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韵程汪二兄投赠 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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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论知己定谁欤,却恐春皋失故吾。穷老不随时世薄,行藏犹识圣人污。

陶元亮已觉今是,祁孔宾毋费夜呼。便拟耕桑教豚犬,不令渠辈指之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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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岳

方岳

方岳(1199~1262),南宋诗人、词人。字巨山,号秋崖。祁门(今属安徽)人。绍定五年(1232)进士,授淮东安抚司□官。淳□中,以工部郎官充任赵葵淮南幕中参议官。后调知南康军。后因触犯湖广总领贾似道,被移治邵武军。后知袁州,因得罪权贵丁大全,被弹劾罢官。后复被起用知抚州,又因与贾似道的旧嫌而取消任命。 1376篇诗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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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台上忆吹箫·香冷金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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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冷金猊,被翻红浪,起来慵自梳头。任宝奁尘满,日上帘钩。生怕离怀别苦,多少事、欲说还休。新来瘦,非干病酒,不是悲秋。
休休,这回去也,千万遍《阳关》,也则难留。念武陵人远,烟锁秦楼。惟有楼前流水,应念我、终日凝眸。凝眸处,从今又添,一段新愁。(版本一)

香冷金猊,被翻红浪,起来人未梳头。任宝奁闲掩,日上帘钩。生怕闲愁暗恨,多少事、欲说还休。今年瘦,非干病酒,不是悲秋。
明朝,者回去也,千万遍阳关,也即难留。念武陵春晚,云锁重楼。记取楼前绿水,应念我、终日凝眸。凝眸处,从今更数,几段新愁。(版本二)

香冷金猊,被翻红浪,起来慵自梳头。任宝奁尘满,日上帘钩。生怕离怀别苦,多少事、欲说还休。新来瘦,非干病酒,不是悲秋。
铸有狻猊提钮的铜炉里,熏香已经冷透,红色的锦被乱堆床头,如同波浪一般,我也无心去收。早晨起来,懒洋洋不想梳头。任凭华贵的梳妆匣落满灰尘,任凭朝阳的日光照上帘钩。我生怕想起离别的痛苦,有多少话要向他倾诉,可刚要说又不忍开口。新近渐渐消瘦起来,不是因为喝多了酒,也不是因为秋天的影响。

休休,这回去也,千万遍《阳关》,也则难留。念武陵人远,烟锁秦楼。惟有楼前流水,应念我、终日凝眸。凝眸处,从今又添,一段新愁。(版本一)
算了罢,算了罢,这次他必须要走,即使唱上一万遍《阳关》离别曲,也无法将他挽留。想到心上人就要远去,剩下我独守空楼了,只有那楼前的流水,应顾念着我,映照着我整天注目凝眸。就在凝眸远眺的时候,从今而后,又平添一段日日盼归的新愁。

香冷金猊(ní),被翻红浪,起来慵(yōng)自梳头。任宝奁(lián)尘满,日上帘钩。生怕离怀别苦,多少事、欲说还休。新来瘦,非干病酒,不是悲秋。
金猊:狮形铜香炉。红浪:红色被铺乱摊在床上,有如波浪。宝奁:华贵的梳妆镜匣。者:通这。

休休,这回去也,千万遍《阳关》,也则难留。念武陵人远,烟锁秦楼。惟有楼前流水,应念我、终日凝眸(móu)。凝眸处,从今又添,一段新愁。(版本一)
阳关:语出《阳关三叠》,是唐宋时的送别曲。此处泛指离歌。武陵人远:此处借指爱人去的远方。烟锁秦楼:总谓独居妆楼。秦楼,即凤台,相传春秋时秦穆公女弄玉与其夫箫史乘风飞升之前的住所。眸:指瞳神。指眼珠。

香冷金猊,被翻红浪,起来慵自梳头。任宝奁尘满,日上帘钩。生怕离怀别苦,多少事、欲说还休。新来瘦,非干病酒,不是悲秋。
休休,这回去也,千万遍《阳关》,也则难留。念武陵人远,烟锁秦楼。惟有楼前流水,应念我、终日凝眸。凝眸处,从今又添,一段新愁。(版本一)

香冷金猊,被翻红浪,起来人未梳头。任宝奁闲掩,日上帘钩。生怕闲愁暗恨,多少事、欲说还休。今年瘦,非干病酒,不是悲秋。
明朝,者回去也,千万遍阳关,也即难留。念武陵春晚,云锁重楼。记取楼前绿水,应念我、终日凝眸。凝眸处,从今更数,几段新愁。(版本二)

  这首词概作于词人婚后不久,赵明诚离家远游之际,写出了她对丈夫的深情思念。

  “香冷金猊,被翻红浪”,为对偶给人以冷漠凄清的感觉。金猊,指狻猊(狮子)形铜香炉。“被翻红浪”,语本柳永《凤栖梧》:“鸳鸯绣被翻红浪。”说的是锦被胡乱地摊在床上,在晨曦的映照下,波纹起伏,恍似卷起层层红色的波浪。金炉香冷,反映了词人在特定心情下的感受;锦被乱陈,是她无心折叠所致。“起来慵自梳头”,则全写人物的情绪和神态。这三句工炼沉稳,在舒徐的音节中寄寓着作者低沉掩抑的情绪。到了“任宝奁尘满,日上帘钩”,则又微微振起,恰到好处地反映了词人情绪流程中的波澜。然而她内心深处的离愁还未显露,给人的印象只是慵怠或娇慵。慵者,懒也。炉中香消烟冷,无心再焚,一慵也;床上锦被乱陈,无心折叠,二慵也;髻鬟蓬松,无心梳理,三慵也;宝镜尘满,无心拂拭,四慵也;而日上三竿,犹然未觉光阴催人,五慵也。慵而一“任”,则其慵态已达极点。词人为何大写“慵”字,目的仍在写愁。这个“慵”字是“词眼”,使读者从人物的慵态中感到她内心深处有个愁在。

  “生怕离怀别苦”,开始切题,可是紧接着,作者又一笔宕开,“多少事,欲说还休”,万种愁情,一腔哀怨,本待在丈夫面前尽情倾吐,可是话到嘴边,又吞咽下去。词情又多了一层波折,愁苦又加重了一层。因为许多令人不快的事儿,告诉丈夫只有给他带来烦恼。因此她宁可把痛苦埋藏心底,自己折磨自己,也不愿在丈夫面前表露,真可谓用心良苦,痴情一片,难怪她会“慵怠无力”而复“容颜消瘦”了。

  “新来瘦,非干病酒,不是悲秋。”她先从人生的广义概括致瘦的原因:有人是因“日日花前常病酒”,有人是因“万里悲秋常作客”,而自己却是因为伤离惜别这种不足与旁人道的缘由。

  从“悲秋”到“休休”,是大幅度的跳跃。词人一下子从别前跳到别后,略去话别的缠绵和饯行的伤感,笔法极为精炼。“休休!这回去也,千万遍《阳关》,也则难留。”多么深情的语言!《阳关》,即《阳关曲》。离歌唱了千千遍,终是难留,惜别之情,跃然纸上。“念武陵人远,烟锁秦楼”,把双方别后相思的感情作了极其精确的概括。武陵人,用刘晨、阮肇典故,借指心爱之人。秦楼,一称凤楼、凤台。相传春秋时有个萧史,善吹箫,作凤鸣,秦穆公以女弄玉妻之,筑凤台以居,一夕吹箫引凤,夫妇乘凤而去。李清照化此典,既写她对丈夫赵明诚的思念,也写赵明诚对其妆楼的凝望,丰富而又深刻。同时后一个典故,还暗合调名,照应题意。

  下片后半段用顶真格,使各句之间衔接紧凑,而语言节奏也相应地加快,感情的激烈程度也随之增强,使词中所写的“离怀别苦”达到了高潮。“惟有楼前流水”句中的“楼前”,是衔接上句的“秦楼”,“凝眸处”是紧接上句的“凝眸”。把它们连起来吟诵,便有一种自然的旋律推动吟诵的速度,而哀音促节便在不知不觉中搏动人们的心弦。古代写倚楼怀人的不乏佳作,却没有如李清照写得这样痴情的。她心中的“武陵人”越去越远了,人影消失在迷蒙的雾霭之中,她一个人被留在“秦楼”,呆呆地倚楼凝望。她那盼望的心情,无可与语;她那凝望的眼神,无人理解。唯有楼前流水,映出她终日倚楼的身影,印下她钟情凝望的眼神。流水无知无情,怎会记住她终日凝眸的情态,这真是痴人痴语啊。词笔至此,主题似已完成了,而结尾三句又使情思荡漾无边,留有不尽意味。凝眸处,怎么会又添一段新愁呢?自从得知赵明诚出游的消息,她就产生了“新愁”,此为一段;明诚走后,洞房空设,佳人独坐,此又是“新愁”一段。从今而后,山高路远,枉自凝眸,其愁将与日俱增,愈发无从排遣了。

  这首词虽用了两个典故,但总体上未脱清照“以浅俗之语,发清新之思”的格调。层层深入地渲染了离愁别念,以“慵”点染,“瘦”形容,“念”深化,“痴”烘托,逐步写出不断加深的离愁别苦,感人至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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辨奸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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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有必至,理有固然。惟天下之静者,乃能见微而知著。月晕而风,础润而雨,人人知之。人事之推移,理势之相因,其疏阔而难知,变化而不可测者,孰与天地阴阳之事。而贤者有不知,其故何也?好恶乱其中,而利害夺其外也!

  昔者,山巨源见王衍曰:“误天下苍生者,必此人也!”郭汾阳见卢杞曰:“此人得志。吾子孙无遗类矣!”自今而言之,其理固有可见者。以吾观之,王衍之为人,容貌言语,固有以欺世而盗名者。然不忮不求,与物浮沉。使晋无惠帝,仅得中主,虽衍百千,何从而乱天下乎?卢杞之奸,固足以败国。然而不学无文,容貌不足以动人,言语不足以眩世,非德宗之鄙暗,亦何从而用之?由是言之,二公之料二子,亦容有未必然也!

  今有人,口诵孔、老之言,身履夷、齐之行,收召好名之士、不得志之人,相与造作言语,私立名字,以为颜渊、孟轲复出,而阴贼险狠,与人异趣。是王衍、卢杞合而为一人也。其祸岂可胜言哉?夫面垢不忘洗,衣垢不忘浣。此人之至情也。今也不然,衣臣虏之衣。食犬彘之食,囚首丧面,而谈诗书,此岂其情也哉?凡事之不近人情者,鲜不为大奸慝,竖刁、易牙、开方是也。以盖世之名,而济其未形之患。虽有愿治之主,好贤之相,犹将举而用之。则其为天下患,必然而无疑者,非特二子之比也。

  孙子曰:“善用兵者,无赫赫之功。”使斯人而不用也,则吾言为过,而斯人有不遇之叹。孰知祸之至于此哉?不然。天下将被其祸,而吾获知言之名,悲夫!

  事有必至,理有固然。惟天下之静者,乃能见微而知著。月晕而风,础润而雨,人人知之。人事之推移,理势之相因,其疏阔而难知,变化而不可测者,孰与天地阴阳之事。而贤者有不知,其故何也?好恶乱其中,而利害夺其外也!
  事情的发展有必然如此的原因,情理有原本如此的根源。只有天下最冷静的有修养的人,才能从细微的变化中预知发展的结果。月亮周围起晕,将要刮风,屋柱石础返潮,将要下雨,这是人人皆知的事情。人世间事情的发展变化,道理情势的相互因循,其空疏难知、变化莫测的程度,怎能与天地阴阳之事相比呢?而贤能的人也有不知道的,那是什么缘故呢?是爱憎的感情扰乱了他们的思想,利害得失的考虑影响了他们的行为。

  昔者,山巨源见王衍曰:“误天下苍生者,必此人也!”郭汾阳见卢杞曰:“此人得志。吾子孙无遗类矣!”自今而言之,其理固有可见者。以吾观之,王衍之为人,容貌言语,固有以欺世而盗名者。然不忮不求,与物浮沉。使晋无惠帝,仅得中主,虽衍百千,何从而乱天下乎?卢杞之奸,固足以败国。然而不学无文,容貌不足以动人,言语不足以眩世,非德宗之鄙暗,亦何从而用之?由是言之,二公之料二子,亦容有未必然也!
  从前,山巨源见到王衍后,就说:“将来贻害天下百姓的,一定是这个人。”郭子仪见到卢杞后,就说:“这个人如果得志,我的子孙就会一个也留不下来。”从今天的情况分析起来,那道理确实是可以预见的。依我看来,王衍这个人,容貌言语方面,确实有欺世盗名的地方,然而,他不忌恨别人,不妄求,只是随波逐流,假使晋朝当时没有惠帝这个呆子,哪怕仅是一个一般的君主,即使有千百个像王衍这样的人,又怎么能把天下搞乱呢?卢杞的奸险,固然足以败坏国家,但是他不学无术,容貌不足以动人,言谈不足以欺世,如果不是遇到鄙陋昏庸的唐德宗,又怎么会得到重用呢?由此说来,山、郭二公对王、卢二人的预言,或许也未必一定如此。

  今有人,口诵孔、老之言,身履夷、齐之行,收召好名之士、不得志之人,相与造作言语,私立名字,以为颜渊、孟轲复出,而阴贼险狠,与人异趣。是王衍、卢杞合而为一人也。其祸岂可胜言哉?夫面垢不忘洗,衣垢不忘浣。此人之至情也。今也不然,衣臣虏之衣。食犬彘之食,囚首丧面,而谈诗书,此岂其情也哉?凡事之不近人情者,鲜不为大奸慝,竖刁、易牙、开方是也。以盖世之名,而济其未形之患。虽有愿治之主,好贤之相,犹将举而用之。则其为天下患,必然而无疑者,非特二子之比也。
  现在有个人,口中说着孔子、老子的话,亲身实践着伯夷、叔齐的行为,招纳一些沽名钓誉之士和不得志的人,共同制造舆论、自我标榜,(把自己)说成是颜渊再世孟轲复生,实际上却居心叵测,阴险狠毒,与一般人的志趣不同。这人是把王衍、卢杞合于一身了,他造成的祸害难道可以用语言形容吗?面孔脏了不忘洗脸,衣服脏了不忘洗衣服,这是人之常情。现在(这个人)却不是这样,穿奴仆穿的衣服,吃猪狗吃的食物,头发蓬乱像囚徒一样,满面灰尘像居丧一样,却大谈诗书,这难道是他的真性情吗?凡是做事不近人情的人,很少不成为大奸大恶的,竖刁、易牙、开方就是这样的人。用盖世的好名声,来促成他尚未形成的祸患,虽然有想把国家治好的君主,爱好贤才的宰相,还是会举荐他,任用他的。那么他成为天下的祸患,将是必然而没有疑问的,这就不只是王、卢二人所能比得上的了。

  孙子曰:“善用兵者,无赫赫之功。”使斯人而不用也,则吾言为过,而斯人有不遇之叹。孰知祸之至于此哉?不然。天下将被其祸,而吾获知言之名,悲夫!
  孙子说:“善于用兵的人,并无显赫的功勋。”假使这人不被重用,那么我的话就说错了,而这个人会有怀才不遇的感叹。谁能知道祸患将会到这样严重的地步呢?假使不是这样的,(他受到了重用)天下将要遭受到他的祸害,而我会获得能见微知著、察言识人的美名,那就太可悲了。

  事有必至,理有固然。惟天下之静者,乃能见微而知著。月晕而风,础(chǔ)润而雨,人人知之。人事之推移,理势之相因,其疏阔而难知,变化而不可测者,孰(shú)与天地阴阳之事。而贤者有不知,其故何也?好恶乱其中,而利害夺其外也!
  静者:指能够冷静地观察周围事物而做出合理结论的贤人。天地阴阳之事:指自然现象。古人认为自然界有阴阳二气,二气交互发生作用,便产生了形形色色的自然变化。贤者:旧说以为是影射欧阳修。据史书记载,曾巩曾向欧阳修推荐王安石的文章,欧阳修大加赞赏,并帮助王安石考取了进士。

  昔者,山巨源见王衍曰:“误天下苍生者,必此人也!”郭汾阳见卢杞(qǐ)曰:“此人得志。吾子孙无遗类矣!”自今而言之,其理固有可见者。以吾观之,王衍(yǎn)之为人,容貌言语,固有以欺世而盗名者。然不忮(zhì)不求,与物浮沉。使晋无惠帝,仅得中主,虽衍百千,何从而乱天下乎?卢杞之奸,固足以败国。然而不学无文,容貌不足以动人,言语不足以眩(xuàn)世,非德宗之鄙(bǐ)暗,亦何从而用之?由是言之,二公之料二子,亦容有未必然也!
  山巨源:山涛(205—283),字巨源,晋初人,任吏部尚书,为当时的“竹林七贤”之一。他喜好评论人物,对王衍的评价不高。王衍(256—311):字夷甫,晋初人,任尚书令、太尉。衍有盛才,常自比子贡。当时晋室诸王擅权,他周旋于诸王间,唯求自全之计,后死于战乱之中。郭汾阳:即郭子仪(697—781),唐华州(今属陕西)人,累官至太尉、中书令,曾平定安史之乱,破吐蕃,以一身系国家安危者二十年,后封为汾阳郡王,世称郭汾阳。卢杞:字子良,唐滑州(今河南滑县一带)人,唐德宗时任宰相,搜刮民财,排斥异己。杞相貌丑陋,好口辩。后被贬职死于外地。忮:嫉恨。惠帝:晋惠帝(290—306在位),晋开国君主司马炎之子,以痴呆闻名。他在位时不理朝政,大权旁落,终导致“八王之乱”,晋室随之衰败。眩:通“炫”,惑乱。德宗:唐德宗(780—805在位),唐代晚期的庸君,他削去郭子仪的兵权,重用卢杞,导致朝政紊乱。

  今有人,口诵孔、老之言,身履(lǚ)夷、齐之行,收召好名之士、不得志之人,相与造作言语,私立名字,以为颜渊、孟轲(kē)复出,而阴贼险狠,与人异趣。是王衍、卢杞合而为一人也。其祸岂可胜言哉?夫面垢(gòu)不忘洗,衣垢不忘浣。此人之至情也。今也不然,衣臣虏(lǔ)之衣。食犬彘(zhì)之食,囚首丧面,而谈诗书,此岂其情也哉?凡事之不近人情者,鲜不为大奸慝(tè),竖刁、易牙、开方是也。以盖世之名,而济其未形之患。虽有愿治之主,好贤之相,犹将举而用之。则其为天下患,必然而无疑者,非特二子之比也。

  孙子曰:“善用兵者,无赫(hè)赫之功。”使斯人而不用也,则吾言为过,而斯人有不遇之叹。孰知祸之至于此哉?不然。天下将被其祸,而吾获知言之名,悲夫!

  事有必至,理有固然。惟天下之静者,乃能见微而知著。月晕而风,础润而雨,人人知之。人事之推移,理势之相因,其疏阔而难知,变化而不可测者,孰与天地阴阳之事。而贤者有不知,其故何也?好恶乱其中,而利害夺其外也!

  昔者,山巨源见王衍曰:“误天下苍生者,必此人也!”郭汾阳见卢杞曰:“此人得志。吾子孙无遗类矣!”自今而言之,其理固有可见者。以吾观之,王衍之为人,容貌言语,固有以欺世而盗名者。然不忮不求,与物浮沉。使晋无惠帝,仅得中主,虽衍百千,何从而乱天下乎?卢杞之奸,固足以败国。然而不学无文,容貌不足以动人,言语不足以眩世,非德宗之鄙暗,亦何从而用之?由是言之,二公之料二子,亦容有未必然也!

  今有人,口诵孔、老之言,身履夷、齐之行,收召好名之士、不得志之人,相与造作言语,私立名字,以为颜渊、孟轲复出,而阴贼险狠,与人异趣。是王衍、卢杞合而为一人也。其祸岂可胜言哉?夫面垢不忘洗,衣垢不忘浣。此人之至情也。今也不然,衣臣虏之衣。食犬彘之食,囚首丧面,而谈诗书,此岂其情也哉?凡事之不近人情者,鲜不为大奸慝,竖刁、易牙、开方是也。以盖世之名,而济其未形之患。虽有愿治之主,好贤之相,犹将举而用之。则其为天下患,必然而无疑者,非特二子之比也。

  孙子曰:“善用兵者,无赫赫之功。”使斯人而不用也,则吾言为过,而斯人有不遇之叹。孰知祸之至于此哉?不然。天下将被其祸,而吾获知言之名,悲夫!

  把《辨奸论》全文连贯起来看,在写作目的上,作者确有所指,而所指的具体人物,作者又未点明。我们也没有必要进行烦琐考证。仅就立意谋篇上来说,本文确属古文中的名篇。

  作者提出的“见微知著”的观点是有一定道理的。不要轻视小事情,大事情都是由小事情积累而成的。“防微杜渐”早就是古人奉为圭臬的名言。正如清人吴楚材所说:“见微知著,可为千古观人之法。”

  本文突出的成功之处在于谋篇。文章开始先将天象和人事进行比较,指出了人事比天象更难掌握,并说明这是由于“好恶”和“利害”所形成的必然结果。言之有理,持之有故,不能不令人首肯。接着,又通过历史上山涛、郭子仪对王衍、卢杞的评论,说明了山、郭二人的评论虽有一定道理,但也有所疏漏,这就为下文的“今有人”起了铺垫作用。本文的第三段是作者倾注全力发泄的部分,将“今有人”的种种表现尽情地加以刻画,一气呵成,有如飞瀑狂泄,其笔锋之犀利,论证之严谨,不能不令人叹为观止。而在结尾处,作者又留有余地地提出两种可能出现的情况,这就使人感到作者所持的公允的态度。

  作者在批评“有的人”时,把生活习惯(如不修边幅)也作为攻击的口实,未免失之偏颇了。但是,这点微疵并不足以影响本文的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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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带轻烟间杏花,晚凝深翠拂平沙。
长条别有风流处,密映钱塘苏小家。

晓带轻烟间杏花,晚凝深翠拂平沙。
杏花在细细的如青烟的柳丝中若隐若现,夜晚的露珠轻柔的拂去深绿色柳叶的尘沙。

长条别有风流处,密映钱塘苏小家。
柳枝也有他风流的一面呀,悄悄的倒映着钱塘美女在夜色中点灯梳妆。

晓带轻烟间杏花,晚凝深翠拂(fú)平沙。

长条别有风流处,密映钱塘苏小家。

晓带轻烟间杏花,晚凝深翠拂平沙。
长条别有风流处,密映钱塘苏小家。

  这首小诗写得清雅别致,题为“柳”,全篇不带一个“柳”字,却处处有着“柳”的影子。开头“晓带轻烟”四个字为整篇诗作定下了轻淡飘渺的色彩基调。“晚凝深翠”,颜色浓了一些,晨光过后,带了一些暮色。

  “长条别有风流处”,这句显得极有动感,同时又饱含着诗人的情感。柳条长飘的动作化在“风流”二字中。

  最后一句是柳丝的画面,“密映钱塘苏小家”,好一幅江南春色图。

  身为政治家的寇准竟也能够写出如此清新别致的诗作,而且毫不做作,感情自然地流露。想来该是政治生涯的疲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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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陵王·赋一丘一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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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丘壑。老子风流占却。茅檐上、松月桂云,脉脉石泉逗山脚。寻思前事错。恼杀晨猿夜鹤。终须是、邓禹辈人,锦绣麻霞坐黄阁。
长歌自深酌。看天阔鸢飞,渊静鱼跃。西风黄菊芗喷薄。怅日暮云合,佳人何处,纫兰结佩带杜若。入江海曾约。
遇合。事难托。莫击磬门前,荷蒉人过,仰天大笑冠簪落。待说与穷达,不须疑著。古来贤者,进亦乐,退亦乐。

一丘壑。老子风流占却。茅檐上、松月桂云,脉脉石泉逗山脚。寻思前事错。恼杀晨猿夜鹤。终须是、邓禹辈人,锦绣麻霞坐黄阁。
一山一水,有幸占断这里的山水风流。茅屋檐上,松树和桂树间都有云月相伴,山泉静静的流淌,在山脚间逗留玩耍。我不该错入仕途,徒教猿鹤愤恨。功名终须是邓禹之辈的事情,穿着色彩斑斓的锦绣坐在丞相府之上。

长歌自深酌。看天阔鸢飞,渊静鱼跃。西风黄菊芗喷薄。怅日暮云合,佳人何处,纫兰结佩带杜若。入江海曾约。
自己饮酒大声放歌。看天空广阔,鸢鹰翱翔,深渊宁静,鱼儿跳跃。西风中黄菊和香草的香味四处飘逸。日将暮,佳人不知道在何处,令人惆怅。在入江河之前我们曾经有过约定。

遇合。事难托。莫击磬门前,荷蒉人过,仰天大笑冠簪落。待说与穷达,不须疑著。古来贤者,进亦乐,退亦乐。
君臣之合这种事难有凭托。不要效仿孔子击磬于卫,唯恐不为人知。仰天大笑冠簪脱落。说起人生中的困顿与显达,不需要怀疑迷茫。以古代的贤者为师,进退皆乐。

参考资料:

1、 徐汉明.《辛弃疾全集》:湖北辞书出版社,2013年3月1日:第154页2、 徐北文,石万鹏.辛弃疾词选:济南出版社,2009-04-01:第142页

一丘壑(hè)。老子风流占却。茅檐(yán)上、松月桂云,脉(mò)脉石泉逗山脚。寻思前事错。恼杀晨猿夜鹤。终须是、邓禹辈人,锦绣麻霞(xiá)坐黄阁。
一丘壑:一丘一壑,即一山一水。晨猿夜鹤:语出《北山移文》。邓禹:字仲华,新野人。佐刘秀称帝,二十四岁即拜为大司徒。麻霞:色彩斑斓。黄阁:指丞相府。

长歌自深酌(zhuó)。看天阔鸢(yuān)飞,渊静鱼跃。西风黄菊芗(xiāng)喷薄。怅日暮云合,佳人何处,纫兰结佩带杜若。入江海曾约。
“看天阔”两句:喻心境之舒展自在。鸢:鹰。杜若:香草名。

遇合。事难托。莫击磬(qìng)门前,荷蒉(kuì)人过,仰天大笑冠簪(zān)落。待说与穷达,不须疑著。古来贤者,进亦乐,退亦乐。
遇合:得到君主的赏识。磬:古时一种打击乐器。荷蒉人:挑草筐之人。穷达:指人生路上的困顿与显达。

参考资料:

1、 徐汉明.《辛弃疾全集》:湖北辞书出版社,2013年3月1日:第154页2、 徐北文,石万鹏.辛弃疾词选:济南出版社,2009-04-01:第142页
一丘壑。老子风流占却。茅檐上、松月桂云,脉脉石泉逗山脚。寻思前事错。恼杀晨猿夜鹤。终须是、邓禹辈人,锦绣麻霞坐黄阁。
长歌自深酌。看天阔鸢飞,渊静鱼跃。西风黄菊芗喷薄。怅日暮云合,佳人何处,纫兰结佩带杜若。入江海曾约。
遇合。事难托。莫击磬门前,荷蒉人过,仰天大笑冠簪落。待说与穷达,不须疑著。古来贤者,进亦乐,退亦乐。

  全词共分三段。第一段,首韵直接入题,以占尽一丘一壑的风流自我形象,领起全篇。下一韵,以茅屋上“松月桂云”,和山脚下清泉脉脉的优美风景,具体写占尽这一丘一壑的美景者的风流意态。以下以“寻思前事”退过一层,转写以前入仕的错误,印证今日生活的正确,遥领下文。作者把错误用两个意思来表达,一是此间猿鹤为他的离去而悲鸣烦恼;二是功名本是邓禹那样少年得志者的事。这两个表达,一正一反,反借山间猿鹤来表明自己本性合居于山中,正借邓禹辈人的得志,表明功名之事本不属于自己。“终须是”一语,内藏自己多少努力都以失望的感慨。

  第二段明接上段起韵,暗接“前事错”,专言今朝心情的愉快和伸展。起言独自饮酒放歌,仰观天上鹰飞,俯视水中鱼跃,颇有“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的自由舒畅,鹰与鱼的行迹,虽可能来自于现实的观察,但归根到底是作者心灵自由的幻象。“西风黄菊”一句点明作词的时间,也营造出一种近似于当年陶渊明归隐的生活氛围。作者以“喷薄”写菊花香气,生新脆硬,足见豪情。以下突然转入惆怅的感受中,借用前人诗句,写他对一位曾经约定同游江海、而今不见踪迹的“佳人”即知音的盼望。这位他的想象中像屈原那样身配芳香饰物的佳人,即使真有所指,也更像作者所创造出的自我精神的化身。而“日暮云合”一词,虽是借词于前人,却能“夺胎换骨”,表达自己作为一个老人时间无多时的特有的精神感受。“入江海”一句,以倒装句式,不仅无碍于押韵,而且显示出一种拗折的风味。

  第三段揭明主旨,言自己虽然落魄失志,但不求闻达,甘心笑傲林泉,以退为乐。写得极有气势和风骨,显示出一个不免于精神不平的人,对于出处大节的看重。作者先以“遇合”一韵,从第二段所述的意路上转回,轻轻逗出政治失意的牢骚。但马上以“莫”字,压住要倾发壮志才华不为人知的愠怒。此处虽然借用孔子击磬求知的典故,但作者的傲岸显然远过于孔子。下句仍借用典故,表达自己笑傲泉林,不以穷达为怀的精神风采,说明自己不以退处为忧为耻,而觉得其中自有乐处。这就回应开篇“风流占却”一语,使包孕丰富的慢词长调获得了圆满的结构。

参考资料:

1、 朱德才、薛祥生、邓红梅、 叶嘉莹 .辛弃疾词新释辑评:中国书店 ,2006年1月:第88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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鹧鸪天·有客慨然谈功名因追念少年时事戏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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壮岁旌旗拥万夫,锦襜突骑渡江初。燕兵夜娖银胡䩮,汉箭朝飞金仆姑。
追往事,叹今吾,春风不染白髭须。却将万字平戎策,换得东家种树书。

壮岁旌旗拥万夫,锦襜突骑渡江初。燕兵夜娖银胡䩮,汉箭朝飞金仆姑。
我年轻的时候带着一万多的士兵、精锐的骑兵们渡过长江时。金人的士兵晚上在准备着箭袋,而我们汉人的军队一大早向敌人射去名叫金仆姑的箭。

追往事,叹今吾,春风不染白髭须。却将万字平戎策,换得东家种树书。
追忆着往事,感叹如今的自己,春风也不能把我的白胡子染成黑色了。我看都把那长达几万字能平定金人的策略,拿去跟东边的人家换换种树的书吧。

参考资料:

1、 杨 忠.辛弃疾词选译.成都:巴蜀书社,1991:219-222

壮岁旌(jīng)旗拥万夫,锦襜(chān)突骑渡江初。燕兵夜娖(chuò)银胡䩮(lù),汉箭朝飞金仆姑。
壮岁旌旗拥万夫:指作者领导起义军抗金事,当时正二十岁出头。壮岁:少壮之时。锦襜突骑渡江初:指作者南归前统帅部队和敌人战斗之事。锦襜突骑:穿锦绣短衣的快速骑兵。襜:战袍。衣蔽前曰“襜”。燕兵:此处指金兵。娖:整理的意思。银胡䩮:银色或镶银的箭袋。一说娖为谨慎貌,胡䩮是一种用皮制成的测听器,军士枕着它,可以测听三十里内外的人马声响,见《通典》。汉:代指宋。金仆姑:箭名,见《左传·庄公十一年》。

追往事,叹今吾,春风不染白髭(zī)须。却将万字平戎策,换得东家种树书。
髭须:胡子。唇上曰髭,唇下为须。平戎策:平定当时入侵者的策略。此指作者南归后向朝廷提出的《美芹十论》《九议》等在政治上、军事上都很有价值的抗金意见书。东家:东邻。种树书:表示退休归耕农田。

参考资料:

1、 杨 忠.辛弃疾词选译.成都:巴蜀书社,1991:219-222
壮岁旌旗拥万夫,锦襜突骑渡江初。燕兵夜娖银胡䩮,汉箭朝飞金仆姑。
追往事,叹今吾,春风不染白髭须。却将万字平戎策,换得东家种树书。

  这首词的上片写的是作者青年时期那段传奇般的出色经历。“壮岁旌旗拥万夫,锦襜突骑渡江初。”上句写作者年青时参加领导抗金义军,曾率领过上万人的队伍;下句写自己率领精锐锦衣骑兵渡江南来。“锦襜突骑”,即穿锦绣短衣的快速骑兵。“燕兵夜娖银胡簶,汉箭朝飞金仆姑。”具体描写南奔时突破金兵防线,和金兵战斗的场面:金兵晚上准备箭筒,修筑工事,而宋兵拂晓便发起了进攻。燕兵,指金兵。“夜娖银胡觮”,夜里整理兵器(准备天明的战斗),侧面说明义军进兵神速,出其不意。娖,通“捉”;胡觮,箭袋。一说,枕着银胡觮而细听之意。娖,谨慎貌;胡觮是一种用皮制成的测听器,军士枕着它,可以测听三十里内外的人马声响,见《通典》。两说皆可通,今取前说。“汉箭”句,指义军用箭攻击金人。金仆姑,箭名,见《左传·庄公十一年》。四句写义军军容之盛和南奔时的紧急战斗情况,用“拥”字、“飞”字表动作,从旌旗、军装、兵器上加以烘托,写得如火如荼,有声有色,极为饱满有力富有感染力。

  作者回忆青年时代自己杀敌的壮举和抗敌的战斗,豪情壮志溢于笔端,他怀着一片报国之心南渡归宋,满怀希望地打算为宋杀敌建功,但却不被高宗重用,亦不采纳他的平戎之策,长期被闲置不用,使他壮志沉埋,无法一展怀抱。因此在转入下片后,追怀往事,不免深深地叹息:“追往事,叹今吾,春风不染白髭须。”上二句今昔对照,一“追”一“叹”,包含多少岁月,多少挫折;又灵活地从上片的忆旧引出下片的叙今。第三句申明“叹今吾”的主要内容。草木经春风的吹拂能重新变绿,人的须发在春风中却不能由白变黑。感叹青春不再,韶华易逝的可惜,这是一层;白髭须和上片的壮岁对照,和句中的春风对照,又各为一层;不甘心年老,言外有壮志未能彻底湮灭之意,又自为一层。一句中有多层含意,感慨极为深沉。“却将万字平戎策,换得东家种树书”,以最鲜明、最典形最生动的形象,突出作者的理想与现实的尖锐矛盾,突出他一生的政治悲剧,把上一句的感慨引向更为深化、极端沉痛的地步。平戎策,指作者南归后向朝廷提出的《美芹十论》《九议》等在政治上、军事上都很有价值的抗金意见书。上万字的平戎策毫无用处,倒不如向人换来种树书,还有一些生产上的实用价值。这是一种政治现实,对于作者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感受,不言而喻。陆游《小园》诗:“骏马宝刀俱一梦,夕阳闲和饭牛歌。”刘克庄《满江红·夜雨凉甚忽动从戎之兴》词中的“生怕客谈榆塞事,且教儿诵《花间集》”和这两句意境相近,也写得很凄凉;但联系作者生平的文韬武略、英雄事迹来看,这两句的悲慨程度还更使人扼腕不已。

  这首词以短短的五十五个字,深刻地概括了一个抗金名将的悲惨遭遇。上片气势恢宏,下片悲凉如冰,心伤透骨。悲壮对照,悲壮结合,真如彭孙遹《金粟词话》评辛词所说的:“激昂排宕,不可一世”,是作者最出色、最有分量的小令词。

参考资料:

1、 周汝昌 等.唐宋词鉴赏辞典(南宋·辽·金).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88:1595-15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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