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相对盘金缕,牡丹一夜经微雨。明镜照新妆,鬓轻双脸长。
金缕的凤凰盘对相依,绣成的牡丹似经一夜微雨,格外的雍容富丽。新妆后照看明镜里,只见双颊消瘦,鬓发轻舞薄如蝉翼。
画楼相望久,栏外垂丝柳。音信不归来,社前双燕回。
画楼上久久地眺望伫立,栏外的柳丝静静的低垂着,好似相思的人杳杳地没有一点声息。只有那春社的燕子,成双的飞来,又成双飞去。
参考资料:
1、 赵崇祚,房开江,崔黎民.《花间集全译》(中国历代名著全译丛书)五代后蜀:贵州人民出版社,1997年5月1版1印:11凤凰相对盘金缕,牡丹一夜经微雨。明镜照新妆,鬓(bìn)轻双脸长。
盘:盘错,此指绣盘。金缕:指金色丝线。双脸长:言人瘦。
画楼相望久,栏外垂丝柳。音信不归来,社前双燕回。
音信:鄂本作“意信”。社:社日,古代习俗祭神的日子。有春社、秋社之分,此谓春社。
参考资料:
1、 赵崇祚,房开江,崔黎民.《花间集全译》(中国历代名著全译丛书)五代后蜀:贵州人民出版社,1997年5月1版1印:11《菩萨蛮·凤凰相对盘金缕》是温庭筠《菩萨蛮》十四首之中的一首,仍然是由一个个富有美感的意象缀联成篇的,如“风凰”、“金缕”、“牡丹”、“微雨”、“明镜”、“画楼”、“丝柳”、“双燕”等等。词之上片,写美的头饰、美的妆容,并非词之精粹部分,其实是为下片张本;而下片,全由新妆美人若有所待的“望”字而来,“相望久”,既表现了她的痛苦、无奈,更表现了她对美好爱情的渴盼与执著上片,运用寄意于象的艺术手法,写女子晓妆,寄托女子情思,隐约婉转,暗示她的期待。
“凤凰相对盘金缕,牡丹一夜经微雨。”写美女头上的“凤凰”首饰,并以“相对”二字,突出双鸟比翼之象,借以烘托女主人公对爱情的憧憬、对情人的企盼;“牡丹”一句,形容佳人妆成,像雨后牡丹一样美丽,将思妇华丽的服饰,娇媚的情态展现出来;再写镜中所见,“双脸长”一语,表现人之憔悴,将其离愁、相思之苦暗透出来。“明镜照新妆,鬓轻双脸长。”写女子梳妆完毕,对镜审视一“明”一“新”,都给人以焕然一新之感,表露出女主人公珍爱自己并有所待。然而,镜中的形象却是鬓发削薄,双颊削瘦,脸形都显得长了。下片,女子的孤独,惆怅、失望的情绪散布在字里行间。
“画楼相望久。”女子默默地、长久地等待心上人,但心上人迟迟不归。期盼之情,难对人言,句中用一“望”字,突出女主人公的深情盼望、望眼欲穿。此一“望”字,乃全篇词眼,起着画龙点睛的作用。“栏外”以下三句,都是“望”中所见、所思。“栏外垂丝柳,音信不归来,社前双燕回。”写女子痴望已久,不见人归。低垂的柳丝、双飞的春燕,无一不在惹起、象征春天女子的春怨,而“音信不归来”的插入句,又与“社前双燕回”形成对比——去年秋天飞走的燕子已经双双归巢,可她痴心等待的心上人却久盼不归,甚至已得不到关于“他”的一点音信,这对于“相望久”的女子,足见其冷酷与残忍。
此词景以情牵,情随境变,直吐怨情,贴合温词造语精工、密丽浓艳的风格。通过景象对比,反衬思妇孤独之状、愁苦之情、心外之声,格外深婉。
参考资料:
1、 张红.温庭筠词新释辑评:中国书店,2003年01月第1版:39-412、 王克俭主编.温庭筠 晏殊诗词选:海南国际新闻出版中心,2007:693、 文白,张西平选注.中国古代十大词人精品全集 温庭筠 李煜:大连出版社,1998.3.:10冰轮斜辗镜天长,江练隐寒光。危阑醉倚人如画,隔烟村、何处鸣榔?乌鹊倦栖,鱼龙惊起,星斗挂垂杨。
夜空圆月斜转,月下的溪水波明如镜,映入长天,仿佛被辗成一匹白练,隐映着一片寒光。酒醉的我倚在高楼的栏杆旁,欣赏这如画般的风景。隔着水雾的渔村,不知什么时候传来渔舟捕鱼时木板敲击船舷发出的根根声。乌鹊倦而栖息于林木,鱼儿惊而从水中跃起,唯见满天的繁星静静无声地挂在柳树梢头。
芦花千顷水微茫,秋色满江乡。楼台恍似游仙梦,又疑是、洛浦潇湘。风露浩然,山河影转,今古照凄凉。
广阔的水面迷茫一片,隐约可见水边芦苇的灰白花絮,秋色笼罩着渺无涯际的江南水乡。在楼台上欣赏着这秋江月夜的清丽景象,恍若梦游仙境,还像是置身于洛水之滨、湘江之畔。夜风清露广大壮阔,山河的空间随着月影推移的时间而变化。明月普照下,想到古往今来世事沧桑,联想到南北分疆,江山易主,心境感到无比悲怆凄凉。
参考资料:
1、 潘天宁辑注译析.千家词:中州古籍出版社,2015:409-410冰轮斜辗(niǎn)镜天长,江练隐寒光。危阑(lán)醉倚练如画,隔烟村、何处鸣榔(láng)?乌鹊倦栖(qī),鱼龙惊起,星斗挂垂杨。
一丛花:词牌名。双调七十八字,上下片各七句、四平韵。溪堂:临溪的堂舍。这里指陈亮的好友辛弃疾的溪堂,在信州(今江西上饶)玉溪(即信江)边。玩月:赏月。玩:欣赏,观赏。冰轮:圆月。因月圆如轮,光寒如冰,故称。辗:轧,这里有转动的意思。镜天:明净如镜的天空。这里指水在月光照射下波明如镜映长天。江练:谓江水澄澈、平静如同洁白的绸子。这里指月光下的江水如同一条白练一般。寒光:清冷的月光。危阑:高楼上的栏杆。危:高。烟村:指烟雾缭绕的村落。何处:用来询问时间。鸣榔:一作“鸣根”。指敲击船舷发出根根的声音,使鱼惊而入网。或为歌声之节。乌鹊:指乌鸦和喜鹊。鱼龙:偏义复词,指鱼。星斗:泛指天上的星星。
芦花千顷水微茫,秋色满江乡。楼台恍(huǎng)似游仙梦,又疑是、洛浦(pǔ)潇湘。风露浩然,山河影转,今古照凄凉。
芦花:芦絮。夏秋之季芦苇花轴上密生的穗状花序,灰白色。千顷:这里概言水面之广。微茫:隐秘暗昧,隐约模糊。江乡:多江河的地方。多指江南水乡。恍似:好像似,仿佛像。游仙梦:指脱离尘俗、游心于仙境的梦。疑是:像是。洛浦:洛水之滨。潇湘:指湖南的潇水和湘江,二水合流后北注洞庭湖。风露:风和露。浩然:广阔、盛大的样子。转:变化,改变。今古:古往今来。凄凉:悲凉,凄怆。
参考资料:
1、 潘天宁辑注译析.千家词:中州古籍出版社,2015:409-410这首词是一首玩赏风景作品,但由于融进了感叹国家兴亡的内容,从而使它的认识意义和审美意义骤然加重。全词景象大开大变,但由于描写有序、布局有致,又有“玩月”二字贯穿其间,加上词作者丰富的思想感情提纲挈领,所以,全词结构仍显得很严谨。
全词共分三部分。上片起首两句为第一部分,先总写月照澄江、水映长空的雄伟景观。上句由月而及江,下句由江而及月,勾勒出一幅月光水色交相辉映的壮丽图景。用“辗”字而不用“照”字,是因为“辗”字有转动的意思,用在这里,不仅与“冰轮”搭衬得当,而且,还给人以运动感,仿佛看到了倒映在江水中的皓皓月轮,正随着江水的流动而缓缓移动。“隐”字可谓一字传神,写出了月光无声地射照江水的韵致。而“寒”字,既与上句的“冰轮”相绾合,又暗伏下片的“秋色”。这两句的江月传神写照,境界阔大,景象宛然。
从“危阑”句到下片的“又疑是”句是第二部分,写秋月照耀下的江乡景色。“危阑”句承上启下,顺笔交代一下“溪堂玩月”的感受,词人完全陶醉在这画图般的景色之中了。“危阑”,照应了题面中的“溪堂”二字,说明“玩月”的所在是临江的楼台。“醉倚”,写出了作者凭栏玩月赏景的情态,但“醉”字不一定是“酒醉”的“醉”,而是“陶醉”的“醉”,著此一字就把词人彼时的心态也写出来了。词人自我形象的出现,不仅丰富了这幅秋江月夜图的内容,也使它显得更有情趣。接下来“隔烟村”数句,便从不同的角度、不同的侧面对“人如画”的“画”作了具体的描绘。“隔烟村”句从听觉的角度写渔舟夜归。词人只是凭栏所闻,而且又因隔着烟霭迷蒙的江村,不辨渔舟从何而来,归向何处,故云“何处鸣榔”。“乌鹊”三句从视觉的角度着墨,写了三种事物的三种表现:乌鹊倦于栖息,鱼龙惊而跃起,只有北斗星默默地挂在垂杨梢头。至于乌鹊何以“倦栖”,鱼龙又何以“惊起”,是因为月光明亮,还是因为渔舟鸣桹,词人没说,也不必说,何况“倦”、“惊”云云,本来就包含着想象的成分,带上了词人的主观感觉。这三句虽然都从局部着墨,但布局得宜,很有层次,而且静中有动,使这幅“画”显得更有生意。
过片继续写景。换头两句又从整体上勾勒一笔,为上片所写之景描绘出一个更为广阔的背景,使整个画面显得更加瑰伟壮丽:芦花千顷,江水迷茫,渺无天际的秋色笼罩着整个江乡。芦花是江乡秋色中最富代表性的景物之一,写芦花便突出了江乡的特点。而云“千顷”,则极言辽阔无垠,并非确指。至于“水微茫”,这一则是月光水色交相辉映,二则也因为芦花纷纷扬扬,所以远远看去,便有了朦朦胧胧的感觉。
下片“楼台”两句与上片“危阑”句遥相呼应,把镜头拉到自己的身边来,进一步抒写凭栏“玩月”的感受。词人伫立江楼,看到秋江月夜下的清丽景象,恍若梦游仙境,又仿佛置身于洛水之滨,湘水之畔。这里“洛浦潇湘”合而用之,不仅突出了江乡之美,给词人描绘的这幅秋江月夜图涂上了一层神奇色彩,同时也强化了词人的览物之情,流露出词人对江乡的热爱之忱。
结拍三句为第三部分,景象陡然一变,情调转入悲凉,寄寓了词人的国家兴亡之感。“风露”句极写寒气浓重,浩然莫御。“山河”句和篇首“冰轮斜辗”遥相呼应,显示出时间的推移、景象的变化和词人“溪堂玩月”之久。但既云“山河影转”,境界就更为开阔,整个空间都在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化着,而不仅仅局限于“溪堂”和“江乡”,它分明织进了词人的想象。这两句全为结拍一句蓄势。“今古”句是全词的结穴所在,也是作者“溪堂玩月”的最后感触所在。从古到今,明月无殊,普照人间。词人这种“今古照凄凉”的感受首先是从严酷的现实而来。半壁江山落于金人之手,而偏安一隅的南宋小朝廷不仅不思恢复,还对主张和坚持抗金的人进行压制迫害,使他们“报国欲死无战场”(陆游《陇头水》)。词人自己的抗金方略,不但未被采纳、不被理解,反遭陷害。此时,词人登上江楼,看到雄伟壮丽的秋江月夜景色,自然要引起他的无限感慨。词人还想到了“古”,想到了历史上曾经出现过的南北分裂局面,故云“今古照凄凉”。“山河影转”句已自隐寓着江山易主之感,最后再以“今古”句一结,就和盘托出了作者感时伤景的悲凉情怀,使全词意韵和格调为之一变,带上一层浓重的悲古伤今、感叹兴亡的色彩。这样就使词从词人赏玩风景的情事范围开拓出去,具有了更多的内容,提高了词的境界,丰富了词的内涵。总观结拍三句,气象恢宏,意境雄浑,声情悲壮,含义深远。
陈亮所作的词的风格并非单一,于豪迈奔放之外还有幽雅秀丽的一面,而这首词则又另具风韵,远非豪迈奔放和幽雅秀丽所能概括。这首词的内容如题,通篇描绘秋江月夜的瑰丽景象,只在词的结尾处才透露出作者感时伤怀的悲凉情怀。
参考资料:
1、 唐圭璋等著.唐宋词鉴赏辞典(南宋·辽·金卷):上海辞书出版社,1988:1655-1658云浓云淡,窗明窗暗,等闲休擘骊龙颔。正尴九咸,莫贪婪,恶风波吃闪的都着淹,流则盈科止则坎。行,也在俺;藏,也在俺。
山色江声相与清,卷帘待得月华生。
可怜一曲并船笛,说尽故人离别情。
梦中往事随心见,醉里繁华乱眼生。
长为风流恼人病,不如天性总无情。
山色江声相与清,卷帘待得月华生。
黄昏时分,山色清幽,江声寂静,卷起白天遮阳的帘子,等待东方一轮明月冉冉升起。
可怜一曲并船笛,说尽故人离别情。
突然江边并排停泊的两只船上,传来悠扬的笛声,仿佛吹笛人在向远方的朋友诉说离别的情怀。
梦中往事随心见,醉里繁华乱眼生。
往事历历在目,在梦中还随心可见,那些荣华富贵都是醉乡乱眼中的幻像而已。
长为风流恼人病,不如天性总无情。
长期以来都是因为耿介不屈的性格惹了这么多烦心事。还不如天性无情,那样就不会有这样的痛苦了。
山色江声相与清,卷帘待得月华生。
相与:共同,一道。待得:等到。月华:月光,借代月亮本身。
可怜一曲并船笛,说尽故人离别情。
可怜:可爱。故人:旧交,老友。
梦中往事随心见,醉里繁(fán)华乱眼生。
随心:顺遂心意。繁华:繁荣美盛。
长为风流恼人病,不如天性总无情。
风流:指高洁不群的品格和耿介不屈的性格,是诗人所苦苦追求的理想,并非指风流韵事。恼人病:意即恼杀人,这里是正话反说。天性:先天具有的品质或性情。
山色江声相与清,卷帘待得月华生。
可怜一曲并船笛,说尽故人离别情。
梦中往事随心见,醉里繁华乱眼生。
长为风流恼人病,不如天性总无情。
古人有以诗代简(书信)的习惯,如杜甫就有《奉简高三十五使君》、《得广州张判官叔卿书使还以诗代意》等诗。在黄庭坚这组诗的第一首中,诗人以托景寄情的艺术手法,抒发了对睽别已久的远方友人的怀念之情。
太和县地处赣江边,有山有水,景色优美。诗的一二两句“山色江声相与清,卷帘待得月华生”,诗人用生花妙笔向友人描绘了一幅秋江晚景图。此情此景,最容易引起怀远之情。突然,江边并排的两只船上,传来悠扬的笛声。这笛音如泣如诉,如怨如慕,引起诗人的共鸣,使他也沉浸在深切的对友人的思念之中。此处暗用向秀闻笛思秘康之典,令人不觉。
诗的一二两句,在技巧上运用了诗人所倡导的“取古人之陈言入于翰墨,如灵丹一粒,点铁成金”(《答洪驹父书》)的方法。杜甫《书堂饮既夜复邀李尚书下马月下赋绝句》诗中有“湖水(一作月)林风相与清,残尊下马复同倾”二句,黄庭坚进行一番脱胎换骨,取其“相与清”三字,并以杜甫与友人于湖边月下共叙友情,来反衬此时此地思念远方友人的寂寥寡欢。欧阳修《临江仙》词中有“阑干倚处,待得月华生”之句,黄庭坚则直接袭用其中“待得月华生”五字。这首诗虽用了“古人之陈言”,但用得妥贴,并无拼凑之痕。
在组诗第二首中,诗人尽情地向友人倾诉自己心情的苦闷。黄庭坚所处的时代,社会矛盾尖锐、复杂,他洁身自好,不随流俗,常常因所追求的理想无法实现而流露出不满现实的情绪,于是在参禅、饮酒中寻求解脱。这首诗就真切地反映了这种内心的庸苦。
这首绝句一二两句对仗工整,感慨深沉。茫茫往事,只能到梦中去追寻;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中往事能“随心”见,可见日间思念之切。而现实中所谓繁华,在醉人眼里,不过是混沌一片罢了。诗人对朋友交情的诚笃,对富贵荣华的淡漠,于此可见。“梦中”句写已往之事,即使在梦里还能随心凸现,为人忠鲠真切一语道出,“醉里”句暗写时局纷纭,新贵迭进,但在诗人看来只是醉乡乱眼的幻象而已。“乱眼”在更多时间是冷眼,黄庭坚入苏东坡门下,一生颠沛,而这一联诗正可作其行事立身的注解,可见其发自肺腑。
诗的三四两句自诉品格坚毅文采俊朗,与时世的污浊格格不入,有与东坡“聪明误”相近的感慨,郁忿中深寓“荷出淤泥,松薄霜雪”的自赏,作者在其它的一些诗作如“我官尘土间,强折腰不弯”(《送陈季常归洛》)里对这种理想进行了直白的注释。所谓举世漫涎不足与之庄言,这是典型的例子。此联说自己“长为风流”(品德美好而且忠贞不渝)却于己于人有碍,因而不如“无情”省心。其作用是,在内容上揭示了自己对社会现实(“梦里繁华”)不愿阿附曲从的主旨,在表达技巧上用反语的修辞手法取得了较正面直说更深的感染力。
黄庭坚的好友张耒在《读黄鲁直诗》中曾颂扬他:“不践前人旧行迹,独惊斯世擅风流。”诗人因理想无法达到而深感痛苦。而第四句“不如天性总无情”更是一句反话。说来沉痛之至,比正面直陈具有更感人的艺术力量。
参考资料:
1、 史乘 等.宋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87:600-601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你难道没有看见吗?那黄河之水犹如从天上倾泻而来,波涛翻滚直奔东海从来不会再往回流。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你难道没有看见,在高堂上面对明镜,深沉悲叹那一头白发?早晨还是青丝到了傍晚却变得如雪一般。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人生得意之时就要尽情的享受欢乐,不要让金杯无酒空对皎洁的明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上天造就了我的才干就必然是有用处的,千两黄金花完了也能够再次获得。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且把烹煮羔羊和宰牛当成一件快乐的事情,如果需要也应当痛快地喝三百杯。
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
岑勋,元丹丘,快点喝酒,不要停下来。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倾耳听 一作:侧耳听)
我给你们唱一首歌,请你们为我倾耳细听。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愿醒。(不足贵 一作:何足贵;不愿醒 一作:不复醒)
山珍海味的豪华生活算不上什么珍贵,只希望能醉生梦死而不愿清醒。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古来 一作:自古;惟 通:唯)
自古以来圣贤都是孤独寂寞的,只有会喝酒的人才能够留传美名。
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
陈王曹植当年设宴平乐观,喝着名贵的酒纵情地欢乐。
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
你为何说我的钱不多?只管把这些钱用来买酒一起喝。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名贵的五花良马,昂贵的千金皮衣,快叫侍儿拿去统统来换美酒吧,让我们一起来消除这无尽的长愁!
参考资料:
1、 山东省教学研究室 .普通高中新课程实验教科书·语文(选修)唐诗宋词选读 :山东人民出版社 ,2008 :3-4 .2、 李静 .唐诗宋词鉴赏 .北京 :华文出版社 ,2009 :60-61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将进酒:劝酒歌,属乐府旧题。将(qiāng):请。君不见:乐府中常用的一种夸语。天上来:黄河发源于青海,因那里地势极高,故称。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高堂:高大的厅堂。一说指父母。青丝:黑发。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zūn)空对月。
得意:适意高兴的时候。金樽:中国古代的盛酒器具。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会须:正应当。
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
岑夫子:岑勋。丹丘生:元丹丘。二人均为李白的好友。杯莫停:一作“君莫停”。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倾耳听 一作:侧耳听)
与君:给你们,为你们。君,指岑、元二人。倾耳听:一作“侧耳听”。
钟鼓馔(zhuàn)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愿醒。(不足贵 一作:何足贵;不愿醒 一作:不复醒)
钟鼓:富贵人家宴会中奏乐使用的乐器。馔玉:形容食物如玉一样精美。不愿醒:也有版本为“不用醒”或“不复醒”。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古来 一作:自古;惟 通:唯)
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zì)欢谑(xuè)。
陈王:指陈思王曹植。平乐:观名。在洛阳西门外,为汉代富豪显贵的娱乐场所。恣:纵情任意。谑:戏。
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
主人:指宴请李白的人,元丹丘。言少钱:一作“言钱少”。径须:干脆,只管。沽:买。
五花马、千金裘(qiú),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五花马:指名贵的马。一说毛色作五花纹,一说颈上长毛修剪成五瓣。裘:皮衣。尔:你。销:同“消”。
参考资料:
1、 山东省教学研究室 .普通高中新课程实验教科书·语文(选修)唐诗宋词选读 :山东人民出版社 ,2008 :3-4 .2、 李静 .唐诗宋词鉴赏 .北京 :华文出版社 ,2009 :60-61 .《将进酒》原是汉乐府短箫铙歌的曲调,标题的意思为“劝酒歌”,内容多是咏唱喝酒放歌之事。这首诗是诗人当时和友人岑勋在嵩山另一老友元丹丘的颍阳山居作客,作者正值仕途遇挫之际,所以借酒兴诗,来了一次酣畅淋漓的抒发。在这首诗里,李白“借题发挥”,借酒消愁,感叹人生易老,抒发了自己怀才不遇的心情。
这首诗十分形象的体现了李白桀骜不驯的性格:对自己充满自信、孤高自傲、热情豪放,“天生我材必有用”、“人生得意须尽欢”。全诗气势豪迈,感情豪放,言语流畅,具有极强的感染力。李白咏酒的诗歌非常能体现他的个性,思想内容深沉,艺术表现成熟。《将进酒》即为其代表作。
诗歌发端就是两组排比长句,如挟天风海雨向读者迎面扑来。“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腾到海不复回”,颍阳去黄河不远,登高纵目,故借以起兴。黄河源远流长,落差极大,如从天而降,一泻千里,东走大海。如此波澜壮阔的现象,必定不是肉眼能够看到的,作者是幻想的,言语带有夸张。上句写大河之来,势不可挡;下句写大河之去,势不可回。一涨一消,构成舒卷往复的咏叹味,是短促的单句(如“黄河落天走东海”)所没有的。紧接着,“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恰似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如果说前二句为空间范畴的夸张,这二句则是时间范畴的夸张。悲叹人生苦短,而又不直言,却说“高堂明镜悲白发”,一种搔首顾影、徒呼奈何的神态宛如画出。将人生由青春到老的全过程说成“朝”“暮”之事,把原本就短暂的说得更为短暂,与前两句把原本壮阔的说得更为壮阔,是“反向”的夸张。开篇“以河之水一去不复返喻人生易逝”,“以黄河的伟大永恒形出生命的渺小脆弱”。这个开端可谓悲感至极,却又不堕纤弱,可以说是巨人式的感伤,具有惊心动魄的艺术力量,同时也是由长句排比开篇的气势感造成的。这种开篇的方法作者经常用,比如“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宣城谢朓楼饯别校书叔云》),沈德潜说:“此种格调,太白从心化出”,可见其颇具创造性。此诗两作“君不见”的呼告(一般乐府诗只是篇首或篇末偶尔用),又使诗句感情色彩大增。所谓大开大阖者,此可谓大开。
“人生得意须尽欢”,这似乎是宣扬及时行乐的思想,然而只不过是现象而已。诗人“得意”过没有?“凤凰初下紫泥诏,谒帝称觞登御筵”(《玉壶吟》)似乎得意过;然而那不过是一场幻影。“弹剑作歌奏苦声,曳裾王门不称情”(《行路难三首·其二》)又似乎并没有得意,有的是失望与愤慨,但并不就此消沉。诗人于是用乐观好强的口吻肯定人生,肯定自我:“天生我材必有用”,这是一个令人鼓掌赞叹的好句子。“有用”而且“必”,非常的自信,简直像是人的价值宣言,而这个人“我”是需要大写的。于是,从貌似消极的现象中透露出了深藏其内的一种怀才不遇而又渴望入世的积极的态度。正是“长风破浪会有时”,应为这样的未来痛饮高歌,破费又算得了什么!
“千金散尽还复来!”这又是一个高度自信的惊人之句,能驱使金钱而不为金钱所使,这足以令所有凡夫俗子们咋舌。诗如其人,想诗人“曩昔东游维扬,不逾一年,散金三十馀万”(《上安州裴长史书》),是何等的豪举。所以此句是深蕴在骨子里的豪情,绝非装腔作势者可以得其万分之一。与此气派相当,作者描绘了一场盛筵,那决不是“菜要一碟乎,两碟乎?酒要一壶乎,两壶乎?”而是整头整头地“烹羊宰牛”,不喝上“三百杯”决不罢休。多痛快的筵宴,又是多么豪壮的诗句!至此,狂放之情趋于高潮,诗的旋律加快。“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几个短句忽然加入,不但使诗歌节奏富于变化, 而且使我们似乎听到了诗人在席上频频地劝酒。既是生逢知己,又是酒逢对手,不但“忘形到尔汝”,诗人甚至忘了是在写诗,笔下之诗似乎还原为生活,他还要“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以下八句就是诗中之歌了,这纯粹是神来之笔。
“钟鼓馔玉”即富贵生活(富贵人家吃饭时鸣钟列鼎,食物精美如玉),可诗人却认为这“不足贵”,并放言“但愿长醉不复醒”。诗情至此,便分明由狂放转而为愤激。这里不仅是酒后吐狂言,而且是酒后吐真言了。以“我”天生有用之才,本当位极卿相,飞黄腾达,然而“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行路难三首·其二》)。说富贵“不足贵”,乃是出于愤慨。以下“古来圣贤皆寂寞”二句亦属愤语。诗人曾喟叹“自言管葛竟谁许”,说古人“寂寞”,其实也表现出了自己的“寂寞”,所以才愿长醉不醒了。这里,诗人是用古人的酒杯,浇自己的块垒。说到“唯有饮者留其名”,便举出“陈王”曹植作代表。并化用其《名都篇》“归来宴平乐,美酒斗十千”之句。古来酒徒很多,而为何偏举“陈王”,这又与李白一向自命不凡分不开,他心目中树为榜样的都是谢安这些高级人物,而这类人物当中,“陈王”曹植与酒联系得比较多。这样写便有了气派,与前文极度自信的口吻一贯。再者,“陈王”曹植于曹丕、曹睿两朝备受猜忌,有志难展,也激起诗人的同情。一提“古来圣贤”,二提“陈王”曹植,满满的不平之气。此诗开始似乎只涉及人生感慨,而不染指政治色彩,其实全篇饱含了一种深广的忧愤和对自我的信念。诗情之所以悲而不伤,悲而能壮,即根源在此。
刚露一点深衷,又说回酒了,而且看起来酒兴更高了。以下诗情再入狂放,而且愈来愈狂。“主人何为言少钱”,既照应“千金散尽”句,又故作跌宕,引出最后一番豪言壮语:即便千金散尽,也不惜将名贵宝物“五花马”(毛色作五花纹的良马)、“千金裘”(昂贵的皮衣)用来换美酒,图个一醉方休。这结尾之妙,不仅在于“呼儿”“与尔”,口气甚大;而且具有一种作者一时可能觉察不到的将宾作主的任诞情态。须知诗人不过是被友招饮的客人,此刻他却高踞一席,气使颐指,提议典裘当马,令人不知谁是“主人”,浪漫色彩极浓。快人快语,非不拘形迹的豪迈知交断不能出此。诗情至此狂放至极,令人嗟叹咏歌,直欲“手之舞之,足之蹈之”。情犹未已,诗已告终,突然又迸出一句“与尔同销万古愁”,与开篇之“悲”关合,而“万古愁”的含义更其深沉。这“白云从空,随风变灭”的结尾,显见诗人奔涌跌宕的感情激流。通观全篇,真是大起大落,非如椽巨笔不办。
《将进酒》篇幅不算长,却五音繁会,气象不凡。它笔酣墨饱,情极悲愤而作狂放,语极豪纵而又沉着。全篇具有震动古今的气势与力量,这诚然与夸张手法不无关系,比如诗中屡用巨额数字(“千金”、“三百杯”、“斗酒十千”、“千金裘”、“万古愁”等等)表现豪迈诗情,同时,又不给人空洞浮夸感,其根源就在于它那充实深厚的内在感情,那潜在酒话底下如波涛汹涌的郁怒情绪。此外,全篇大起大落,诗情忽翕忽张,由悲转乐、转狂放、转愤激、再转狂放、最后结穴于“万古愁”,回应篇首,如大河奔流,有气势,亦有曲折,纵横捭阖,力能扛鼎。其歌中有歌的包孕写法,又有鬼斧神工、“绝去笔墨畦径”之妙,既非鑱刻能学,又非率尔可到。通篇以七言为主,而又以三、五言句“破”之,极参差错综之致;诗句以散行为主,又以短小的对仗语点染(如“岑夫子,丹丘生”,“五花马,千金裘”),节奏疾徐尽变,奔放而不流易。《唐诗别裁》谓“读李诗者于雄快之中,得其深远宕逸之神,才是谪仙人面目”,此篇足以当之。
参考资料:
1、 李静.唐诗宋词鉴赏.北京:华文出版社,2009:60-612、 周啸天 等.唐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83:225-2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