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百四十九·狐三

  郑宏之 汧阳令 李元恭 焦练师 李氏 韦明府 林景玄 谢混

  郑宏之  

  唐定州刺史郑宏之解褐为尉。尉之廨宅,久无人居。屋宇颓毁,草蔓荒凉。宏之至官,裛草修屋,就居之。吏人固争,请宏之无入。宏之曰:“行正直,何惧妖鬼?吾性强御,终不可移。”居二日,夜中,宏之独卧前堂。堂下明火,有贵人从百余骑,来至庭下。怒曰:“何人唐突,敢居于此!”命牵下。宏之不答。牵者至堂,不敢近。宏之乃起。贵人命一长人,令取宏之,长人升阶,循墙而走,吹灭诸灯。灯皆尽,唯宏之前一灯存焉。长人前欲灭之,宏之杖剑击长人,流血洒地,长人乃走。贵人渐来逼。宏之具衣冠,请与同坐。言谈通宵,情甚款洽。宏之知其无备,拔剑击之,贵人伤。左右扶之,遽“言王今见损,如何?”乃引去。既而宏之命役徒百人,寻其血。至北垣下,有小穴方寸,血入其中。宏之命掘之。入地一丈,得狐大小数十头。宏之尽执之。穴下又掘丈余,得大窟,有老狐,裸而无毛,据土床坐,诸狐侍之者十余头。宏之尽拘之。老狐言曰:“无害予,予祐汝。”宏之命积薪堂下,火作,投诸狐,尽焚之。次及老狐,狐乃搏颊请曰:“吾已千岁,能与天通。杀予不祥,舍我何害?”宏之乃不杀,锁之庭槐。初夜中,有诸神鬼自称山林川泽丛祠之神,来谒之。再拜言曰:“不知大王罹祸乃尔。虽欲脱王,而苦无计。”老狐领之。明夜,又诸社鬼朝之,亦如山神之言。后夜,有神自称黄撅,多将翼从,至狐所言曰:“大兄何忽如此?”因以手揽鏁,鏁为之绝。狐亦化为人,相与去。宏之走追之,不及矣。宏之以为黄撅之名,乃狗号也。此中谁有狗名黄撅者乎?既曙,乃召胥吏问之。吏曰:“县仓有狗老矣,不知所至。以其无尾,故号为黄撅。岂此犬为妖乎?”宏之命取之。既至,鏁系将就烹。犬人言曰:“吾实黄撅神也。君勿害我,我常随君,君有善恶,皆预告君,岂不美欤?”宏之屏人与语,乃释之。犬化为人,与宏之言,夜久方去。宏之掌寇盗。忽有劫贼数十人入界,止逆旅。黄撅神来告宏之曰:“某处有劫,将行盗,擒之可迁官。”宏之掩之果得。遂迁秩焉。后宏之累任将迁,神必预告。至如殃咎,常令回避,罔有不中。宏之大获其报。宏之自宁州刺史改定州,神与宏之诀去。以是人谓宏之禄尽矣。宏之至州两岁,风疾去官。(出《纪闻》)

  汧阳令  

  唐汧阳令不得姓名。在官,忽云:“欲出家。”念诵恳至。月余,有五色云生其舍。又见菩萨坐狮子上,呼令叹嗟云:“发心弘大,当得上果。宜坚固自保,无为退败耳。”因尔飞去。令因禅坐,闭门,不食六七日。家以忧惧,恐以坚持损寿。会罗道士公远自蜀之京,途次陇上。令子请问其故。公远笑曰:“此是天狐,亦易耳。”因与书数符,当愈。令子投符井中。遂开门,见父饿惫。逼令吞符,忽尔明晤,不复论修道事。后数载,罢官过家。家素郊居,平陆澶漫直千里。令暇日倚杖出门,遥见桑林下有贵人自南方来。前后十余骑,状如王者。令入门避之。骑寻至门。通云:“刘成,谒令。”令甚惊愕。初不相识,何以见诣?既见,升堂坐。谓今曰:“蒙赐婚姻,敢不拜命。”初令在任,有室女年十岁,至是十六矣。令云:“未省相识,何尝有婚姻?”成云:“不许成婚姻,事亦易耳。以右手掣口而立,令宅须臾震动,井厕交流,百物飘荡。令不得已许之。婚期克翌日,送礼成亲。成亲后,恒在宅。礼甚丰厚,资以饶益,家人不之嫌也。他日,令子诣京,求见公远。公远曰:“此狐旧日无能,今已善符箓。吾所不能及,奈何?”令子恳请。公远奏请行。寻至所居,于令宅外十余步设坛。成策杖至坛所,骂老道士云:“汝何为往来,靡所忌惮?”公远法成,求与交战。成坐令门,公远坐坛,乃以物击成,成仆于地。久之方起,亦以物击公远,公远亦仆,如成焉。如是往返数十。公远忽谓弟子云:“彼击余殪,尔宜大临,吾当以神法缚之。”及其击也,公远仆地,弟子大哭。成喜,不为之备。公远遂使神往击之。成大战恐,自言力竭,变成老狐。公远既起,以坐具扑狐,重之以大袋,乘驿还都。玄宗视之,以为欢矣。公远上白云:“此是天狐,不可得杀。宜流之东裔耳!”书符流于新罗,狐持符飞去。今新罗有刘成神,土人敬事之。(出《广异记》)

  李元恭  

  唐吏部侍郎李元恭,其外孙女崔氏,容色殊丽,年十五六,忽得魅疾。久之,狐遂见形为少年,自称胡郎。累求术士不能去。元恭子博学多智,常问胡郎亦学否?狐乃谈论,无所不至。多质疑于狐,颇狎乐。久之,谓崔氏曰:“人生不可不学。”乃引一老人授崔经史。前后三载,颇通诸家大义。又引一人,教之书。涉一载,又以工书著称。又云:“妇人何不会音声?箜篌琵琶,此故凡乐,不如诸曲,备尽其妙。及他名曲,不可胜纪。自云亦善《广陵散》。比屡见嵇中散,不使授人。其于《乌夜啼》。尤善传其妙。李后问:“胡郎何以不迎妇归家?”狐甚喜,便拜谢云:“亦久怀之。所不敢者,以人微故尔。”是日遍拜家人,欢跃备至。李问胡郎欲迎女子,宅在何所?狐云:“某舍门前有二大竹。”时李氏家有竹园。李因寻行所,见二大竹间有一小孔,竟是狐窟。引水灌之,初得猳狢及他狐数十枚。最后有一老狐,衣绿衫,从孔中出,是其素所著衫也,家人喜云:“胡郎出矣!”杀之,其怪遂绝。(出《广异记》)

  焦练师  

  唐开元中,有焦练师修道,聚徒甚众。有黄裙妇人自称阿胡,就焦学道术。经三年,尽焦之术,而固辞去。焦苦留之。阿胡云:“己是野狐,本来学术。今无术可学,义不得留。”焦因欲以术拘留之。胡随事酬答,焦不能及。乃于嵩顶设坛,启告老君。自言己虽不才,然是道家弟子。妖狐所侮,恐大道将隳。言意恳切。坛四角忽有香烟出,俄成紫云,高数十丈。云中有老君见立。因礼拜陈云:“正法已为妖狐所学,当更求法以降之。”老君乃于云中作法。有神王于云中以刀断狐腰。焦大欢庆。老君忽从云中下,变作黄裙妇人而去。(出《广异记》)

  李氏  

  唐开元中,有李氏者,早孤,归于舅氏。年十二,有狐欲媚之。其狐虽不见形,言语酬酢甚备。累月后,其狐复来,声音少异。家人笑曰:“此又别一是野狐矣。”狐亦笑云:“汝何由得知?前来者是十四兄,己是弟。顷者我欲取韦家女,造一红罗半臂。家兄无理盗去,令我亲事不遂,恒欲报之,今故来此。”李氏因相辞谢,求其禳理。狐云:“明日是十四兄王相之日,必当来此。大相恼乱,可且令女掐无名指第一节以禳之。”言讫便去。大狐至,值女方食。女依小狐言,掐指节。狐以药颗如菩提子大六七枚,掷女饭碗中,累掷不中。惊叹甚至,大言云:“会当入嵩岳学道始得耳!”座中有老妇持其药者,惧复弃之。人问其故。曰:“野狐媚我。”狐慢骂云:“何物老妪,宁有人用此辈!”狐去之后,小狐复来曰:“事理如何?言有验否?”家人皆辞谢。曰:“后十余日,家兄当复来,宜慎之。此人与天曹已通,符禁之术,无可奈何。唯我能制之。待欲至时,当复至此。”将至其日,小狐又来,以药裹如松花,授女曰:“我兄明日必至。明早,可以车骑载女,出东北行。有骑相追者,宜以药布车后,则免其横。”李氏候明日,如狐言。载女行五六里,甲骑追者甚众,且欲至,乃布药。追者见药,止不敢前。是暮,小狐又至。笑云:“得吾力否?再有一法,当得永免,我亦不复来矣!”李氏再拜固求。狐乃令取东引桃枝,以朱书板上,作齐州县乡里胡绰、胡邈。以符安大门及中门外钉之,必当永无怪矣。狐遂不至。其女尚小,未及适人。后数载,竟失之也。(出《广异记》)

  韦明府  

  唐开元,有诣韦明府,自称崔参军求娶。韦氏惊愕,知是妖媚。然犹以礼遣之。其狐寻至后房,自称女婿,女便悲泣,昏狂妄语。韦氏累延术士。狐益慢言,不能却也。闻峨嵋有道士,能治邪魅。求出为蜀令,冀因其伎以禳之。既至,道士为立坛治之。少时,狐至坛,取道士悬大树上,缚之。韦氏来院中,问尊师何以在此?狐云:“敢行禁术,适聊缚之。”韦氏自尔甘奉其女,无复凯望。家人谓曰:“若为女婿,可下钱二千贯为聘。”崔令于堂檐下布席,修贯穿钱,钱从檐上下,群婢穿之,正得二千贯。久之,乃许婚。令韦请假送礼,兼会诸亲。及至,车骑辉赫,傧从风流,三十余人。至韦氏,送杂彩五十匹,红罗五十匹,他物称是。韦乃与女。经一年,其子有病。父母令问崔郎。答云:“八叔房小妹,今颇成人,叔父令事高门。其所以病者,小妹入室故也。”母极骂云:“死野狐魅,你公然魅我一女不足,更恼我儿。吾夫妇暮年,唯仰此子,与汝野狐为婿,绝吾继嗣耶?”崔无言,但欢笑。父母日夕拜请。绐云:“尔若能愈儿疾,女实不敢复论。”久之乃云:“疾愈易得,但恐负心耳!”母频为设盟誓。异日,崔乃于怀出一文字,令母效书,及取鹊巢,于几房前烧之,兼持鹊头自卫,当得免疾。韦氏行其术,数日子愈。女亦效为之,雄狐亦去。骂云:“丈母果尔负约,如何言,今去之。”后五日,韦氏临轩坐,忽闻庭前臭不可奈,仍有旋风,自空而下,崔狐在焉。衣服破弊,流血淋漓。谓韦曰:“君夫人不义,作字太彰。天曹知此事,杖我几死。今长流沙碛,不得来矣。”韦极声诃之曰:“穷老魅,何不速行,敢此逗留耶?”狐云:“独不念我钱物恩耶?我坐偷用天府中钱,今无可还,受此荼毒。君何无情至此?”韦深感其言,数致辞谢。徘徊,复为旋风而去。(出《广异记》)

  林景玄  

  唐林景玄者,京兆人。侨居雁门,以骑射畋猎为己任。郡守悦其能,因募为衙门将。尝与其徒十数辈驰健马,执弓矢兵杖,臂隼牵犬,俱骋于田野间,得麋鹿狐兔甚多。由是郡守纵其所往,不使亲吏事。尝一日畋于郡城之高岗。忽起一兔榛莽中。景玄鞭马逐之。仅十里余,兔匿一墓穴。景玄下马,即命二卒守穴傍,自解鞍而憩。忽闻墓中有语者曰:“吾命土也,克土者木。日次于乙,辰居卯。二木俱王,吾其死乎?”已而咨嗟者久之。又曰:“有自东而来者,我将不免。”景玄闻其语,且异之。因视穴中,见一翁,衣素衣,髯白而长,手执一轴书,前有死鸟鹊甚多。景玄即问之。其人惊曰:“果然祸我者且至矣。”即诟骂,景玄默而计之曰:“此穴甚小,而翁居其中,岂非鬼乎?不然,是盗而匿此。”即毁其穴。翁遂化为老狐,帖然俯地。景玄因射之而毙。视其所执之书,点画甚异,似梵书而非梵字,用素缣为幅,仅数十尺。景玄焚之。(出《宣室志》)

  谢混之  

  唐开元中,东光县令谢混之,以严酷强暴为政,河南著称。混之尝大猎于县东,杀狐狼甚众。其年冬,有二人诣台,讼混之杀其父兄,兼他赃物狼籍。中书令张九龄令御史张晓往按之,兼锁系告事者同往。晓素与混之相善,先蹑其状,令自料理。混之遍问里正,皆云:“不识有此人。”混之以为诈。已各依状明其妄以待辨。晓将至沧州,先牒系混之于狱。混之令吏人铺设使院,候晓。有里正从寺门前过,门外金刚有木室扁护甚固。闻金刚下有人语声。其肩以锁,非人所入。里正因逼前听之。闻其祝云:“县令无状,杀我父兄。今我二弟诣台诉冤,使人将至,愿大神庇廕,令得理。”有顷,见孝子从隙中出。里正意其非人,前行寻之。其人见里正,惶惧入寺,至厕后失所在。归以告混之。混之惊愕久之。乃曰:“吾春首大杀狐狼,得无是邪?”及晓至,引讼者出,县人不之识。讼者言词忿争,理无所屈。混之未知其故。有识者劝令求猎犬。猎犬至,见讼者,直前搏逐。径跳上屋,化为二狐而去。(出《广异记》)

译文

  郑宏之 汧阳令 李元恭 焦练师 李氏 韦明府 林景玄 谢混之

  郑宏之  

  唐朝定州刺史郑宏之刚开始脱掉百姓的服装当官的时候,做的是县尉。县尉的官署很长时间没人居住了,屋宇破坏严重,庭院特别荒凉。郑宏之上任以后,割去了野草,修理了房屋,然后就要进去住。有个小官吏坚决地规劝,不让郑宏之住进去。郑宏之说:“我走得正行得直,为什么要怕妖鬼?我的性情倔强,终不能改变。”住了两天,夜里,郑宏之独自卧在前堂,堂下灯火明亮。有一位贵人,由一百多位骑马的随从簇拥着,来到庭下。贵人生气地说:“什么人乱闯,敢住到这儿?”贵人命令手下把郑宏之拖下来。郑宏之不吱声。上去拖郑宏之的人走到堂前,不敢靠近。郑宏之就站了起来。贵人命令一个大个子把郑宏之捉起来。大个子登上台阶,顺着墙奔跑,把灯吹灭。所有的灯都被大个子吹灭了,但是郑宏之跟前的一盏依然亮着。大个子想上去吹灭它,郑宏之挥剑刺去,一下就刺中,血流到地上。大个子就跑了。贵人渐渐地逼近,郑宏之整理一下衣服和帽子,请他和自己一块入座。他们谈了一宿,说得很投机。郑宏之知道他没有防备,拔剑就刺。贵人受了伤,他的左右急忙上来扶住他,说道:“大王今天被刺伤了,怎么办哪?”说着,就把他弄走了。接着郑宏之就让一百多个手下寻找那贵人的血迹。寻到北墙下,有一个一寸见方的小洞,血迹进到这里面了。郑宏之下令往下挖。挖了一丈深,挖出大大小小十几只狐狸,郑宏之把它们全都捉了起来。在洞下又挖开一丈多,挖到一个大洞穴。洞穴里有一只老狐狸。这只老狐狸没有毛,裸露着身子,坐在土床上。旁边还有十几只侍奉老狐狸的小狐狸。郑宏之把它们全部拘捕了。老狐狸说道:“不要害我,我保佑你。”郑宏之命人在堂下堆起了柴薪,点着火,把狐狸一个个扔进去烧死。轮到老狐狸的时候,老狐狸拍打着自己的面颊请求说:“我已经一千岁了。我能和天来往,杀我是不吉祥的。放了我又有什么害处呢?”郑宏之就没杀它,把它锁在院子里的一棵槐树上。头天夜里,有自称是山林川泽丛祠之神的许多神鬼来拜见老狐狸。它们说:“不知道大王遭到不祥的灾祸。虽然想解救你,但是苦于没有办法。”老狐狸点头。第二天夜里,又有一些土地鬼来朝见老狐狸,说的也象山神们说的一样。第三天夜里,有一个神自称叫“黄撅”,领了许多随从,来到老狐狸跟前说:“大哥怎么忽然这样了?”于是就伸手去拽锁,锁被他拽断。老狐狸也变成人,他们一块走了。郑宏之跑来追赶,已经来不及了。郑宏之认为“黄撅”这名是个狗名。这里谁家有狗叫黄撅呢?到了天亮,他召见小官吏们询问。有一人说:“县仓库有一条狗已经老了,不知到哪去了,因为它没有尾巴,所以都叫它黄撅。难道这条狗是妖怪吗?”郑宏之让人把这狗弄来。弄来之后,捆绑起来准备杀了煮肉吃。狗象人那样说道:“我确实是黄撅神。你不要害我。我经常跟随你,你有什么吉凶祸福,我都提前告诉你,难道不好吗?”郑宏之让别人退出去,单独与它谈了一会儿,就把它放了。它也变成了人。郑宏之一直与他谈到半夜才离开。郑宏之掌管捉拿寇盗方面的事。忽然有几十个劫道的窜入境内,住在客栈里。黄撅神来告诉郑宏之,哪里有人行抢,哪里有人偷盗,捉到可以升官。郑宏之按他说的去围捕,果然抓到了。于是就升了官。后来郑宏之连续被升迁,黄撅神总是提前告诉他。至于灾祸,也常常让他回避。没有不准的。郑宏之得到极大的报答。郑宏之从宁州刺史改为定州刺史的时候,黄撅神和他告别而去。因此人们说郑宏之的官禄到头了。郑宏之到了定州之后,因中风而丢了官。

  汧阳令  

  唐朝汧阳县有一位县令,笔者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他正在任上,忽然说想要出家,念佛诵经极其诚恳。一个月以后,他的房舍上空生有五色云,又看见一位菩萨坐在一只狮子上。菩萨喊着县令感叹地说:“你的发心弘大,能成上等正果。你应该坚定地保全自己,不要退缩,坏了大事。”菩萨说完便飞去。县令于是就禅坐静思,闭门不出,六七天不吃东西。家里人因此很担心,怕他因此而损害寿命。赶上一个叫罗公远的道士从蜀地去到京城,途中暂住在陇上,县令的儿子就去向他请教。罗公远笑道说:“这是一只天狐干的,也不难对付。”于是罗公远给县令的儿子写了几张符,说这样就能治好。县令的儿子把符扔到井里一张,就把门打开,一看,父亲已饿得不成样子。就逼县令把符吞下去,县令一下子就醒悟了,不再谈论修道的事了。后来过了几年,县令罢官在家。他家住在效外,原野平展辽阔,一望千里。有一天县令无事,就拿着手杖走出门来。他远远望见桑树林下有一位贵人从南方走来。这贵人的前后有十几个骑马的侍从,看样子象王爷。县令回到门里回避。骑马的人不多时便到了门前,通报说,刘成前来拜见县令。县令非常惊愕。从不认识,为什么来见他呢?相见之后,进到堂中落座。贵人对县令说:“承蒙你赐给我婚姻,我哪敢不来拜见。”当初县令在任的时候,有个没出嫁的女儿,到现在已经十六岁了。县令说:“我根本就不认识你,怎么能把女儿许给你呢?”刘成说:“不把女儿嫁给我,事情也好办。”说完,他用右手拉着口站在那里,县令的房屋顷刻间开始震动,井和厕所互相流淌,什么东西都漂荡不定。县令不得已,只好答应了。当时约定在第二天送礼成亲。成亲之后,刘成总住在县令家里。他送的礼很丰厚,资助的东西也很多,家里的人们不讨厌他。后来,县令的儿子来到京城,求见罗公远。罗公远说:“这个狐狸原先没什么能耐,现在却掌握天帝的‘符箓’了,我也比不上的,有啥办法!”县令的儿子恳切地请求,罗公远才答应跟他走一趟。不久到了县令的居所。罗公远在县令门前十几步的地方设立一坛。刘成拿着木杖来到坛前,骂老道士说:“你来干什么来了?你什么也不怕?”罗公远做法已成,就让刘成和他交战。刘成坐在县令的门口,罗公远坐在坛上。罗公远就用东西袭击刘成。刘成倒在地上,老半天才起来。刘成也用什么东西袭击罗公远。罗公远也倒在地上,和刘成一样。如此往返进行了几十次。罗公远忽然对弟子说:“他把我打死,你应该大哭,我得用神法绑他。”等到刘成打的时候,罗公远倒在地上,弟子便大哭。刘成很得意,没有防备。罗公远于是就用神法袭击刘成。刘成十分害怕,自己说力已用尽,就变成了一只狐狸。罗公远已经站起来,用坐具打狐狸,把它装进一个大口袋里,乘驿站的车马回京。唐玄宗看了这狐狸,把它当成一种笑料。罗公远上前报告说,“这是天狐,不能杀,应该把它流放到东方去。”于是就写符把它流放到新罗。狐狸拿着符飞去。现在新罗有刘成神,当地人对这神很恭敬。

  李元恭

  唐朝吏部侍郎李元恭,他的外孙女崔氏,姿色殊丽,十五六岁的年纪,忽然被狐狸精魔上了。时间长了,那狐狸就变成一个青年男子,自称胡郎。李家多次请术士也不能把他除掉。李元恭的儿子博学多智,曾经问胡郎也有学业没有。狐狸就开始谈论,天南地北,古往今来,无所不谈。他让狐狸解答许多疑难问题,与狐狸相处得很亲近,很随便。时间长了,胡郎就对崔氏说:“人生一世,不能不学点什么。”于是就领来一位老人给崔氏讲授经史。前后三年,崔氏很懂得各家的大义。又领来一人,教崔氏书法。经过一年,崔氏又因为工于书法而闻名。又说:“妇人为什么不会点音乐?箜篌、琵琶,这些本来都是平常乐器,不如学弹琴。”又领来一人,善于弹琴,说姓胡,是隋朝时阳翟县的博士。这位姓胡的琴师把各种曲子全教给她,把曲子的妙处全都讲出来,以及其它名曲,不可胜数。琴师自己说也善于《广陵散》,接连多次见过嵇康,但稽康不让把《广陵散》教给别人。他对于《乌夜啼》尤其能表达出它的奥妙。李元恭的儿子后来问道:“胡郎为什么不把媳妇娶回家去呢?”狐狸特别高兴,就拜谢说:“我也很早就这么想了,之所以没敢说,是因为我的地位太微贱了。”这一天狐狸遍拜家人,欣喜若狂。李元恭的儿子问胡郎要来迎妻子,家在什么地方。狐狸说:“我家门前有两棵大竹子。”当时李家有竹园。李元恭的儿子就寻找狐狸的行踪,见两棵大竹子之间有一个小孔,知道这是狐狸洞,就往里灌水,先灌出来猳狢及其它狐狸几十只。最后有一只老狐狸,穿着绿色衣衫,从洞里爬出来,这是它平常穿的那套衣服。家人们高兴地说:“胡郎出来了!”杀了它之后,那怪就绝迹了。

  焦练师  

  唐朝开元年间,有一位焦练师修练道术,聚集了许多弟子。有一位穿黄裙子的妇人,自称阿胡,向焦练师学道术。经过三年,她把焦练师的道术全学去了,就坚决地要求辞去。焦练师苦苦地挽留她。她说:“我是一只野狐狸,本是来学道术的,现在没有道术可学了,按道义是不能留下的。”焦练师于是就想用法术拘捕阿胡。阿胡能随着事物的变化而应对,焦练师总比不上她。于是焦练师在嵩山顶上设坛,启告太上老君。他说:“弟子虽然不才,但是毕竟是道家弟子。妖狐侮辱弟子事小,恐怕道家的大事业也要被她毁坏。”他说得十分恳切。坛的四角忽然有香烟生出,俄而变成紫色的云,几十丈那么高。太上老君出现了,就站在云中。焦练师于是礼拜陈述道:“我的正法已经被妖狐学去了,得另想办法降她。”太上老君就在云中作法,有一位神王在云中用刀砍断了狐狸的腰。焦练师大大地欢喜庆贺。太上老君忽然从云中下来,仍变成了那黄裙妇人走了。

  李氏  

  唐开元年中,有一个姓李的小女孩,早早就失去了父亲,母亲领她住在舅舅家。女孩那年十二岁,有一只狐狸想要讨好她。这一只狐狸虽然没有现形,但是它的言语及待人接物的能力都很强。一个月以后,这只狐狸又来了,声音略微有些变化。家里人笑着说:“这是另外一只野狐狸了。”狐狸也笑着说:“你们是怎么知道的?以前来的是我的十四哥,我是他的弟弟。我还有不长时间就要娶老韦家的女儿了,用红罗做了一件半截袖布衫,我哥不讲理给偷了去,让我的亲事办不成。我一直想报复他,所以就来到这儿。”李氏于是就表示感谢,求它想一个免灾的办法。狐狸说:“明天是十四哥来看人的日子,当他来到这里之时,一定会非常恼怒非常烦乱,可以暂时让你女儿掐着无名指第一节来消灾。”说完便走了。大狐狸来到,赶上女孩正在吃饭。女孩按照小狐狸教给的办法,掐住无名指第一节。狐狸把六七颗菩提子那么大的药丸往女孩饭碗里扔,怎么扔也扔不进去。狐狸非常惊讶,一个劲地叹气,大声说:“这是我到嵩山学道的时候弄到的!”座中有一位老妇人拿到狐狸的药,很怕药丸掉了,有人问她怎么回事的时候,她就说:“野狐野讨好我!”狐狸傲慢地骂道:“老家伙你算个什么东西,哪有人喜欢你这样的!”狐狸走后,小狐狸又来了,问道:“事情办得怎么样?我说的灵不灵”全家人表示感谢。小狐狸说:“十几天以后,我哥还能来,你们要多加小心。这人与天府已经有来往,单会写符念咒的法术,不能把他怎么样。只有我能制住他。等他要来的时候,我还来这里。”将要到那天的时候,小狐狸果真又来了。它把一些包裹的象松花一样的药交给女孩说:“我哥明天一定能来。明天早晨,可以让人用车马载着你,向东北走。有人骑马追你的时候,应该把药散布在车后,这就能免除灾祸。”等到明天,李氏就象小狐狸说的那样,用车拉着女儿向东北走。刚走五六里,就有许多骑马的人追来。将要追上的时候,就把药布置在车后。追的人见到药,就站住了,不敢再前进。这天晚上,小狐狸又来了,笑着说:“借上我的力没有?另有一法,应该能永远免除你的灾难。以后我也不再来了。”李氏再次下拜,坚决要求小狐狸帮助。小狐狸就让她弄一块向东伸出的桃枝,做成板,在板上用朱砂写齐全州县乡里胡绰、胡邈,把这样的符钉在大门和中门外。小狐狸说,这样做就一定能永远不闹精怪了。小狐狸于是就没有再来。当时李氏的女儿还小,还不到嫁人的年龄。几年以后,她的女儿到底丢了。

  韦明府  

  唐开元年间,有一个狐狸精自称崔参军。到韦明府这里来,向他求婚。韦氏知道这位崔参军是妖物,但是还是以礼相待,把他打发走了。那狐狸没走,他找到后房,对韦氏的女儿说,他就是她的女婿,女儿便哭泣起来。这狐狸说了不少狂妄的话。韦氏多次延请术士,狐狸说话更加傲慢,无法把他赶走。听说峨嵋山上有一位道士能治邪魔怪病,就请求到蜀地任县令,希望借着他的本事消灾。到了蜀地之后,道士设了一个法坛对付狐狸。不多时,狐狸来了,把道士捉住,绑上,挂在树上。韦氏来到院子里,问道:“尊师为什么在这儿?”狐狸说:“他胆敢施行禁术对付我,刚才让我把他暂时绑起来了。”韦氏从此甘愿把女儿送给狐狸,不再有什么希望。家人对狐狸说:“你要想做女婿,可以送两千贯钱作聘礼。”这位崔参军就让人在檐下放好坐席,准备好穿钱的小绳等着,然后房檐上就往下掉钱,婢女们就把钱穿起来,正好穿了两千贯。又过了好长时间,才把女儿许给他。他让韦氏请假送礼,同时去会见一下亲戚朋友。等到去那里一看,车马很多,声势很大,迎送客人的人就有三十多位。迎到韦氏的时候,送给他杂彩五十匹。红罗五十匹。其他东西也令人叫好。韦氏于是把女儿给了他。又过一年,儿子有病,老两口就让女儿问崔郎。崔郎回答说:“八叔房中的小妹,如今已经长大成人,叔父让她选个富贵人家。他之所以有病,是因为小妹进到他屋里去了。”韦夫人骂道:“死不了的野狐狸精,你公然魔去我一个女儿不够,还打我儿子的主意!我们夫妇已到晚年,就指望这个儿子了。给你们狐狸当女婿,这不断了我们的后代吗?”崔参军不吱声,只是笑。韦氏夫妇从早到晚地求他,骗他说:“你要能治好我儿子的病,女儿的事就再也不提了。”好长时间他才说:“治好病倒容易,就是怕你们说话不算数啊!”韦夫人频频地在他面前盟誓,表示绝不反悔。另一天,崔参军才从怀里取出来一张文字,让韦夫人照样书写,又弄一个喜鹊窝在儿子房前烧了,又让儿子拿着喜鹊头自卫。他说这样做就能治好病。韦氏按他的说法做了,几天之后儿子就好了。女儿也照样做,自称崔参军的狐狸也不敢来了。他骂道:“丈母娘果然负约了!早知这样,我哪能说!现在我只好走喽!”五天之后,韦氏临窗而坐,忽然闻到院子里臭不可耐,还有一股旋风从空中降下。原来是自称姓崔的狐狸。他的衣服破损,流血淋漓。他对韦氏说:“你的夫人真不仁义,字写得太明显,被天府知道了这件事,把我打得差点死了。从今以后长期流窜沙碛之间,不能再来了。”韦氏大声喝斥道:“穷老怪,为什么还不快滚?还敢在这逗留?”狐狸说:“难道你就不记得我那些钱物的好处?我偷用了天府的钱而犯罪,现在没钱还,才受此残害。你为什么这么无情呢?”韦氏被他的话感动了,多次向他致谢。他徘徊了一阵,又变成一股旋风离去了。

  林景玄  

  唐朝时有个叫林景玄的,是京兆人,侨居在雁门。他以骑马射箭四处打猎为生。郡守赏识他的本领,就招募他为衙门将。他曾经和他的十几个同伴骑着健马,带着弓箭兵器,臂上托着鹰,手里牵着狗,一起驰骋于田野之间,猎获了很多麋鹿狐兔什么的。从此,郡守让他愿去哪里就去哪里,不用办公。有一天,他在郡城的高岗上打猎,忽然从草丛中蹦起一只兔子。他打马就追。仅追了十来里地,兔子藏进一个墓穴里。林景玄下了马,让两个兵卒守在墓旁,自己解下马鞍休息。忽听到墓穴里有人讲话:“我是土命,克土的是木。时在于乙,辰居卯,二木一起来,我要死了吗?”然后就感叹了好久。又说:“有从东边来的,我就没法避免。”林景玄听到这些话,觉得奇怪,就往墓穴里看。他看到一个老头。这老头穿着白衣服,胡子白而且长,手里拿着一轴书。他面前有不少死鸟鹊。林景玄就问他是谁。老头吃惊地说:“果然害我的人到了!”于是他就谩骂。林景玄心里默默地想道:“这个洞穴特别小,而老头住在里边,难道是鬼吗?不然,他就是偷了东西以后藏在这里。”于是他把墓穴毁了。老头变成一只老狐狸,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林景玄就把狐狸射死。看看那轴书,点画非常怪,象经书又不是梵文,用白色绢做成书页,仅有几十尺长。林景玄把它烧了。

  谢混之  

  唐朝开元年间,东光县县令谢混之,以严酷强暴的手段治理政事,在河南是有名的。谢混之曾经在县东大规模地打猎,打死许多狐狸和狼什么的。那年冬天,有两个人到御史台告发谢混之杀死他们的父兄以及非法侵吞他人财物等罪行。中书令张九龄让御史张晓前去考察办理。两个告状的人被绑起来一起前往。张晓平素与谢混之要好。他事先将状子的情况透露给谢混之,让谢混之有所准备。谢混之问遍县里所有的里正,里正们都说不认识这两个告状的人。谢混之以为里正们骗他,已经分别按照状子提到的罪状指明它的虚妄不实等待辩解。张晓将到沧州,先发公文逮捕谢混之下狱。谢混之让吏人代替自己打点使院等候张晓。有一个里正从寺门前路过。门外的金刚,有木室关护得非常牢固。里正听到金刚底下有人说话的声音。那门已经上锁,显然不是人进去了。里正于是就近前去听。听到里边有人祷告说:“县令不象话,杀死我的父兄,现在我的两个弟弟到御史台去诉冤,使者马上就要到了,希望大神保佑,让他们打赢这场官司。”过了一会儿,有一个孝子从空隙中出来。里正知道他不是人,就往前走去找他。那人见了里正,慌慌张张地进了寺院。里正追到厕所那人便不见了。里正回来告诉了谢混之。谢混之惊愕了半天。他说:“我春天时大量捕杀狐狸和狼,莫非是因为这事?”等到张晓到了,把告状的领出来,县里人都不认识他们。两个告状的强烈地争辩,并不理屈。谢混之不知是怎么回事。有个有学问的人劝县令弄一条猎狗来。猎狗弄来以后,猎狗一见到两个告状的人,就直扑上去。那两个人一下子跳到房上去,变成两只狐狸逃去。