虾蟆碚
忍饥不及一夜啗明月,天帝怒尔谪下三峡脚手犹爬沙。
婪酣大肚饱清气,但见琼流珠液百尺垂唅呀。
峡人只作泉水看,不知元和漱咽犹是月之华。
从来至味不可说,陆羽只作第四夸。
可怜提瓶肥羜子,强饮百斛莫救肝胆邪。
我闻老蟾之酥乃仙药,能使风草化作黄金芽。
何如闭口自润泽,换尔丑质生角牙。
会当骑尔却上月宫去,下看桑海渺渺凌苍霞。

重过阊门万事非。同来何事不同归。梧桐半死清霜后,头白鸳鸯失伴飞。
再次来到苏州,只觉得物是人非。曾与我同来的妻子为什么不能与我同归呢?自己如同霜打的梧桐半死半生,又像失伴的鸳鸯,孤独倦飞。
原上草,露初晞。旧栖新垅两依依。空床卧听南窗雨,谁复挑灯夜补衣。
原野里绿草嫩叶上的露珠刚刚被晒干。我流连于旧日同住的居室,又徘徊于垄上的新坟。躺在空荡荡的床上,听着窗外的凄风苦雨,今后还有谁再为我深夜挑灯缝补衣衫?
参考资料:
1、 李静 等.唐诗宋词鉴赏大全集.北京:华文出版社,2009:275-276重过阊(chāng)门万事非。同来何事不同归。梧桐半死清霜后,头白鸳鸯失伴飞。
阊门:苏州城西门,此处代指苏州。何事:为什么。梧桐半死:枚乘《七发》中说,龙门有桐,其根半生半死(一说此桐为连理枝,其中一枝已亡,一枝犹在),斫以制琴,声音为天下之至悲,这里用来比拟丧偶之痛。清霜后:秋天,此指年老。
原上草,露初晞(xī)。旧栖新垅两依依。空床卧听南窗雨,谁复挑灯夜补衣。
晞:干。旧栖:旧居,指生者所居处。新垅:新坟,指死者葬所。
参考资料:
1、 李静 等.唐诗宋词鉴赏大全集.北京:华文出版社,2009:275-276这是一首情深辞美的悼亡之作。作者夫妇曾经住在苏州,后来妻子死在那里,今重游故地,想起死去的妻子,十分怀念,就写下这首悼亡词。全词写得很沉痛,十分感人,成为文学史上与潘岳《悼亡》、元稹《遣悲怀》、苏轼《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等同题材作品并传不朽的名篇。
上片开头两句用赋,直抒胸臆,写作者这次重回苏州经过阊门,一想起和自己相濡以沫的妻子已长眠地下,不禁悲从中来,只觉得一切都不顺心,遂脱口而出道:“同来何事不同归?”接以“同来何事不同归”一问,问得十分无理,实则文学往往是讲“情”而不讲“理”的,极“无理”之辞,正是极“有情”之语。
“梧桐半死清霜后,头白鸳鸯失伴飞”两句,借用典故,用半死梧桐和失伴鸳鸯比喻自己知天命之年却成为鳏夫,孑身独存的苦状,寂寞之情,溢于言表。“清霜”二字,以秋天霜降后梧桐枝叶凋零,生意索然,比喻妻子死后自己也垂垂老矣。“头白”二字一语双关,鸳鸯头上有白毛,而词人此时已年届五十,也到了满头青丝渐成雪的年龄。这两句形象地刻画出了作者的孤独的凄凉。
过片“原上草 ,露初晞“承上启下,亦比亦兴,既是对亡妻坟前景物的描写,又借露水哀叹妻子生命的短暂。同时这里也是用典,汉乐府丧歌《薤露》:“薤上露,何易晞!”用原草之露初晞暗指夫人的新殁,是为比,紧接上片,与“梧桐半死”共同构成“博喻”;同时,原草晞露又是荒郊坟场应有的景象,是为兴,有它寻夫先路,下文“新垅”二字的出现就不显得突兀。
下片最后三句复用赋体。“旧栖新垅两依依。“因言“新垅”,顺势化用陶渊明《归园田居五首》其四“徘徊丘垅间,依依昔人居”诗意,牵出“旧栖”。居所依依,却天人永隔。下文即很自然地转入到自己“旧栖”中的长夜不眠之思——“空床卧听南窗雨,谁复挑灯夜补衣!”夜间辗转难眠中,昔日妻子挑灯补衣的情景历历在目,却再难重见。这既是抒情最高潮,也是全词中最感人的两句。这两句,平实的细节与意象中表现妻子的贤慧,勤劳与恩爱,以及伉俪间的相濡以沫,一往情深,读来令人哀惋凄绝,感慨万千。
这首词在艺术构思上最突出之处在于将生者与死者紧密联系在一起,作者词笔始终关合自己与妻子双方,其情之深已侵入文章构思当中,如:
“重过阊门万事非 ,同来何事不同归。”此处上半句写自己所见,下半句抒发对亡妻的思念。“梧桐半死清霜后,头白鸳鸯失伴飞”这是写作者自身。“原上草 ,露初晞“这是写妻子。“旧栖新垄两依依。"这是两个人在一起写。“空床卧听南窗雨,谁复挑灯夜补衣”与开头一样,前一句写自己,后一句写妻子。以夫妻间体贴关怀、情感交融的温馨生活为基础写成;”旧坟新垄“句有夫妻感情已经超越时间,超越生死之感。
参考资料:
1、 李静 等.唐诗宋词鉴赏大全集.北京:华文出版社,2009:275-2762、 唐圭璋 等.唐宋词鉴赏辞典(唐·五代·北宋).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88:885-888毕竟西湖六月中,风光不与四时同。
到底是西湖六月天的景色,风光与其它季节大不相同。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那密密层层的荷叶铺展开去,像与天相接,一片无边无际的青翠碧绿,阳光下荷花分外鲜艳娇红。
参考资料:
1、 章楚藩 等.杨万里诗歌赏析集.成都:巴蜀书社,1994:145-147毕竟西湖六月中,风光不与四时同。
毕竟: 到底。六月中:六月中旬。四时:春夏秋冬四个季节。在这里指六月以外的其他时节。同:相同。
接天莲叶无穷碧(bì),映(yìng)日荷花别样红。
接天:像与天空相接。无穷:无边无际。无穷碧:因莲叶面积很广,似与天相接,故呈现无穷的碧绿。映日:指阳光。映照着日光。。别样:宋代俗语,特别,不一样。别样红:红得特别出色。
参考资料:
1、 章楚藩 等.杨万里诗歌赏析集.成都:巴蜀书社,1994:145-147 这是一首描写西湖六月美丽景色的诗,这首诗是诗中有画,画中有诗的典范作品。
诗人开篇即说毕竟六月的西湖景色,风光不与其他季节相同,这两句质朴无华的诗句,更加说明夏天的西湖景色的与众不同。这两句是写六月西湖给诗人的总的感受。“毕竟”二字,突出了六月西湖风光的独特、非同一般,给人以丰富美好的想象。首句看似突兀,实际造句大气,虽然读者还不曾从诗中领略到西湖美景,但已能从诗人赞叹的语气中感受到了。诗句似脱口而出,是大惊大喜之余最直观的感受,因而更强化了西湖之美。
然后,诗人用充满强烈色彩对比的句子,给读者描绘出一幅大红大绿、精彩绝艳的画面:“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这两句具体地描绘了“毕竟”不同的风景图画:随着湖面而伸展到尽头的荷叶与蓝天融合在一起,造成了“无穷”的艺术空间,涂染出无边无际的碧色;在这一片碧色的背景上,又点染出阳光映照下的朵朵荷花,红得那么娇艳、那么明丽。连天“无穷碧”的荷叶和映日“别样红”的荷花,不仅是春、秋、冬三季所见不到,就是夏季也只在六月中荷花最旺盛的时期才能看到。诗人抓住了这盛夏时特有的景物,概括而又贴切。这种在谋篇上的转化,虽然跌宕起伏,却没有突兀之感。看似平淡的笔墨,给读者展现了令人回味的艺术境地。
诗人的中心立意不在畅叙友谊,或者纠缠于离愁别绪,而是通过对西湖美景的极度赞美,曲折地表达对友人的眷恋。从艺术上来说,除了白描以外,此诗还有两点值得注意:一是虚实相生。前两句直陈,只是泛说,为虚;后两句描绘,展示具体形象,为实。虚实结合,相得益彰。二是刚柔相济。后两句所写的莲叶荷花,一般归入阴柔美一类,而诗人却把它写得非常壮美,境界阔大,有“天”,有“日”。语言也很有气势:“接天”“无穷”。这样,阳刚与柔美,就在诗歌中得到了和谐统一。
参考资料:
1、 缪钺 等.宋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87:1088-1089雨洗东坡月色清,市人行尽野人行。
雨点纷落,把东坡洗得格外干净,月亮的光辉也变得清澈。城里的人早已离开,此处只有山野中人闲游散步。
莫嫌荦确坡头路,自爱铿然曳杖声。
千万别去嫌弃这些坎坷的坡路不如城里平坦,我,就是喜欢这样拄着拐杖铿然的声音。
雨洗东坡月色清,市人行尽野人行。
野人:泛指村野之人;农夫。
莫嫌荦(luò)确坡头路,自爱铿(kēng)然曳(yè)杖声。
荦确:怪石嶙峋貌,或者坚硬貌。铿然:声音响亮貌。
东坡是一个地名,在当时黄州州治黄冈(今属湖北)城东。它并不是什么风景胜地,但对作者来说,却是灌注了辛勤劳动、结下深厚感情的一个生活天地。宋神宗元丰初年,作者被贬官到黄州,弃置闲散,生活很困窘。老朋友马正卿看不过眼,给他从郡里申请下来一片撂荒的旧营地,苏轼加以整治,躬耕其中,这就是东坡。诗人在此不只经营禾稼果木,还筑起居室——雪堂,亲自写了“东坡雪堂”四个大字,并自称东坡居士了。所以,他对这里是倾注着爱的。
诗一开始便把东坡置于一片清景之中。僻冈幽坡,一天月色,已是可人,又加以雨后的皎洁月光,透过无尘的碧空,敷洒在澡雪一新、珠水晶莹的万物上,这是何等澄明的境界!确实当得起一个“清”字。谢灵运写雨后丛林之象说:“密林含余清”。诗人的用字直可追步大谢。
诗人偏偏拈出夜景来写,不是无谓的。这个境界非“市人”所能享有。“日中为市”,市人为财利驱迫,只能在炎日嚣尘中奔波。唯有“野人”,脱离市集、置身名利圈外而躬耕的诗人,才有余裕独享这胜境。唯幽人才有雅事,所以“市人行尽野人行”。这读来极其自然平淡的一句诗,使我们不禁从“市人”身上嗅到一股奔走闹市嚣尘的喧闹气息,又从“野人”身上感受到一股幽人守志僻处而自足于怀的味道,而那自得、自矜之意,尽在不言中。诗人在另一首诗里说:“也知造物有深意,故遣佳人在空谷。”那虽是咏定惠院海棠的,实际是借海棠自咏身世,正好帮助我们理解这句诗所包含的意境。
那么,在这个诗人独有的天地里,难道就没有一点缺憾吗?有的。那大石丛错、凸凹不平的坡头路,就够磨难人的了。然而有什么了不起呢?将拐杖着实地点在上面,铿然一声,便支撑起矫健的步伐,更加精神抖擞地前进了。没有艰险,哪里来征服的欢欣!没有“荦确坡头路”,哪有“铿然曳杖声”!一个“莫嫌”,一个“自爱”,那以险为乐、视险如夷的豪迈精神,都在这一反一正的强烈感情对比中凸现出来了。这“荦确坡头路”不就是作者脚下坎坷的仕途么?作者对待仕途挫折,从来就是抱着这种开朗乐观、意气昂扬的态度,绝不气馁颓丧。这种精神是能够给人以鼓舞和力量的。小诗所以感人,正由于诗人将这种可贵的精神与客观风物交融为一,构成浑然一体的境界;句句均是言景,又无句不是言情,寓情于景,托意深远,耐人咀嚼。同一时期,作者有《定风波》词写在风雨中的神态:“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与此诗可谓异曲同工,拿来对照一读,颇为有趣。
诗的第一段,通过景物描写,突出当时的静。说明作者对田园生活的热爱,对世俗名利的不屑,但愿长醉山水间之意。
魂飞万里程,天地隔幽明。
我的魂魄似乎已飞到万里外追随您而去,无奈生死之间宛如天地相隔一幽一明。
死不从公死,生如无此生。
真遗憾不能跟您一起去死,而今活着也如同没有了生命。
丹心浑未化,碧血已先成。
您的一颗丹心仍郁结不散,尽洒的热血却已化为碧青。
无处堪挥泪,吾今变姓名。
找不到地方尽情挥洒我的泪水,而今我只好遁迹山林隐姓埋名。
参考资料:
1、 徐寒主编;汤一介,文怀沙学术顾问,历代古诗鉴赏 中 全新校勘珍藏版,中国书店,2011.07,第716页魂飞万里程,天地隔(gé)幽明。
文山卷:文天祥的诗集。文山:文天祥,号文山。卷:这里指诗文集。幽:指阴间。明:指人间。
死不从公死,生如无此生。
丹心浑未化,碧血已先成。
丹心:赤诚的心。浑:全。
无处堪挥泪,吾今变姓名。
无处:因已亡国,领土已尽属元朝,故云。堪:可,能。
参考资料:
1、 徐寒主编;汤一介,文怀沙学术顾问,历代古诗鉴赏 中 全新校勘珍藏版,中国书店,2011.07,第716页此诗以文天祥的死讯开篇,首联写文天祥的魂魄飞越千山万水,从遥远的燕京回到南方;颔联中诗人将自己的“死”、“生”与文天祥作比较;颈联承接颔联的蕴藉之意,借用典故正写文天祥的忠贞爱国;尾联写现实处境并表达自己的心志。全诗情感真挚,凄婉哀凉,以白描见长,字字用血泪凝成,读之令人泣下。
起句劈空而来,写文天祥在历尽磨难之后的壮烈牺牲。文天祥殉国的不幸消息传来,谢翱肝胆俱裂,痛不欲生。但作者并不简单叙述自己悲痛欲绝的心情,而是写自己在噩耗传来后的极度痛苦和迷乱中,突然产生了一个强烈的愿望,要飞越千山万水,到万里之外的北国去和死者见面。分别久长,思念深切,因此在乍一听见英雄的死讯后,产生了这样的愿望,看来奇特,其实也是很自然的。“飞”,写出了作者心情的焦灼不安。明知对方已经死去但仍希望见面,这里头有多少痴情,多少渴望!“魂飞万里程”,这是从比悲痛更深的层次落墨的,即所谓“透过一层”的写法。
次句承上而来,却又急转直下。当精魂不辞万里之遥,跋山涉水,到达北国之后,却又“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在深深的悲哀和失望中,梦魂猛醒过来,原来所知已物化,幽明隔绝,再无相见之时。这是何等痛心的事,对飞越万里的精魂来说,无异于一声晴天霹雳。然而这是严酷的事实。“飞”的急切和“隔”的绝望,在这里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对照。
诗人悲不能已,痛哭着迸出了下面两句:“死不从公死,生如无此生。”忠臣死得其所,自己苟且偷生,了无意趣。这两句用“死”、“生”二字所组成的奇特对偶句,蕴蓄着极深挚的感情,格外哀切动人。
第三联转向正面写文天祥,进一步抒发哀痛心情。“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这是文天祥表明心迹、充满正气的诗句。如今,耿耿丹心仍在,而英雄却带着未酬的壮志,含恨离开了人世。唯其丹心未化,愈觉其碧血先成的可悲可叹;唯其碧血先成,愈觉其丹心未化的可歌可泣。这联写文天祥,仍归结于自己的悼念之情,感情郁结而悲壮。
尾联推进一层。痛苦是需要发泄的,尤其是郁结已久之情。然而在残酷的现实生活中,竟然没有可以发泄自己感情之处。伤心之泪,未能明流,只得暗吞。懂得了诗人“无处堪挥泪”的难以言说的隐痛,在此后多年中,他浪迹四方,“每至辄感哭”之情,也就可以理解了。末句委婉地表示决心,将埋名隐姓,遁迹山林,决不与统治者合作。语气平和,但忠愤抑郁之气仍勃勃于言意之表。
《书文山卷后》以饱含感情的笔触,抒写深沉的家国兴亡之痛。由闻知死讯、渴求重见到死生相隔、无缘重逢;再由壮志未酬、血沃大地,到无处挥泪,决心归隐,百转千回,从深处着笔,写到至情处,不辨是诗是泪。作者本以工于锤炼著称,这首诗却以白描见长,字字用血泪凝成,读之令人泣下。
参考资料:
1、 上海辞书出版社文学鉴赏辞典编纂中心编,正气诗歌100首,上海辞书出版社,2014.08,第336-338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