:“勿杀!寡人闻命矣。”
齐景公好弋,使烛邹主鸟而亡之。公怒,诏吏欲杀之。晏子曰: “烛邹有罪三,请数之以其罪杀之。”公曰:“可。”于是召而数之公前,曰:“烛邹,汝为吾君主鸟而亡之,是罪一也;使吾君以鸟之故杀人,是罪二也;使诸侯闻之以吾君重鸟而轻士 ,是罪三也。数烛邹罪已毕,请杀之 。”公曰:“勿杀!寡人闻命矣。”
  齐景公喜欢捕鸟。有一次,他捕到了一只漂亮的鸟,就命令烛邹管理鸟。不久,鸟逃跑了。齐景公气坏了,决定亲手杀掉他。晏子说:“烛邹有三条罪状,请让我列数他的罪状然后杀掉他。”于是召见烛邹,在齐景公面前列数他的罪行,说:“烛邹!你是我们君王的养鸟人,却让鸟逃跑了,这是第一条罪行;让我们君王为了一只鸟就要杀人,这是第二条罪行;让诸侯听到这件事,认为我们的君王看重鸟而轻视手下的人,这是第三条罪行。烛邹的罪已经列举结束,请杀死烛邹。”景公说:“不用处死了.我明白你的指教了。”
齐景公好弋(yì),使烛邹(zōu)主鸟而亡之。公怒,诏吏(lì)欲杀之。晏子曰: “烛邹有罪三,请数之以其罪杀之。”公曰:“可。”于是召而数之公前,曰:“烛邹,汝为吾君主鸟而亡之,是罪一也;使吾君以鸟之故杀人,是罪二也;使诸侯闻之以吾君重鸟而轻士 ,是罪三也。数(shǔ)烛邹罪已毕,请杀之 。”公曰:“勿杀!寡人闻命矣。”
  弋:带有绳子的箭,用来射鸟;系着绳的箭,此处名词作动词,指用弋射;此处指捕鸟使(使烛邹主鸟):命令,派遣(上级对下级)。使(使吾君、使诸侯):致使,让。是:这。故:原因,缘故。景公:姜姓,吕氏,名杵臼。春秋后期齐国国君,齐灵公之子,齐庄公之弟。好:爱好,喜爱。烛邹:齐景公的一个臣仆。主:掌管,主管,负责管理;也可翻译成“养”。诏:诏书,皇上的命令或文告。这里指下令。数:历数;列举重:重视,以……为重。轻:轻视,以……为轻。闻命:接受教导。命:命令,这里指教导。亡:丢失,逃跑,让……逃跑了,这里指让鸟逃走了。以(以吾君重鸟):认为。以(以其罪而杀之):按照。以(以鸟之故):因为。士:商、西周、春秋时最低级的贵族阶层;读书人。前:前面。毕:结束。而:连词表承接;连词表并列 。汝:你。谏:规劝罪三:三条罪状。古代汉语中数词作定语常常放在中心词后。下文的“罪一”“罪二”用法相同。是:这。欲(召吏欲杀之):想寡人:古代君主自称。
齐景公好弋,使烛邹主鸟而亡之。公怒,诏吏欲杀之。晏子曰: “烛邹有罪三,请数之以其罪杀之。”公曰:“可。”于是召而数之公前,曰:“烛邹,汝为吾君主鸟而亡之,是罪一也;使吾君以鸟之故杀人,是罪二也;使诸侯闻之以吾君重鸟而轻士 ,是罪三也。数烛邹罪已毕,请杀之 。”公曰:“勿杀!寡人闻命矣。”

  揭露当时的帝王统治者重鸟轻人的残暴本质,颂扬晏子的能言善辩与机智、正直的精神。

  人与人交流需掌握适当技巧,在劝诫指正别人时也应做到趋利避害。

  劝阻他人也要讲究方法,有时应学会避其锋芒,就会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晏子不是直接劝阻,而是间接委婉地提醒齐景公杀了烛邹会影响他的声誉,从而使他改变了主意(晏子的高明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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