祇树夕阳亭,共倾三昧酒。
夕阳斜照着幽静的法华寺的西亭,我们抛开心头的杂念而开怀畅饮。
雾暗水连阶,月明花覆牖。
朦胧的雾色里池水漫上西亭的台阶;皎洁的月光在窗上投下了美丽的花影。
莫厌樽前醉,相看未白首。
何须担心害怕今夜樽前沉醉,看头上的青丝就不必为悲苦所幽禁。
祇(zhī )树夕阳亭,共倾三昧酒。
祗树:即祗树给孤独园,释迦往舍卫国说法时暂居之处。此处指法华寺。夕阳亭:即永州法华寺西亭。三昧:佛教语,即心神平静,杂念止息之意,是佛教的重要修行方法之一。
雾暗水连阶,月明花覆牖(yǒu)。
水连阶:本意指池水漫涨,连接西亭的台阶。实意是坐在西亭中,一眼望去,潇水绕城而过,远接天际。牖:窗户。
莫厌樽(zūn)前醉,相看未白首。
莫:不要。厌:厌恶、害怕、担心。樽:古代盛酒的器具。
据柳宗元的《永州法华寺新作西亭记》、《构法华寺西亭》、以及《法华寺西亭夜饮赋诗序》等文 章,可以看出该文应写于元和四年。《法华寺西亭夜饮赋诗序》曰:“间岁,元克己由柱下史亦谪焉而来。无几何,以文从余者多萃焉。是夜,会兹亭者凡八人。既醉,克己欲志是会以贻于后,咸命为诗,而授余序。”元克己于元和四年谪永,柳宗元于元和五年五月移居愚溪侧旁。因此,该诗与《序》作于元和四年无疑。
柳宗元何以能逃逸出昔日的苦闷心境,进而步入一种少有的旷达境界呢?我想大概有几个方面的原因:其一,至元和四年前后,柳宗元对江南的梅雨湿热气候有所适应,身体有所好转,不再是“百病所集,痞结伏积,不食自饱,或时寒热,水火互至,内消肌骨”的那种初来永州的感觉。其二,相继被贬谪来永的官员与慕名求教的学子的不断增多,使柳宗元的心里也渐渐淡化了初来永州时的那种被抛弃、被荒废、被折磨、被摧残的孤愤心态。其三,母、妻病亡的惨痛,王叔文之死的阴影也随时间的流逝而渐趋平缓,压抑、苦闷的心理有所缓解。从而,眼界骤然开阔起来:昔日的南蛮之地,奄忽间在那郁闷的胸中生出些许美来,并不断激发其观游的欲望与创作的快感。如在《永州法华寺新作西亭记》中欣然写道:“丛莽下颓,万类皆出,旷焉茫焉,天为之益高,地为之加辟,丘陵山谷之峻,江湖池泽之大,咸若有增广之者。夫其地之奇,必以遗乎后,不可旷也。”
从总体上看,《法华寺西亭夜饮》在柳宗元诗歌中可以算得上是一首堪与《江雪》《渔翁》相并提的脍炙人口的佳作。在这首诗中赋与比、象与兴应用得如同羚羊挂角,天衣无缝。在其平淡而简朴的文字里,隐藏的却是他那翻滚的思绪和那难以平静的激情。正如钟嵘于《诗品》中所云:“气之动物,物之感人,故摇荡性情,形诸舞咏。……动天地,感鬼神,莫近于诗。”
诗先从“法华寺西亭”写起,用“释迦往舍卫国说法时暂居之处,即祗树给孤独园”来喻法华寺,其意有二,一是指出了西亭在夕阳下的幽静;二是道出了他们这些贬谪之士南来永州,如同释迦讲法于舍卫国一般,属于生命的一种过程。于是,相互勉励道:人生于世,得抛开一切烦恼,举杯把盏,开怀畅饮。因此,“共倾三昧酒”短短5字,可谓是畅快洒脱,仿若将贬谪之痛、前途之忧置之九霄云外,淡忘得个干净,全然一股李白式的“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的豪迈。
人常言:酒逢知己饮,话向故人说。柳宗元与元克己这样一群落难异乡而不得志的文人墨客,有缘相聚在这幽静的西亭,酒成了他们唯一排遣郁闷麻醉神经的最佳言语。其实,在人类文化史上,无论中外,酒都是一种不可或缺的营造氛围的物品。因此,古往今来,借酒浇愁的文学作品,可谓是船装车载,难以尽数。最耐人寻味的有曹操的《短歌行》:“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有刘伶的《酒德颂》:“兀然而醉,怳尔而醒。静听不闻雷霆之声,熟视不见泰山之形。不觉寒暑之切肌,利欲之感情。俯观万物,扰扰焉若江海之载浮萍”。
柳宗元与元克己等人对酒当歌,不觉天色渐暗,月上梢头,醉态朦胧中从西亭望去,只见那暮色中的池水漫上西亭的台阶;皎洁的月光在窗上投下美丽的花影。于是,柳宗元笔锋一转,像电影画面一样地由室内的叙谈与把盏切换到了对窗外景色的描摹:“雾暗水连阶,月明花覆牖。”通过两组特写镜头将朦胧的暮色与漫涨的池水、皎洁的明月与窗外的花影这些远近大小不同的景物联系在一起,构筑成了一幅鲜活生动、幽静典雅、清丽柔美的画卷。置身于这样仙境般的画卷中,还有何愁可言?何有不快之念?此时,作者已从逃逸规避的心态上升到了与自然融合的境界。
距离上由远而近,时间上由昼而夜,最后在阑珊的灯火下,相互对视,发现依然青丝满头、风华正茂,于是,不期然地得出该诗中的最蕴深意的旷达之句:“莫厌樽前醉,相看未白首”。
“莫厌樽前醉”中的“莫厌”二字,用得厚重而富有张力,它不仅与首联的“共倾三昧酒”遥相呼应,抒发了一种内心深处的豪气,也为结句“相看未白首”作了恰如十分的铺垫,使全诗浑然一体,豪气云霄。此外,“相看未白首”之句,隐约地指出了前途的光明与希望的存在,说明了柳宗元并没有沉湮在悲愤哀怨的泥潭之中,而是在以旷达之情正视着当下的处境。
于此,有的学者认为该诗的尾联写得甚为凄婉。因为在“未白首”的年龄,本正是为国为民贡献青春与作为的大好时机,而在这样的时机却沉迷于樽中之酒而致使光阴虚度,对大智的柳宗元而言,显然是一种无奈的悲愤,是一种痛苦的挣扎,是一种无声的哭泣。诚然,作为一说,这种理解也无可厚非。
但是,阅读这首诗时,还有一点值得一提,就是在柳宗元所处的中唐时代,五言、七言的律诗绝句都已相当成熟,而柳宗元在此为何没有遵守律诗绝句的规则?贸然以六句成诗,较之绝句多了两句,较之律诗则少了一联,像这样的非绝非律类诗,在柳宗元诗集中共有4篇,即《独觉》、《雨后晓行独至愚溪北池》、《渔翁》、《法华寺西亭夜饮》(《杨白花》虽然只有5句,但它已表现出了词曲的风味)。原因为何?许多人为之莫解。其实,这是柳宗元文风中一以贯之的一种对当下主流文化的反叛与背离,对古体诗歌文体的一种光大。因为在柳宗元的4首六句诗中,皆以仄声字入韵,明显地带有古体诗的风味,而在古体诗中是没有句式句数的限制与约束的。从这里,我们也看到了柳宗元对古文运动的执著与文学样式的创新。
其实,人是有多面性的。生活之苦尽管无法规避,但也并不意味着一个人永远在痛苦之中。婉约中有旷达,旷达中有哀婉,这才能构成一个完整而真实地个体。因此,我们在欣赏某个人的作品时,不能一股脑儿地将其归之为某一个派别,譬如手执铜板铁琶高唱“大江东去”的苏东坡可谓是一个彻底的豪放派诗人,但其“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之句则写得让人读而泪落,吟而声咽,其婉约之调并不在易安柳永之下。于此,柳宗元的心态也是一样,痛苦之余不乏旷达,悲婉之后不失豪放,晦涩之中亦有明达。
自小刺头深草里,而今渐觉出蓬蒿。
松树小的时候长在很深很深的草中,埋没看不出来,现在才发现已经长的比蓬蒿高出了许多。
时人不识凌云木,直待凌云始道高。
世上的人不认识这是将来可以高入云霄的树木,一直要等到它已经高入云霄了,才承认它的伟岸。
参考资料:
1、 萧涤非 等著.《唐诗鉴赏辞典》:上海辞书出版社,1983年自小刺头深草里,而今渐觉出蓬(péng)蒿(hāo)。
刺头:指长满松针的小松树。蓬蒿:即蓬草、蒿草。
时人不识凌云木,直待凌云始道高。
直待:直等到。凌云:高耸入云。始道:才说。
参考资料:
1、 萧涤非 等著.《唐诗鉴赏辞典》:上海辞书出版社,1983年《小松》借松写人,托物讽喻,寓意深长。
松,树木中的英雄、勇士。数九寒天,百草枯萎,万木凋零,而它却苍翠凌云,顶风抗雪,泰然自若。然而凌云巨松是由刚出土的小松成长起来的。小松虽小,即已显露出必将“凌云”的苗头。《小松》前两句,生动地刻画出这一特点。
“自小刺头深草里”描写小松刚出土,的确小得可怜,路边野草都比它高,以至被淹没在“深草里”。
但它虽小而并不弱,在“深草”的包围中,它不低头,而是“刺头”——那长满松针的头,又直又硬,一个劲地往上冲刺,锐不可当。那些弱不禁风的小草是不能和它相匹敌的。“刺头”的“刺 ”,一字千钧,不 但准确地勾勒出小松外形的特点,而且把小松坚强不屈的性格 、勇敢的精神 ,形象地勾画出来了。一个“刺”字,显示出小松具有强大的生命力;它的“小”,只是暂时的,相对的,随着时间的推进,它必然由小变大。
“而今渐觉出蓬蒿。”蓬蒿即蓬草、蒿草,草类中长得较高者。小松原先被百草踩在脚底下,可现在它已超出蓬蒿的高度;其他的草当然更不在话下。这个“出”字用得精当,不仅显示了小松由小转大、生长变化的情景,而且在结构上也起了承前启后的作用:
“出”是“刺”的必然结果,也是未来“凌云”的预兆。事物发展总是循序渐进,不可能一步登天,故小松从“刺头深草里”到“出蓬蒿”,只能“渐觉。“渐觉”说得既有分寸,又很含蓄。是谁“渐觉”的呢?
只有关心、爱护小松的人,时时观察、比较,才能“渐觉”;至于那些不关心小松生长的人,视而不见,哪能谈得上“渐觉”呢?
“时人不识凌云木,直待凌云始道高。”小诗的后两句是说,那些人当时不识这可以高耸入云的树木,直到它高耸入云霄,人们才说它高。后两句,作者笔锋一转,发出深深的慨叹。这里连说两个“凌云”,前一个指小松,后一个指大松。大松凌云,已成事实,称赞它高,并不说明有眼力,也无多大意义。小松尚幼小,和小草一样貌不惊人,如果能识别它就是“凌云木”,而加以爱护、培养那才是有识见,才有意义。然而时俗之人所缺少的正是这个见识,所以诗人感叹说:眼光短浅的时人,是不会把小松看作栋梁之才的,有多少小松由于时人不识,而被摧残、被砍杀啊!这些小松,和韩愈笔下“骈死于槽枥之间”的千里马,不是遭到同样悲惨的命运吗?
杜荀鹤出身寒微,虽然年青时就才华毕露,但由于“帝里无相识”(《辞九江李郎中入关》),以至屡试不中,报国无门,一生潦倒。埋没深草里的“小松”,不也正是诗人的自我写照?由于诗人观察敏锐,体验深切,诗中对小松的描写,精炼传神,诗情与哲理,幽默和严肃,在这首诗里得到有机的统一,字里行间,充满理趣,耐人寻味。
参考资料:
1、 傅德岷 卢晋.《成长的书香:教你欣赏唐诗名篇》:黑龙江科学技术出版社,2013年独怜幽草涧边生,上有黄鹂深树鸣。
最是喜爱涧边幽谷里生长的野草,还有那树丛深处婉转啼鸣的黄鹂。
春潮带雨晚来急,野渡无人舟自横。
傍晚时分,春潮上涨,春雨淅沥,西涧水势顿见湍急,荒野渡口无人,只有一只小船悠闲地横在水面。
参考资料:
1、 人民教育出版社语文室.义务教育标准教科书·语文(七年级下册) .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2008:2142、 孙望.韦应物诗集系年校笺.北京:中华书局,2002:204-2053、 吉林大学中文系.唐诗鉴赏大典(七).长春:吉林大学出版社,2009:198-200独怜幽草涧(jiàn)边生,上有黄鹂(lí)深树鸣。
独怜:唯独喜欢。幽草:幽谷里的小草。幽,一作“芳”。生:一作“行”。深树:枝叶茂密的树。深,《才调集》作“远”。树,《全唐诗》注“有本作‘处’”。
春潮带雨晚来急,野渡(dù)无人舟自横。
春潮:春天的潮汐。野渡:郊野的渡口。横:指随意漂浮。
参考资料:
1、 人民教育出版社语文室.义务教育标准教科书·语文(七年级下册) .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2008:2142、 孙望.韦应物诗集系年校笺.北京:中华书局,2002:204-2053、 吉林大学中文系.唐诗鉴赏大典(七).长春:吉林大学出版社,2009:198-200作者任滁州剌史时,游览至滁州西涧,写下了这首诗情浓郁的小诗。此诗写的虽然是平常的景物,但经诗人的点染,却成了一幅意境幽深的有韵之画,还蕴含了诗人一种不在其位,不得其用的无奈与忧伤情怀,也就是作者对自己怀才不遇的不平。
首二句写春景、爱幽草而轻黄鹂,以喻乐守节,而嫉高媚;后二句写带雨春潮之急,和水急舟横的景象,蕴含一种不在其位,不得其用的无可奈何之忧伤。全诗表露了恬淡的胸襟和忧伤之情怀。
诗写暮春景物。“独怜幽草涧边生,上有黄鹂深树鸣”。是说:诗人独喜爱涧边生长的幽草,上有黄莺在树阴深处啼鸣。这是清丽的色彩与动听的音乐交织成的幽雅景致。暮春之际,群芳已过,诗人闲行至涧,但见一片青草萋萋。这里幽草,深树,透出境界的幽冷,虽然不及百花妩媚娇艳,但它们那青翠欲滴的身姿,那自甘寂寞、不肯趋时悦人的风标,与作者好静的性格相契,自然而然地赢得了诗人的喜爱。这里,“独怜”二字,感情色彩至为浓郁,是诗人别有会心的感受。它表露了作者闲适恬淡的心境。王安石有“绿阴幽草胜花时”之句,写初夏之景,与此同一立意。首句,写静;次句,则写动。莺啼婉啭,在树丛深处间关滑动。莺啼似乎打破了刚才的沉寂和悠闲,其实在诗人静谥的心田荡起更深一层涟漪。次句前头着一“上”字,不仅仅是写客观景物的时空转移,重要的是写出了诗人随缘自适、怡然自得的开朗和豁达。
后二句,晚潮加上春雨,水势更急。而郊野渡口,本来行人无多,此刻更其无人。因此,连船夫也不在了,只见空空的渡船自在浮泊,悠然漠然。水急舟横,由于渡口在郊野,无人问津。倘使在要津,则傍晚雨中潮涨,正是渡船大用之时,不能悠然空泊了。因此,在这水急舟横的悠闲景象里,蕴含着一种不在其位、不得其用的无奈而忧伤的情怀。
在前、后二句中,诗人都用了对比手法,并用“独怜”、“急”、“横”这样醒目的字眼加以强调,应当说是有引人思索的用意的。
这首诗中有无寄托,所托何意,历来争论不休。旧注以为这首诗有政治寄托,说是写“君子在下,小人在上之象”,蕴含一种不在其位,不得其用的无可奈何之忧伤,但过于穿凿附会,难以自圆其说。有人认为“此偶赋西涧之景,不必有所托意”。实则诗中流露的情绪若隐若显,开篇幽草、黄莺并提时,诗人用“独怜”的字眼,寓意显然,表露出诗人安贫守节,不高居媚时的胸襟,后两句在水急舟横的悠闲景象中,蕴含着一种不在位、不得其用的无奈、忧虑、悲伤的情怀。诗人以情写景,借景述意,写自己喜爱和不喜爱的景物,说自己合意和不合意的事情,而胸襟恬淡,情怀忧伤,便自然地流露出来。 这首诗表达作者对生活的热爱。
参考资料:
1、 孙望.韦应物诗集系年校笺.北京:中华书局,2002:204-2052、 吉林大学中文系.唐诗鉴赏大典(七).长春:吉林大学出版社,2009:198-2003、 倪其心 等.唐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92:625-626剑外忽传收蓟北,初闻涕泪满衣裳。
剑外忽然传来收蓟北的消息,刚刚听到时涕泪满衣裳。
却看妻子愁何在,漫卷诗书喜欲狂。
回头看妻子和孩子哪还有一点的忧伤,胡乱地卷起诗书欣喜若狂。
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
日头照耀放声高歌痛饮美酒,趁着明媚春光与妻儿一同返回家乡。
即从巴峡穿巫峡,便下襄阳向洛阳。
就从巴峡再穿过巫峡,经过了襄阳后又直奔洛阳。
参考资料:
1、 海 兵.杜甫全集诗详注.乌鲁木齐:新疆人民出版社,2000:219-1202、 于海娣 等.唐诗鉴赏大全集.北京:中国华侨出版社,2010:182剑外忽传收蓟(jì)北,初闻涕(tì)泪满衣裳。
闻:听说。官军:指唐朝军队。剑外:剑门关以南,这里指四川。蓟北:泛指唐代幽州、蓟州一带,今河北北部地区,是安史叛军的根据地。涕:眼泪。
却看妻子愁何在,漫卷(juǎn)诗书喜欲狂。
却看:回头看。妻子:妻子和孩子。愁何在:哪还有一点的忧伤?愁已无影无踪。漫卷诗书喜欲狂:胡乱地卷起。是说杜甫已经迫不及待地去整理行装准备回家乡去了。喜欲狂:高兴得简直要发狂。
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
放歌:放声高歌。须:应当。纵酒:开怀痛饮。青春:指明丽的春天的景色。作伴:与妻儿一同。
即从巴峡穿巫峡,便下襄(xiāng)阳向洛阳。
即:就。巫峡:长江三峡之一,因穿过巫山得名。便:就的意思。襄阳:今属湖北。洛阳:今属河南,古代城池。
参考资料:
1、 海 兵.杜甫全集诗详注.乌鲁木齐:新疆人民出版社,2000:219-1202、 于海娣 等.唐诗鉴赏大全集.北京:中国华侨出版社,2010:182此诗作于唐代宗广德元年(公元763年)春。当年正月史朝义自缢,安史之乱结束。杜甫听到这消息,不禁惊喜欲狂,手舞足蹈,冲口唱出这首七律。诗的前半部分写初闻喜讯的惊喜;后半部分写诗人手舞足蹈做返乡的准备,凸显了急于返回故乡的欢快之情。全诗情感奔放,处处渗透着“喜”字,痛快淋漓地抒发了作者无限喜悦兴奋的心情。因此被称为杜甫“生平第一快诗”。除第一句叙事点题外,其余各句,都是抒发诗人忽闻胜利消息之后的惊喜之情。诗人的思想感情出自胸臆,奔涌直泻。后六句都是对偶,但却明白自然像说话一般,有水到渠成之妙。
首句起势迅猛,恰切地表现了捷报的突然。诗人多年飘泊“剑外”,备尝艰苦,想回故乡而不可能,就是由于“蓟北”未收,安史之乱未平。如今“忽传收蓟北”,惊喜的洪流,一下子冲开了郁积已久的情感闸门,令诗人心中涛翻浪涌。“初闻涕泪满衣裳”,“初闻”紧承“忽传”,“忽传”表现捷报来得太突然,“涕泪满衣裳”则以形传神,表现突然传来的捷报在“初闻”的一刹那所激发的感情波涛,这是喜极而悲、悲喜交集的真实表现。“蓟北”已收,战乱将息,乾坤疮痍、黎民疾苦,都将得到疗救,诗人颠沛流离、感时恨别的苦日子,总算熬过来了。然而痛定思痛,诗人回想八年来熬过的重重苦难,又不禁悲从中来,无法压抑。可是,这一场浩劫,终于像噩梦一般过去了,诗人可以返回故乡了,人们将开始新的生活,于是又转悲为喜,喜不自胜。这“初闻”捷报之时的心理变化、复杂感情,如果用散文的写法,必需很多笔墨,而诗人只用“涕泪满衣裳”五个字作形象的描绘,就足以概括这一切。
第二联以转作承,落脚于“喜欲狂”,这是惊喜的更高峰。“却看妻子”、“漫卷诗书”,这是两个连续性的动作,带有一定的因果关系。当诗人悲喜交集,“涕泪满衣裳”之时,自然想到多年来同受苦难的妻子儿女。“却看”就是“回头看”。“回头看”这个动作极富意蕴,诗人似乎想向家人说些什么,但又不知从何说起。其实,无需说什么了,多年笼罩全家的愁云不知跑到哪儿去了,这一句是用妻儿的欢欣来衬托诗人的欣喜之情。
“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紧承上联从生活细节上细致的刻画了诗人的狂喜。“白日”,指晴朗的日子,点出人已到了老年。老年人难得“放歌”,也不宜“纵酒”;如今既要“放歌”,还须“纵酒”,正是“喜欲狂”的具体表现。这句写“狂”态,下句则写“狂”想。“青春”指春天的景物,春天已经来临,在鸟语花香中与妻子儿女们“作伴”,正好“还乡”。诗人想到这里,自然就会“喜欲狂”了。
“青春作伴好还乡”是诗人的联想,身在梓州,顷刻间就已回到家乡。诗人的惊喜达到高潮,全诗也至此结束。这一联,包涵四个地名。“巴峡”与“巫峡”,“襄阳”与“洛阳”,既各自对偶(句内对),又前后对偶,形成工整的地名对;而用“即从”、“便下”绾合,两句紧连,一气贯注,又是活泼流走的流水对。再加上“穿”、“向”的动态与两“峡”两“阳”的重复,文势、音调,迅急有如闪电,准确地表现了诗人想象的飞驰。“巴峡”、“巫峡”、“襄阳”、“洛阳”,这四个地方之间都有很漫长的距离,而一用“即从”、“穿”、“便下”、“向”贯串起来,就出现了“即从巴峡穿巫峡,便下襄阳向洛阳”的疾速飞驰的画面,一个接一个地从读者眼前一闪而过。这里需要指出的是:诗人既展示想象,又描绘实境。从“巴峡”到“巫峡”,峡险而窄,舟行如梭,所以用“穿”;出“巫峡”到“襄阳”,顺流急驶,所以用“下”;从“襄阳”到“洛阳”,已换陆路,所以用“向”,用字高度准确。
本诗主要叙写了诗人听到官军收复失地的消息后,十分的喜悦,收拾行装立即还乡的事。抒发诗人无法抑制的胜利喜悦与还乡快意,表现了诗人真挚的爱国情怀,表达了诗人博大的爱国胸怀和高尚的精神境界。
参考资料:
1、 程千帆 等.唐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83:542-544危冠广袖楚宫妆,独步闲庭逐夜凉。
少女戴着高高的帽子,拂动着宽广的衣袖,打扮成南方贵族妇女的模样,夜晚独自在凉爽寂静的庭院中漫步。
自把玉钗敲砌竹,清歌一曲月如霜。
自己拿着玉钗敲台阶下的竹子,打出拍子,一曲清越的歌声之后,月色显得十分皎洁。
参考资料:
1、 彭定求 等 .全唐诗(下) .上海 :上海古籍出版社 ,1986年10月版 :第1960-1961页 .2、 于海娣 等 .唐诗鉴赏大全集 .北京 :中国华侨出版社 ,2010年12月版 :第113-114页 .危冠广袖楚宫妆,独步闲庭逐夜凉。
危冠:高冠。楚宫妆:即南方贵族妇女式样的打扮。闲庭:空旷的庭院。
自把玉钗(chāi)敲砌(qì)竹,清歌一曲月如霜。
玉钗:一种妇女头饰。砌竹:庭院中临阶而生的竹子。月如霜:月光皎洁。
参考资料:
1、 彭定求 等 .全唐诗(下) .上海 :上海古籍出版社 ,1986年10月版 :第1960-1961页 .2、 于海娣 等 .唐诗鉴赏大全集 .北京 :中国华侨出版社 ,2010年12月版 :第113-114页 .传说唐代有个草场官名叫张立本,他的女儿因后院古坟中的狐妖所迷,诗人以此为据,写成此诗。
此诗一说为张立本女作,而且伴有一个荒诞的故事。传说唐代有个草场官张立本,其女忽为后园高姓古坟中的狐妖所魅,自称高侍郎,遂吟成此诗(《全唐诗》卷八六七)。这种附会虽然颇煞风景,却也令人想到:或许正是因为这诗情韵天然,似有神助,才使当时的好事者编出这样的无稽之谈吧。
诗的内容似无深义,却创造了一种清雅空灵的意境。暗蓝色的天幕上一轮秋月高悬,凉爽的闲庭中幽篁依阶低吟。清冷的吟诗声和着玉钗敲竹的节拍飘荡在寂静的夜空,冰冷如霜的月光勾勒出一个峨冠广袖的少女徘徊的身影。意境是情与景的融合。在这首诗里,景色全由人物情态写出,而人物意趣又借极简炼的几笔景物点缀得到深化。由情见景,情景相生,是形成此诗佳境的显著特点。
“危冠广袖楚宫妆”是一种高冠宽袖窄腰的南方贵族女装,这身典雅的妆束令人清楚地想见少女亭亭玉立的风姿;从“独步”可见庭院的空寂幽静和她清高脱俗的雅趣,而“闲庭”又反衬出少女漫步吟哦的悠然神情。“逐夜凉”则藉其纳凉的闲逸烘染了秋爽宜人的夜色。夜静启开了少女的慧心,秋凉催发了少女的诗思。她情不自禁地从发髻上拔下玉钗,敲着阶沿下的修竹,打着拍子,朗声吟唱起来。以钗击节大约是唐宋人歌吟的习惯,晏几道《浣溪沙》词有“欲歌先倚黛眉长,曲终敲损燕钗梁”句,写的是一位歌女在“遏云声里送离觞”的情景,也颇妩媚,但稍嫌激烈,高适此诗中的少女,孤芳自赏,不求知音,信手击竹,对月自吟,那种心声和天籁的自然合拍似更觉曼妙动听。
抒情的画意美和画面的抒情美融为一体,是盛唐许多名篇的共同特点。这首诗写女子而洗尽脂粉香艳气息,更觉神清音婉,兴会深长,超尘拔俗,天然淡雅,在盛唐诗中也是不可多得的佳作。
诗题为“听张立本女吟”,故“清歌一曲”实是吟诗一首。古诗本来能吟能唱,此处直题“清歌”二字,可见少女的长吟听来必如清朗的歌声般圆转悦耳。前三句不写月色,直到一曲吟罢,方点出“月如霜”三字,不但为开扩诗的意境添上了最精彩的一笔,也渲染了少女吟诗的音乐效果。诗人以满目如霜的月色来烘托四周的沉寂,使“霜”字与“夜凉”相应,并且此透露出少女吟罢之后心境的清冷和吟声给听者带来的莫名的惆怅,从而在结尾形成“此时无声胜有声”的境界,留下了无穷的韵味。
参考资料:
1、 萧涤非 等 .唐诗鉴赏辞典 .上海 :上海辞书出版社 ,1983年12月版 :第394-396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