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味年来薄似纱,谁令骑马客京华。
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
矮纸斜行闲作草,晴窗细乳戏分茶。
素衣莫起风尘叹,犹及清明可到家。
世味年来薄似纱,谁令骑马客京华。
如今的事态人情淡淡的像一层薄纱,谁又让我乘马来到京都作客沾染繁华?
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
住在小楼听尽了一夜的春雨淅沥滴答,明日一早,深幽的小巷便有人叫卖杏花。
矮纸斜行闲作草,晴窗细乳戏分茶。
铺开小纸从容地斜写着草书,在小雨初晴的窗边细细地煮水、沏茶、撇沫,试品名茶。
素衣莫起风尘叹,犹及清明可到家。
不要叹息那京都的尘土会弄脏洁白的衣衫,清明时节还来得及回到镜湖边的山阴故家。
参考资料:
1、 缪钺等 .宋诗鉴赏辞典 .上海 :上海辞书出版社 ,1987.12(2012.7重印) :第977-978页 .世味年来薄似纱,谁令骑马客京华。
世味:人世滋味;社会人情。客:客居。京华:京城之美称。因京城是文物、人才汇集之地,故称。
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zhāo)卖杏花。
深巷:很长的巷道。明朝:明日早晨。
矮纸斜行闲作草,晴窗细乳戏分茶。
矮纸:短纸、小纸。斜行:倾斜的行列。草:指草书。晴窗:明亮的窗户。细乳:沏茶时水面呈白色的小泡沫。分茶:宋元时煎茶之法。注汤后用箸搅茶乳,使汤水波纹幻变成种种形状。
素衣莫起风尘叹,犹及清明可到家。
素衣:原指白色的衣服,这里用作代称。是诗人对自己的谦称。风尘叹:因风尘而叹息。暗指不必担心京城的不良风气会污染自己的品质。
参考资料:
1、 缪钺等 .宋诗鉴赏辞典 .上海 :上海辞书出版社 ,1987.12(2012.7重印) :第977-978页 .世味年来薄似纱,谁令骑马客京华。
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
矮纸斜行闲作草,晴窗细乳戏分茶。
素衣莫起风尘叹,犹及清明可到家。
如果掩去作者的名字,读这首《临安春雨初霁》,也许会以为它并不是出自“铁马金戈”、“气吞残虏”的陆放翁之手。诗中虽然有杏花般的春色,却更隐含着“世味薄似纱”的感伤之情和“闲作草”“戏分茶”的无聊之绪。这是与高唱着“为国戍轮台”而“一身报国”的陆游的雄奇悲壮的风格特征很不一致的。
自淳熙五年孝宗召见了陆游以来,他并未得到重用,只是在福建、江西做了两任提举常平茶盐公事;家后五年,更是远离政界,但对于政治舞台上的倾轧变幻,对于世态炎凉,他是体会得更深了。所以诗的开头就用了一个独具易动的巧譬,感叹世态人情薄得就象半透明的纱。于是首联开口就言“世味”之“薄”,并惊问“谁令骑马客京华”。陆游时年已六十二岁,不仅长期宦海沉浮,而且壮志未酬,又兼个人生活的种种不幸,这位命途坎坷的老人发出悲叹,说出对世态炎凉的内心感受。这种悲叹也许在别人身上是无可疑问的,而对于“僵卧孤村不自哀,尚思为国戍轮台”的陆游来说,却显得不尽合乎情理。此奉诏入京,被任命为严州知州。对于一生奋斗不息、始终矢志不渝地实现自己的报国理想的陆游来说,授之以权,使之报国有门,竟会引起他“谁”的疑问。
颔联点出“诗眼”,也是陆游的名句,语言清新隽永。诗人只身住在小楼上,彻夜听着春雨的淅沥;次日清晨,深幽的小巷中传来了叫卖杏花的声音,告诉人们春已深了。绵绵的春雨,由诗人的听觉中写出;而淡荡的春光,则在卖花声里透出。写得形象而有深致。传说这两句诗后来传入宫中,深为孝宗所称赏,可见一时传诵之广。历来评此诗的人都以为这两句细致贴切,描绘了一幅明艳生动的春光图,但没有注意到它在全诗中的作用不仅在于刻划春光,而是与前后诗意浑然一体的。其实,“小楼一夜听春雨”,正是说绵绵春雨如愁人的思绪。在读这一句诗时,对“一夜”两字不可轻轻放过,它正暗示了诗人一夜未曾入睡,国事家愁,伴着这雨声而涌上了眉间心头。李商隐的“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枯荷听雨声”,是以枯荷听雨暗寓怀友之相思。陆游这里写得更为含蓄深蕴,他虽然用了比较明快的字眼,但用意还是要表达自己的郁闷与惆怅,而且正是用明媚的春光作为背景,才与自己落寞情怀构成了鲜明的对照。
接下去的颈联就道出了他的这种心情。在这明艳的春光中,诗人只能做的是“矮纸斜行闲作草”,陆游擅长行草,从现存的陆游手迹看,他的行草疏朗有致,风韵潇洒。这一句实是暗用了张芝的典故。据说张芝擅草书,但平时都写楷字,人问其故,回答说,“匆匆不暇草书”,意即写草书太花时间,所以没功夫写。陆游客居京华,闲极无聊,所以以草书消遣。因为是小雨初霁,所以说“晴窗”,“细乳戏分茶”这里就是品茶、玩茶道。无事而作草书,晴窗下品着清茗,表面上看,是极闲适恬静的境界,然而在这背后,正藏着诗人无限的感慨与牢骚。陆游素来有为国家作一番轰轰烈烈事业的宏愿,而严州知府的职位本与他的素志不合,何况觐见一次皇帝,不知要在客舍中等待多久!国家正是多事之秋,而诗人却在以作书品茶消磨时光,真是无聊而可悲!于是再也捺不住心头的怨愤,写下了结尾两句。
尾联虽不像古人抱怨“素衣化为缁”(晋陆机作《为顾彦先赠好》:“京洛多风尘,素衣化为缁”),但这联不仅道出了羁旅风霜之苦,又寓有京中恶浊,久居为其所化的意思。诗人声称清明不远,应早日回家,而不愿在所谓“人间天堂”的江南临安久留。诗人应召入京,却只匆匆一过,便拂袖而去。陆游这里反用其意,其实是自我解嘲。
在陆游的众多著名诗篇中,有壮怀激烈的爱国忧民之作,如《关山月》、《秋夜将晓出篱门迎凉有感》;有寄梦抒怀、悲愤凄切之作,如《十一月四日风雨大作》,这些诗不是直抒胸臆,痛切陈词,就是笔墨纵横,抚古思今,都是雄壮的大气磅礴之作;作者也有优美淳朴的乡村生活描写,如《游山西村》;也有缅怀爱情、追思往日幸福的伤感之作,如《沈园》。等等这些,都与《临安春雨初霁》极不相似。《临安春雨初霁》没有豪唱,也没有悲鸣,没有愤愤之诗,也没有盈盈酸泪,有的只是结肠难解的郁闷和淡淡然的一声轻叹,“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
严酷的现实,使他不得不对朝廷对皇帝,对人生对社会作出一些阴暗的结论。与他的许多寄梦诗不一样,在深夜,万籁俱寂时,作者眼前没有现实生活的情景搅扰,可以对着旷远的星空和雨夜任意地幻想,说任何放言达词。而身在繁荣帝都,作者却身不由己。临安城虽然春色明媚,但官僚们偏安一隅,忘报国仇,粉饰太平。作者是时刻清醒的,他在表面的升平气象和繁荣面貌中看到了世人的麻木、朝廷的昏聩,想到了自己未酬的壮志。但他既不能高唱,又无法托情梦,只好借春色说愁绪,把春天写成了无情之物。
可以说《临安春雨初霁》反映了作者内心世界的另一方面,作者除了在战场上、幕帐中和夜空下高唱报国之外,偶尔也有惆怅徘徊的时候。在几乎同时所作的《书愤》中,作者就截然不同地表现了一贯的豪情。《书愤》在一定意义上是作者对自己悲壮一生的总结。“早岁那知世事艰”,却终有胆量说“千载谁堪伯仲间”,把一生留给历史公断。《临安春雨初霁》、《书愤》的比较可以显现出诗人感情思想的一个短时期的反复。陆游毕竟是陆游,他不会永久地停留在“闲”“戏”之上的。不久后他在严州任上,仍坚持抗金,并且付诸行动,表达于诗文,终于又被以“嘲咏风月”的罪名罢官。他的绵绵“杏花春雨”,在《十一月四日风雨大作》中,发展成了“铁马冰河入梦来”的疾风暴雨。
一个诗人的性格是复杂的,一个始终刚强不屈、矢志不渝的烈士,也难免间或惆怅抑郁。这种抑郁惆怅与其雄奇悲壮并不矛盾。唯其抑郁惆怅得苦不堪言,才有更强烈的情怀的喷发。诗中一开头就道“世味薄似纱”,正是作者对现实的否定,也体现出作者的刚直气节。诗末拂袖而去,也是诗人对浮华帝都的不屑。因此,透过原诗的表面,依稀仍可看见一个威武不屈的形象,这个形象才是作者真正的一贯的自己。
家园十亩屋头边。正春妍,酿花天。杨柳多情,拂拂带轻烟。别馆闲亭随分有,时策杖,小盘旋。
屋子旁边有田园十亩,春光正好,百花都酝酿竞放娇颜。多情的杨柳,随风披拂摇摆,笼着淡淡轻烟。幽馆闲亭随处可见,我时时拄着手杖,稍作流连。
采山钓水美而鲜。饮中仙,醉中禅。闲处光阴,赢得日高眠。一品高官人道好,多少事,碎心田。
采山货,钓河鱼,味道既鲜而美,我是那酣饮中的酒仙,醉倒后的禅人。在闲居的日子里,日上三竿我还酣睡不起。人们都说做一品高官好,但有多少事,聒碎心田。
参考资料:
1、 孙洙 等.唐诗宋词鉴赏经典集:江苏美术出版社,2014:5232、 芳园.宋词三百首精编:天津人民出版社,2015:393家园十亩屋头边。正春妍,酿(niàng)花天。杨柳多情,拂拂带轻烟。别馆闲亭随分有,时策杖,小盘旋。
别馆:别墅。策杖:拄着手杖。
采山钓水美而鲜。饮中仙,醉中禅(chán)。闲处光阴,赢(yíng)得日高眠。一品高官人道好,多少事,碎心田。
醉中禅:醉倒后的禅人。禅,这里指醉心禅法者。
参考资料:
1、 孙洙 等.唐诗宋词鉴赏经典集:江苏美术出版社,2014:5232、 芳园.宋词三百首精编:天津人民出版社,2015:393这是一首述志言怀的词。词人通过对自己日常生活的描述,表明了自己不慕名利的生活态度及淡然闲静的心境。悠游林下的闲适和禅宗的空灵境界,在作者看来,可以达到融通:经过内“碎心田”而外“一品高官”的红尘修炼,“仙”“禅”的况味一起随着乡村伴日高眠、把酒垂钓的生活油然而生,集中体现在了这首词中。
上阕描写词人的居处。词人所居之处如同世外桃源,田园十亩,百花竞放,柳条依依。于这景物中,词人的心境表露无遗,他不苟于俗,过着恬然自得的生活。下阕述写词人的日常生活。他生活是悠闲随性的:采山货,钓河鱼,畅饮美酒,睡觉睡到日上三竿。“一品高官”以下三句,词人直抒胸臆,表明自己安贫乐道,不愿过那钩心斗角的官场生活。
这首词写得平白易懂,不事雕琢。全篇信手拈来,准确妥帖地将词人自己的心境传达出来。
参考资料:
1、 芳园.宋词三百首精编:天津人民出版社,2015:3932、 东方禅文化研究中心.东方禅文化 第5辑:江西人民出版社,2012:132秘阁古《笑林》云:“晋元帝生子,宴百官、赐束帛,殷羡谢曰:‘臣等无功受赏。’帝曰:‘此事岂容卿有功乎!’同舍每以为笑。”余过吴兴,而李公择适生子,三日会客,求歌辞,乃为作此戏之,举座皆绝倒。
维熊佳梦,释氏老君亲抱送。壮气横秋,未满三朝已食牛。
犀钱玉果,利市平分沾四座。多谢无功,此事如何着得侬。
秘阁古《笑林》云:“晋元帝生子,宴百官、赐束帛,殷羡谢曰:‘臣等无功受赏。’帝曰:‘此事岂容卿有功乎!’同舍每以为笑。”余过吴兴,而李公择适生子,三日会客,求歌辞,乃为作此戏之,举座皆绝倒。
维熊佳梦,释氏老君亲抱送。壮气横秋,未满三朝已食牛。
占卜好梦是个熊,吉兆是生男,释氏道君都说是神佛抱送。小儿志气横亘秋空,未满三日,气势能食牛。
犀钱玉果,利市平分沾四座。多谢无功,此事如何着得侬。
洗儿钱,洗儿果,喜钱平分,宾客满座。多谢无功受赏,生儿之事如何依靠侬。
参考资料:
1、 曹济平编著.新编唐宋小令三百首:江苏古籍出版社,1995年09月:第491页秘阁古《笑林》云:“晋元帝生子,宴百“、赐束帛(bó),殷(yīn)羡谢曰:‘臣等无功受赏。’帝曰:‘此事岂容卿有功乎!’同舍每以为笑。”余过吴兴,而李公择适生子,三日会客,求歌辞,乃为作此戏之,举座皆绝倒。
李公择:李常,字公择,建昌(今江西南城)人,时任湖州太守。吴兴在今浙江吴兴县,属湖州管辖。
维熊佳梦,释(shì)氏老君亲抱送。壮气横秋,未满三朝已食牛。
维熊佳梦:此甩来指李公择得好梦生子。释氏:佛。释迦牟尼为佛教创始人,后称佛姓释迦氏,简称释氏。老君:指老子,道家创始人。民间有生子为神佛抱送的说法,这里是沿用。
犀(xī)钱玉果,利市平分沾四座。多谢无功,此事如何着得侬(nóng)。
犀钱玉果:此指为洗儿钱、洗儿果。宋时育子满月的习俗。利市:欢庆节日的喜钱,此指喜儿钱。侬:江苏浙江方言称你为“侬”。
参考资料:
1、 曹济平编著.新编唐宋小令三百首:江苏古籍出版社,1995年09月:第491页秘阁古《笑林》云:“晋元帝生子,宴百官、赐束帛,殷羡谢曰:‘臣等无功受赏。’帝曰:‘此事岂容卿有功乎!’同舍每以为笑。”余过吴兴,而李公择适生子,三日会客,求歌辞,乃为作此戏之,举座皆绝倒。
维熊佳梦,释氏老君亲抱送。壮气横秋,未满三朝已食牛。
犀钱玉果,利市平分沾四座。多谢无功,此事如何着得侬。
这首词是作者与老友应酬之作,有戏谑之意,但也能见出作者性格中开朗而诙谐的一面。
起首两句,化用杜甫《徐卿二子歌》中“徐卿二子生绝奇,感应吉梦相追随。孔子释氏亲抱送,并是天上麒麟儿”的诗句,但把杜诗“吉梦”字面的来历“维熊佳梦”四字,以“梦”字叶“送”字。这样原本烂熟的典故,却也锤炼得别有一番风味。三、四两句,以夸诞大言,善颂善祷。“气横秋”字面本于孔稚圭《北山移文》“霜气横秋”,结合杜甫《送韦十六评事充同谷郡防御判官》诗的“子虽躯干小,老气横九州”,而改用一“壮”字,切合小儿特点。第四句本出于《尸子》:“虎豹之驹,虽未成文,已有食牛之气”。但这里主要仍然是翻用杜甫《徐卿二子歌》中“小儿五岁气食牛,满堂宾客皆回头”的句子。上片四句,大多是从杜诗中借来,但一经作者熔铸,语言更觉矫健挺拔。
下片第一、二两句“犀钱玉果,利市平分沾四座”描写的是古时“三朝洗儿”的热闹场面。三朝洗儿,古时习俗,富有人家,一般都要大会宾客,作汤饼之宴。席上散发喜钱喜果,叫作“利市”。喜钱用之于汤饼宴上者俗称“洗儿钱”。据说唐明皇曾赐给杨贵妃洗儿钱,又见于唐王建的《宫词》,可见这个习俗,由来已久了。三、四两句才转入调笑戏谑。题下作者自注引秘阁《笑林》说:“晋元帝生子,宴百官,赐束帛,殷羡谢曰:”臣等无功受赏。‘帝曰:“此事岂容卿有功乎!’同舍每以为笑。”作者把这个笑话,隐括成为“多谢无功,此事如何着得侬”,把晋元帝、殷羡两人的对话变成自己的独白,把第二人称的“卿”字换成第一人称的“侬”(我)字,意思是多谢,多谢,我是无功受赏了,这件事情,怎么可以该着我有功呢?语言幽默风趣,谑而不虐,结果此语一出“举坐皆绝倒”,确实不是作者在自我吹擂。在这篇作品中,虽然没有什么思想内容可言,但如果把眼光放在另外一个角度,看作者语言吐属的典雅得体,看他隐括前人诗句的技巧,是那么娴熟,老练,再看文字中所洋溢的欢乐气氛和作者自身开朗而诙谐的性格,岂不是一种精神享受。
参考资料:
1、 《唐宋词鉴赏辞典》(唐·五代·北宋卷).上海辞书出版社,1988年版。725-726页摇首出红尘,醒醉更无时节。活计绿蓑青无,惯披霜冲雪。
摇首出红尘,醒和醉更无时节。活计绿衣服青帽子,惯披霜冲雪。
晚来风定钓丝闲,上下是新月。千里水天一色,看孤鸿明灭。
晚来风定钓丝闲,上下是新月。千里的水天混合成了一种颜色,看孤鸿明灭。
摇首出红尘,醒醉更无时节。活计绿蓑(suō)青笠(lì),惯披霜冲雪。
蓑:衣服。笠:帽子。
晚来风定钓丝闲,上下是新月。千里水天一色,看孤鸿明灭。
朱敦儒曾作渔父词六首,这首是其中之一。
绍兴二年,朝廷“访求山林不仕贤者”(《二老堂诗话》),作者被召,回到临安,先后任秘书省正字,兼兵部郎官及两浙东路提点刑狱等官职。后又被劾,罪名是“专立异论,与李光交通”。(《宋史·朱敦儒传》)李光反对议和,为秦桧所忌,而遭排斥,朱敦儒也因此止仕。陆游说他“居嘉禾,与朋侪诣之,闻笛声自烟波间起,倾之,棹小舟而至,则与俱归。”(周密《澄怀录》)他自己也有词《好事近》记道:“失却故山云,索手指空为客,莼菜鲈鱼留我,住鸳鸯湖侧……”过着远离世俗的生活。
这首词的开头“摇首出红尘,醒醉更无时节”,写出作者自由自在,无拘无束,潇洒疏放的襟怀。“活计”两句,勾勒出一位渔父的形象。
在词作中描写渔父的形象,在敦煌曲子词中就有了。如:“倦却诗书上钓船,身披蓑笠执渔竿。棹向碧波深处,几重滩。”(《浣溪沙》),这实际上是徜徉山水的隐士生活的写照。
这里的渔父形象,实际就是作者晚年的写照。他长期住在嘉禾,过着远离俗世的生活,所谓“醒醉无时”、“披霜冲雪”,都是指安闲自得,自由自在。
下片写的晚景,更是景色迷人。请看,夜晚来临,一轮新月升起在天空,月光洒满大地,水天一色,万籁俱寂,只有孤鸿的身影时隐时现。在这样一幅山水画中,一位渔夫,也是作者自己,在静静地垂钓……。
作者所描绘的鸳鸯湖,即浙江嘉兴南湖,那儿“波平岸远,酒酽鱼肥”,渔舟泛浪,萎荷沁香,引得许多画家、文人讴歌之。唐人张志和有渔父词,元代画家吴镇曾“笔之成图”,并写下八首《酒泉子》,“鸳湖春晓”,即其中一景:
湖合鸳鸯,一道长虹横跨水。涵波塔影见中流。终日射渔舟。彩云依傍真如墓。长水塔前有奇树。雪峰古甃冷于秋。策杖几经过。
与这些词作相比,朱敦儒的这首渔父词,当然是上乘的山水风物词。只是词人退隐之后,对于国事的关切逐渐淡漠,这是很可惋惜的。他曾月夜泛舟吴江垂虹亭,流连忘返:“放船纵棹,趁吴江风露,平分秋色。帆卷垂虹波面冷,初落萧萧枫叶。万顷琉璃,一轮金鉴,与我成三客。碧空寥廓,瑞星银汉争白。”(《念奴娇》)进一步表示要“洗尽凡心,相忘世尘”。而不再是当年在“南海西头”时,“无酒可销忧,但说皇州……今夜只应清汴水,呜咽东流”(《浪淘沙》)那种痛心中原沦陷敌手的悲恨心情了。
悄郊原带郭,行路永,客去车尘漠漠。斜阳映山落,敛馀红、犹恋孤城阑角。凌波步弱,过短亭、何用素约。有流莺劝我,重解绣鞍,缓引春酌。
不记归时早暮,上马谁扶,醒眠朱阁。惊飙动幕,扶残醉,绕红药。叹西园、已是花深无地,东风何事又恶?任流光过却,犹喜洞天自乐。
悄郊原带郭,行路永,客去车尘漠漠。斜阳映山落,敛馀红、犹恋孤城阑角。凌波步弱,过短亭、何用素约。有流莺劝我,重解绣鞍,缓引春酌。
郊外的原野挨着城郭舒展开去。长路漫漫,客人已乘车离去,留下一溜迷茫的尘烟。一片寂静落寞。夕阳映照着远山徐徐落下,却迟迟不忍收去它那最后一抹的余红,犹如恋恋难舍城楼上那一角栏杆。陪我同去送客的歌妓一路上步态轻盈,这时也感到劳顿,于是来到短亭歇息,不期然竞遇到了我相好的情人,真是有情人何须事前相约。她劝我下马,重解绣鞍,再喝上几杯春酒,她那圆柔悦耳的嗓音、温情体贴的劝说,让我十分舒心。
不记归时早暮,上马谁扶,醒眠朱阁。惊飙动幕,扶残醉,绕红药。叹西园、已是花深无地,东风何事又恶?任流光过却,犹喜洞天自乐。
醒来时发现自己睡在红楼里,不是正在短亭里与情人饮酒吗?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是昨晚还是今晨?又是谁扶我上马鞍?我竟然全记不得了。忽然一阵疾风,吹得帘幕飘飞翻动。我带着醉意,急匆匆来到西园,扶起吹倒的芍药,绕着红花长叹,叹我西园已是败花满地,这凶残的东风为何又如此作恶?罢,罢,罢,任凭春光如水般流逝吧,尚可欣喜的是我还有一个洞天福地,还能自得其乐。
参考资料:
1、 雅瑟.《宋词三百首鉴赏大全集》.北京:新世界出版社,2011:1732、 何锐.《唐诗三百首·宋词三百首·元曲三百首》(合订注释本).成都:巴蜀书社,1992:3853、 王兆鹏,黄崇浩.《宋词三百首注评》.南京:凤凰出版社,2005:1174、 范晓燕.《宋词三百首赏译》.长沙:湖南人民出版社,2005:1585、 谷学彝.《宋词三百首》(新注本).北京:中华书局,2006:926、 陈文豹,陈文豹.《宋词三百首》.兰州:甘肃民族出版社,1999:184-185悄郊原带郭,行路永,客去车尘漠漠。斜阳映山落,敛馀(yú)红、犹恋孤城阑(lán)角。凌波步弱,过短亭、何用素约。有流莺劝我,重解绣鞍(ān),缓引春酌()。
馀红:指落日斜晖。阑角:城楼上阑杆一角。凌波:形容女子步态轻盈。短亭:古时于城外五里处设短亭,十里处设长亭,供行人休息。素约:先前约定。流莺:即莺。流,形容其声音婉转。比喻女子声音柔软。缓引春酌:慢饮春酒。
不记归时早暮,上马谁扶,醒眠朱阁。惊飙(biāo)动幕,扶残醉,绕红药。叹西园、已是花深无地,东风何事又恶?任流光过却,犹喜洞天自乐。
惊飙:狂风。红药:红芍药。西园:曹植所言西园在邺城(今河北临漳),此处系用典。洞天:洞中别有天地之意,道家称神仙所居之地为“洞天”,有王爱山等十大洞天、泰山等三十六洞天之说。此处喻自家小天地。
参考资料:
1、 雅瑟.《宋词三百首鉴赏大全集》.北京:新世界出版社,2011:1732、 何锐.《唐诗三百首·宋词三百首·元曲三百首》(合订注释本).成都:巴蜀书社,1992:3853、 王兆鹏,黄崇浩.《宋词三百首注评》.南京:凤凰出版社,2005:1174、 范晓燕.《宋词三百首赏译》.长沙:湖南人民出版社,2005:1585、 谷学彝.《宋词三百首》(新注本).北京:中华书局,2006:926、 陈文豹,陈文豹.《宋词三百首》.兰州:甘肃民族出版社,1999:184-185悄郊原带郭,行路永,客去车尘漠漠。斜阳映山落,敛馀红、犹恋孤城阑角。凌波步弱,过短亭、何用素约。有流莺劝我,重解绣鞍,缓引春酌。
不记归时早暮,上马谁扶,醒眠朱阁。惊飙动幕,扶残醉,绕红药。叹西园、已是花深无地,东风何事又恶?任流光过却,犹喜洞天自乐。
此此记词人送客遇妓醉饮的一段情事。按时间顺序先写郊原送客,次写归途遇妓欢饮,后写醉归惜花抒感。这段看似是写送客情事,实则是写词人政治失意的郁闷。
上片前三句写郊外的原野,长长的道路伸向远方。行人离去后,词人感到怅然若失,心里空落落的。后两句写孤城和残阳斜照,表达离愁别绪。词人把斜阳比喻成“余红”,相当新颖,并把感情寄托在余红上,说斜阳由于不舍城楼上的一处栏杆,迟迟不肯收敛起最后的一抹余晖。用斜阳对栏杆的不舍,来映衬词人对离去之人的不舍。这样,人与景融为一体,都被浓浓的离愁别绪笼罩着。接着,词人笔锋一转,描写陪同送行的歌妓。歌妓极力劝酒,词人大醉。
下片写次日酒醒后的情况。首三句将词人初醒时的睡眼惺忪刻画得入木三分。他已经不太记得昨天的事了,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上的马,头脑里一片恍惚。幸好“惊飙动幕”,一阵狂风吹动来,掀起了窗帏,他的醉意立马被吹散了几分,一下子清醒多了,但并未完全清醒。“扶残醉,绕红药”表达了对春光的深爱之情。只有情深,方才能有下面的“叹”。“东风何事又恶”和上文的“惊飙”二字遥相呼应,结构严谨有序。结句词人暂时抛却烦恼,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只好聊以自慰。
全词布局巧妙,章法一曲三折,直叙中有波澜起伏,顺叙中有插叙,令人回味。词作用比兴的手法,寓情于景,情景交融,委婉动人。
参考资料:
1、 李森.《精译赏析宋词三百首》.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11:272、27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