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病休文都瘦损,不堪金带垂腰。望湖楼上暗香飘。和风春弄袖,明月夜闻箫。
休文体弱多病身体虚弱,连垂腰的金带都不堪佩系了。望湖楼上正飘散着花香,春天和煦微风吹拂着衣袖,眼望着皓月当空,耳听着悠扬箫声。
酒醒梦回清漏永,隐床无限更潮。佳人不见董娇饶。徘徊花上月,空度可怜宵。
酒醉睡去,又从梦中惊醒,正听见漏壶的长流滴水发出清脆而单调的声响,倚在床上似乎感到了无比潮湿。身边的侍酒美人不见了,内心的空虚好像花上的月亮,正在天际空自徘徊,自己竟是空度良宵。
参考资料:
1、 朱靖华、饶学刚、王文龙、饶晓明.历代名家词新释辑评丛书苏轼词新释辑评.北京:中国书店出版社,2007年1月:1013-1016多病休文都瘦损,不堪金带垂腰。望湖楼堪暗香飘。和风春弄袖,明月夜闻箫。
休文:即梁朝文学家沈约,字休文,体弱多病。金带:高官服饰。暗香:此处泛指花香。弄:玩弄,引申为戏耍。
酒醒梦回清漏永,隐床无限更潮。佳人不见董娇饶(ráo)。徘(pái)徊(huái)花堪月,空度可怜宵。
清漏:古代滴水计时的仪器。又名“漏壶”、“漏刻”。永:长。隐床:倚床。潮:微湿,发潮。董娇饶:“饶”,一作“娆”。“饶”,通“娆”。这里指佳人美女。
参考资料:
1、 朱靖华、饶学刚、王文龙、饶晓明.历代名家词新释辑评丛书苏轼词新释辑评.北京:中国书店出版社,2007年1月:1013-1016上片写词人刚刚病愈,身体尚瘦损虚弱,夜晚登上望湖楼。“多病休文都瘦损,不堪金带垂腰。”因为梁朝文学家沈约体弱多病,这里词人以休文自比,说自己已衰弱到连垂腰的金带都不堪佩系了。金带是指翰林学士服饰,故此时词人正穿着官服登楼,其腰间佩系着金带服饰。这两句埋下后面心境变化的依据。“望湖楼上暗香飘。和风春弄袖,明月夜闻箫。”这是词人在楼上所见所闻,词人大病初愈登高望远,顿感浑身轻快惬意,精神为之抖擞。
下片则转入了心绪孤寂的抒发。“酒醒梦回清漏永,隐床无限更潮。”这两句写词人在望湖楼上与友人同僚对月畅饮,酒醒梦回,听见漏壶的声响,感到床上潮湿。其实,漏壶滴水,与卧床潮湿并无干系,这是一种艺术通感描写,听觉与感觉的相互贯通,却真实而生动地透露出词人此时此地的心绪顿然不适。于是,词人一阵孤寂感霎时涌上心头:“佳人不见董娇饶,徘徊花上月,空度可怜宵。”“可怜宵”,指可爱、可惜的夜宵。词章显示出词人此时的虚度光阴的哀怨心境,词人似乎感到心绪不定,前途未卜,而与词首的“多病瘦损”处境相互关含。结尾三句,实推衍出词人这位孤寂老人,正在人生旅途上疲惫衰弱地行进着。故词中的“徘徊”、“空度”,应是全词的词眼。
全词的妙处在于含蓄蕴藉、藏锋不露,给人以种种联想的启迪。词中的花丛暗香、和煦春风、皓月当空、箫声悠扬,组合成一幅清丽的春夜图。如此美景,引发出词人虚度光阴的感叹。词人的仕途坎坷、环境乖赛、人事艰险、国事日非等种种心理悲哀,正仍在脑海中索绕。这些心理悲哀,词人并没有正面标出,却通过“酒醒梦回清漏永、隐床无限更潮”及“佳人不见董娇饶,徘徊花上月,空度可怜宵”等空寂画面委婉透出,艺术手法高超。
参考资料:
1、 朱靖华、饶学刚、王文龙、饶晓明.历代名家词新释辑评丛书苏轼词新释辑评.北京:中国书店出版社,2007年1月:1013-1016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阑。难,难,难!
世态炎凉,人情淡薄,黄昏骤雨催花落。晨风吹干泪水,脸上残留泪痕,想写下心中愁思,却不知如何下笔,只能倚着斜栏自言自语。这一切怎么那么难、难、难!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装 通:妆)
今时不同往日,咫尺天涯,我身染重病,就像秋千索。夜风刺骨,彻体生寒,听着远方的角声,心中再生一层寒意,夜尽了,我也很快就像这夜一样了吧? 怕人询问,我忍住泪水,在别人面前强颜欢笑。只得瞒、瞒、瞒!
参考资料:
1、 徐培均 .婉约词萃 :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 ,2000年 :196 .2、 夏承焘 .宋词鉴赏辞典 :上海辞书出版社 ,2013年 :565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干,泪痕残。欲笺(jiān)心事,独语斜阑(lán)。难,难,难!
笺:写出。斜阑:指栏杆。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装 通:妆)
病魂一句:描写精神忧惚,似飘荡不定的秋千索。阑珊:衰残,将尽。
参考资料:
1、 徐培均 .婉约词萃 :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 ,2000年 :196 .2、 夏承焘 .宋词鉴赏辞典 :上海辞书出版社 ,2013年 :565 .唐婉是我国历史上常被人们提起的美丽多情的才女之一。她与大诗人陆游喜结良缘,夫妇之间伉俪相得,琴瑟甚和。这实为人间美事。遗憾的是身为婆婆的陆游母亲对这位有才华的儿媳总是看不顺眼,硬要逼着陆游把他相亲相爱的她给休了。陆游对母亲的干预采取了敷衍的态度;把唐婉置于别馆,时时暗暗相会。不幸的是,陆母发现了这个秘密,并采取了断然措施,终于把这对有情人拆散了。有情人未成终生的眷属,唐婉后来改嫁同郡宗人赵士程,但内心仍思念陆游不已。在一次春游之中,恰巧与陆游相遇于沈园。唐婉征得赵士程同意后,派人给陆游送去了酒肴。陆游感念旧情,怅恨不已,写了著名的《钗头凤》词以致意。唐婉则以此词相答。
词的上片交织着十分复杂的感情内容。“世情薄,人情恶”两句,抒写了对于在封建礼教支配下的世故人情的愤恨之情。“世情”所以“薄”,“人情”所以“恶”,皆因“情”受到封建礼教的腐蚀。《礼记·内则》云:“子甚宜其妻,父母不悦,出。”陆母就是根据这一条礼法,把一对好端端的恩爱夫妻拆散了。用“恶”、“薄”两字来抨击封建礼教的害人本质,极为准确有力,作者对于封建礼教的深恶痛绝之情,也借此两字得到了充分的宣泄。“雨送黄昏花易落”,采用象征的手法,暗喻自己备受摧残的悲惨处境。阴雨黄昏时的花,原是陆游词中爱用的意象。其《卜算子》曾借以自况。唐婉把这一意象吸入己作,不仅有自悲自悼之意,而且还说明了她与陆游心心相印,息息相通。
“晓风干,泪痕残”,写内心的痛苦,极为深切动人。被黄昏时分的雨水打湿的了花花草草,经晓风一吹,已经干了,而自己流淌了一夜的泪水,至天明时分,犹擦而未干,残痕仍在。这是多么的痛心啊!以雨水喻泪水,在古代诗词中不乏其例,但以晓风吹得干雨水来反衬手帕擦不干泪水,借以表达出内心的永无休止的悲痛,这无疑是唐婉的独创。
“欲笺心事,独语斜阑”两句是说,她想把自己内心的别离相思之情用信笺写下来寄给对方,要不要这样做呢?她在倚栏沉思独语。“难、难、难!”均为独语之词。由此可见,她终于没有这样做。只因封建礼教的残酷不仁。这一叠声的“难”字,由千种愁恨,万种委屈合并而成,因此似简实繁,以少总多,既上承开篇两句而来,以表现出处此衰薄之世做人之难,做女人之更难;又开启下文,以表现出做一个被休以后再嫁的女人之尤其难。
过片“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这三句艺术概括力极强。“人成各”是就空间角度而言的。作者从陆游与自己两方面设想:自己在横遭离异之后固然感到孤独,而深深爱着自己的陆游不也感到形单影只吗?“今非昨”是就时间角度而言的。其间包含着多重不幸。从昨日的美满婚烟到今天的两地相思,从昨日的被迫离异到今天的被迫改嫁,这是多么不幸!但不幸的事儿还在继续:“病魂常似秋千索。”说“病魂”而不说“梦魂”,显然是经过考虑的。梦魂夜驰,积劳成疾,终于成了“病魂”。昨日方有梦魂,至今日却只剩“病魂”。这也是“今非昨”的不幸。更为不幸的是,改嫁以后,竟连悲哀和流泪的自由也丧失殆尽,只能在晚上暗自伤心。
“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四句,具体倾诉出了这种苦境。“寒”字状角声之凄凉怨慕,“阑珊”状长夜之将尽。这是彻夜难眠的人方能感受得如此之真切。大凡长夜失眠,愈近天明,心情愈感烦躁,而此词中的女主人公不仅无暇烦躁,反而还要咽下泪水,强颜欢笑。其心境之苦痛可想而知。结句以三个“瞒”字作结,再次与开头相呼应。既然可恶的封建礼教不允许纯洁高尚的爱情存在,那就把它珍藏在心底吧!因此愈瞒,愈能见出她对陆游的一往情深和矢志不渝的忠诚。
与陆游的原词比较而言,陆游把眼前景、见在事融为一体,又灌之以悔恨交加的心情,着力描绘出一幅凄怆酸楚的感情画面,故颇能以特有的声情见称于后世。而唐婉则不同,她的处境比陆游更悲惨。自古“愁思之声要妙”,而“穷苦之言易好也”(韩愈《荆潭唱和诗序》)。她只要把自己所遭受的愁苦真切地写出来,就是一首好词。因此,此词纯属自怨自泣、独言独语的感情倾诉,主要以缠绵执着的感情和悲惨的遭遇感动古今。两词所采用的艺术手段虽然不同,但都切合各自的性格、遭遇和身分。可谓各造其极,俱臻至境。合而读之,颇有珠联璧合、相映生辉之妙。
世传唐婉的这首词,在宋人的记载中只有“世情薄,人情恶”两句,并说当时已“惜不得其全阕”(详陈鹄《耆旧续闻》卷十)。此词最早见于明代卓人月所编《古今词统》卷十及清代沈辰垣奉敕编之《历代诗余》卷一一八所引夸娥斋主人说。由于时代略晚,故俞平伯怀疑这是后人依据残存的两句补写而成。
参考资料:
1、 夏承焘 .宋词鉴赏辞典 :上海辞书出版社 ,2013年 :565 .夜色催更,清尘收露,小曲幽坊月暗。竹槛灯窗,识秋娘庭院。笑相遇,似觉琼枝玉树,暖日明霞光烂。水眄兰情,总平生稀见。
夜色深深,仿佛在催着天明,眼看要到了三更天。清清的露水如同洗尘,让地面没有纤尘。月色幽静,小巷僻坊里一片迷茫。我又见到那竹栏,和灯光明亮的小窗,这是她的庭院。她因我们能见面开心。她的美丽令人惊叹,依偎在我身边,我如同见到了琼枝玉树,如一轮暖日,又如一片绚丽的朝霞。她的眼神明如秋水楚楚动人,温柔清雅宛若一株幽兰。这样绝代佳人,人间都少见。
画图中、旧识春风面。谁知道、自到瑶台畔。眷恋雨润云温,苦惊风吹散。念荒寒、寄宿无人馆。重门闭、败壁秋虫叹。怎奈向、一缕相思,隔溪山不断。
从前,只在画中见过她,对那绝世的美丽早已倾倒,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竟真能与她相伴。我们互相情意绵绵。无奈人世无常,将我们分开,我心里哪堪孤独。如今我独自一人在荒郊野外,悄悄无息,重门紧关。只有秋虫在声声重复忧伤的歌。无可奈何,我的相思之情,虽然隔着万水千山,却无法断绝。
参考资料:
1、 上彊邨民(编) 蔡义江(解) .宋词三百首全解 .上海 :复旦大学出版社 ,2008/11/1 : 第131-132页 .2、 吕明涛,谷学彝编著 . 宋词三百首 . 北京 : 中华书局 , 2009.7 :第136-137页 .夜色催更,清尘收露,小曲幽坊月暗。竹槛(jiàn)灯窗,识秋娘庭院。笑相遇,似觉琼枝玉树,暖日明霞光烂。水眄(miàn)兰情,总平生稀见。
竹槛:竹栏杆。秋娘:唐宋时对歌妓的一般称呼。琼枝玉树:比喻人姿容秀美。水眄兰情:目盼如秋水,情香如兰花。眄,顾盼。一作“水盼兰情”。
画图中、旧识春风面。谁知道、自到瑶台畔(pàn)。眷(juàn)恋雨润云温,苦惊风吹散。念荒寒、寄宿无人馆。重门闭、败壁秋虫叹。怎奈向、一缕相思,隔溪山不断。
画图中、旧识春风面:词人用旧典以昭君喻“秋娘”。春风面,指容貌美丽的。瑶台:原指仙人居住的地方,这里借指伊人住所。雨润云温:比喻男女情好。荒寒:既荒凉又寒冷。怎奈向:怎么办?何,语助词。
参考资料:
1、 上彊邨民(编) 蔡义江(解) .宋词三百首全解 .上海 :复旦大学出版社 ,2008/11/1 : 第131-132页 .2、 吕明涛,谷学彝编著 . 宋词三百首 . 北京 : 中华书局 , 2009.7 :第136-137页 .这首词所咏情事,略同《瑞龙吟》,但并非重游旧地,而是神驰旧游。作为一位工于描写女性的词人,在这篇作品中,作者为读者绘制了一幅稀有的动人的画像。
为了要使词中女主人的登场获得预期的应有的效果,词人在艺术构思上是煞费苦心的。他首先画出背景。在一个月色阴沉的晚上,更鼓催来了夜色,露水收尽了街尘,正是在这样一个极其幽美的时刻,他来到了她所居住的地方;阑槛外种着竹子,窗户里闪着灯光,正是在这样一个极优雅的地方,他会见了这位人物。与杜甫《佳人》之写“天寒翠袖薄,日暮倚修竹”用意相同,这里的竹槛、灯窗,也是以景色的清幽来陪衬人物之淡雅的。
先写路途,次写居处,再写会晤,层次分明,步步逼近。下面却忽然用“笑相遇”三字概括提过,对于闻名乍见、倾慕欢乐之情,一概省略。这样,就将以后全力描摹人物之美的地步留了出来。在这里,可以悟出创作上虚实相间的手法。
“似觉”以下四句,是对美人的正面描写,又可以分为几层:第一、二句,乍见其光艳;第三句,细赏其神情;第四句,总赞。写其人之美,不用已为人所习见的“云鬓花颜”、“雪肤花貌”,而用“琼枝玉树”、“暖日明霞”来形容,就不熟滥,不一般化;用两个长排句,四种东西作比,也更有分量。(吴白先生云:“‘琼枝’,见沈约《古别离》:‘愿一见颜色,不异琼树枝。’‘玉树’,见杜甫《饮中八仙歌》:‘皎如玉树临风前。’”)上句说像琼枝和玉树互相交映,是写其明洁耀眼;下句说像暖日和明霞的光辉灿烂,是写其神采照人。两句写入室乍见之初,顿时感到光芒四射,眼花缭乱,尤其因为这次见面是在夜间,就使人物与背景之间,色彩的明暗对比更为显著。在用这种侧重光觉的比喻之先,路途中所见的暗淡月色与庭院中所见的隐约灯光的描写,也对之起了一种很好的衬托作用。如果不仔细研究全词的布局,对于这种使读者容易联想到一些优秀的电影导演的艺术处理手段的巧妙构思,是很容易被忽略过去的。两句写其人之美,可谓竭尽全力,而犹嫌不足,于是再加上“水盼兰情”一句。韩琮《春愁》“水盼兰情别来久”,是用字所本。“水盼”,指眼神明媚如流水;“兰情”,指性情幽静像兰花。这句虽也是写其人之美,但已由乍见其容光而转到细赏其神态了。这已是进了一层。但美人之美,是看不够、写不完的,所以再总一句说:“总平生稀见。”这才画完了这幅美人图的最后一笔。
换头一句,从抒情来说,是上片的延伸;从叙事来说,却是更进一步追溯到“笑相遇”以前的旧事。杜甫《咏怀古迹》咏王昭君云:“画图省识春风面。”词句即点化杜诗而成,意思是说:在和其人会面之前,就已经知道她的声名,见过她的画像了。从而也看出了,这次的会晤,乃是渴望已久之事,而终于如愿以偿,欢乐可想。
从这以下,才正面写到离情。“谁知道”二句则是这一幕小小悲剧的转折点。“瑶台”是美女所居。《离骚》:“望瑶台之偃蹇兮,见有娀之佚女。”王逸注:“佚,美也。”但这里却兼用李白《清平调》:“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这就暗示了这位姑娘有着如李白所形容的杨玉环那样神仙般美丽风姿,作为上片实写其人之美的补充。云雨习用,而“雨”以“润”来形容,“云”以“温”来形容,则化臭腐为神奇,其人性情之好,爱悦之深,由此两字,都可想见,且与上文“兰情”关合。但这叙述两相爱悦的幸福的句子“自到瑶台畔,眷恋雨润云温”,却以“谁知道”领起,以“苦惊风吹散”收束,就全部翻了一个面。惊风吹散了温润的云雨,正如意外的事故拆散了姻缘,通体用比喻说明,处理得极其含蓄而简洁。读到这里,读者才发现,原来在这以上所写,都是追叙。行文变化莫测,与《夜飞鹊》同。
“念荒寒”以下,折入现在。独自寄宿在荒寒的空屋里,关上重重门户,听着坏了的墙壁中秋虫的叫声,这种种凄凉情景,用一“念”字领起,就显得更加沉重。因为无人可语,才只好自思自念,不写人叹,而以虫鸣为叹,似乎虫亦有知,同情自己。如此落墨,意思更深。第三句极力描摹此时此地之哀,正是为了与上片所写彼时彼地之乐作出强烈的对比。
末以纵使水远山遥,却仍然隔不断一缕相思之情作结,是今昔对比以后题中应有之义,而冠以“怎奈向”三字,就暗示了疑怪、埋怨的意思,使这种相思之情含义更为丰富。
参考资料:
1、 唐圭璋等著 . 《唐宋词鉴赏辞典》(唐·五代·北宋卷) .上海 :上海辞书出版社 ,1988年版(2010年5月重印) :第1038-1039页 .2、 上彊邨民(编) 蔡义江(解) .宋词三百首全解 .上海 :复旦大学出版社 ,2008/11/1 : 第131-132页 .怀乡访古事悠悠,独上江城满目秋。
金陵繁华多少事,都不过是历史中的一笔,我独自登上了江城的高处,只见满目萧然,凄清寒凉。
一鸟带烟来别渚,数帆和雨下归舟。
一只飞鸟飞过,身后一缕细烟飘散在江边。几片帆船在风雨中向下游飘去,可是游子的归舟?
萧萧暮吹惊红叶,惨惨寒云压旧楼。
晚风吹来,红叶萧萧作响。寒云惨淡,沉沉的压着旧楼。
故国凄凉谁与问,人心无复更风流。
故国亡去,失去故园的凄凉有谁知道?人心怎么还能像以往一样,自在潇洒呢?
注:王珪时任北宋左相,写作此诗北宋在与西夏的两次战争中均遭失败。
首句破题,兼点时、地。为排解乡思而怀古,但往事如烟,相隔久远,难以追寻。独自踟蹰江边古城,扑入眼帘的只有萧索的秋景。“悠悠”、“独上”、“满目秋”,开篇即为全诗笼罩了一层孤寂、萧索的气氛,并与尾联的“故国凄凉’‘谁与问”形成呼应。
中间二联,即承接“独上江城满目秋”,着力描写诗人眼中的秋光。晚烟凄迷中,一只水鸟孤零零地落在僻静无人的沙洲上。秋雨淅淅沥沥,江面上稀落地飘零着几片帆影,驶向归途。萧瑟的晚风,把山麓层林的红叶吹得七零八落。暗淡的寒云密布低空,阴沉沉地似乎要把古城压垮。一句一景,犹如四幅画屏,物象虽不同,却同是淡墨素彩,集中反映了秋光的萧瑟,创造了一个寥落清冷的意境。
中间二联,融情于景,锻字炼句,显出作者艺术匠心。用“萧萧”“惨惨”修饰“暮吹”与“寒云”,摹声绘色,写出了晚风凄景,寒云惨淡,也写出了作者的心绪; “惊”运用拟人手法,既写出了秋风中“红叶”飘零的情状,也写出了诗人心头之“惊”;“压”既形象地写出了寒云之重,也表现出诗人心情之沉重。
尾联归结全诗,为金陵秋景图点睛。这历史上虎踞龙盘、人杰地灵的雄都,如今竟一派凄凉,无人过问;登临此地,谁也没有往日那种激扬分发、踌躇满志的风情气韵。“故国凄凉”应“江城满目秋”,“谁与问”应“独上”。“人心无复更风流”,由以上种种风物,水到渠成地诱发出了不吐不快的感慨,体现了诗人深深的忧思。
北宋立国不久,逐渐形成积弱集贫的局面。时任左相的作者,对国势日益衰微,感触必深。“故国凄凉”未必只是吊古之思,很可能是感慨国势的时代悲愁的曲折反映。
这首诗格调的寥落沉郁,与昂奋进取的盛唐气象迥然有别。宋朝立国不久,逐渐形成积贫积弱的痼疾,旨在缓和危机的王安石变法,虽部分地达到了“富国”的目的,但“强兵”的效果甚微。元丰四年、五年(1081---1082)同西夏进行两次战争,都惨遭失败。第二次的“永乐之败”,丧师二十万,神宗“临朝痛悼,为之不食”(《宋史纪事本末》卷四十)。当时王珪在朝身任左相,对国势日益凌夷,感触必深。《金陵怀古》的“故国凄凉”之叹,未必只是一般的发吊古之思,很可能是感慨国势的时代悲愁的曲折反映。
参考资料:
1、 上海辞书出版社《宋诗鉴赏辞典》1986年版190—191页红板桥头秋光暮。淡月映烟方煦。寒溪蘸碧,绕垂杨路。重分飞,携纤手、泪如雨。波急隋堤远,片帆举。倏忽年华改,向期阻。
红板桥头秋天的夜晚。月色映着淡淡的雾气。堤边垂柳映照在水中,显出一片碧色。重新回忆起当初分别时的情景,拉起妻子的手,泪水不停的流下来。水中波浪很急隋堤很远,船帆举起来。时光过得很快,怎奈归期被阻隔。
时觉春残,渐渐飘花絮。好夕良天长孤负。洞房闲掩,小屏空、无心觑。指归云,仙乡杳、在何处。遥夜香衾暖,算谁与。知他深深约,记得否。
现在春天快过去了,渐渐的飘起了柳絮。美好的光景总是无心欣赏。房门虚掩,空有小屏,却无心去看。归心似箭,但恋人在何处呢?漫漫长夜香被很暖,但谁能与共呢?与他深切的约定,他还记得吗?
参考资料:
1、 薛瑞生.柳永词选.北京市:中华书局,2005年1月第1版:59-612、 叶嘉莹 等.柳永词新释辑评.北京市:中华书局,2005年1月第1版:576-578红板桥头秋光暮。淡月映烟方煦(xù)。寒溪蘸(zhàn)碧,绕垂杨路。重(chóng)分飞,携纤手、泪如雨。波急隋(suí)堤远,片帆举。倏(shū)忽年华改,向期阻。
红板桥:有泛指和专指,泛指谓红色栏杆之桥,专指则谓汴京顺天门外之板桥。从词中所写,知其为专指。秋光暮:秋天的夜晚。烟:雾气。煦:温暖;暖和。寒溪蘸碧:寒冷的溪水如同蘸了染料一样清澈。寒:微微的秋寒。垂杨:即垂柳,古人将杨柳混称,故云。重分飞:重新回忆起当初分别时的情景。分飞,分别。隋堤:汴河大堤,因筑于隋代,故名。倏忽:忽然,时间过得很快。向期阻:怎奈归期却被阻隔。向,怎向。
时觉春残,渐渐飘花絮。好夕良天长孤负。洞房闲掩,小屏空、无心觑(qù)。指归云,仙乡杳、在何处。遥夜香衾(qīn)暖,算谁与。知他深深约,记得否。
花絮:柳絮。孤负:辜负。孤,古同“辜”。小屏:即小屏风,室内陈设物,亦有置于炕头者,谓之炕屏,能映人影。仙乡:仙人所居处,借称所爱者的居处。遥夜:长夜。
参考资料:
1、 薛瑞生.柳永词选.北京市:中华书局,2005年1月第1版:59-612、 叶嘉莹 等.柳永词新释辑评.北京市:中华书局,2005年1月第1版:576-578这是一首女子思念恋人的词,与《乐章集》中同类题材不同的是,它从秋日的水边分别写到春日的洞房遥念,以时间的推移为线,时间的跨度相当大。
上片主要写秋日离别。着重谊染惨淡、冷寂的自然景色, 以及分别时的凄惨情景。首句“红板桥头”是分别之地,“秋光暮”是分别之时。以下三句是分别之景:夜雾笼罩,月色惨淡,水边大路垂杨成行, 柳枝悬垂,沾浸着寒冷的碧水。淡月、寒溪、垂杨等意象,渲染着凄凉、依恋的气氛。在上述的氛围之中,以下二句、九字,直写分别情景:“重分飞,携纤手、泪如雨”。这“携纤手泪如雨”与《雨霖铃·寒蝉凄切》 之“执手相看泪眼”形似而实不同。“执手”二句是从双方落笔,二人相互执手,相看泪眼;而此二句,从一个“纤”字可知,这情景所写的是女子眼中的男人,他正紧紧地握住女子的“纤手”,泪落如雨。这是动态与悄思的描写;而前面的“重分飞”三字则是女子对这位恋人内心的认知,自古道:“商人重利轻别离。”这位男子显然不同,他是重情重义重别离的人,绝不会为名为利而轻易弃置爱情。柳词中有不少词作是从自身的角度抒写与爱人分离的无奈,这一首却是从所爱女子的口吻道出,分量自是不同,它反映出彼此之间心心相知之深, 因而也可以说这女子是哀而无怨的。
但无论怎样伤别,“分飞”毕竟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于是以下二句再从女子的眼中写男子登上水路行程。波之“急”,帆之“举”,意味着舟行之速,促使离人速速远去,离人的身影也就迅速地从送别人的眼前消失,离恨自在其中。堤之“远”,使人体味到其中包蕴着离恨的绵长、悠远;这里又运用了“隋堤”的意象,遍植垂柳的“隋堤”作为一种送别“符号”,自然更加重了离恨中的不舍之情,依恋之意。至此,秋日离别已写尽。
最后以岁月的飞速流逝与旧日期约的受阻结束上片,“倏忽年华改,向期阻。”这虽是两个叙述句,但此中包含了一个较长的时间流程,成为连接秋日分别与下片春日相思的过渡。
过片换头“时觉春残”一句,明写出时光已自秋暮进入残春,呼应上片,由后句可知,恋人已是超过了预先约定的归期。由于恋人的不归而“长孤负”了春日的“好夕良天”。既然没有心思欣赏春色,故词中自然不再有春景的描绘,现在只有“渐渐飘花絮”这一典型的残春景象,表现着春光的最后一抹印迹,又包含着青春流逝的悲哀,同时也暗示了自己对这一段爱情能否长久的担忧。
春已将逝,无心赏春,所以词的描写空间转入“洞房”之中。“洞房闲掩,小屏空、无心觑”。“闲掩”二字,明写洞房之门,实写门内人的孤寂,百无聊赖;“空”字明写小小画屏的闲置,实写屏旁人的冷清、寂寞空虚,因此她对洞房内的一切同样“无心觑”。她一心想着恋人,但恋人仙乡杳远,不知何处,天边那缥缈无定、不可捉摸的“归云”,正与恋人的情况相仿,故而她不免“指归云”、望“仙乡”而叹路杳、伤“何处”了。
以下,时间自白昼而进入“通夜”,“香衾暖,算谁与”所写虽涉风情,却不鄙俗、不露骨,亦是相思之情的明白流露。由此,她不能不对恋人产生了丝丝疑虑,而发出“知他深深约,记得否”的疑问,这是发自心底的一问。
总观这首词,上下片各有四个层次,全从女子的角度着笔,自秋至春,由景及情;自分别至独处,由实境及前程,层层推进,多侧面地表现了一位相思中的女子,且写得疏淡雅静、含蕴深沉。这首词可称得上是一首颇有特色、不落俗套的词作。
参考资料:
1、 叶嘉莹 等.柳永词新释辑评.北京市:中华书局,2005年1月第1版:576-57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