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传·卷七

  耶律屋质 耶律吼(何鲁不) 耶律安抟 耶律洼 耶律颓昱 耶律挞烈

  耶律屋质,字敌辇,系出孟父房。姿简静,有器识,重然诺。遇事造次,处之从容,人莫能测。博学,知天文。会同间,为惕隐。太宗崩,诸大臣立世宗,太后闻之,怒甚,遣皇子李胡以兵逆击,遇安端、刘哥等于泰德泉,败归。李胡尽执世宗臣僚家属,谓守者曰:“我战不克,先殪此曹!”人皆恟涣相谓曰:“若果战,则是父子兄弟相夷矣!”军次潢河横渡,隔岸相拒。时屋质从太后,世宗以屋质善筹,欲行间,乃设事奉书,以试太后。太后得书,以示屋质。屋质读竟,言曰:“太后佐太祖定天下,故臣愿竭死力。若太后见疑,臣虽欲尽忠,得乎?为今之计,莫若以言和解,事必有成;否即宜速战,以决胜负。然人心一摇,国祸不浅,惟太后裁察。”太后曰:“我若疑卿,安肯以书示汝?”屋质对曰:“李胡、永康王皆太祖子孙,神器非移他族,何不可之有?太后宜思长策,与永康王和议。”太后曰:“谁可遣者?”对曰:“太后不疑臣,臣请往。万一永康王见听,庙社之福。”太后乃遣屋质授书于帝。帝遣宣徽使耶律海思复书,辞多不逊。屋质谏曰:“书意如此,国家之忧未艾也。能释怨以安社稷,则臣以为莫若和好。”帝曰:“彼众乌合,安能敌我?”屋质曰:“即不敌,奈骨肉何!况未知孰胜。借曰幸胜,诸臣之族执于李胡者,无噍类矣。以此计之,惟和为善。”左右闻者失色。帝良久,问曰:“若何而和?”屋质对曰:“与太后相见,各纾忿恚,和之不难;不然,决战非晚。”帝然之,遂遣海思诣太后约和。往返数日,议乃定。始相见,怨言交让,殊无和意。太后谓屋质曰:“汝当为我画之。”屋质进曰:“太后与大王若能释怨,臣乃敢进说。”太后曰:“汝第言之。”屋质借谒者筹执之,谓太后曰:“昔人皇王在,何故立嗣圣?”太后曰:“立嗣圣者,太祖遗旨。”又曰:“大王何故擅立,不禀尊亲?”帝曰:“人皇王当立而不立,所以去之。”屋质正色曰:“人皇王舍父母之国而奔唐,子道当如是耶?大王见太后,不少逊谢,惟怨是寻。太后牵于偏爱,托先帝遗命,妄授神器。如此何敢望和,当速交战!”掷筹而退。太后泣曰:“向太祖遭诸弟乱,天下荼毒,疮痍未复,庸可再乎!”乃索筹一。帝曰:“父不为而子为,又谁咎也!”亦取筹而执。左右感激,大恸。太后复谓屋质曰:“议既定,神器竟谁归?”屋质曰:“太后若授永康王,顺天合人,复何疑?”李胡厉声曰:“我在,兀欲安得立!”屋质曰:“礼有世嫡,不传诸弟。昔嗣圣之立,尚以为非,况公暴戾残忍,人多怨讟。万口一辞,愿立永康王,不可夺也。”太后顾李胡曰:“汝亦闻此言乎?汝实自为之!”乃许立永康。帝谓屋质曰:“汝与朕属尤近,何反助太后?”屋质对曰:“臣以社稷至重,不可轻付,故如是耳。”上喜其忠。

  天禄二年,耶律天德、萧翰谋反下狱,惕隐刘哥及其弟盆都结天德等为乱。耶律石剌潜告屋质,屋质遽引入见,白其事。刘哥等不服,事遂寝。未几,刘哥邀驾观樗蒲,捧觞上寿,袖刃而进。帝觉,命执之,亲诘其事。刘哥自誓,帝复不问。屋质奏曰:“当使刘哥与石剌对状,不可辄恕。”帝曰:“卿为朕鞫之。”屋质率剑士往讯之,天德等伏罪。诛天德,杖翰,迁刘哥,以盆都使辖戛斯国。三年,表列泰宁王察割阴谋事,上不听。五年,为右皮室详稳。秋,上祭让国皇帝于行宫,与群臣皆醉,察割弑帝。屋质闻有言“衣紫者不可失”,乃易衣而出,亟遣人召诸王,乃喻禁卫长皮室等同力讨贼。时寿安王归帐,屋质遣弟冲迎之。王至,尚犹豫。屋质曰:“大王嗣圣子,贼若得之,必不容。群臣将谁事,社稷将谁赖?万一落贼手,悔将何及?”王始悟。诸将闻屋质出,相继而至。迟明整兵,出贼不意,围之,遂诛察割。乱既平,穆宗即位,谓屋质曰:“朕之性命,实出卿手。”命知国事,以逆党财产尽赐之,屋质固辞。应历五年,为北院大王,总山西事。

  保宁初,宋围太原,以屋质率兵往援,至白马岭,遣劲卒夜出间道,疾驰驻太原西,鸣鼓举火。宋兵以为大军至,惧而宵遁。以功加于越。四年,汉刘继元遣使来贡,致币于屋质,屋质以闻,帝命受之。五年五月薨,年五十七。帝痛悼,辍朝三日。后道宗诏上京立祠祭享,树碑以纪其功云。

  耶律吼,字曷鲁,六院部夷离堇蒲古只之后。端悫好施,不事生产。太宗特加倚任。会同六年,为南院大王,莅事清简,人不敢以年少易之。时晋主石重贵表不称臣,辞多踞慢,吼言晋罪不可不伐。及帝亲征,以所部兵从。既入汴,诸将皆取内帑珍异,吼独取马铠,帝嘉之。及帝崩于栾城,无遗诏,军中忧惧不知所为。吼诣北院大王耶律洼议曰:“天位不可一日旷。若请于太后,则必属李胡。李胡暴戾残忍,讵能子民。必欲厌人望。则当立永康王。”洼然之。会耶律安抟来,意与吼合,遂定议立永康王,是为世宗。顷之,以功加采访使,赐以宝货。吼辞曰:“臣位已高,敢复求富!臣从弟的琭诸子坐事籍没,陛下哀而出之,则臣受赐多矣。”上曰:“吼舍重赏,以族人为请,其贤远甚。”许之,仍赐宫户五十。时有取当世名流作《七贤传》者,吼与其一。天禄三年卒,年三十九。子何鲁不。

  何鲁不,字斜宁,尝与耶律屋质平察割乱。穆宗以其父吼首议立世宗,故不显用。晚年为本族敞史。及景宗即位,以平察割功,授昭德军节度使,为北院大王。时黄龙府军将燕颇杀守臣以叛,何鲁不讨之,破于鸭渌江。坐不亲追击,以至失贼,杖之。乾亨间卒。

  耶律安抟,曾祖岩木,玄祖之长子。祖楚不鲁,为本部夷离堇。父迭里,幼多疾,时太祖为挞马狘沙里,常加抚育。神册六年,为惕隐,从太祖将龙军讨阻卜、党项有功。天赞三年,为南院夷离堇,征渤海,攻忽汗城,俘斩甚众。太祖崩,淳钦皇后称制,欲以大元帅嗣位。迭里建言,帝位宣先嫡长;今东丹王赴朝,当立。由是忤旨。以党附东丹王,诏下狱,讯鞫,加以炮烙。不伏,杀之,籍其家。

  安抟自幼若成人,居父丧,哀毁过礼,见者伤之。太宗屡加慰谕,尝曰:“此儿必为令器。”既长,寡言笑,重然诺,动遵绳矩,事母至孝。以父死非罪,未葬,不预宴乐。世宗在藩邸,尤加怜恤,安抟密自结纳。太宗伐晋还,至栾城崩,诸将欲立世宗,以李胡及寿安王在朝,犹豫未决。时安抟直宿卫,世宗密召问计。安抟曰:“大王聪安宽恕,人皇王之嫡长;先帝虽有寿安,天下属意多在大王。今若不断,后悔无及。”会有自京师来者,安抟诈以李胡死传报军中,皆以为信。于是安抟诣北、南二大王计之。北院大王洼闻而遽起曰:“吾二人方议此事。先帝尝欲以永康王为储贰,今日之事,有我辈在,孰敢不从!但恐不白太后而立,为国家启衅。”安抟对曰:“大王既知先帝欲以永康王为储副,况永康王贤明,人心乐附。今天下甫定,稍缓则大事去矣。若白太后,必立李胡。且李胡残暴,行路共知,果嗣位,如社稷何?”南院大王吼曰:“此言是也。吾计决矣!”乃整军,召诸将奉世宗即位于太宗柩前。帝立,以安抟为腹心,总知宿卫。是岁,约和于潢河横渡。太后问安抟曰:“吾与汝有何隙?”安抟以父死为对,太后默然。及置北院枢密使,上命安抟为之,赐奴婢百口,宠任无比,事皆取决焉。然性太宽,事循苟简,豪猾纵恣不能制。天禄末,察割兵犯御幄,又不能讨,由是中外短之。穆宗即位,以立世宗之故,不复委用。应历三年,或诬安抟与齐王罨撒葛谋乱,系狱死。侄撒给,左皮室详稳。

  耶律洼,字敌辇,隋国王释鲁孙,南院夷离堇绾思子。少有器识,人以公辅期之。太祖时,虽未官,常任以事。太宗即位,为惕隐。天显末,帝援河东,洼为先锋,败张敬达军于太原北。会同中,迁北院大王。及伐晋,复为先锋,与梁汉璋战于瀛州,败之。太宗崩于栾城,南方州郡多叛,士马困乏,军中不知所为。洼与耶律吼定策立世宗,乃令诸将曰:“大行上宾,神器无主,永康王人皇王之嫡长,天人所属,当立;有不从者,以军法从事。”诸将皆曰:“诺。”世宗即位,赐宫户五十,拜于越。卒,年五十四。

  耶律颓昱,字团宁,孟父楚国王之后。父末掇,尝为夷离堇。颓昱性端直。会同中,领九石烈部,政济宽猛。世宗即位,为惕隐。天禄三年,兼政事令,封漆水郡王。及穆宗立,以匡赞功,尝许以本部大王。后将葬世宗,颓昱恳言于帝曰:“臣蒙先帝厚恩,未能报;幸及大葬,臣请陪位。”帝由是不悦,寝其议。薨。

  耶律挞烈,字涅鲁衮,六院部郎君甗古直之后。沉厚多智,有任重才。年四十未仕。会同间,为边部令稳。应历初,升南院大王,均赋役,劝耕稼,部人化之,户口丰殖。时周人侵汉,以挞烈都统西南道军援之。周已下太原数城,汉人不敢战。及闻挞烈兵至,周主遣郭从义、尚钧等率精骑拒于忻口。挞烈击败之,获其将史彦超,周军遁归,复所陷城邑,汉主诣挞烈谢。及汉主殂,宋师来伐,上命挞烈为行军都统,发诸道兵救之。既出雁门,宋谍知而退。保宁元年,加兼政事令,致政。乾亨初,召之。上见须发皓然,精力犹健,问以政事,厚礼之。以疾薨,年七十九。

  挞烈凡用兵,赏罚信明,得士卒心。河东单弱,不为周、宋所并者,挞烈有力焉。在治所不修边幅,百姓无称,年谷屡稔。时耶律屋质居北院,挞烈居南院,俱有政迹,朝议以为“富民大王”云。

  赞曰:立嗣以嫡,礼也。太宗崩,非安抟、吼、洼谋而克断,策立世宗,非屋质直而能谏,杜太后之私,折李胡之暴,以成横渡之约,则乱将谁定?四臣者,庶几《春秋》首止之功哉。

部分译文

  耶律屋质,字敌辇,世系上出自孟父房。资质简约沉静,富有器局与见识,看重对别人的承诺。遇到仓猝间发生的突然事变,能够从容处置,他人无法想象。博学多识,通晓天文。

  会同年间,任惕隐。太宗崩逝,诸大臣立世宗,太后听说,十分恼怒,派皇子李胡派兵迎击,与安端、刘哥等人相遇于泰德泉,兵败而回。李胡将世宗之臣僚家属全部抓住,对看守的人说:“我要是没有获胜,先杀了这伙人!”人们都惊骇无比地互相传言说:“如果真的打起来,那就是父子兄弟互相残杀了!”大军驻扎于潢河两岸,双方隔着河岸互相拒战。

  当时耶律屋质跟随太后左右,世宗因为屋质善于筹划,想离间他与太后的关系,便写了想侍奉太后的书信,来试探太后。太后得到书信,拿给屋质看。屋质读完信,说道:“太后辅佐太祖平定天下,所以我愿意竭尽死力来辅助。如果太后对我有疑心,我就是想要尽忠,能行吗?现下可行的办法,不如通过言语沟通来和解,事情一定能成;要不然就该赶紧交战,以决定胜负。然而人心一旦动摇,给国家酿出的祸患一定不浅,还请太后明察决断。”太后说“:我如果对你有疑心,怎么会把书信给你看呢?”屋质回答说“:李胡、永康王都是太祖的子孙,帝位又不是转移到了外族,有什么不可以的呢?太后就应该考虑个长远之策,与永康王和谈。”太后说“:谁可以出使呢?”回答说“:太后如果不疑心我,就请让我去。万一永康王听从劝解,就是祖宗国家之福祉了。”太后便派屋质将信送给世宗。

  世宗派宣徽使耶律海思回信,很多言辞不客气。屋质劝谏说“:书信口气如此,只怕国家的忧患还没有止息。如果愿意消除怨恨以安定社稷,那么我认为最好的办法只有和好。”世宗说“:他们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怎么能抵挡我?”屋质说“:即使他们抵挡不住,你又能把骨肉兄弟做何处置呢?何况还不知谁取胜,假如您很幸运地获胜了,那么各位大臣之家属族亲中为李胡所拘执的人就将没有活路了。照这么看来,只有和为上策。”左右听到此语的人都为他捏了一把汗。隔了很久,世宗问他:“要怎么样才能和解?”屋质回答说:“与太后见面,彼此解除怨恨,要和解就不难了;否则,要决战还不晚。”世宗觉得他言之有理,便派海思到太后处约定和好。来来往往几天,和议才算定下来。

  双方刚开始见面时,互相埋怨指责对方,毫无和解之心。太后对屋质说:“你应当为我想个办法。”屋质进言说:“太后与大王如果能够消除怨恨,我才能说出我的想法。”太后说“:你只管说。”屋质借用谒者之签筹捏在手中,对太后说:“当初人皇王在,为什么要立嗣圣皇帝?”太后说:“立嗣圣,乃是太祖遗旨。”屋质又对世宗说:“大王您为什么擅自自立,不禀告一下祖母大人?”世宗说“:人皇王当立而没有被立,所以我舍弃祖母之亲不加禀告。”屋质变了脸色,说:“人皇王舍弃父母之国而逃到唐国,为子之道应当是这样的吗?大王见到太后,没有丝毫的谦逊自责之心,只是一个劲地重申旧怨。太后为偏爱之心所牵累,假托先帝遗命,妄自传授帝位。像这么做又怎么想望和解呢?你们还是赶紧开战吧。”掷下筹签退了下去。太后哭着说“:从前太祖遭逢诸弟之乱,天下百姓饱受残害,至今战争创伤未能平复,悲剧怎么能重演呢!”于是要了一根筹签。世宗说“:父亲没有做的由儿子来做,又有谁会怪罪呢?”也取了一根筹签握在手中。左右之人触景伤情,大放悲声。

  太后又对屋质说:“和议既已确定,帝位究竟归谁呢?”屋质说“:太后如果将帝位给予永康王,顺乎天意,合乎人心,又有什么好迟疑的呢?”李胡厉声说道:“有我在,兀欲怎么能够继立!”屋质说:“按礼制应传位给嫡长子,不传位给弟弟。当年嗣圣皇帝之即位,人们还认为不对,何况您暴虐残忍,人们大多对您怀有怨望之心。众口一辞,都愿立永康王,人心不可强夺。”太后回头对李胡说“:你也听到这句话了吗?事实上是你自己造成的啊!”于是答应立永康王。

  世宗对屋质说“:你与朕的属下更亲近些,何以反而去帮助太后?”屋质回答说“:臣以为社稷最为重要,帝位不可轻易授受,所以这么做。”皇上喜欢他的忠心。

  天禄二年(948),耶律天德、萧翰因为谋反入狱,惕隐刘哥及其弟盆都勾结天德等人作乱。耶律石剌暗中将情况告知屋质,屋质赶紧领他进宫见皇上,揭露此事。刘哥等人不服,事情也就作罢。不久,刘哥邀请皇上观看樗蒲,举杯祝寿,袖藏短刀给皇上进酒。皇上发现了,下令拘捕他,亲自审问此事。刘哥发誓没有谋害皇上之意,于是皇上又不再继续察问此事。屋质上奏说“:应当让刘哥与石剌对质,不能随便就宽恕了。”皇上说“:你替朕审讯吧。”屋质率领善于击剑的勇士前往讯问,天德等人伏罪,便将天德斩首,杖击萧翰,将刘哥贬职,派盆都出使辖戛斯国。

  三年(949),屋质上表列举泰宁王察割阴谋谋反之事,皇上不听。五年(951),任右皮室详稳。这年秋天,皇上祭祀让国皇帝于行宫,与群臣都喝醉了,察割杀害了皇上。屋质听得有人说“穿紫衣的人不可放走”,便换了衣服出门,赶紧派人召集诸王,又号召禁卫长皮室等同力讨伐反贼。适逢寿安王回帐中,屋质派弟弟耶律冲前去迎接他。寿安王到来之后,还有些犹豫不定。屋质说:“大王乃是嗣圣皇帝之子,贼人如果抓住您,必定不会让您活。那样,群臣将奉谁为主上?社稷将仰赖谁人来维持?万一帝位落入贼人之手,到那时后悔何及?”寿安王这才明白大局。诸将听说屋质出面,相继赶来。黎明时分便整顿好了队伍,完全出乎贼人的意料,迅速地包围了他们,于是诛杀了察割。

  叛乱平定以后,穆宗即位,对屋质说“:朕的性命,实在是由你保全下来的。”于是命他总管国事,将逆党的财产全部赐给屋质,屋质坚决推辞。应历五年(955),任北院大王,总管山西事务。

  保宁初年,宋包围了太原,屋质率军前往救援,兵至白马岭,屋质派精兵连夜从小道风驰电掣般赶赴太原西面驻扎,并擂响战鼓,高举火炬。宋兵以为我大军已到,害怕起来,乘夜逃遁。因功加号于越。四年(972),汉刘继元派使者前来进贡,送给屋质一些钱,屋质如实奏闻,皇上命他收下。五年(973)五月逝世,终年五十七岁。皇上沉恸哀悼,为之停止上朝三天。后来道宗诏令在上京为他建祠堂祭祀,立碑以记录其功业。

  耶律吼,字曷鲁,六院部夷离堇蒲古只之后代。正直诚谨,乐善好施,不事治理产业。太宗对他给以特别的倚重和任用。

  会同六年(943),任南院大王,处事清正而不苛细,人们都不敢因他年少而小看他。时逢晋主石重贵上表不称臣,言辞之间颇多倨傲轻慢之处,耶律吼认为晋之罪不能不加以讨伐。待到皇上亲征,耶律吼率所部兵从行。入汴京之后,诸将均搜取内府之钱财珍奇宝物,耶律吼只取马匹铠甲,皇上称赞了他。

  及至皇上崩逝于栾城,没有留下遗诏,军中忧虑恐惧不知如何是好。耶律吼到北院大王耶律洼处商议说“:帝位不能有一日虚设。如果去向太后请示,那就肯定归属于李胡了。李胡暴虐残忍,怎么能统治百姓。如果要满足人心,就该立永康王。”耶律洼觉得有理。适逢耶律安抟前来,其想法与耶律吼相合,于是议定立永康王,这便是世宗。

  不久,因功升任采访使,被赐给宝器财物。耶律吼推辞说:“臣官位已高,怎敢再求富裕!我的族弟耶律的王录的儿子们因犯事遭籍没入官,陛下如能怜惜他们而放他们出来,那么就算是赐给我最多的东西了!”皇上说:“耶律吼舍弃重赏,为族人之事求请,其贤明远过众人。”答应了他的请求,并赐给他宫户五十。当时有人择取当世名流做《七贤传》,耶律吼列入七贤之一。天禄三年(949)去世,年三十九岁,子何鲁不。

  耶律安抟,曾祖父岩木,玄祖之长子;祖父楚不鲁,为本部夷离堇。父迭里,幼年时多病,当时太祖任挞马犭戊沙里,常常加以抚养照料。神册六年(921),迭里任惕隐,随从太祖率领龙军讨伐阻卜、党项立有战功。天赞三年(924),任南院夷离堇,征讨渤海,进攻忽汗城,俘虏斩首甚众。太祖崩逝,淳钦皇后称制摄政,想让大元帅继立。迭里上言说“:帝位应该优先由嫡长子继承;现在东丹王到朝里了,应当立他。”因此忤逆了皇后旨意。因为偏袒依附东丹王,诏令将他下狱,审讯,并且加以炮烙之刑。他拒不伏罪,被杀,籍没全家。

  安抟从幼年起就显得像个成人,居服父亲之丧,悲恸哀绝,伤毁身体,超过了常礼,见到的人都哀怜他。太宗多次给以慰抚晓谕,曾经说:“这孩子必定会成大器。”成年之后,很少言笑,看重对他人的承诺,行为举止遵守规范,事奉母亲极其孝顺。因为父亲死于强加之罪,一直不能下葬,所以对于宴饮逐欢之事一概不参与。世宗在藩国时,对他给以特别的怜悯存恤,安抟暗地里也与世祖相交好。

  太宗讨伐晋国归来,到栾城而崩逝,诸将想要扶立世宗,因李胡及寿安王在朝中,犹豫不决。当时安抟掌宿卫,世宗暗里召见他请问计之所出。安抟说“:大王您聪智娴雅宽大仁恕,又是人皇王的嫡长子;先帝尽管有寿安王为嗣,然而天下人心多归于大王。现下如不能当机立断,将后悔莫及。”适逢有人从京师前来,安抟便诈称李胡已死并传报于军中,大家都信以为真。于是安抟到北、南院二大王处计议。北院大王耶律洼听说,便赶紧站起来说道:“我二人正商议此事。先帝曾想将永康王立为太子,今日之事有我辈在,谁敢不听从!只是担心不报告太后而立新皇,可能为国家挑起争端。”安抟回答说“:大王既然知道先帝想以永康王为太子,况且永康王贤明,人心乐于归附。现在天下刚刚平定,稍稍滞缓一下,则大事去矣。如果告知太后,必定是立李胡。何况李胡残酷暴虐,路人尽知,如果真的继承帝位,将置社稷于何地?”南院大王耶律吼说:“这话太对了。我计议定矣!”于是整顿队伍,召集诸将拥立世宗即帝位于太宗灵柩前。

  世宗即位,以安抟为心腹,总管宿卫。同年,与太后、李胡相约和解于潢河横渡。太后问安抟说“:我与你有什么过节?”安抟答以父亲之死,太后无言以对。及至设置北院枢密使,皇上下令由安抟担任,赐给奴婢百人,宠信任用无以复加。大事都由他参与决断。然而性情过于宽和,处理事务按照草率疏简的原则,对于强横狡猾之辈不守法纪,恣意妄为的举动不能辖制禁止。天禄末年,察割率兵进犯御帐,又不能讨伐他,因此内外官员都责备他。

  穆宗即位,因为倡立世宗之故,不再得到任用。应历三年(953),有人诬陷安抟与齐王罨撒葛阴谋叛乱,下狱死去。侄儿撒给,为左皮室详稳。

  耶律洼,字敌辇,隋国王释鲁之孙,南院夷离堇绾思之子。少时富于器局和才识,众人寄之以三公宰辅之期望。

  太祖时,尽管未任官,太祖还是经常让他承办事务。太宗即位,被任命为惕隐。天显末年,皇上救援河北,耶律洼任先锋,败张敬达军于太原北面。会同年间,迁任北院大王。及至讨伐晋国,又任先锋,与梁汉璋交战于瀛州,击败之。

  太宗崩逝于栾城,南方州郡大多反叛,人马困顿疲乏,军中不知如何是好。耶律洼与耶律吼等定策扶立世宗,于是号令诸将说:“大行皇帝升天去了,国家神位无人主持,永康王乃人皇王嫡长子,是天意人心所在,应该即位;如有不服从者,以军法从事。”诸将都说:“好。”世宗即位,赐给耶律洼宫户五十,拜为于越,不久去世,终年五十四岁。

  耶律挞烈,字涅鲁衮,六院部郎君袅古直之后。朴实稳重,足智多谋,有担负重任之才。四十岁还未出来做官。

  会同年间,任边部令稳。应历初年,升任南院大王,平均赋税徭役,劝导百姓耕织,部人得到化育,户口大量增殖。时逢周人侵犯汉国,由挞烈总率西南道军马前往援救。周已攻下太原等数城,汉人不敢交战。及至得悉挞烈兵马前来,周主派郭从义、尚钧等率精骑拒战于忻口。挞烈击败之,擒获其将史彦超,周军逃回,挞烈收复了失陷的城池,汉主到挞烈处致谢。及至汉主崩驾,宋军前来攻讨,皇上命挞烈担任行军都统,派出诸道兵马前往援救。大军出雁门关后,宋人谍报得知消息,宋军退兵。

  保宁元年(969),升任兼政事令,辞官。乾亨初年,皇上召见他。见他须发俱白,精力却仍然强健,向他请问政事,对他深加礼遇。后因病去世,年七十九岁。

  挞烈用兵之时,赏罚严明,言出必信,深得士卒欢心。河东势力单弱,之所以长时间内未被周、宋并吞,与挞烈的援助不无关系。他在治所内不大兴土木,百姓无不称道其惠政,粮食也屡屡丰收。当时耶律屋质在北院,挞烈统领南院,均政绩赫赫,朝议称他们为“富民大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