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丰六年十月十二日夜,解衣欲睡,月色入户,欣然起行。念无与为乐者,遂至承天寺寻张怀民。怀民亦未寝,相与步于中庭。庭下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盖竹柏影也。何夜无月?何处无竹柏?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者耳。
元丰六年十月十二日夜,解衣欲睡,月色入户,欣然起行。念无与为乐者,遂至承天寺寻张怀民。怀民亦未寝,相与步于中庭。庭下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盖竹柏影也。何夜无月?何处无竹柏?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者耳。
元丰六年十月十二日夜晚,我正准备脱衣入睡,恰好看到这时月光从门户照进来,于是高兴地起身出门。考虑到没有和我一起游乐的人,就到承天寺寻找张怀民。张怀民也还没有入睡,就一同在庭院里散步。月光照在庭院里像积满的清水一样澄澈透明。水中水藻、水草纵横交错,原来是院中竹子和柏树的影子。哪一个夜晚没有月亮?又有哪个地方没有竹子和柏树呢?只是缺少像我们两个这样清闲的人罢了。
参考资料:
1、 唐满光 .历代名篇赏析集成 :中国文联出版公司 ,1988 :102-103 . 元丰六年十月十二日夜,解衣欲睡,月色入户,欣然起行。念无与为乐者,遂(suì)至承天寺寻张怀民。怀民亦未寝,相与步于中庭。庭下如积水空明,水中藻(zǎo)、荇(xìng)交横(héng),盖竹柏影也。何夜无月?何处无竹柏?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者耳。
元丰六年:公元1083年。元丰,宋神宗年号。当者被贬黄州已经四年。解:把系着的腰带解开。欲:想要,准备。月色:月光。入:照入,映入。户:堂屋的门;单扇的门。起:起身。欣然:高兴、愉快的样子。欣,高兴,愉快。然,……的样子。行:出行。念无与为乐者:想到没有和我一起游乐的人。念,想到。 无与为乐者,没有可以共同交谈(游乐或赏月)的人。者:……的人。遂:于是,就。至:到。寻:寻找。张怀民:作者的朋友。亦:也。寝:睡,卧。相与步于中庭:(我们)一同在庭院中散步,相与,共同,一同。步,散步。于:在。中庭,庭院里。空明:清澈透明。藻荇:泛指生长在水中的绿色植物。藻,藻类植物。荇,荇菜。这里借指月色下的竹柏影。交横:交错纵横。盖:承接上文,解释原因,表示肯定,相当于‘大概’,这里解释为‘原来是’。也:句末语气词,表判断。(盖……也:原来是。)为:动词。做。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者耳:只是很少有像我们两个这样的闲人罢了。但,只(是)仅仅。闲人:闲散的人。这里是指不汲汲于名利而能从容流连光景的人。耳:语气词,“罢了”。
参考资料:
1、 唐满光 .历代名篇赏析集成 :中国文联出版公司 ,1988 :102-103 .元丰六年十月十二日夜,解衣欲睡,月色入户,欣然起行。念无与为乐者,遂至承天寺寻张怀民。怀民亦未寝,相与步于中庭。庭下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盖竹柏影也。何夜无月?何处无竹柏?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者耳。
文章对月夜景色作了美妙描绘,真实地记录了作者被贬黄州的一个生活片段,也体现了他与张怀民的深厚友谊与对知音甚少的无限感慨,同时表达了他壮志难酬的苦闷及自我排遣,表现了他旷达乐观的人生态度。全文情感真挚,言简义丰,起于当起,止于当止,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本文可分为三层来赏析
第一层叙事:交待了时间,地点和夜游原因
首句即点明事件时间“元丰六年十月十二日”,时苏轼因“乌台诗案”被贬至黄州为团练副使已经四年了。这天夜里,月光照入他的房间,作者本欲就寝,怎奈被这美好的月色所迷,顿起雅兴,但想到没有同乐之人,遂动身去不远的承天寺寻张怀民。张怀民和苏轼一样,亦是被贬至黄州来的贬官,他和苏轼的友谊相当笃厚。当晚,张怀民也还未睡,于是二人一起来到院子中间散步。这一层叙事,朴素、淡泊而有自然流畅。(寻友夜游)
第二层写景:描绘庭中夜色
作者惜墨如金,只用十八个字,就营造出一个月光澄碧、竹影斑驳、幽静迷人的夜景。读者自可以发挥想象:月光清朗,洒落庭中,那一片清辉白茫茫一片好似积水空潭一般,更妙的是,“水”中还有水草漂浮,游荡,于是乎恍恍然便如仙境一般了。作者的高妙之处在于,以竹、柏之影与月光两种事物互相映衬、比拟、比喻手法精当,新颖,恰如其分地渲染了景色的幽美肃穆。更体现出了月光清凉明净的特点,衬托出作者闲适的心境。
第三层:惋惜无人赏月
便转入议论。作者感慨到,何夜无月,何处无竹柏,可是有此闲情雅致来欣赏这番景色的,除了他与张怀民外,恐怕就不多了,整篇的点睛之笔是“闲人”二字,苏轼谪居黄州,“不得签书公事”,所担任的只是个有名无实的官,与儒家的“经世济民”之理想相去甚远,即所谓“闲人”之表层意义,它委婉地反映了苏轼宦途失意的苦闷;从另一个方面来看,月光至美,竹影至丽,而人不能识,唯此二人能有幸领略,岂非快事!苏轼的思想横跨儒释道三家,这便使他的处世态度有极大的包容性,可以说是宠辱不惊,进退自如。当然,他在逆境中的篇章更能折射出他的人格魅力!
文章中的“美”首先来自内容的“真”。东月朗照,激发了作者的游兴,想到没有“与乐者”,未免美中不足,因而寻伴,这时错觉生趣,情感触动,于是记下此景此情,顺理成章,一切是那么的和谐自然,毫无雕饰造作之感。这“美”来自语言的“纯”。笔记如同拉家常,娓娓叙来。虽然没有奇景之处,但却不能增删或改动什么字眼儿。点明日期,是笔记体游记所必须的,“月色入户”与“欣然起行”互为因果,寥寥数字,何其洗练!写庭下景色,用“空明”一词,不枝不蔓,体现出空灵、坦荡的意境,将竹柏影子比作水中藻荇,已然十分贴切,“交横”一词更准确地表现了藻荇姿态,仿佛触手可及。接着,作者笔锋陡转,连发二问,既亲切自然,富于韵律,又拓展时空,发人思绪。《记承天寺夜游》表达的感情是微妙而复杂的
这“美”来自结尾的“精”。从文章结构看,结句属“合”,就此打住。从语意上看,它包蕴丰富。“闲人”一词,表面上是自嘲地说自己和张怀民是清闲的人,闲来无事才出来赏月的,实际上却为自己的行为而自豪——月夜处处都有,却是只有情趣高雅的人能欣赏的,有了人的欣赏才有美,只有此时此地的月夜才是最幸运的,因为有情趣高雅的人来欣赏它。其次,“闲人”包含了作者郁郁不得志的悲凉心境,作者在政治上有远大的抱负,但是却被一贬再贬,流落黄州,在内心深处,他又何尝愿做一个“闲人”呢?赏月“闲人”的自得只不过是被贬“闲人”的自慰罢了。
总之,游记以真情实感为依托,信笔写来,起于当起,止于当止,犹如行云流水,于无技巧中见技巧,达到了“一语天然万古新,豪华落尽见真纯”的境界。
参考资料:
1、 唐满光 .历代名篇赏析集成 :中国文联出版公司 ,1988 :102-103 .呜呼!盛衰之理,虽曰天命,岂非人事哉!原庄宗之所以得天下,与其所以失之者,可以知之矣。
世言晋王之将终也,以三矢赐庄宗而告之曰:“梁,吾仇也;燕王,吾所立,契丹,与吾约为兄弟,而皆背晋以归梁。此三者,吾遗恨也。与尔三矢,尔其无忘乃父之志!”庄宗受而藏之于庙。其后用兵,则遣从事以一少牢告庙,请其矢,盛以锦囊,负而前驱,及凯旋而纳之。
方其系燕父子以组,函梁君臣之首,入于太庙,还矢先王,而告以成功,其意气之盛,可谓壮哉!及仇雠已灭,天下已定,一夫夜呼,乱者四应,仓皇东出,未及见贼而士卒离散,君臣相顾,不知所归。至于誓天断发,泣下沾襟,何其衰也!岂得之难而失之易欤?抑本其成败之迹,而皆自于人欤?《书》曰:“满招损,谦得益。”忧劳可以兴国,逸豫可以亡身,自然之理也。
故方其盛也,举天下之豪杰莫能与之争;及其衰也,数十伶人困之,而身死国灭,为天下笑。夫祸患常积于忽微,而智勇多困于所溺,岂独伶人也哉!作《伶官传》。
呜呼!盛衰之理,虽曰天命,岂非人事哉!原庄宗之所以得天下,与其所以失之者,可以知之矣。
唉!国家兴盛与衰亡的命运,虽然说是天命,难道不是由于人事吗?推究庄宗得天下和他失天下的原因,就可以知道了。
世言晋王之将终也,以三矢赐庄宗而告之曰:“梁,吾仇也;燕王,吾所立,契丹与吾约为兄弟,而皆背晋以归梁。此三者,吾遗恨也。与尔三矢,尔其无忘乃父之志!”庄宗受而藏之于庙。其后用兵,则遣从事以一少牢告庙,请其矢,盛以锦囊,负而前驱,及凯旋而纳之。
世人说晋王将死的时候,拿三支箭赐给庄宗,告诉他说:“梁国,是我的仇敌;燕王,是我扶持建立起来的;契丹与我订立盟约,结为兄弟,他们却都背叛晋而归顺梁。这三件事,是我的遗憾;给你三支箭,你一定不要忘记你父亲的愿望。”庄宗接了箭,把它收藏在祖庙里。此后出兵,就派随从官员用猪、羊各一头祭告祖庙,请下那三支箭,用锦囊盛着,背着它走在前面,等到凯旋时再把箭藏入祖庙。
方其系燕父子以组,函梁君臣之首,入于太庙,还矢先王,而告以成功,其意气之盛,可谓壮哉!及仇雠已灭,天下已定,一夫夜呼,乱者四应,仓皇东出,未及见贼而士卒离散,君臣相顾,不知所归,至于誓天断发,泣下沾襟,何其衰也!岂得之难而失之易欤?抑本其成败之迹, 而皆自于人欤?《书》曰:“满招损,谦得益。”忧劳可以兴国,逸豫可以亡身,自然之理也。
当庄宗用绳子捆绑着燕王父子,用木匣装着梁君臣的首级,进入太庙,把箭还给先王,向先王禀告成功的时候,他意气骄盛,多么雄壮啊。等到仇敌已经消灭,天下已经平定,一个人在夜间呼喊,作乱的人便四方响应,他仓皇向东出逃,还没有看到叛军,士卒就离散了,君臣相对而视,不知回到哪里去。以至于对天发誓,割下头发,大家的泪水沾湿了衣襟,又是多么衰颓啊。难道是得天下艰难而失天下容易吗?或者说推究他成功与失败的事迹,都是由于人事呢?《尚书》上说:“自满招来损害,谦虚得到好处。”忧虑辛劳可以使国家兴盛,安闲享乐可以使自身灭亡,这是自然的道理。
故方其盛也,举天下之豪杰莫能与之争;及其衰也,数十伶人困之,而身死国灭,为天下笑。夫祸患常积于忽微,而智勇多困于所溺,岂独伶人也哉!作《伶官传》。
因此,当庄宗强盛的时候,普天下的豪杰,都不能跟他抗争;等到他衰败的时候,几十个伶人围困他,就自己丧命,国家灭亡,被天下人讥笑。人生中的祸患常常是从细微的事情中积淀下来的,人的智慧和勇气常常被自己所溺爱的事物所困,难道只有宠爱伶人才会这样吗?
呜呼!盛衰之理,虽曰天命,岂非人事哉!原庄宗之所以得天下,与其所以失之者,可以知之矣。
伶官:伶,戏子,或唱戏杂技演员,现代的娱乐人员。伶官:宫庭里供统治者娱乐表演的人物。可见封建朝代不思于民生,不思于进取,奢华淫乐而痛失天下!伶官尚能使天下易主,可见不居安思危之害!理:道理。岂:难道。人事:指政治上的得失。原:推究,推其根本,形容词用作动词。
世言晋王之将终也,以三矢(shǐ)赐庄宗而告之曰:“梁,吾仇也;燕王,吾所立,契(qì)丹与吾约为兄弟,而皆背晋以归梁。此三者,吾遗恨也。与尔三矢,尔其无忘乃父之志!”庄宗受而藏之于庙。其后用兵,则遣(qiǎn)从事以一少牢告庙,请其矢,盛以锦囊(náng),负而前驱,及凯旋而纳之。
世言:世人说。以:把。立:即位。其:语气副词,表示期望、命令的语气,一定。乃:你的。庙:太庙,帝王祭祀祖先的宗庙。从事:这里指负责具体事物的官员。少牢:祭品,用一猪一羊。牢,祭祀用的牲畜。锦囊:丝织的袋子。负:背负。前:在前。及:等到。凯:凯歌,打胜仗时所奏的曲子。旋:归,回。
方其系燕父子以组,函(hán)梁君臣之首,入于太庙,还矢先王,而告以成功,其意气之盛,可谓壮哉!及仇雠(chóu)已灭,天下已定,一夫夜呼,乱者四应,仓皇东出,未及见贼而士卒离散,君臣相顾,不知所归,至于誓天断发,泣下沾襟(jīn),何其衰也!岂得之难而失之易欤?抑本其成败之迹, 而皆自于人欤(yú)?《书》曰:“满招损,谦得益。”忧劳可以兴国,逸豫可以亡身,自然之理也。
方:正在。系:捆绑。组:丝编的绳索,这里泛指绳索。函:匣子,名词用作动词,指用匣子装。仇雠:“雠”与“仇”同义,仇敌。一夫:一个人。仓皇:急急忙忙的样子。及:等到。断发:把发髻割下扔在地上,表示甘愿掉脑袋。抑:还是。本:探求,考察。迹:迹象。书:《尚书》,儒家经典著作。兴:使……兴旺。逸豫:安闲快乐。
故方其盛也,举天下之豪杰莫能与之争;及其衰也,数十伶人困之,而身死国灭,为天下笑。夫祸患常积于忽微,而智勇多困于所溺,岂独伶人也哉!作《伶官传》。
举:全,所有的。莫:没有人。忽微:极细小的东西。所溺:沉溺迷恋的人或事物。
呜呼!盛衰之理,虽曰天命,岂非人事哉!原庄宗之所以得天下,与其所以失之者,可以知之矣。
世言晋王之将终也,以三矢赐庄宗而告之曰:“梁,吾仇也;燕王,吾所立,契丹,与吾约为兄弟,而皆背晋以归梁。此三者,吾遗恨也。与尔三矢,尔其无忘乃父之志!”庄宗受而藏之于庙。其后用兵,则遣从事以一少牢告庙,请其矢,盛以锦囊,负而前驱,及凯旋而纳之。
方其系燕父子以组,函梁君臣之首,入于太庙,还矢先王,而告以成功,其意气之盛,可谓壮哉!及仇雠已灭,天下已定,一夫夜呼,乱者四应,仓皇东出,未及见贼而士卒离散,君臣相顾,不知所归。至于誓天断发,泣下沾襟,何其衰也!岂得之难而失之易欤?抑本其成败之迹,而皆自于人欤?《书》曰:“满招损,谦得益。”忧劳可以兴国,逸豫可以亡身,自然之理也。
故方其盛也,举天下之豪杰莫能与之争;及其衰也,数十伶人困之,而身死国灭,为天下笑。夫祸患常积于忽微,而智勇多困于所溺,岂独伶人也哉!作《伶官传》。
北宋初期,薛居正编写《五代史》(《旧五代史》),认为王朝的更迭是由于天命所致,欧阳修对此不以为然。他自己动手撰写成了七十四卷的《五代史记》(《新五代史》),以史为鉴,以期引起宋朝统治者的警惕。《新五代史》问世后,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薛史不再被世人重视。欧阳修发议论喜欢用“呜呼”。《东皋杂志》的作者说:“神宗问荆公(王安石)‘曾看五代史否?’公对曰‘臣不曾仔细看,但见每篇首必曰呜呼,则事事皆可叹也。’余为公真不曾仔细看;若仔细看,必以呜呼为是。”这正说明了欧阳修编写这部史书的用意。
这篇序文与其说是写伶官,不如说是写庄宗。李存勖是一位英武果断之人,打仗时勇谋兼备。作者写他由盛转衰,教训十分深刻,十分惨烈。作者先从王朝更迭的原因写起,落笔有力,足警世人。这正是陆机在《文赋》中讲的“立片言以居要”。应该说,欧阳修的历史观比薛居正深刻,他认识到了“人事”的重要性。然后,作者回顾历史,概述了庄宗临危受命的情景。这段描述,言简意赅。随后,作者用对比的手法描述了庄宗由盛转衰的过程。这是文章的重点。“方其……可谓壮哉!”极言庄宗志得意满,又为下文张本。“及仇雠已灭……何其衰也”,犹如从万丈高空跌落下来,与先前形成强烈反差。这样的对比给读者的印象极为深刻。作者的目的并不在于描述景象,而是总结历史教训。开头的“盛衰之理,虽曰天命,岂非人事哉!”虽然否定了天命之说,但还没有建立起自己的观点。当描述完庄宗由盛转衰的过程后,作者开始总结历史教训了。他先引用古书上的话,意在告诉读者,这个道理古人已经知道,庄宗没有记住前贤的话。然后作者道出自己的体会:“忧劳可以兴国,逸豫可以亡身。”读者至此,会很自然地想起另一位先哲的名言:“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看来,贤明之人都有些相同的见解。
从庄宗的盛衰史中,我们还可以得出这样的认识:敌人往往是自己生存的必要条件。有敌人是坏事,但也是好事,因为他能使你警钟长鸣。庄宗之所以“壮哉”,就是因为敌人存在,激励他发愤努力,完成先王未竟的事业,告慰先王在天之灵。当敌人被消灭后,天下平定,庄宗就失去了警戒之心,认为可以高枕无忧了,从此便沉溺于声色之中,在“逸豫”中葬送了自己,也葬送了国家。像庄宗这样的人,他的敌人被消灭,也就预示着他自己开始走下坡路。
欧阳修在文章最后写道:“夫祸患常积于忽微,而智勇多困于所溺。”庄宗不是一朝而蹈死地的,他也有一个量变到质变的过程,他最后死在自己宠幸的伶人手里。这个现象启示我们,打倒自己的,往往是自己身边的一些人和事,或者就是自己。这些因素由小积大,由少积多,最后来个总爆发。这就启示我们,要防微杜渐,发现不良的苗头,立即改正,如此才能保证国家长治久安。欧阳修的这句话,其实是写给北宋最高统治者看的。北宋王朝是一个积贫积弱的政权,正是因为不能自强,所以最后也落得个“身死国灭”。历史就是这样无情,也是这样惊人地相似。
沈德潜评论本文:“抑扬顿挫,得《史记》神髓,《五代史》中,第一篇文字。”此言达哉!
湖上朱桥响画轮,溶溶春水浸春云,碧琉璃滑净无尘。
带有彩绘的的豪华马车经过朱红色的桥,车轮的响声在湖上响起。春水丰盈的湖面,倒映着柔美的白云。湖面平静的好像碧绿的玻璃,平滑干净没有灰尘。
当路游丝萦醉客,隔花啼鸟唤行人,日斜归去奈何春。
春季里昆虫吐出来的细丝,随风飘舞在花草树木之间,网住春光,留住游人。花丛中的鸟儿不停地名叫,仿佛在召唤行人。湖光春色如此诱人,游人游赏到夕阳西斜才无可奈何地离去。
参考资料:
1、 张鸣林主编.唐诗 宋词 元曲:中国文史出版社,2006年:第334页湖上朱桥响画轮,溶溶春水浸(jìn)春云,碧琉璃滑净无尘。
朱桥:栏杆朱红的桥。画轮:指有彩绘的豪华车子。溶溶:指水盛貌。春水:指春天时的湖水,表现出湖水的柔和之感。春云:即春天的云,表现出湖上天空的云之舒缓柔美。碧:即绿色。
当路游丝萦(yíng)醉客,隔花啼鸟唤行人,日斜归去奈何春。
游丝:本指春季里昆虫吐出的细丝。萦:即萦绕,留住之意。醉客:指陶醉在美景之中的游人。归:指离开。
参考资料:
1、 张鸣林主编.唐诗 宋词 元曲:中国文史出版社,2006年:第334页欧阳修这首《浣溪沙》抒发了作者对春光的深深眷恋。词中的春光,使读者联想到人生的青春、爱情、理想等一切美好的事物。它那深沉委婉的情思,那隽永蕴藉的意境,给读者以无尽的遐思。
上片写湖面风光很有特色。首句“湖上朱桥响画轮”,写游客们乘坐着豪华的车子,驶过那装修着朱红栏杆的桥梁,来到西湖游赏春光,传达出一种喧腾热闹的气氛。第二句“溶溶春水浸春云”,一句之中,并列两个“春”字,是名副其实的“加一倍写法”,目的就是把这个字突现出来。这句里的“浸”字也用得好,把映照说成浸泡,就等于把云的影子说成是真的云,通过这种“真实感”暗中透露出湖水的清澈程度来,从观察体验的错觉中描绘景物的状态。第三句“碧琉璃滑净无尘”,用琉璃的光洁平滑来比喻西湖的水面,表现了湖面泛舟时轻快、畅适的心情,形象而有诗意。
下片写游兴未尽的留连之情。前两句是对偶句:“当路游丝萦醉客,隔花啼鸟唤行人”。这两句描写春物留人,人亦恋春,是全词的重点所。欧阳修说游丝“萦醉客”,这既是游人赏春纵饮,也有游人被美景“唤住”之意,下句“隔花啼鸟唤行人”,这一句是从声音的角度来写,不但写出了春天具有的“映阶碧草自春色,隔叶黄鹂空好音”的境界,也写出了春天西湖的“锦官城外柏森森”的葱绿景象。词人通过把游丝、啼鸟对游人的“挽留”,表现出游人被西湖美景吸引而舍不得归去之情。把游丝、啼鸟说成颇通人性的灵物,这便是词体以婉曲写情的特别处。末句里的“日斜归去”四字,说明西湖景色美好,让人流连:“奈何春”三个字使得全词更显得精彩,它表达了作者郁积于心的留连惆怅之情。这首词的结尾,是用陡转直下的笔法揭示了游人内心深处的思维活动,表现了由欢快而悲凉这种两极转换的心理状态,故而能够取得含蓄蕴藉、余味不绝的艺术效果。
从艺术上看,词人借景抒情,在描写“乐景”之中,暗示了“哀情”,具有含不尽之意现于言外,把那深沉委婉的情思意念蕴含在宽阔的境界之中,给读者以无尽的想象和思考。
参考资料:
1、 张鸣林主编.唐诗 宋词 元曲:中国文史出版社,2006年:第334页2、 郁玉莹编著.《欧阳修词评注》:江西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98页3、 唐圭璋.《唐宋词鉴赏辞典》:江苏古籍出版社,1999年:第305页4、 王值西选编.《经典宋词》:浙江少年儿童出版社,2011年:第31页5、 徐培均 选注.婉约词萃: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95年:第62页淳熙丁酉,自江陵移帅隆兴,到官之三月被召,司马监、赵卿、王漕饯别。司马赋《水调歌头》,席间次韵。时王公明枢密薨,坐客终夕为兴门户之叹,故前章及之。
我饮不须劝,正怕酒樽空。别离亦复何恨?此别恨匆匆。头上貂蝉贵客,苑外麒麟高冢,人世竟谁雄?一笑出门去,千里落花风。
孙刘辈,能使我,不为公。余发种种如是,此事付渠侬。但觉平生湖海,除了醉吟风月,此外百无功。毫发皆帝力,更乞鉴湖东。
我饮不须劝,正怕酒樽空。别离亦复何恨?此别恨匆匆。头上貂蝉贵客,苑外麒麟高冢,人世竟谁雄?一笑出门去,千里落花风。
我饮酒不需要劝杯,反而担心酒杯空了。分别相离也是可恨的事情,这次的分别是那么的匆忙。酒席上美女贵宾云集,花园外豪富高门坟冢,人世间谁能算是英雄?一笑出门而去,千里外的风吹得花落。
孙刘辈,能使我,不为公。余发种种如是,此事付渠侬。但觉平生湖海,除了醉吟风月,此外百无功。毫发皆帝力,更乞鉴()湖东。
孙权刘备这样的人物,才能指使我做事,而不是阁下。我发出种种的感慨,这些交心于你知道。只是感觉自己一生游遍湖海,除了喝醉吟些风花雪月,便是一事无成。身上的所有东西都是陛下赐予,希望我在湖北的作为能使君王明鉴。
参考资料:
1、 常国武 .国学经典导读 辛稼轩词集 :中国国际广播出版社 ,2011-01 :第126页-第128页 .2、 叶嘉莹主编 .《辛弃疾词新释辑评》(上册) :中国书店 ,2006-01 :第105页-第109页 .3、 费振刚主编 .中国历代名家流派词传 苏辛词传 :吉林人民出版社 ,1999-01 :第263页-第265页 .我饮不须劝,正怕酒樽(zūn)空。别离亦复何恨?此别恨匆匆。头上貂(diāo)蝉贵客,苑外麒(qí)麟高冢,人世竟谁雄?一笑出门去,千里落花风。
貂蝉:即貂蝉冠,三公、亲王在侍奉天子祭祀或参加大朝时穿戴。貂蝉贵客:这里实指当朝权贵王炎。苑外麒麟高冢:意谓王炎划为当朝权贵,今已化为墓中异物。人世竟谁雄:人世间到底谁能称雄呢?言外之意,人终有一死,又何必在生前争权夺利呢!千里落花风:因作者被召离任,在淳熙五年晚春,故云。
孙刘辈,能使我,不为公。余发种种如是,此事付渠(qú)侬(nóng)。但觉平生湖海,除了醉吟风月,此外百无功。毫发皆帝力,更乞鉴()湖东。
此事:指富贵之事。渠侬:他们、别人。湖海:湖海豪气。即豪放的意气。毫发皆帝力:言自己的一丝一毫都是皇帝恩赐的。
参考资料:
1、 常国武 .国学经典导读 辛稼轩词集 :中国国际广播出版社 ,2011-01 :第126页-第128页 .2、 叶嘉莹主编 .《辛弃疾词新释辑评》(上册) :中国书店 ,2006-01 :第105页-第109页 .3、 费振刚主编 .中国历代名家流派词传 苏辛词传 :吉林人民出版社 ,1999-01 :第263页-第265页 .淳熙丁酉,自江陵移帅隆兴,到官之三月被召,司马监、赵卿、王漕饯别。司马赋《水调歌头》,席间次韵。时王公明枢密薨,坐客终夕为兴门户之叹,故前章及之。
我饮不须劝,正怕酒樽空。别离亦复何恨?此别恨匆匆。头上貂蝉贵客,苑外麒麟高冢,人世竟谁雄?一笑出门去,千里落花风。
孙刘辈,能使我,不为公。余发种种如是,此事付渠侬。但觉平生湖海,除了醉吟风月,此外百无功。毫发皆帝力,更乞鉴湖东。
根据词序,可知此词是为两件事而发。一是频繁的调任;二是朝廷内部的门户之争。而究其深致,词所要表现的,实是宦迹不定、人事掣肘使词人壮志难酬的牢骚不平之情。
词的上片从眼前饯别之情切入,点出别恨匆匆的遗憾。但从其“正怕酒尊空”的心理活动来看,词人心中积郁的愁情,决不仅仅是离别僚友们的感情。这一起句,就有包藏万有之力,为下文的进一步抒发各种人生忧思立好了地步。“头上”三句,以旁观者的洞达,对争名争利而兴门户私计的朝廷政要作出讽刺,言纵使生前为“贵客”,死后立“高累”,终不能称雄一世。这是对兴门户争私利者的无情嘲笑和无比蔑视,而又以旷达的语气出之,显示出词人不同流俗的思想境界。因为有这样旷达的思想托底,在上片末句,词人就能以清丽飘逸的意境,表现出词人不虑俗情的潇洒放逸怀抱。“一笑”句,虽是借用李白“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莲篙人”的语典,可是用典浑化无迹,直如冲口而出;“落花风”,将时令特征以丽辞写出;而“干里”的形容,则更使落花美景由宴前而宕开无际,由实返虚,合实与虚,使词境显得更为深邃、灵活、摇荡。从章法上讲,结句又将离隆兴而赴行都的词作“本事”作出了必要的交代。上片就这样,由开头的别根匆匆转到无恨可遣,意路多变,笔法摇曳。
下片首句,从小处说,是承接上片末句“出门去”而来,是写此番去朝廷为官的态度。从大处说,则词人之所以要考虑这个问题,是与上文所讽刺的朝廷政要兴门户私计的政治现状分不开的,所以是上文主旨的一个顺承和延展。在笔法上,词人借古讽今,以三国时代辛毗的耿直不阿,表明白己此去朝廷为官,早已准备好了像辛毗那样,宁愿不做高官、也不做曲附党私之徒的态度。这里的“孙刘辈”,应有所指下二句,以退为进,明看是写词人衰老憔悴之态,说任凭朝中权贵结党营私、大兴门户。实际上,这是对庸俗世风的有力抨击。究其含意,则稼轩之所以会如此衰老,都是因朝廷政要热衷于门户私汁、党派斗争,而对稼轩所向往的恢复大计则不仅不予理睬,反而对词人猜忌有加,频繁调动。全词开头词人“正怕酒尊空”即想要借酒挠愁的心理活动,在此也找到了部分解释。以下五句,看起来渐近颓唐萧瑟。词人这一生,除了湖海漂流、醉吟风月之外,根本无所建树。既然一切都由天子之力,词人真想乞求退休,归隐于镜湖东边的山水之中去。但反过来看,这里面却充满了爱国者的牢骚不平、悲愤与讽刺。因为词人的“此外百无功”,是由于生在这样一个不给机会的政治时代,处处受人掣肘之故。既然词人只手难挽狂澜,倒不如归隐林泉,以免受人倾轧。是对理想受阻的再一次纾愤,是对朝廷政治气氛的辛辣讽刺。这样的“反话”,也能显示出稼轩词气“勃部”、慷慨内敛的抒情风格。
此词以旷达的风貌隐含悲愤讥刺之情,是稼轩词的本色。
参考资料:
1、 叶嘉莹主编 .《辛弃疾词新释辑评》(上册) :中国书店 ,2006-01 :第105页-第109页 .湛湛长空黑。更那堪、斜风细雨,乱愁如织。老眼平生空四海,赖有高楼百尺。看浩荡、千崖秋色。白发书生神州泪,尽凄凉、不向牛山滴。追往事,去无迹。
暗沉沉的天空一片昏黑,又交织着斜风细雨。实在令人难以忍受,我的心中纷乱如麻,千丝万缕的愁思如织。我平生就喜欢登高临远眺望四海,幸亏现在高楼百尺。放眼望去,千山万壑尽现于点点秋色里,我胸襟博大满怀情意。虽然只是普通的一个白发书生,流洒下的行行热泪却总是为着神州大地,绝不会像曾经登临牛山的古人一样,为自己的生命短暂而悲哀饮泣。追忆怀念以往的荣辱兴衰,一切都已经杳无影迹了。
少年自负凌云笔。到而今、春华落尽,满怀萧瑟。常恨世人新意少,爱说南朝狂客。把破帽、年年拈出。若对黄花孤负酒,怕黄花、也笑人岑寂。鸿北去,日西匿。
少年时我风华正茂,气冲斗牛,自以为身上负有凌云健笔。到而今才华如春花凋谢殆尽,只剩下满怀萧条寂寞的心绪。常常怨恨世人的新意太少,只爱说南朝文人的疏狂旧事。每当重阳吟咏诗句,动不动就把孟嘉落帽的趣事提起,让人感到有些厌烦。如果对着菊花而不饮酒,恐怕菊花也会嘲笑人太孤寂。只看见鸿雁向北飞去,一轮昏黄的斜阳渐渐向西边沉了下去。
参考资料:
1、 上疆村民.《白话宋词三百首》:岳麓书社,2005.01:第376页2、 杨立群.《唐宋诗词选析》:对外经济贸易大学出版社,2011.10:第385页湛(zhàn)湛长空黑。更那堪、斜风细雨,乱愁如织。老眼平生空四海,赖有高楼百尺。看浩荡、千崖秋色。白发书生神州泪,尽凄凉、不向牛山滴。追往事,去无迹。
九日:指农历九月九日重阳节。湛湛:深远的样子。空四海:望尽了五湖四海。高楼百尺:指爱国志士登临之所。白发书生:指词人自己。牛山:在山东临淄县南。
少年自负凌云笔。到而今、春华落尽,满怀萧瑟。常恨世人新意少,爱说南朝狂客。把破帽、年年拈(niān)出。若对黄花孤负酒,怕黄花、也笑人岑(cén)寂。鸿北去,日西匿(nì)。
凌云笔:谓笔端纵横,气势干云。南朝狂客:指孟嘉。晋孟嘉为桓温参军,尝于重阳节共登龙山,风吹帽落而不觉。拈出:搬出来。岑寂:高而静。岑音此仁反。匿:隐藏。
参考资料:
1、 上疆村民.《白话宋词三百首》:岳麓书社,2005.01:第376页2、 杨立群.《唐宋诗词选析》:对外经济贸易大学出版社,2011.10:第385页首三句先以“湛湛长空黑”烘托出胸中块垒,通过对昏黑风雨交加的描写,表达出词人忧虑国事、痛心神州陆沉的悲愤之情。满天密布深黑的乌云,再加上阵阵斜风细雨,使人心乱如麻,愁思似织,“乱愁如织”点出全篇主旨。重阳本来是登高之佳节,由于风雨凄凄,只能登上高楼,放眼遥望千山万壑,浩荡秋色。但“千崖秋色”,寂寞凄凉,会使人泪水滂沱。“白发”四句直抒“斜眼”登览之所感。“神州泪”说明词人是为神州残破沉沦的“往事”而极度伤心洒泪。“神州”二字曾在词人词中反复出现,说明恢复中原是他念念不忘的头等大事。
“少年”三句遥接“斜眼平生”,折笔追叙少年时代的豪兴与才情。但是目前却青春已逝,壮志成空,进一步突出了如今的家国之恨。“常恨世人”三句则有更深寄托。词人慨恨文士不顾国家多难,只想效法魏晋名士风流的狂客行径,每年在重阳节登高,总喜欢提起东晋孟嘉落帽的故事,把它称扬一番,毫无现实意义。“若对”两句,是说如自己这样的忧国志士,并不追慕魏晋风度,但对国破家亡的现状忧心如焚却又无能为力。词意至此急转直下,壮志未酬,词人在感愤之余,觉得自己既不能改变这种局面,在此佳节也只能赏黄花以遣怀,借酒浇愁了。“鸿北去”,目送飞鸿北去,抒发对故土的思恋。“日西匿”暗指南宋国势危殆,振兴无望。以天际广漠之景物作结,与首句呼应,意余言外。
上片写重阳节登高望远所引起的感喟。下片批评当时的文人只知搬弄典故的浮泛文风,表达出词人对国事和民生的极端关注。全词写景寓情,叙事感怀,以议论为主,借题发挥,感慨苍凉。主旋律是英雄失路融家国之恨的慷慨悲歌,意象凄瑟,既豪放,又深婉。
参考资料:
1、 杨立群.《唐宋诗词选析》:对外经济贸易大学出版社,2011.10:第385页2、 程帆.《宋词三百首鉴赏辞典》:湖南教育出版社,2011.06:第326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